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沉默的靈堂里,安靜的只有永夫人撥弄念珠的聲音。 忽然,永夫人的眼中就落下淚滴來,淚滴以飛快的速度發(fā)展為不斷落淚。 她仿佛是把幾十年慪得氣都哭出來了。 “阿梨姑娘,對不起,讓你看到我是個這樣心狠手辣的女人!你知道我這些年過得有多痛苦嗎?昔日的山盟海誓不在,我看著老爺和新人恩愛,看著他們的孩子呱呱墜地,而我卻受盡欺凌,每天都在被昔日甜蜜的回憶折磨了一輪又一輪!” 永夫人哭得泣不成聲:“我真是……我真是生不如死??!” “永夫人……”何漱衣的心軟了。 縱然她不曾親身體會過深閨怨婦的凄苦,但是,舉凡女人,誰愿意看著自家丈夫背信棄義? 何況還是寵妾滅妻。 單看永夫人成日里不見笑意,何漱衣便能知道,她日日受著怎樣的煎熬。 “永夫人,你先哭一場吧?!焙问虑靶械剿拿媲?,雙手拖住這個哭得就要癱倒的婦人。 她拍了拍永夫人的肩膀,“我之所以關(guān)上靈堂的門,就是不愿意告發(fā)你??v然你心中的痛苦,我無法體會?!?/br> “沒關(guān)系,阿梨姑娘,沒關(guān)系的!”永夫人淚落如雨下,被何漱衣這樣一攙扶,就勢靠著她的雙臂支撐。 “我哭上一會兒就好,哭上一會兒就好……” 何漱衣松了口氣,剛應(yīng)一聲:“嗯?!眳s萬萬沒料到,永夫人乍然抬起頭來,眼中閃現(xiàn)一抹狠戾。 說時遲那時快,永夫人手中出現(xiàn)一道符咒,以雷電之勢,拍在何漱衣的左肩上。 劇痛頓時從肩胛骨竄出,何漱衣的左手不聽使喚的垂落。她忙抬起右手招架,卻被永夫人一掌劈落,接著又一道符咒被拍向她的右肩。 何漱衣疼的站不穩(wěn),右手也不聽使喚的垂下。 永夫人的手中又出現(xiàn)兩根粗鐵釘,她抄起鐵釘,就釘在了那兩道符上。 痛!何漱衣尖叫,聲音剛出口,就被永夫人捂住了嘴。 那兩根鐵釘穿透符紙,硬生生釘入何漱衣的肩胛骨中! 所有的力氣都像是被抽掉,她跟一片殘葉似的,飄落在地。 “永夫人……”艱難的喘息,才擠出這三個字,她看著永夫人慢慢蹲下,一張臉不復(fù)慈祥,只存心狠手辣。 “阿梨姑娘,你還是太年輕了。我偷襲你,算是勝之不武。不過,姜還是老的辣,就算是明著斗,你也不是我的對手?!?/br> “永夫人……” “呵呵?!庇婪蛉撕莺莸囊恍?,湊近了何漱衣。 “阿梨姑娘,從我見到你的第一眼開始,就知道你是誰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收藏一直在漲很開心(雖然漲的不多),謝謝大家~ ☆、第15章 溫柔的人發(fā)飆了 何漱衣因?yàn)檎痼@,瞳孔瞬間放大。 瞳底就映著永夫人的臉,她看著何漱衣說道:“中原列國林立,在諸國中,有七座隱世門派,都隱藏在深山老林的谷地。這七座隱世門派的共同特征,就是谷地里開滿了鮮花,終年不會凋謝。所以,這七個隱世門派都以花為名,并且合稱為‘七花谷’……” “你……”何漱衣的心再度一緊。 “七花谷奇人異士輩出,沒有人知道他們在俗世里的姓名,只有他們的稱號在列國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特別是近兩年,七座花谷出了七位各具手段的年輕姑娘,在列國聲名鵲起,被稱為‘花谷七宿’……” 永夫人一笑:“阿梨姑娘就是這七宿之一吧?!?/br> “你……”何漱衣費(fèi)勁的提上一口氣,“你怎么知道……” 永夫人站起身說:“因?yàn)樯蟼€月我和式微一同喝了壺茶,式微與我提到一個親如meimei的徒兒,他當(dāng)時的描述和你很是相像。” 式微……式微是誰…… 難道是微哥哥?! 何漱衣的雙眼頓時大睜,明明被符咒壓制得毫無氣力,卻硬是拼出一份力氣來,揪住永夫人的裙子。 “微哥哥在哪里!告訴我他去了什么地方!” “乾州。” “乾……州……?” “是的。他離開龍山后,就去了乾州?!庇婪蛉藦澭?,扒開何漱衣的手,視線落在何漱衣眼角下的那顆淚痣上。 “生著這么美的淚痣,卻有一張丑陋的不得不用布遮住的臉……” 永夫人感嘆的話,卻似釘子般扎在何漱衣的心上,心口驀地一陣抽痛,這痛苦甚至比肩胛骨的那兩枚釘子還要劇烈。 何漱衣虛弱的喘著氣,眼前模糊起來。力氣散盡后,意識也在散去。 她無力的暈倒在地上,閉上眼的前一刻,好像聽見遠(yuǎn)方傳來陣陣爆竹的聲音,是驅(qū)邪做法的儀式開始了…… 噼里啪啦的鞭炮聲,讓整個龍山縣仿佛充滿了活力。 差役們用竹竿子掛著紅鞭炮,長長的鞭炮有千聲響,齊齊炸起來震耳欲聾。 鞭炮聲還沒落下,鼓聲就起來了。敲鼓的大漢打赤膊,鼓面發(fā)出震撼人心的響聲。 高臺上,那兩個戴著青銅面具的黑巫師,一手搖動鈴鐺,一手揮舞長劍,和著鼓聲一起跳起祝舞。 他們邁著巫步,口中念念有詞,但凡從哪個圍觀百姓的面前經(jīng)過,那百姓都虔誠的彎腰施禮,抱以極度敬畏的目光。 唯有謝珩,面無表情的觀完禮后,便帶著溫茗和謝天謝地,回返縣令府。 就在謝珩走了沒片刻,那兩名黑巫師就穿過人群,追上了他們。 百姓們從謝珩的服飾就能辨別出他也是黑教的人,幾個黑教巫師講話,其中兩位還戴著神秘的面具,一時之間沒有人敢靠近。 大家只遠(yuǎn)遠(yuǎn)的看見,那兩位黑巫師在謝珩的面前跪了下去。 “見過國師大人?!彼麅蓚€施禮。 謝珩的語氣沒有一點(diǎn)波瀾,“起來吧?!?/br> “是。” 那頂著笑臉面具的人隨即便道:“國師大人,楊顯教主很久沒見到您了,很是想念。您看您什么時候能去趟黑教的總壇,見見楊顯教主?” 謝珩的語調(diào)冷下兩分,“楊顯從不將真面目示人,如此,本國師見不見他,又有何異?!?/br> “話不是這么說啊?!毙δ樜讕熒酚薪槭碌溃骸皼]有楊顯教主,會有國師大人您嗎?國師大人可不能得勢了就忘掉我們黑教啊?!?/br> 謝珩的眼底一寒,而身旁,謝天儼然是惱火了,上前兩步劈頭蓋臉道:“去你祖宗十八代的,誰愿意當(dāng)這個國師??!就因?yàn)樽蠂鴰熯@個位置,阿瓔小姐和琰小公子全都——” “謝天!”溫茗立刻拿羽扇按在謝天的胸口,打斷他的話。 “哼!”謝天不服氣的一揚(yáng)腦袋。 溫茗忙抱扇作揖,“兩位使者請不要見怪,謝天就是這個脾氣,對國師也是常常出言不遜?!?/br> “呵呵,沒關(guān)系的,我們怎么會介意這個呢?”笑臉巫師發(fā)出一串笑聲,接著與那哭臉巫師一起行了禮。 “能在這里見到國師大人,是我二人的榮幸。楊顯教主吩咐過我們這些使者,誰要是見到國師大人您,就把教主對您的想念轉(zhuǎn)述給您?,F(xiàn)在話帶到了,我們就不叨擾了,這就去永縣令那里?!?/br> “二位慢走?!睖剀鴾睾偷幕囟Y相送。 待二人走遠(yuǎn),謝地問道:“楊顯教主怎么突然這么想見國師大人了?是不是黑教總壇里出了什么事?” 謝天瞪了他一眼,“你個白癡!黑教要真是出事了,咱們高興還來不及呢!你想想阿瓔小姐和琰小公子的下場吧!真恨不得黑教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謝地自知失言,趕緊閉嘴。 再看謝珩,右手在袖子下早已握成拳頭,緊緊的、不斷的顫抖,用力用到指甲嵌進(jìn)rou里,都難消心頭之恨。 鮮血順著指縫里流了下來,一滴一滴。謝珩望著那兩個使者遠(yuǎn)去的身影,出口的呢喃充滿了痛苦和悔恨。 “阿瓔……阿琰……” 他們曾經(jīng)是多么幸福的三兄妹。 “大哥不怕,雖然爹娘不在了,但是你還有我和二哥。即使我們身在黑教的煉獄里,我們也不孤單啊?!?/br> “大哥,阿瓔說的沒錯,你還有我們。我們倆這就給你做好吃的?!?/br> 那時候,他們朝不保夕,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死,像螻蟻一樣毫無尊嚴(yán)的死。 但即使這樣,阿琰和阿瓔卻溫暖的圍在他身邊,從沒有責(zé)怪過他這個大哥沒法保護(hù)他們。 他曾想,不論會付出什么代價,他也要把他倆拉扯到成人。 可是,如今卻只剩下他…… “國師,你在屋里嗎,請開一下門?!?/br> 溫茗的聲音,把謝珩從回憶中拽了出來。 往日的種種,宛如退潮般離去,謝珩重新看見了面前的老榆木桌子,桌子上的白瓷花瓶里還插著枝海棠花。 從觀完儀式回來,他都沒有走出這間屋子,一直被那些溫暖的、酸痛的、無力而懊悔的回憶纏繞,直到溫茗的叫門聲響起,他才發(fā)現(xiàn)窗外已經(jīng)是夜幕,而自己手心里的血已經(jīng)凝固…… “進(jìn)來吧?!敝x珩迅速整理好了心情,望著溫茗推門而入,端著些食物。 “國師,吃點(diǎn)東西吧,不要再想從前的事,黑教的那兩個使者還不值得你為他們而情緒不佳?!睖剀咽澄锓旁诹俗雷由稀?/br> “你還真是了解我。”謝珩感嘆。 “或許楊顯更了解你?!睖剀p笑。 提到這個人,謝珩的眸底便浮上一層冰冷。他從沒有見過這個人,只知道在自己就任國師的那年,黑教的老教主逝世,將教主之位交給楊顯。 從此這楊顯便總是派一些戴著青銅面具的使者來sao擾他,更明里暗里的給他各種警告。 溫茗忽的說:“這兩天我通過跟永夫人聊天,已經(jīng)探知了她的弱點(diǎn)。再給我一天的時間,我會把他的底細(xì)挖出來。” 謝珩正要說“好”,忽然間想起一事。 怎么從他回府后,就不曾見到何漱衣? 隨口問溫茗:“你看見阿梨了嗎?” 卻不想溫茗的臉色倏然緊繃,他抄起羽扇,啪的拍在桌子上。 “國師,你不能再和她牽扯下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