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靈堂狹小,如此激烈的打斗帶來的是高破壞力。白幡撕裂,冥紙飛舞,滿地殘白破碎。 蠟燭貢品落地,七零八落,房梁上一道道劃痕,片片灰漆落下。 突然,大門被撞開,謝天謝地持劍沖進來,立刻和謝珩形成三角合圍之勢。 倆人來得猛,實力又不比謝珩遜色太多,永夫人一時不備,又寡不敵眾,終于被謝天的劍制住了。 “不許動,再動殺了你!”謝天威脅。 永夫人確不動了,可是另一只手卻快速摸出什么。 謝珩立刻判斷出她又要對謝天出陰招,只怕一招下去,謝天性命不保。 來不及提醒謝天小心,謝珩大聲呼道:“永縣令!” 這就是永夫人最大的弱點,溫茗已經(jīng)探得。 果然,永夫人聽了這三個字如遭雷擊,一慌神,手里的東西掉地。 謝地一看這東西,嚇得臉都白了。如果他沒看錯,這可是黑巫術(shù)里最兇邪的死咒之一! 謝珩盯著永夫人道:“你太陰險,謝天謝地這樣磊落的人,斗不過你。但只要你不怕本國師喊來永縣令,你盡可再動手!” 永夫人一瑟縮,殺氣退去,臉上的血色也褪去了。 再一扭頭,看見溫茗也來了,就站在靈堂門口,朝著外面高呼:“永縣令!抓賊!抓賊?。 ?/br> 永夫人瞬間崩潰了。 “溫茗公子,別!別讓老爺看到現(xiàn)在的我!” 她欲朝著溫茗沖去。 現(xiàn)在的她拿著短劍,頭發(fā)因打斗全亂了,地上還掉了張死咒,她不要老爺看見這樣的她! “謝珩、溫茗,我求你們!求你們別把老爺叫來!” 謝天立刻用劍攔著她的脖頸,“不許動!敢動我們就叫人!順便當(dāng)著永縣令的面把你的身份也揭穿了!人贓俱在,不怕他不信!” “你們……你們沒有證據(jù)!”永夫人急得要哭了。 “呵,你以為這一切還能說明你是個普通人嗎?”謝珩低吼:“何況,你將阿梨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他揚起鞭子,朝著棺材一抽,棺材蓋子瞬間被劈成幾塊。 大步?jīng)_到棺材前,他簡直不敢相信看見的場景。 盡管他猜到,阿梨可能在棺材里,可眼前這個虛弱狼狽的女人是誰? 他甚至不敢把她抱出來,就怕牽動她的傷口。 “謝珩……”直到此刻,呼吸到新鮮空氣,何漱衣終于能發(fā)出一絲絲聲音。 謝珩丟下鞭子,小心的、一點點的,終于把何漱衣抱出。而當(dāng)她的樣子呈現(xiàn)在眾人眼前時,連溫茗的眼底都閃過慍色。 “太陰險了!竟然把阿梨姑娘活葬在棺材里!”謝天恨不得一劍抹了永夫人的脖子。 謝地咬牙切齒道:“那棺材里還有永夜小姐,阿梨姑娘就是不被渴死餓死,也會死于尸毒的!” 他們的聲音很大,極盡憤怒,可聽在虛弱的何漱衣耳里,便是跟蚊子嗡嗡似的,模糊而斷斷續(xù)續(xù)。 她勉強移動眼珠,看向謝珩。謝珩正抱著她,她在他深邃的眼底看見了濃烈的心疼。 “阿梨,別怕,你已經(jīng)得救了,我們不會讓你有事?!甭曇翥@進何漱衣的耳朵里,帶著安慰,很軟很軟,竟像是在哄著珍惜的人一樣。 謝珩確是被嚇到了,一種看不見的痛在撕扯他的心,撕得不狠,卻綿綿密密十分煎熬。 他的語調(diào)出賣了這份心情。 怪他! 怪他從祭壇回來就把自己關(guān)在屋里! 他要是早點來尋阿梨,她也不會整整一個白天都和一具死尸待在一起,傷痛、流血、又餓又渴,被折磨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 他立刻點了何漱衣的xue道止血,如刀的視線斜向永夫人,“現(xiàn)在你還敢說我們沒有證據(jù)?我真該讓溫茗立刻叫來永縣令,讓他看看你把阿梨折磨成什么樣子!” 永夫人拼命搖頭,兩只眼睛涌出淚花。 她撲通跪了下來,“謝珩,求求你不要,求你看在同是黑教中人的份上,別喊老爺……” 話音未落,靈堂外遠(yuǎn)遠(yuǎn)的有火光傳來,下人的腳步聲雜亂而迅速,還夾雜著永縣令“捉賊”的呼聲。 永夫人急的眼淚嘩嘩直流,朝著謝珩磕頭,“謝珩,我求你了!你想怎么樣我都依你!溫茗公子,求你關(guān)門,別讓老爺看到!” 作者有話要說: 嗷,今天高考結(jié)束,不知道廣大考生們是不是發(fā)揮超常~ ☆、第17章 惡魔的一面 謝珩真有種踹死她的沖動,何漱衣被折磨成這樣,他恨不得現(xiàn)在就為她報仇。 但和溫茗交換了眼色后,謝珩還是平復(fù)了怒火,“溫茗,關(guān)門,穩(wěn)住永縣令?!?/br> 溫茗轉(zhuǎn)身掩門,邊掩邊道:“永夫人,我只是穩(wěn)住永縣令而已,他還是會在靈堂外,所以,你安分一些為好。” 門徹底關(guān)上的一刻,永夫人才像是終于緩過口氣來。 沒多久就聽見溫茗的聲音:“永縣令,剛才那賊人從那邊翻墻出去了,幸虧我發(fā)現(xiàn)的早,他沒偷到東西,可以說是虛驚一場?!?/br> “那就好那就好,多謝溫公子?!庇揽h令拜罷,又道:“我還是讓護院們?nèi)プ钒桑幢闶峭当I未遂,也觸犯了我湘國律法?!?/br> 護院們立刻去了,腳步聲重重疊疊遠(yuǎn)離。 溫茗看了眼身后的靈堂,搖著羽扇道:“永縣令,涼亭請,在下這里有些事情還想向您請教?!?/br>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靈堂內(nèi),聽著永縣令的聲音離去,永夫人的狀態(tài)猶如大病初愈般,好歹是松了口氣。 “溫茗不會讓永縣令走遠(yuǎn),只要你敢輕舉妄動,永縣令也會立刻發(fā)現(xiàn)?!敝x珩出言警告。 永夫人又是一驚,自知已被謝珩完全拿捏住了,不由無奈的苦笑。 謝天看不慣她這樣,嗤道:“你個喪心病狂的女人,殺了那么多姑娘!你笑什么笑!還不把殺人的動機手段全都招出來!” 永夫人的笑容更加苦澀,“也不需要我招供什么,謝珩都了如指掌了吧?!?/br> 謝珩用足以將人大卸八塊的目光睨著永夫人,先對何漱衣小聲說了句“堅持下”,接著便道:“我曾在黑教的典籍中讀過,黑巫術(shù)十大禁術(shù)中,有一禁術(shù)名為‘虜心術(shù)’,能讓別人專情于自己。此巫術(shù)不但邪惡,修煉的過程更是殘忍無情,需要殺死九九八十一名室女,在她們死后一炷香的時間內(nèi),提煉精血吸收轉(zhuǎn)化為自己的內(nèi)力?!?/br> 謝天謝地聞之色變。 “在龍山縣這個小地方殺人,想殺到八十一人而不被發(fā)現(xiàn),就得用些手段。那些未婚女孩迫于禮教束縛,不能大膽追求愛情,有些人難免會心里抑郁。你利用她們的抑郁,以藥物輔以蠱惑人心的巫術(shù),讓她們盡快變成落花洞女,再引她們?nèi)ツ莻€山洞,用死咒殺之。她們因為陷入幻覺,從沒想過自己能在與洞神成婚前就上門嬉鬧,以至于被你殺了都還是那般狂熱的表情。而我和阿梨在山洞里發(fā)現(xiàn)的那個石臺,就是你修煉虜心術(shù)的地方??上悴恍⌒穆湎乱幻抖鷫?,和章姨娘的耳墜一人是紅色一人是玫紅,就是這小小的耳墜,讓你徹底暴露?!?/br> 謝珩冷道:“前輩,多年前就聽聞,你私自離開黑教,隱姓埋名不見了蹤影,前教主和現(xiàn)任教主楊顯都在派人追殺你。原來你是愛上永縣令,想安心做他夫人,為此也向他隱瞞了你的真實身份?!?/br> 永夫人雙肩顫了顫,眼底泛開一片凄厲,心里頭的所有愛恨怨懟都像是被鏟子給翻出來一般。 她凄聲道:“是,那時候他就是個窮書生,一窮二白,為了上乾州趕考一路乞討……可我就是看中了他!為了和他在一起我甚至叛逃出黑教,跟他一起去乾州,一路給他做飯,為他縫衣服。我一度覺得,他對我說的甜言蜜語海誓山盟,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福!后來他真考到了名次,做了龍山縣令,我們一起到龍山,我本以為美好的生活終于要來了,可是、可是……” “可是他有了金錢和地位后,就不再眷顧糟糠之妻?!敝x珩接下永夫人的話。 這種類似的故事,他聽太多了,也無怪乎世間女子總愛詬病男人喜新厭舊。 永夫人泣道:“剛開始他還一心一意對我,說什么哪怕以后高官厚祿,都會守著我一個??墒俏覐那霸诤诮绦逕捨仔g(shù)時,吃了很多寒性的草藥,不能生育……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他為了要孩子就納了章氏。章氏是伶人出身,那些魅惑男人的招數(shù)我哪里比得過她?我就這么看著她一點點把老爺從我身邊搶走,看著她生下永晝和永夜,從此踩在我頭上,讓我淪為整個龍山縣的笑柄!” “沒有任何人會淪為誰的笑柄,是你自己輕賤自己?!敝x珩的臉上浮現(xiàn)一抹厲色。 “他始亂終棄是他的錯,但你為了挽回他不惜殺害八十一個旁人,還把永夜的精血做到胭脂里頭,故意讓婢女偷走,輾轉(zhuǎn)到章姨娘手中。我只問你,那八十一個女子跟你搶丈夫了嗎?我再問你,永夜對你有任何不孝嗎?呵,她和永晝兄妹一直敬你為嫡母!” “我……” “還有,阿梨不曾害你,我知道她是來勸你懸崖勒馬,你卻將她置于永夜的棺材中,你真是何等的歹毒??!修煉虜心術(shù),不過是用巫術(shù)令男人愛上自己,你犯下滔天罪行所謀求的就是這種虛假的愛。這種愛,你不覺得卑微?!” 謝珩狠狠一笑,抱著何漱衣,朝大門走去。 “前輩,至始至終,都是你在自輕自賤。你不僅錯了,還執(zhí)迷不悟!” 話音未落,靈堂的大門被推開。 永夫人還沒能從震撼中回過神來,就見大門口站著溫茗和永縣令。 一見永縣令那悲痛、惱怒、慚愧的表情,永夫人就如被棒子打了一樣,傻眼的同時,心里也涌出一股極度的恐懼。 老爺聽到他們的對話了! 老爺全都知道了! 她是個什么樣的女人,她的卑鄙陰險,老爺全都知道了! 永夫人只覺得天地剎那間崩塌,她被巨石一塊塊的傾軋,傾軋得體無完膚。 她竟連話都說不好了:“老爺,沒有、沒有這回事!這都是他們逼迫我的……不!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只是不能接受你愛上別的女人!” “你、你……”永縣令的胸口劇烈起伏,有口血夾在了喉嚨眼里。 這一刻他是萬般愧疚的,卻也憤怒的想殺了這個女人! 一口血噗的噴出來,永縣令捂著胸口踉蹌。永夫人嚇得面目慘白,連滾帶爬的沖過去,“老爺!” “別過來!”永縣令顫抖的指著她,如同在看一個怪物。 “別過來,你這個毒婦!你害了多少人!你連夜兒都下的去手,你連我的女兒都?xì)⒘耍 ?/br> “老爺,我錯了我錯了……” 永夫人淚如雨下,猛然間甩臉瞪著謝珩,目眥盡裂的大吼:“謝珩,你卑鄙!謝珩、溫茗,你們明明答應(yīng)我會穩(wěn)住老爺,為什么要讓老爺聽到這些看到這些!謝珩,你言而無信!你枉為君子!” “呵,君子?” 好笑的吟著這兩字,謝珩頭也不回道:“當(dāng)朝國師謝珩是個惡魔,前輩不知道嗎?“ “你……”永夫人氣急大吼:“卑鄙!陰險!謝珩你這個無恥之徒!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身后的吼叫,謝珩置若罔聞,他抱著何漱衣快步離去。而永夫人也被溫茗狠狠一扇子偷襲撂倒,被謝天謝地拿住。 望著謝珩遠(yuǎn)去的背影,永夫人霍然大笑。 這笑聲瘋癲狷狂,帶著詛咒般的嘲諷,沖出靈堂,穿透進謝珩的耳。 “謝珩!當(dāng)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你很開心嗎?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你知道歷代國師卸任之后去了哪里嗎?死了!他們?nèi)妓懒耍 ?/br> 謝珩的腳步似有一頓,卻并無沉滯。 他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