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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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只有一河之隔的幽州軍,不會放任一支新生力量在眼皮底下慢慢發(fā)展壯大。其次,滄州背后的符家,恐怕也不是個好相處的高鄰。再次,小皇帝劉承佑原本就對鄭子明非常忌憚,如今發(fā)現(xiàn)他羽翼漸豐,更會用盡各種手段來對付他。最后,則是韓重赟自己的一點想法,至今還沒跟任何人說過,這輩子也不打算跟任何人說,郭家的人情,并沒那么好拿。鄭子明眼下拿得越多,將來恐怕付出的代價就會越大! 所以,收攏人心,取得當?shù)厥考澋闹С?,是鄭子明的當務之急。只有得到了士紳大戶的支持,鄭子明才能在滄州扎下根。他頭上的滄州防御使帽子,才能戴得安穩(wěn)。為了這個目的,哪怕暫時說一些違心的話,做一些有違本性的事,也在所不惜。 他和趙匡胤,都是出于一番好心。誰料,他們兩個,卻都低估了鄭子明的固執(zhí),或者莽撞。只見后者靜靜地琢磨了片刻,忽然,再一次躬下身體,向他們兩個鄭重施禮,“二哥,韓兄,你們兩個的意思,我都明白了。但是,我卻想試試另外一條路能否走得通?” “還有什么另外的路?子明,你可不要由著性子……”趙匡胤和韓重赟兩個被嚇了一跳,異口同聲地勸阻。 “屯田,賺錢,招兵買馬!”鄭子明笑了笑,低聲打斷,“此外,就是重建秩序!殺人者死,犯罪者都受到應有的懲罰,無論其貧富貴賤!” 第三章 耕耘(一)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床子弩的絞盤在三頭黃牛的合力牽引下,緩緩旋轉。掛在絞盤上的另外一條繩索一寸寸向后移動,由牛筋絞成的弩弦,也被繩索上的鐵鉤拉扯著,一寸寸張開。兩支相對安置的弓臂漸漸彎曲,漸漸組成了一個完美的滿月。 三名裝填手魚貫跑上去,第一人干脆利落地升起機牙,勾住弩弦;第二人快速將一根成人手臂粗細,一丈五尺長短的弩箭安放入特制的溝槽當中;第三人,則將一個五斤多重的木桶,掛在了箭桿前端專門打造出來的鐵鉤上,隨即從腰間扯出一只火折子,迎風晃燃,回過頭,用目光向著弩車后十步處的李順請示下一步安排。 平素無論見了誰都談笑風生的李順兒,此刻卻像換成了另外一個人般,滿臉凝重。只見他先將右手大拇指豎起來,對著弩箭的箭簇伸直手臂,然后又將目光順著箭簇,一路向前延伸,延伸,直到與一百五十步外的寨墻相接。忽然,他搖了搖頭,大聲喊道:“抬高,把架桿兒向上抬高兩個手指頭,再高些,再高些,對,就這樣,墊穩(wěn)——” 前兩名裝填手俯下身子,按照他的要求不停地調(diào)整床子弩前端的“架桿兒”。弩箭的箭簇快速向上翹起,遙遙地指向了寨墻之后,一座小樓的屋頂。板著臉的李順兒,嘴角終于露出一絲笑意,右臂猛地下?lián)],同時大聲斷喝,“點火!” 第三名裝填手,迅速用火折子,點燃木桶下方一根又細又長的引線。滄州軍左廂第四營指揮使李順兒,則親手抄起一把碩大的木頭錘子,前沖數(shù)步,一錘砸在了弩車后方的機關上?!皡纾 睓C關下墜,掛住弩弦的機牙迅速回縮。失去羈絆的弩箭猛地繃直,將一丈五尺長的弩箭,連同冒著火星的木桶,一并送入了堡寨之中。 “轟——”又是一聲巨響。弩箭命中寨墻后的小樓屋檐,木桶碎裂,拌著硫磺和牛油的易燃物四下飛濺,轉眼間,就將小樓籠罩在了濃煙當中。 “轟——”“轟——”“轟——” 臨近的另外四架床子弩,也在李順的指揮下,朝著堡寨內(nèi)發(fā)射出裝滿易燃物的木桶。紅星亂竄,濃煙滾滾,先前還在寨墻上嚴陣以待的莊丁們,像沒頭蒼蠅般,尖叫著私下亂跑。 “嗖嗖嗖嗖……”幾個寨主的嫡系子侄,用角弓和火箭,向弩車發(fā)起了反擊。他們的應對策略非常恰當,然而,弩車與寨墻的距離,卻超出了他們手中角弓的精確射擊范圍。倉促射出的火箭,非但沒能給弩車和弩手們帶來任何傷害,反而激起了一片輕松的哄笑之聲,“哈哈,拿弓箭跟床弩對射,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土鱉!” “就這點兒見識,還跟咱家將軍斗,真是自己活得不耐煩了!” “加把勁兒,打開了寨子好吃晚飯!” “打開寨子,打開寨子……” 滄州軍將士哄笑著,驅趕黃牛,再度拉開弩弦。然后迅速將弩箭裝填到位,掛好木桶,調(diào)整射擊角度,點燃引火線,一整套動作,宛若行云流水。 雖然自身也是由莊丁轉職而來,但是他們在士氣、體力、武器掌握程度、戰(zhàn)斗經(jīng)驗以及其他與戰(zhàn)爭有關的所有方面,都徹底碾壓了對手。這些,一部分得益于充足的錢糧供應和高強度的訓練,另外一部分,則得益于跟幽州軍的沙場爭鋒。而寨墻上的莊丁們,平素的“作戰(zhàn)”對手卻是老實巴交的鄉(xiāng)鄰。 “轟——”“轟——”“轟——”“轟——”第二輪悶雷聲,再度于堡寨內(nèi)部響起。更多的建筑物被點成了火炬,更多的莊丁失去了控制,倒拖著兵器逃下了寨墻。 水火無情,他們必須先去看一看自家的老婆孩子是否安全,然后才能考慮是不是繼續(xù)為寨主老爺賣命。至于寨主老爺能否堅持到他們掉頭回來的那一刻,則完全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反正平素寨主老爺拿他們當苦力使喚的時候,從沒給過半文錢。 “先停一停,架桿兒抬高,再抬高兩指,盡量將木桶送得更遠!”寨墻外一百五十步處,指揮使李順兒,粗略觀察了一下弩箭的前兩輪攻擊效果,果斷命令。 這回,他沒有親自動手去發(fā)射弩箭,而是挨個指導著四架弩車,調(diào)整射擊角度和方向,將攻擊目標,都指向了同一個位置。 床子弩的精度其實非常有限,集中起來打擊同一個區(qū)域,往往比單獨使用效果更好。在以往跟幽州軍的對抗中,李順兒學到了很多東西。雖然現(xiàn)在依舊有點怕死,卻早已不在是當初那個只會懂得馬屁的小混混。即便不靠鄭子明的的支持,光憑著他自己的本事,也能在當世任何一支強軍中獲得立足之地。 在他的沉穩(wěn)指揮下,弩車很快準備就緒。四名車長同時用木槌砸下弩機,瞬間繃緊的弓弦,將四桿弩箭和四只冒著煙的木桶,同時發(fā)射到了半空當中。 “躲開,躲開——。那火沾身上根本拍不掉!”寨墻后,再度響起了一陣絕望的哭喊。正被家將們逼著救火的鄉(xiāng)民們,丟下水桶和水瓢,四散奔逃。 繼續(xù)掙扎下去沒有任何意義,還不如早點兒投降。大部分鄉(xiāng)民們,對勝利都不報任何希望。在他們自己所居住的朱家莊之前,已經(jīng)有四、五座堡寨都被新來的鄭老爺帶著人馬給蕩平了。其中有兩家規(guī)模比朱家莊更大,寨墻也比朱家莊更高,可大家伙兒卻誰都沒聽說過,哪個寨子能在滄州軍的攻擊下,支撐到第二天黎明。 通常兩個多時辰,最多三個時辰便是極限,再牢固的堡寨都是一樣,無論寨主選擇出寨野戰(zhàn),還是閉門死守,最終結果好像都沒太大差別。那個從太行山腳下殺過來的鄭子明,仿佛是一個天生的惡魔??偰苣贸隽钊艘庀氩坏降膽?zhàn)術,來打擊膽敢與他為敵的人。而平素看似實力強大的堡主、寨主們,在他面前竟孱弱得如同一頭頭蹣跚學步的乳豬。被他輕輕一推,就會摔個四腳朝天! “轟——”“轟——”“轟——”“轟——”仿佛在證實著鄉(xiāng)民們心中的絕望,四個木桶同時落在寨門后大約二十步遠的位置,相繼炸裂。一座用來存放糧草的小倉庫被點燃了,紅色的火蛇,瞬間跳起了半丈多高。 一名朱姓家將,帶著二十幾名死士,沖上去舍命救火。卻無法令烈焰的高度降低分毫。另外一名家將帶著親信四處去抓鄉(xiāng)民做苦力,卻抓了這個,跑了那個,無論如何都湊不起足夠的人手。就在他們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地面上,卻又出現(xiàn)了四個恐怖的陰影。 “轟——”“轟——”“轟——”“轟——”又一串悶雷聲炸響,木桶碎裂,更多的易燃物落在了倉庫周圍,點起更多的火頭。剛剛被抓來的鄉(xiāng)民,尖叫著跑散。舍命救火的死士,腹背受敵,也不得不大步后退。還沒等他們遠離危險,一面被烤熱的院墻忽然垮塌,將跑得最慢的幾個死士,直接給埋在了火場里。 “救,救命——!”一名被砸斷了腿的死士,從斷壁下探出半個身子,大聲慘叫。沒人敢掉頭回去救他,只有猩紅色的烈焰,不斷向他靠攏。轉眼,就將他徹底吞噬,變成了一具冒著濃煙的火把。 “出去,出去跟他們拼了!”緊閉的寨門被人從里面推開,朱寨主的長子朱龍,帶著一大堆叔伯兄弟,咆哮著沖向弩車。 陶大春帶著兩百名弓箭手,早已恭候多時。密集的弓弦聲響起,嘈嘈切切,宛若一陣急雨。當“雨聲”消失,寨門附近已經(jīng)看不到一個站著的人。朱寨主的嫡親子侄們,一個個被射得像刺猬般,混身上下插滿了羽箭。圓睜著雙眼,當場氣絕。 “弩車停止射擊!第一營、第二營用刀盾開路,奪取寨門。第三營跟進,控制寨中要害。弓箭營負責掩護。四、五兩營,進去粉碎對方抵抗。所有輔兵,準備動手救火!”鄭子明的聲音,忽然在滄州軍的隊伍內(nèi)響起,聽上去平靜異常,不待絲毫勝利者的興奮。 “諾!”各營指揮使齊聲答應,然后帶領本部人馬,快速撲向四敞大開的寨門。 抵抗微乎其微,甚至可以忽略不計。除了朱家莊的莊主和他的嫡系子侄們之外,絕大多數(shù)被招募來的家將和被強征入伍的莊丁,都選擇了投降。 滄州軍的威名赫赫,滄州軍的仁義之名,也早救在四下里傳開。據(jù)說,防御使大人只恨那些曾經(jīng)勾結起來試圖給他一個下馬威的土豪惡霸,抓住后絕不輕饒。對于普通百姓,他和他的手下們卻是秋毫無犯。 很快,滄州軍的認旗,就在堡寨中央一座最高的建筑物上豎了起來。郭信帶著兩個營的弟兄,在寨子里反復搜索,抓捕前任寨主的嫡系親信,清除隱藏的危險。潘美則熟練地組織輔兵,用水桶和水車,控制寨子里的火勢,避免整個寨子被燒成一座瓦礫堆。 “子明,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這樣下去,你的確可以迅速拿下滄州全境,卻休想再向外多邁出半步!”眼前的勝利雖然輝煌,韓重赟臉上卻沒有半點喜色。扭過頭,直勾勾看著鄭子明,低聲質(zhì)問。 他和趙匡胤兩個當初給鄭子明的建議,無疑是最恰當且最省心的。誰料,鄭子明卻沒有接受,為了一個原本就早該死掉的人,對滄州境內(nèi)的所有豪強痛下殺手。 短短半個月來,隨著一座座堡寨被踏平,一家家豪強被連根拔起。鄭防御使殘暴好殺之名,也迅速傳遍了整個河北。的確,滄州境內(nèi),很快就沒有任何人,敢于再給鄭子明制造任何障礙。的確,鄭子明這個刺史兼防御使,將像個土皇帝般一言九鼎。然而,周圍各地的豪門大戶,想必也會兔死狐悲,進而對他鄭子明恨之入骨。 這年頭,百姓們除了逃難之外,很少離開家門四十里之外。一個豪門大戶,往往就是十里八鄉(xiāng)老百姓的主心骨兒。他們對鄭子明的態(tài)度,將成為周圍十里八鄉(xiāng)老百姓對鄭子明的態(tài)度。他們對鄭子明的仇恨,也必然會擴散到十里八鄉(xiāng)每一個平頭百姓的心底。 一個失去民心的豪杰,即便偶爾有所建樹,也難以走得更遠。韓重赟堅信這一點,所以才為鄭子明的將來憂心忡忡。所以,才不顧自己的話語會引起好朋友的惱怒,一遍遍地勸諫,提醒。 這一回,他收到的效果,與先前沒什么兩樣。鄭子明依舊油鹽不進地看了他幾眼,然后笑著說道:“已經(jīng)破了這么多堡寨了,現(xiàn)在收不收手,結果還不都是一樣?不如干脆一破到底,破而后立。至于將來,呵呵,當個防御使我覺得就挺好!” 第三章 耕耘(二) “你……,唉!”韓重赟被氣得先是濃眉倒豎,隨即,報以一聲長嘆。 作為武將,他的人生夢想當然是封妻蔭子,甚至成為常思、符彥卿那樣的一方諸侯。而他夢寐以求的東西,卻好像對鄭子明沒任何吸引力。后者在蹣跚學步時就已經(jīng)受封為鄭州刺史,曾經(jīng)嘗盡了榮華富貴滋味。后者官做得越大,受到劉漢國皇帝的猜忌就會越重,職位每向上升一級,朝著死亡就又靠近了一步…… “唉!”趙匡胤在旁邊看了,也是嘆息著搖頭。 與韓重赟的“后知后覺”不同,在提議被鄭子明否決的剎那,他就已經(jīng)隱隱猜到了自家三弟的良苦用心。想要自保,一州之地,萬余兵馬已經(jīng)夠了。再大的地盤,再多的將士,反倒會成為負擔。而鄭子明越不受士大夫們待見,日后重祚的可能就越小。小皇帝劉承佑和大漢國朝廷,就越不會拿他當作威脅。(注1) “原來你是在自污!瞞得我好苦!我還說呢,你怎么突然變得如此殘暴好殺了!”潘美第三個醒悟過來,拍著自家腦袋小聲叫嚷。 自污保命,這個計策在歷史上屢見不鮮。昔日王翦摔大軍攻楚,半路上不停地朝嬴政要錢要田產(chǎn),就是為了用一幅貪婪模樣,毀掉自家的戰(zhàn)神形象,以免被嬴政猜忌會擁兵自重。 昔日蕭何在漢朝建立之后,立刻變成了貪財好色的糟老頭兒,也贏得了劉邦和呂后的好感,君臣兩方得以善始善終。 歷史上,做出同樣選擇的還有管仲、賈詡,乃至唐初的大將軍王李孝恭,都是自己往自己頭上潑臟水的高手,結果個個壽終正寢。相反,那些從始至終都惜名如羽或頭腦清醒者,如李牧,如韓信,個個都死得不明不白。 如此想來,鄭子明為了仇人賈登的稀里糊涂被獄卒謀殺,憤而清洗全滄州的士紳豪強,就合情合理了。他不是不懂得收攏人心,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在士大夫們當中的口碑,將對前程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他心里頭其實清楚得很,卻迫于現(xiàn)實,不得不反其道而行之! “哦,原來如此!鄭將軍高明,真的高明!”在場的其他武將,如呼延贊、郭信和陶大春等人,原本對掃蕩全州堡寨的行動,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聽完了韓重赟和潘美兩個的話,也一個個恍然大悟,不約而同地豎起了拇指。 “不,根本不是這回事兒。不,不完全是這么一回事兒!真的,真的不是!”只有鄭子明本人,被大家伙的誤解弄得哭笑兩難,皺著眉,扁著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他滿足于做一個滄州防御使,不僅僅是為了避免引起劉承佑的忌憚。事實上,劉承佑對他的忌憚從沒停止過,哪怕他現(xiàn)在只是做一個紅塵之外的道士,劉承佑和郭允明等人,也同樣是欲除之而后快。 同理,他毫不留情地動手掃蕩滄州全境的堡寨,也不僅僅是為了自污。事實上,只要他洗不清前朝皇子的嫌疑,名聲再差,也依舊有被推上皇位的可能。就像當初他只是一個打家劫舍的小山賊,卻依舊被劉知遠、符彥卿、李守貞、侯景等人惦記著那樣,每個人都試圖將他抓過去當作傀儡,根本不考慮他名聲是白是黑! 他之所以安于現(xiàn)狀,是因為滄州東側緊鄰大海,而若是能造出合適的大船,出海北行五六日便可抵達遼東?。ㄗ?) 他之所以拒絕與士紳豪強們握手言和,是因為他根本不相信,只要自己既往不咎,便能盡收滄州境內(nèi)士紳豪強之心。 他更不相信,只有依靠于士紳豪強,才能恢復秩序,富“州”強兵。父親的亡國教訓和他自己這些年的人生經(jīng)驗,都清晰地告訴他,那些士紳豪強,十個里有八個乃是城狐社鼠,國之蠹蟲。越早拿出刮骨療毒的勇氣,將這類人清理干凈了,滄州全境,才會越早重新煥發(fā)出生機。 只是,鄭子明也知道,自己心里的這些想法,未免過于驚世駭俗。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做就行了,絕對不能宣之于口。哪怕是跟韓重赟和趙匡胤等人的交情再深,也絕對不能。否則,非但難以得到后者的理解和支持,反而會令彼此之間的友情蒙上重重陰影。 “不是這么回事兒,又是怎么一回事兒?小肥,你現(xiàn)在可越來越本事了你?!”沒等他想好該如何解釋自己的所作所為,韓重赟已經(jīng)“勃然大怒”,沖上前,掄起拳頭朝著他的肩膀猛捶,“瞞得我好苦,瞞得我好苦。虧我這段時間還替你遮掩,沒告訴你嫂子關于你見異思遷之事。你這壞了心腸的死胖子,老子要跟你割席斷義!” “絕交,一定要絕交!”同樣感覺自己上當受騙的楊光義,晃著拳頭在一旁助威。“把這廝負情薄幸的面目,越早揭穿越好。以免有人還苦苦盼著他上門提親!” “提親,子明,你以前訂過親了么?”陶大春頓生警覺,瞪圓了眼睛追問。 “是啊,子明,你跟誰定的親?幾時定的親?居然,居然不只是一個春妹子?”呼延贊也滿臉緊張,追問聲一句比一句高。 “哥,你多管什么閑事?!”呼延云又羞又氣又傷心,跺腳著抗議。一個女兒家,被父親向送蒲包一樣往別人手里塞,已經(jīng)夠丟人了。萬萬沒想到,對方,對方居然還是個色中惡鬼,見一個勾搭一個,走到哪都沒忘了沾花惹草。 “你,你們瞎說些什么?。e,別胡鬧!”鄭子明萬萬沒想到,自己稍稍猶豫的一下,事情就被楊光義給攪成了一鍋糊涂粥。兩只大手像蒲扇般,在胸前拼命搖擺。 跟常婉瑩的約定,他早在偷襲李家寨之時,就已經(jīng)私下里跟陶三春坦誠過。陶三春雖然無法相信,卻非常體貼地接受了他的說法。只是,他自己到現(xiàn)在為止,也不知道該怎么常婉瑩去解釋,更沒勇氣,讓后者傷心。 所以,這筆糊涂賬才一直拖到了現(xiàn)在。這一年多來戎馬倥傯,他很“自然”地就能讓自己先去想更重要的事情。潛意識里,他甚至試圖想就這樣一直拖下去,拖到無法再拖的那一天。 注1:重祚,即復辟。意思是,失去皇位的人,通過武力或者其他手段重新奪得皇位。石延寶是石重貴唯一在世的兒子,理論上,有繼承后晉皇位的權力。如果取代劉承佑,便是重祚。 注2:宋初的滄州,地理環(huán)境與現(xiàn)在大不相同?,F(xiàn)在滄州以東很大一片地域,在宋初還是大海。 第三章 耕耘(三) 這年頭因為戰(zhàn)事頻繁,大量男丁陣亡,中原和塞外各地的女人數(shù)量都遠遠高于男人。所以一個男子娶兩三個老婆,是極為常見的事情。像某些富庶之地的大戶人家公子哥,妻妾成群也不為怪。 但同樣的道理擱在鄭子明身上,就不太適用了。無論是溫柔善良的常婉瑩,豪爽大氣的陶三春,還是寡言少語的呼延云,好像都并非甘心與她人分享同一個丈夫的主兒。而這三人背后所代表的勢力,也沒有任何一個可以讓鄭子明等閑待之。尋常男子三妻四妾,到了他這兒,恐怕一妻一妾都很麻煩!、 “怎么就是胡鬧呢?小師妹當初可是對你有救命之恩!”根本不管鄭子明現(xiàn)在有多難堪,楊光義今天打定了主意要攪出個子午卯酉來。 于公,當年的小胖子如今已經(jīng)隱隱自成一派勢力,通過聯(lián)姻的手段,將此人繼續(xù)綁在常家的戰(zhàn)車上,乃是當務之急。于私,師門當中,當初不知道多少師兄師弟對小師妹常婉瑩愛慕有加,偏偏讓鄭子明這小子占了先。姓鄭的敢玩什么見異思遷,師兄師弟們當然有義務替小師妹出了這口惡氣。 “是啊,小肥,你到底打算什么時候迎娶小師妹?不如趁著我這個當姐夫的在,咱們先把大致日期定下來。等回去之后,我也好跟岳父大人有個交代!”韓重赟原本沒打算干涉好朋友的私事兒,見陶大春的呼延贊兩個的反應不對勁兒,干脆也加入了“逼宮”大軍。 作為一個將們公子哥,他不在乎鄭子明娶多少個女人。事實上,他的岳父常思,父親韓樸,家中都不止有一個妻子。然而,他卻必須替師門和澤潞系子弟,堅持住一個底限。那就是,正房大婦,必須是常婉瑩。至于誰第二、誰第三,等常婉瑩過了門兒之后,才輪到陶家與呼延家去爭。 “家父和春妹子過幾天,就會替你押著糧草輜重過來。你不如當面兒跟他們說清楚!”陶大春性情雖然敦厚,在維護自家meimei的問題上,卻絕不會輕易讓步。笑了笑,低聲補充。 “如果鄭將軍看不上我呼延的女兒,家父先前的提議倒是可以作罷。”呼延贊知道自己這邊對鄭子明的影響力有限,干脆直接來了個以退為進。 “你有完沒完!咱們家的事情什么時候輪到你做主了!”話音剛落,原本已經(jīng)羞得恨不得找條地縫往里鉆的呼延云,再也待不下去,尖叫一聲,拔腿便走。 這下,鄭子明可是愈發(fā)尷尬了。想要跟大伙再解釋幾句,肚子里卻找不出任何恰當言辭。直被逼得汗流浹背。若不是耐著今天的戰(zhàn)事尚未完全了結,真恨不得立刻像呼延云一樣落荒而逃。 正尷尬得無地自容之際,四敞大開的堡寨門口,忽然沖出了十幾名弟兄,當先一個,正是奉命進寨清理殘敵的陶勇。離著老遠,就沖著鄭子明舉起手中鋼刀,大聲叫喊:“屠莊,屠莊!將軍,屬下請求屠莊。這堡寨里頭住的全是禽獸,一個都不能留!” “胡鬧!我軍今天有沒受到多少損失!”鄭子明如蒙大赦,趕緊板起臉來,厲聲呵斥?!安皇钦f好了,只誅首惡,脅從不問么?怎么你突然又起了殺心?!” “將軍,您,您進去看看,進去看看就知道了。姓朱的,姓朱的一家全都枉披了一張人皮!”陶勇猛地飛身下馬,單手戳著橫刀跪倒于地,淚流滿面,“屬下,屬下知道,知道您心腸好,不肯濫殺無辜???,可在這朱家上下,肯定沒有一人無辜!” “將軍,里邊,這寨子里,住的根本不是人,不是人!”其余弟兄也相繼跪倒,哭喊著控訴。 這批人都是最早追隨鄭子明的精銳,最近大半年來幾乎每個人都多次在生死之間打過滾的。按道理,許多大場面都見識過了,情緒應該輕易不會波動才對。可今天,一個個卻兩眼通紅,聲音斷斷續(xù)續(xù),肩膀和身體,也以為過于激動而顫抖個不停。 “勇子,你這是怎么了。你先別忙著下跪。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兒,你看到什么了?你們幾個也是,別光顧著哭,先說,先把事情說清楚。”陶大春跟陶勇都來自陶家莊,非常熟悉后者的脾氣秉性,見此人竟然給氣成了這般模樣,只得把自家妹子的終身大事先放在一邊,上前幾步,大聲提醒。 “是啊,陶指揮,莫非堡寨里邊還藏著一座森羅殿不成?” “陶指揮,你先把話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