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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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周自恒本人有多么平庸,有多么壞,但他對我的喜歡很美好?!?/br> …… 周自恒想對得起這一份等待。他覺得他必須多一點成熟,也多一點擔(dān)當(dāng),才能為明玥遮風(fēng)擋雨。 明玥并不知道周自恒此時此刻心頭的想法,但她被他的目光看得臉愈發(fā)火熱,只能再度低下頭,看著周自恒給她列的解題過程。 她低下頭,露出的脖頸脆弱又纖細(xì),細(xì)細(xì)白白一截,隱入厚實校服底下。 周自恒只看了一眼,便強迫自己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課本上。 他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要走,有很長很長的一場戰(zhàn)役要打。 要走很遠(yuǎn)很遠(yuǎn),翻越高山,淌過河流,才能走到滄海之濱,從天上摘下一彎皎潔的月亮。 周自恒復(fù)習(xí)語文,明玥攻克數(shù)學(xué),好似有一種無聲的默契在流轉(zhuǎn)。而在孟芃芃身邊,白楊也孜孜不倦地向孟芃芃請教數(shù)學(xué)問題。 孟芃芃相貌清秀,氣質(zhì)冷清,但性格卻并不冷淡如冰,相反,她會努力在自己能力范圍內(nèi),幫助別人,這個別人,也包括了白楊。 自周自恒公然宣布戀愛開始,晚自習(xí)時分,孟芃芃的同桌就從粉嫩嫩可愛的明玥,換成了胖都都膽小的白楊。 他極怕她,坐在椅子上一動不敢動,呼吸都小聲,一圈肥都都的rou被他自己抱住,不敢靠近她半步,他們之間唯一的交流,只來自于請教與被請教。 但即使這樣,白楊依舊怯懦,一句話分三截吞吞吐吐念出來,孟芃芃心里把這些語句連起來,才能懂得其中的意思。 第三節(jié)晚自習(xí),孟芃芃替他講解數(shù)學(xué)題,白楊一問三不知。 “那你填空題的最后一題,是怎么做出來的?”孟芃芃不禁疑問。那是一道排列組合題,紅白藍(lán)黃綠五色球組合,問第2005顆是什么顏色。題目難度極大,整個年級,只有兩人答對。 一個是孟芃芃,另一個…… 是白楊。 白楊其實并不害怕孟芃芃,但他面對她,便會自覺低了一頭,許多情緒藏在他肥都都的身子下,讓他不敢言語的同時,又有一點甜蜜。 在這一場月考中,最令白楊高興的,不是語文考了一百一十分,而是他和孟芃芃,唯二做對了一道題。 他覺得這是一種緣分。 盡管—— “我把這些排列組合,都……都畫了出來?!卑讞钸@樣回答孟芃芃的問題。 我的天! 這得……畫多久? 孟芃芃甚少失態(tài),此時也忍不住張大了嘴,眼睛飛快地眨了眨,說不出話來。 白楊在一邊擰著試卷的邊角,頭低下來,不安又靦腆,白嫩嫩的皮膚反射燈光。 “這是一道數(shù)學(xué)題,不是……美術(shù)?!泵掀M芃忍不住告訴他。 白楊沉默。 過了許久之后回答:“我知道?!?/br> 但是我想做出來。他心里這么補充。 孟芃芃看了他一眼,覺得他實在是有一點……近乎固執(zhí)的愚笨,但這其中,又有一點說不清楚的憨厚老實。 是個很天真很傻氣的小男孩。孟芃芃這么給白楊定義。 這樣一場關(guān)于數(shù)學(xué)的討論最后在下課鈴聲中結(jié)束,下晚自習(xí),九點四十五,夜色深黑。 周自恒踩著夜色載著明玥返家。 十月末的夜里月光和星光閃耀,秋高氣爽的日子里,幾乎能看見一點銀河的蹤跡。明玥坐在自行車后座,牢牢抱著周自恒的腰,喃喃背古詩詞。 她背上半句,周自恒背下半句,或者是交換過來。 “背《短歌行》?!敝茏院銌问治罩嚢?,另一只手伸進口袋里,撓她的手心。 “不要?!泵鳙h手心癢癢,嗔怪地回答他。 “那我背?!敝茏院憧桃舛核?,起了個頭,“對酒當(dāng)歌,人生幾何……” 老城區(qū)河邊街市已經(jīng)收攤,酒吧亮起霓虹燈,清凌凌的河面悠悠傳著搖櫓歌聲。周自恒的聲音伴著秋風(fēng)鉆入明玥的耳朵,她貼著周自恒的背,輕聲附和周自恒。 夜涼,風(fēng)也寒,還有冷霧。 但周自恒的身上很暖,脊背也足夠有力。 周自恒背書背得認(rèn)真,十二萬分的用心,似乎要把空缺的幾年全都補上。 他在飛速地成長。 時光不會辜負(fù)有心人。 明玥忍不住在他后背呢喃:“周周加油。” 周自恒沒有應(yīng)聲,只是鄭重地握了握她的手。 從九百名到五百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從五百名再往上,便會更艱難,周自恒珍惜這短暫的收獲的喜悅,希望把它分享給所有愛他的人。 包括明玥和周沖。 周自恒回了家,把成績單從書包里拿出來,連同所有的試卷一起,但周沖不在房間,也不在客廳,而在庭院里。 已經(jīng)是晚上十點,庭院深處立著兩道人影,蘇知雙站得離周沖有些遠(yuǎn),但身形清晰,聲音也清晰傳來。 整片天幕都是深藍(lán)的,星子熠熠能映射出地面的每一塊石子的模樣,庭院未開燈,但周沖的面容卻在星光映襯下并不模糊。 周自恒靜靜地立在了原地。 鬼使神差地沒有吭聲。 “……你還在和招生辦的人談?”這話是蘇知雙說的,聲音淡淡,聽不出喜怒。 “關(guān)你屁事?!敝軟_叼著煙,語氣冷冽。 招生辦。 周自恒抓住了這樣一個關(guān)鍵詞,心里打了個顫。 他捏緊了手心里的成績單,忽而有些不知所措。 有一陣風(fēng)吹過來,周自恒好像又能從周沖身上聞到刺鼻的熏天的酒氣。 他抿著唇,想上前說些什么,蘇知雙更快地反駁了周沖:“與其拿這些錢去砸一個□□,還不如給他請一些老師?!?/br> 盡管周自恒非常排斥蘇知雙,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次,蘇知雙說出了他心頭所想。 假的終歸是假的,成不了真。 周沖卻并不這么看,他撣了撣煙灰,十分不耐煩,啐了一口:“什么叫□□,老子捐了錢,文憑都是真的!貨真價實買來的!這年頭考上大學(xué)也沒什么用,還不是給我這個初中沒畢業(yè)的人打工?” 他蠻橫起來的模樣和周自恒一般無二。 不愧是父子。 蘇知雙抿著唇,良久不語,深吸了一口氣,直視周沖:“所以你是覺得周自恒一定考不上大學(xué)?!?/br> 這樣輕聲的一句疑問,卻讓周沖啞口無言了。 “周沖,你這樣不是愛你兒子,你這是溺愛?!碧K知雙輕微地閉了閉眼睛,揉了揉太陽xue,“周自恒上初中,你給他砸錢,上高中,你給他砸錢,上大學(xué),你還是準(zhǔn)備給他砸錢。那他以后呢?他是要成家,要獨立的,你難不成準(zhǔn)備給他砸錢砸一輩子?” “不可以嗎?”周沖梗著脖子,哼赤哼赤。 蘇知雙點頭:“可以。但我不贊同你的做法?!彼D(zhuǎn)而說道,“你有沒有想過,就是你這樣的想法和做法,才讓周自恒一直長不大,一直依賴你,也讓你覺得,你兒子考不上大學(xué)?!?/br> 星光有一點冰涼,干枯的樹枝的影子背拉得很長。 周沖的煙燃燒到了盡頭,只有一點火星,他沒有回話,把煙頭踩熄,好漫長吐了一口煙霧,道:“我……習(xí)慣了?!?/br> 【習(xí)慣了?!?/br> 這樣簡短的幾個字,讓周自恒聽出了一點無奈和落寞。 庭院好像變得深長又漆黑。 周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習(xí)慣了替兒子處理打架斗毆的壞結(jié)果,習(xí)慣了在兒子惹事之后送上賠償金,習(xí)慣了兒子成績不好替他送上擇校費,也習(xí)慣了下意識替兒子去打點一切。 他看到了周自恒的改變,也愿意相信兒子是在改變,但他一顆心依舊懸在半空,所以繼續(xù)接洽招生辦的人員,替兒子找尋一條后路。 周自恒并不希望這樣的周沖的【習(xí)慣了】。 周沖身上已經(jīng)沒有了香煙,但他下意識地在搜尋。 有淡白的光落在周沖發(fā)間,白雪雪一片,周自恒打從心里覺得周沖老得有些快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完畢~么么噠~ ☆、第64章 豈上望夫臺(六) 第六十四章. 有淡白的光落在周沖發(fā)間, 白雪雪一片, 周自恒打從心里覺得周沖老得有些快了。 他深吸一口氣, 心里百味翻涌, 最后低低開口,叫了一聲:“爸,我回來了。” 聲音平靜, 好似一面碧藍(lán)湖水。 他裝作什么都沒有聽見的樣子,但周沖知道, 他的兒子,一定什么都聽見了。 周沖有一瞬間的錯愕和怔神, 周自恒就站在庭院口, 身上罩了一層黑色的霧氣,面容模糊不清, 只有一雙眼睛澄明清澈。周沖覺得腳底有些膈, 挪開腳才憶起是他踩熄的煙頭。 腦海里飛快閃現(xiàn)他和蘇知雙的對話,周沖并不認(rèn)為自己做錯了什么, 但還是下意識地慌亂,他松了松領(lǐng)結(jié), 脖頸扭動半圈, 再笑著打哈哈:“小祖宗,您回來了啊, 這樣,爸叫阿姨給你做點宵夜……爸爸、爸爸先去洗個澡?!?/br> 為什么要洗澡? 因為他身上酒氣煙味幾欲熏天。周沖一方面不想讓兒子聞到這些味道,一方面又是在找借口逃避。 周沖跑得飛快, 四十好幾了性格卻依舊如同個頑童,樓梯被蹬地哐哐響,最后便是一陣關(guān)門聲。 在這之后,一切恢復(fù)平靜,只有空氣里還殘留著刺鼻的酒氣。 周自恒捏著成績單,抿著唇,坐回了沙發(fā)上,手插.進發(fā)間。 蘇知雙也從庭院走出,正欲離開,她穿露大半腳背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卻幾乎無聲無息,周自恒能感受到她,無非是她的影子擋住了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