第66節(jié)
你從來都瞧不起我! 爾朱勁咬牙切齒,怒不可遏,忽然扼住了她的咽喉。秋姜只是冷冷地望著他,不求饒,也不掙扎,好像在看一個垃圾。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成王敗寇,你這是在作死。” “讓我對你這種人卑躬屈膝、搖尾乞憐,簡直就是笑話!要殺要剮,隨便吧。陛下去了,我也不想再看你們這幫亂臣賊子為禍京都!” 這人真是豁出去了——爾朱勁幾乎笑出來,猛地松開她。 秋姜慣性退了幾步,坐倒在地,捂著紅腫的喉嚨低頭喘氣,卻沒說話。爾朱勁緩緩走到她面前,俯下身來:“李元曄真是重要。你為了他,這樣與我作對?!?/br> 謝秋姜低頭微笑:“這與他有何關系?” “如果不是他,你會對我這么冷酷無情?” “沒有他,我也絕不會與你同流合污!你不就是想要我同意立元敏玉為太子?我告訴你,你是癡心妄想?!?/br> “沒有你的同意,我就沒辦法扶持六皇子?謝三娘,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秋姜徐徐一笑:“陛下臨終前,曾予我小印鑒,沒有我的同意,你真的沒辦法扶持六皇子上位?!?/br> 爾朱勁的眉頭狠狠皺了皺,伸手:“印鑒呢?” “我看起來那么蠢,會放在身上?” 爾朱勁收回手掌,笑了,坐到她身旁,體己地說:“何必如此呢,三娘?我們是朋友,不是?” “從來都算不上?!?/br> 爾朱勁的臉實在掛不住了,霍然起身,居高臨下地望著她。謝秋姜無所謂,隨便他看,還沖他笑來著。爾朱勁拂袖而去。 待人離開,一直在屏風后的謝云姜方款款走出,為她鼓掌:“三阿姊,好膽色啊,我與宇文回娘、斛律阿姊都不敢這樣對六汗說話?!?/br> “別這樣叫我,我惡心?!敝x秋姜道,“身為高門嫡女,卻甘為胡人之妾。這樣寡廉鮮恥,真是罕見。我沒有你這種meimei。” 這樣直接命中她的要害——謝云姜猛地攢緊了拳頭,怨毒地望著她:“你又有什么可得意的?還不是淪為六汗的階下囚?!?/br> “是沒什么得意的。不過,怎么都比你強?!?/br> 謝云姜恨不得撲上來撕爛她的嘴,不知為何卻忍住了。秋姜真是驚訝:“嫁了人,性子都收斂了?難得啊?!?/br> “擔心你自己吧。”謝云姜憤然離去。 第082章 偏安一隅 082偏安一隅 爾朱勁沒再來找她,她也被困在這別院一隅,好在還有元敏和陪她。也不知爾朱勁打的什么算盤,這些天,她聽不得一絲風吹草動。但是直覺告訴她,外面一定鬧翻天了。 “姑姑,吃餅。”這日午后,敏和跑過來,將一塊烤地金黃酥脆的胡餅遞給她,自然地爬上她的膝蓋,搖晃著腦袋道,“大又大、圓又圓,好吃又香甜?!?/br> 秋姜笑了:“這餅是咸的,怎么成甜的了?” 元敏和道:“都一樣,反正很好吃就對了。” “怎么好吃了?你在宮里吃的難道比這還差嗎?” 敏和點點頭,又搖搖頭:“不差,但是我吃不下。娘親去世后,就沒有人陪我用膳了。我一個人吃,怪沒勁的?!?/br> 秋姜愛憐地摸摸他的腦袋,把他抱入懷里。她和李淑媛沒有交情,但是,第一世,敏和是和她一起走到最后的。所以,當日她讓自己的親信秘密護送他走另一條道,沒想到還是功敗垂成。林瑜之……林瑜之…… 原來被最信任的人背叛,是這樣的感覺。如今被困于此,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人生都有些茫然。 敏和抓著她的手道:“姑姑,你不舒服嗎?” 謝秋姜回過神,忙笑了笑:“沒事?!彼龔姶蚓?,嘆了口氣,閉了閉眼睛。身后忽然傳來腳步聲,在她身前兩米外停住。秋姜回頭,此人錦衣華裳,烏紗高冠,不正是光祿卿兼駙馬都尉林瑜之? 秋姜拍了拍敏和,讓他回房去。 敏和不知道他們要說什么,但是聰慧的孩子卻預感兩人之間的氛圍不大融洽,乖乖地回了房間,將門關上。 “你來干什么?”門關上后,謝秋姜收起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站起身。 林瑜之的臉上也沒什么表情,將一盤桂花糕遞給她。 他的手就這樣橫在半空,她沒有去接,只是用那種犀利冷漠的目光盯著他。 他收回了手,沒有和她對視。 二人就這樣沉默,仿佛兩座石像。 “權力就這么重要?讓你甘愿投靠契胡人,投靠爾朱勁?改革是大勢所趨,是利民利國的大舉,可是爾朱勁呢?他自私自利,守著舊制度不放,時間不會站在他那邊的!你和他沆瀣一氣,最終毀掉的只是你自己!”秋姜恨鐵不成鋼,“我當你是朋友,才和你說這些。我不覺得你是那么愚蠢的人,究竟是為什么?” 林瑜之笑了,這時才抬頭和她對視。他的目光像一潭深井,冰冷徹骨,又如一柄出鞘的寶劍般寒芒凜冽,帶著一種不顧一切的瘋狂:“那又如何?我能守得這一刻的富貴就夠了!其實你和他們一樣,一樣看不起我,嫌棄我是寒門庶子、嫌棄我是xx的兒子!李元曄看不起我,你卻幫著他,你從來沒有站在我的立場上想過!在你心里,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一旦他出現(xiàn),我就什么都不是了。朋友?呵,你自己摸摸自己的心,我算嗎?狗皇帝也不拿我當人!我救過他的命,他呢?想讓我娶誰就娶誰,不開心了就拿我出氣!把我當什么?不怕告訴你,他本來沒那么快死,他的藥是我和謝嫵姜換的!那些金丹,只是激發(fā)他的潛能,讓他死得更快而已?!?/br> “啪——”謝秋姜毫不留情地甩了他一個耳光。 時間安靜了片刻。 “啪——”他將這個耳光原封不動地還給她,切齒一笑,繼而仰頭大笑,厲聲道,“我不欠你什么!謝秋姜,你從來沒把我放在心里過,我憑什么這樣任你作踐?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我,我只為我自己而活。你和李元曄,誰也別想好過!” 他按著寶劍猛地轉身離去,一步一步踏過冰冷的青石板,碾碎了腳底飄落的殘花,再也沒有回頭。 秋姜望著他決絕的背影,忽然想起初見時,她在廊檐下聽他一曲安靜的笛音,他灑脫離去。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世間萬物,縱然百轉千回、不盡相同,也各有優(yōu)勝。而今物是人非,往事都成了虛設,還不如從來都沒有遇見過。 她忍了又忍,終究是癱軟在地,攢緊了拳頭。 阿兄,我錯了嗎,我真的錯了嗎? 這長廊仿佛永遠沒有盡頭,林瑜之不停地走,只覺得眼前的燈火永遠亙古不滅,卻又遠在天邊。走了太久,他累了,終究在一處殿前停下。 里面有人在等他。 他反射性地按住長劍,在門口轉身,冷冷地望去。 “很心痛嗎?”元嘉倒了杯酒,從里面出來,不無嘲諷地瞟了他一眼,兀自仰頭飲盡,扔了酒樽,“不管你做什么,人家都不喜歡你。如果我是謝三娘,有李君侯珠玉在前,也不會看上你個寒門庶子,還是個xx的兒子。真不知道我當初是瞎了眼還是被你這張臉迷惑了,居然會看上你?” 林瑜之一直站在長廊的陰影里,聞聽此言,情緒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波動。 元嘉卻覺得有些汗毛倒豎,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有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她咽了咽口水,色厲內荏道:“你要干什么?” 林瑜之彎腰撿起那酒樽,把在掌心轉了轉,莞爾一笑:“四殿下,你很看不起女樂,是不是?” 他的聲音太過平靜,平靜地讓人恐懼。 但是元嘉跋扈慣了,怎能示弱,冷笑道:“誰看得起做皮rou生意、千人騎萬人踏的xx!” 他點點頭,朝她走去。 “你要干什么?” 她退無可退了,林瑜之慢慢地扣住了她的手腕,猛地將她提起,捏著她的臉道:“你不是看不起xx嗎?那我就讓你自己去體驗體驗?!痹捯粑绰?,掐住她的頭發(fā)就往外拖。 元嘉肝膽俱裂,聲嘶力竭地大喊。 他置若罔聞,面無表情地拖著她一路拽過長廊。房內有人開窗,又馬上闔上——他如今是爾朱勁面前的紅人,這女人卻成了無依無靠的虛銜公主,誰敢管這檔子事?誰活得不耐煩了? 如今的國家都是姓爾朱的說了算。 后院馬房,幾個胡兵正在劃拳吃酒,笑罵不斷,見了他,全都扔下手里的伙計趕過來:“見過林將軍?!?/br> 林瑜之像扔垃圾似的把她扔到人群里:“這□□賞你們了?!?/br> 元嘉嚇得魂飛魄散,此刻也顧不得矜持,拉著他的褲腳大哭大叫。幾個胡兵面面相覷,不敢動作。但這女人實在誘人,晦暗的燭火下鬢發(fā)凌亂,映著一張白凈的面孔,散亂的衣襟內露出雪白的皮膚,胸脯高聳。幾人都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 林瑜之一腳踢開她,踩在她的臉上,狠狠碾入泥地里:“你不是看不起xx,而今怎么來求一個xx的兒子?你們說,可不可笑?”笑看左右。 沒人敢笑,只有他自己狀似癲狂地大笑。 笑完了,他收起表情:“不弄也可以,一會兒每人去領一百軍棍?!?/br> 幾人大驚,對視一眼,馬上作出取舍。一個破落帝王家的公主,誰怕?皇帝老兒死了,皇后也早去了,也沒個皇親國戚幫襯她,誰沒那個膽? 一群人嬉笑地圍上去。 林瑜之搬了椅子到一旁,笑著伸出食指,直直點著她:“別客氣,她就想知道做□□什么感覺?” 衣帛破裂,嬉笑怒罵。 女人的嘶喊哭鬧,男人的xx打罵,混成一曲亂章。 他喝自己的酒,就這么看,這么看,直到這月色被天遮住,直到再也聽不見這女人聒噪的喊聲。 痛快! 一壇酒飲完,他霍然而起,直接砸碎在地。 四下寂靜,鴉雀無聲,齊齊膽戰(zhàn)心驚地望向他。 他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離開。 過了會兒,這后院又嬉笑熱鬧起來。 第083章 心如死灰 083心如死灰 元嘉的死訊在兩日后傳開,爾朱勁與王源等肱骨大臣做主為她辦了喪事。 “聽說很潦草,只交給了太常少卿辦理,禮制都未全?!鼻帑[唏噓道。她與孫桃三人是昨日被爾朱勁遣來的,秋姜摸不透這人的心思,不過無論如何也是一件好事。 至于元嘉——先皇后嫡出的四公主,居然就這樣去了? “聽說是被幾個胡人糟蹋死的?!睂O桃在一旁冷不防道。 “你聽誰胡說的?”秋姜瞪她。 孫桃吐吐舌頭:“外面都在傳呢,這后院也有人說,我看八成就是事實。陛下去了,朝中大臣見風使舵,大多投靠了爾朱六汗,如今,也就只有幾個漢門大儒還在負隅頑抗,其中鬧得最兇的便是太傅裴老?!?/br> “裴應時?”秋姜點點頭,“這老頭雖然迂腐,但是為人剛正,要他看著契胡人在京都作威作福、肆無忌憚,確實做不到?!?/br> “娘子,你怎么這樣說太傅?”錦書有點被嚇到。 秋姜道:“又無旁人聽到?!?/br> “……” 誰知身后有人應聲二笑:“原來我不算旁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