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他卻抓緊了她的手,“您同我一起去吧?!?/br> 她歪著頭看他,忽而笑出了聲。 像是真的快樂,星星點點的光在女人的眼眸里點亮,浮起,流淌。他臉上微紅,低下頭亦笑了。 游人如織的夏夜像一幕溫暖的背景,將他毫無芥蒂地涵括進去,而他就在那辰光里握緊了她的手,低低地笑著,像是變回了那個她從未曾遇見過、卻頻頻闖入她夢里的無憂無慮的少年。 第37章 第37章——有所待 (一) 買來兩盞蓮花燈,待要題寫心愿時,他卻遲遲不動筆,只特意繞過來看她的。她連忙拿手攔住了,嗔道:“看我的作甚?” 他伸出手來,她下意識一躲,他卻是為她拂去了肩上的碎葉,笑道:“今晚風有些大,后夜怕要落雨。” 他的聲音寧靜,她抿了抿唇,但聽他道:“公主的心愿,我便不看也知曉?!?/br> 她眼眉微挑,“是嗎?” “您志向遠大,怕是要這天下吧。”他負手在后,微微笑著的樣子好像已十分了解她了一般。 徐斂眉的笑容淡去,眼簾輕悄悄垂落,“先生自然是懂我的?!?/br> 她寫好了心愿,提著花燈便要去河邊,嚇得他立刻過來攙扶,反而害她險些跌跤。她沒好氣地看著他道:“你這樣緊張,才會讓我出事吧?” 他訥訥收了手,她才瞧見他的河燈上仍是空空無字,怪道:“先生不許愿么?” 他抿了抿唇,道:“我沒有什么想要的?!?/br> 她沉默地凝視著他,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片刻,她開口道:“那也無妨,我們一同將它們放了,讓牛郎織女相會吧。” 他將自己的河燈倚在河岸邊,而她沒法彎腰,他將她的河燈也拿了去同自己的放在一處,趁她未嘗注意,他抬眉偷覷一眼那河燈上題的字—— “愿家人安好,再無仇怨?!?/br> 他的心突然一顫,連著手指都在痙攣,然而伸出去的手已不可挽回,只是輕輕地一推,那兩盞相依相鄰的燈便輕飄飄隨水流漂蕩而去了。他站起身來,看那柔軟的燈影在無邊的黑暗的河上漂泊,時而相并、時而分開,而只是一個晃眼,他就再也分不清哪兩盞才是屬于他們的花燈了。 身邊的歡聲笑語依舊,天上的鵲橋銀漢依舊,女人在三尺之外凝望著他,仿佛想從他的眼底找尋出什么,又仿佛只是在等待他先開口說話。 他低著頭,一步步往回走。見她攏了攏披帛,他將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給她披上。 “南方有句老話,不知您有無聽過?!彼皇謹堉?,加了些南人腔調的話語溫和呢喃在她耳畔,像是古老夢里的回響,“‘河邊冷,河風吹老少年人’?!?/br> 她道:“若是我們當真就這樣老了,該有多好?!?/br> 他笑笑。 “先生很想要這天下嗎?”她忽然問。 他一怔,“殿下為何如此問?” “因為我除了這天下,也沒有其他的還能給你了。”她道,“你為何還要留在我身邊?” 他徹底地僵住了。 就在這時,天際耀出了一道絢爛的光。在游人士女的歡呼聲中,一朵璀璨的煙羅在高空中綻放開,萬古之中,那么短暫的一個剎那里,它在所有人面前,耗盡了自己所有的華彩。 然后墜落下千萬條銀光,宛如流星匆忙滑過這塵世。 她的手輕輕覆住了他的眼,她的聲音很溫柔,溫柔得幾乎沒有了底氣:“你愛我,我便給你這天下。你要不要,柳先生?” *** 他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我一直……是愛您的?!?/br> 他看不見她的表情,在這片刻黑暗里,他沒來由地感到慌張了。他不該說出口的,他們本就是在玩一個緘默的游戲,誰先開口,誰就輸了。 然而他的唇卻突然被她封住。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主動的吻。初時如羞澀的半開的花,還在輕微地顫動;然后她就用了力,他稍一恍惚便被她侵入進來,帶著冷酷和傲慢的氣息,在他的唇齒之間耀示著自己,摧枯拉朽,毫不留情。他的手握住她的腰身,想掌控局面卻無法爭得過她,心上像被沸水澆了個通透,極熱,又極潮濕,還蒸騰出無限欲念的呻吟…… 他竭盡全力地回應著她的吻,仿佛只要他能做好這一件事,她就能徹底明白他的心意了—— 天際的余光猶在,仿佛亙古里溢出的燦美,連灰燼都那么灼燙。亂世里的人們在歡呼,因為至少這一夜,他們安全而幸福。 “柳先生,”她忽而掙開了他,將額頭與他相抵,直直地盯著他道,“待這個孩子生下來,你便帶著他……” 他突然就不知如何呼吸了。雙手在她腰間扣得死緊,驟然被打開的雙眼里全是她眼底嶙峋的冷光,像深淵里無數根孤獨的刺。她頓了頓,續(xù)道:“你便帶著他去——” “殿下!” 驟然間,一聲倉皇的低喊打亂了這個壓抑的夜。 易初一身甲胄縱馬奔馳過來,一路驚散了河邊許多百姓。他見了二人立即翻身下馬,壓低聲音叫出口:“殿下,請您速速回宮!” 徐斂眉抬眸望了一圈四周容色驚惶的百姓,低聲道:“何事?” “殿下,”易初急道,“是東澤、東澤國反了!” *** 徐斂眉慢慢將柳斜橋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扳了下來,又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竟讓他寒到心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