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哼,”莞初在被子里露出了小鼻子冷冷一聲,“他管什么?能即刻就來帶走么?能登堂入室、敢作敢當(dāng)么?既是沒那個膽兒,又怎敢強求女孩兒家頂罪?沒名、沒分、沒嫁娶,怎么生?生了算誰的?他敢認(rèn)么?一個巴掌不響,何必說人!” 這一句頂?shù)脹_,不知怎的齊天睿倒覺十分痛快,看來這小丫頭比那情癡的義兄果斷利落得多,讓他這要為他二人收拾殘局、護佑之人的心里頭也略舒坦了些。悶悶地吁了口氣,“那孩子,心疼么?” 她冷不防愣了一下,眼簾垂下來,明亮的琥珀被擋去一半,暗暗的顏色,啞了勢頭,沉靜似秋日清冷的湖面,好一會兒才喃喃道,“……心疼。” “怕么?” 她又沉默,極輕地點點頭,又輕輕地?fù)u搖頭…… 他伸手把她手里的被子拉下來,露出整個小臉,寡白白的,如此清瘦,幾日不見她顏色盡失,強撐著的精神與他頂嘴,那模樣比那日酒醉還要無所依靠…… 他嘆了口氣,“誰說沒嫁?明媒正娶的,我是擺設(shè)?” 這一句丟過來,不見了將才的怒氣,入在耳中沉沉的,竟是稍稍的有些寡落,莞初聽得清清楚楚,卻是一頭霧水,“你,你說什么?” 又裝糊涂!齊天睿心里罵了一句,有些不耐,“怎的?你當(dāng)我只是空口答應(yīng),假心假意撐不得事?應(yīng)下你倆就是應(yīng)下了,這點子男女之事還怕我扛不得?” “嗯?你……要怎樣扛?” “你已然嫁做人婦,懷了身孕是喜事,怕什么?”齊天睿耐著性子道,“看你這光景也是咱們成親之后有的,雖說我不常在府里,可有那洞房一夜,旁人就說不出什么來。明日我就請大夫進來給你把脈,應(yīng)準(zhǔn)了,我親自去跟老太太、抬頭報喜。隨后我就搬回府里來住,樣子總要做足。你莫憂心,有我看著,府里必不敢怠慢,好吃好待,你只管養(yǎng)著。日后若是生下個丫頭,我就要養(yǎng)了,你們只管放心;若是個兒子么,咱們只能再作計較。” 這一番話他說得好是仁義周全,莞初懵了又懵才算明白,原來他以為懷了身孕的人是她!蒼天啊…… 小臉被噎得煞白也說不出一個字,他見狀十分體貼地拖了枕頭過來親手給墊在她頭下,起身往外去。聽他在外頭洗漱,準(zhǔn)備安安生生留下,莞初躺在昏昏的帳子里,只覺一團亂麻纏死了脖頸,不活了,不能活了…… ☆、第45章 遠遠地又傳來更樓的竹梆子聲,夜似沉靜的水面下深埋的湍流,一刻不停地奔走…… 莞初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頭頂簾帳上那只展翅的小鵲,這些日子無頭蒼蠅似的焦躁、一腔肝火都像她的人一樣被禁在這帳子里、裹在棉被中,四周塞滿了棉花,一動不動。簾子只掩下一半,外頭上夜的燭光鬼火一般無風(fēng)也恍恍的,恍得這周遭的靜死了似的迫得人心神炸裂。 身邊人依然是一絲聲響都不聞,錦被半遮,銀白的水絲中衣,合著雙目,眉頭舒展,清清涼涼的模樣。頭一次,他大度地睡在了自己那半邊,留給她更多的地方安置那“不便”的身子。沒有被擠在墻角,卻像是被釘在了床板上,莞初僵硬著,只覺無望。 已是四更天,不多時天就要亮了。原本這一夜該是把大夫和穩(wěn)婆都安定的時候,卻不想半路殺出這么個程咬金,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他這一插手,那天大的誤會倒不必理論,誤了事才是最當(dāng)緊。此刻腦子里一片白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疼分辨不清,只一個道理十分明白:既然這做哥哥的知道了,又是這么一個在外頭掌天下的人,由他來擔(dān)著再沒有不妥的??刹恢醯模赋蹙褪悄貌粶?zhǔn)。 若是幾日前的她只管手忙腳亂,主意想了一籮筐,個個都不成,六神無主之下許是會半分不猶豫就說給他,如何行事全由這做哥哥的做主,自己落得清靜??扇缃瘢饕庖讯?,且思前想后甚覺周全。只要小心從事,神不知鬼不覺,幾日后秀筠回來便還是東院大房那乖巧恬靜、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若是說給他,先不說女孩兒那臉皮兒薄可忍得又一番詢問,單是他這性子就難把握:若是穩(wěn)重,許是也能遮掩行事;若是魯莽,便是成事也要大費周章。 更況,此事聽在她這新嫁的嫂嫂耳中尚覺難忍,他是親親的兄長,聽聞小妹被辱,即便就是隔了東西兩院這一層,男人的臉面在這一怒之下,再穩(wěn)的性子又如何把持得???非要問出個是非曲折、找那男人理論皆是人之常情,這一鬧起來,莫說往后秀筠的名聲,便是當(dāng)下的性命恐也難保。 說,事多難料;不說,在他的“守候”之下,亦難成事。究竟……如何是好? 莞初輕輕抵轉(zhuǎn)過頭,昏暗里看著他的側(cè)顏,高鼻薄唇,清瘦的臉龐棱角如此刻薄。記得公爹去世前曾明明白白地親口告訴爹爹,她的身世與不便都已然知會給新郎倌,卻那一夜洞房之后莞初才明白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知子莫若父,公爹為何不曾告訴他?擔(dān)憂的是什么?連他自己的親爹爹都不能托信于他,她如何能?自己的事倒還能周旋,卻萬不敢拿秀筠的來試探。 思來想去,莞初不能決斷。原本覺著既然不能相守便不必周旋,他住在外頭實在是千好萬好,此刻倒生了悔意,若是每日一處該是能于他的性子多些掌握,也便不會如此兩眼一抹黑。 一籌莫展,心里像堵著一團浸了水的棉布,悶得透不過氣,心跳不動掙扎著越緩,莞初狠狠吸了口氣,合上雙眼。眼前又見那青青的竹亭,籬笆外飛跳的山澗溪水,風(fēng)里摻著水珠,摻著甜甜的糯米香…… 葉先生……他說任萬物自生,萬事便從容。凡事皆有福禍兩重。只是,這可憐又可恨的孽緣,何時自生又如何自滅?更如今這人又橫插一杠子,胡亂誤會,幫不得忙盡添亂,哪來的?!?/br> 一籌莫展,呆呆地看著枕邊人,清冷的燭光里,他靜靜地沉在夢中,如此坦然,坦然得有些寡薄……從小到大,心里的執(zhí)念像娘那句縹緲的承諾,娘不會走,娘會一直陪著曉初,從不知變,即便早已物是人非,陰陽兩隔。守著這念頭,就像守著娘,一日一夜過,方才篤定。可此刻沉在這深夜,仿佛深陷泥沼,萬般無力,終是感到心底的悔,像一根小刺,該是早就扎了進來,自己卻不肯覺出,直到……一次比一次深,隱隱的,扎得痛…… 公爹騙了他,又傳給她來騙他。彼時怕,只怕被他察覺,小心翼翼地躲著,但求平安,求不傷他,不傷自己。這般但求己生的法子,此刻想來多少淺薄。聽說他早就心有所屬,她卻拿著多年前的一紙婚約,鳩占鵲巢,他該是有多厭她?酒醉之時,他戲說要把她給旁人,雖說是葉先生有言在先,他竟也安之若素,歡欣鵲躍…… 今日的陰差陽錯,身為相公他本該是勃然大怒,該是像上回見著天悅與她私下說話那般于她教訓(xùn),懲誡家法,更或者一紙休書斷盡羞辱,卻沒有,畢竟,那一天他在意的根本不是她的清白,是天悅…… 自己雖從未經(jīng)過男女之情,卻也明白此刻他的護衛(wèi)絕非大度,他心里該是多嫌棄她…… 眼圈酸酸地痛……娘,我想跟他說,忘了就忘了,不必非要守約,一紙書文,或和離,或休棄,我和哥哥分開成不成? 燭光在淚水里晃晃的,晃得他的模樣都看不清……本就多余,又何意清白?不是秀筠帶累,是整個的她就是個錯,占著他正妻的位子,每一步都是他甩不掉的累。自己怎的總是個累贅?是娘的,是爹爹的,如今又成他的……怎能怪人家嫌棄?既然如此,何必還爭?若是因著這誤會,能挽回秀筠的錯,能讓秀筠往后的日子不生悔,這嫌惡也算得其所哉,在他心里再多添一分又怕什么?待到秀筠平安,她再說是誤診,想來他也只會笑她傻,更少回來也就罷了…… 抬手輕輕抹掉眼角的淚,好,既來之,則安之,將計就計…… …… 這一覺夢連著夢,一會兒河岸邊,細柳扶風(fēng),一會兒在山澗,走了好遠,總能聽到他的聲音,卻又聽不真切,好辛苦…… 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滿屋子光亮,莞初猛一激靈,騰地坐起身,糟了!怎的睡死過去了!再看身旁,果然空空如也。 日頭高懸,這一屋子的紅照得暖暖的。莞初撫著心口強自沉沉氣,此刻萬萬急不得,還好他已是先入為主,便是自己這廂裝得有些許差池也不當(dāng)緊。床邊的矮衣架子上齊齊整整地搭著衣裙,莞初伸手撿了云肩罩衫過來披在身上。聽得外頭聲響,探頭瞧,是艾葉兒拎了熱水進來,一眼瞧見,丟下水壺就迎了過來,“姑娘!你可醒了。” “他人呢?” “誰?二爺?一早就往謹(jǐn)仁堂給太太問安去了?!?/br> 還好,莞初放下心來。艾葉兒湊近了悄聲兒問,“姑娘,昨兒怎樣?” “哦,不怎樣。” “不怎樣?”小丫頭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昨兒那爺?shù)哪樕茱L(fēng)平浪靜,“二爺他什么也沒問?” 莞初系好罩衫,低頭瞧了一會子又褪了下來,“去把我那件薄襖兒拿來。” 艾葉兒一聽納悶兒,姑娘口中的薄襖兒原是家里帶來的家常舊襖,平日只有在房中隨意才穿,這會子怎么要穿那個?因問,“姑娘,不起身么?” “今兒我不出門?!?/br> “……哦?!卑~兒轉(zhuǎn)身往箱子里尋了那件襖子來,搭手給莞初穿上,又問,“那我哥哥那廂可要安置?” “嗯。”莞初穿好舊襖,下//身依舊是薄綢的里褲,腳踏上趿了繡鞋便起身,“你今兒就傳信兒給伍方讓他莫動,等我信兒?!?/br> “哎。” 主仆二人出到帳子外,艾葉兒倒了熱水伺候莞初洗漱,綿月正當(dāng)口兒進了門,“姑娘起了?可要傳飯?” “綿月,”莞初水珠子沒擦盡就拉了綿月近前,小聲吩咐道,“你往謹(jǐn)仁堂去候著。待二爺出來,莫讓他再往旁處去,就說我身子不適,請他先回來?!?/br> “嗯?”這是頭一次姑娘要請相公,綿月有些不明白。 “去吧,莫聲張,待他走到園子里再說話?!?/br> 綿月蹙了蹙眉,猶豫著開口,莞初又似想起了什么,“順帶著往樓下知會紅秀送早飯上來。” 紅秀?往常這主子從不使樓下那些丫鬟,便是那位爺回來也只是他使,這一會子怎的要特地使紅秀上來傳飯?綿月越是不解,轉(zhuǎn)念又想姑娘這些時失魂落魄的,難得這兩日定下了心神,此刻聽這吩咐倒像是成竹在胸,這便不再多嘴,起身離開。 莞初洗漱罷坐到梳妝架子前先把頭發(fā)梳順,并不挽髻,只在兩鬢編了細細長長的小辮子垂在發(fā)上,左右端詳尤覺不妥,拿了胭脂粉盒,小心地把一張臉上的顏色都遮住,唇上也點了些,湊近鏡子仔細把粉沫子撣干凈,這才起身。鏡子里,小薄襖,桃紅綢褲,一張蒼白的臉,果然是一副要臥床的模樣?;厣矸愿腊~兒燃了兩片熏香,自己只回帳中將靠褥墊好,攏了被安安生生地半臥了。 不一會兒,房中冉冉的一股玫瑰香,味道略濃,卻與這洞房紅十分相宜。 紅秀端了早飯上樓來,一掀簾子才見只有小丫頭艾葉兒,眉眼一挑,艾葉兒會意地指了指帳中。紅秀輕手輕腳放了托盤,捧了那一小碗粥往帳中去。 帳中暖暖的,鴛鴦戲水,龍鳳呈祥,新人新帳幾個月過去還是那么新鮮的大紅??茨谴策吶藨袘械乜恐簧碥浘d綿的,紅秀輕聲問道,“奶奶身子不適宜?可要傳大夫來?” 莞初抬眼看了看,無力地笑笑,“就是有些頭暈,不妨事?!?/br> “許是昨兒夜里沒歇好。” “許是?!?/br> 紅秀盛了一小勺輕輕吹吹遞到莞初口邊,是蓮子粥,莞初看著那里頭胖胖的蓮子瓣蹙了蹙眉,像是見了什么忌口的東西,磨磨蹭蹭地,勉強抿了進去。這么一喂可費了功夫,從不知這奶奶能這般矯情,勉勉強強不過吃了兩口倒耽擱好一會子,這才道,“撤了吧。有勞了?!?/br> 紅秀心道看來這主子是真難受,平日這樓上送上來的吃食本就不多,從來沒剩下過一口,這怎的磨了這些時也進不得?不過是一口粥,想再勸勸卻見她已是合了眼,紅秀無法,起身退了出去。 紅秀托著盤子將將來到樓下,齊天睿和綿月正從外頭進來,丫頭們都招呼著,那爺?shù)瓜纫谎矍埔娂t秀。走過來看著托盤里的一小碗粥,一碟子小菜,因問,“怎的?不吃?” 紅秀回道,“吃不下,瞧著像是犯惡心?!?/br> “?。俊币慌缘乃医恿嗽?,“我說今兒奶奶怎的起晚了。我這就吩咐人去傳大夫。” “先不忙?!饼R天睿倒是篤定,“吩咐廚房煮糯米粥來,里頭擱新鮮紅果兒和冰糖,莫多擱水淹稀了,燉得軟軟的,再加一碟兒奶酪酥的小饅頭?!?/br> 聽著爺吩咐得這般仔細,眾丫頭們也是稀罕,不敢細究只趕緊應(yīng)了去張羅。綿月跟在身后更覺納悶兒,這兩個是怎的一夜之間翻了天地? 齊天睿撇下眾人直往樓上去,待進了房中,眼中的一番景象與昨日大異,果然是撐不得軟在了床上。瞧見他進來,莞初撐著坐起身,精神懈怠怠的。害喜這種事,齊天睿雖不曾見倒也聽說過,這個時候只要茶飯適宜也無甚可憂,她遣人去尋他必是為了旁的事,想是這丫頭遮掩不住又生了歪心思,有些不耐。擺擺手把艾葉兒支了出去,齊天睿這才撩袍子坐到床邊,“怎的了?” ☆、第46章 “我……想回娘家。” 她低著頭,眼簾輕攏,看不到眸中顏色,只輕輕的吐出這么一句,比起昨日伶牙俐齒的頂嘴,勢氣全無。軟綿綿的模樣像是陷阱里逃不脫的小兔子,橫豎不再掙扎,可憐兮兮的。昨兒他一股子燥火險些壓不住,實在恨她不懂事,不管怎樣有情意,女孩兒家也該知尊重,弄出這事來真真是麻煩!可此刻瞧著,年少糊涂,行下了事卻撐不得,嚇得狠,齊天睿心里的火雖在卻不由人就啞了勢頭,“回娘家做什么?” “身子……不適宜,想家?!?/br> “莫再想著那要人命的事,安心養(yǎng)你的身子?!?/br> “不?!陛赋踺p輕抿了抿唇,“……就是想回去住幾日。” 不知是那眼睛太大,還是那里頭顏色太淺,一句話說得像是已眼淚汪汪。不說因由,一口咬定了要回家,犯了錯的孩子只想叫娘,其中酸澀,怎不尷尬?只是這點子面子撐得辛苦,齊天睿只得耐了性子勸道,“這事你遮不住,回去岳丈和二娘見了怎能不疑?不如在府中好生將養(yǎng),待喜訊傳了過去,你若想回再議不遲?!?/br> 她的頭越低,語聲也越輕,“我不想……勞煩你?!?/br> 淚蒙了嗓音,終是道出尷尬。最不該知道的人知道了,再說喜訊,如何能不羞恥?女孩兒家畢竟臉皮兒薄,齊天睿想說你何必計較我,你我又渾不相干!話到口邊又咽了回去,他自己也不得不認(rèn),雖是有約在先,雖是早早知道她是義兄的女人,可一條喜綢娶了回來,拜天拜地成就夫妻,無論將來如何,此刻她頭上頂?shù)氖撬钠廾?。這一場尷尬,激得他火起,迫著他恥辱,齊天睿心里那滋味實在難以言說。他多少歷練尚且如此,更況一個情愫初開的小女兒,便緩了口氣道,“我不計較,你倒計較。” “我……我就是想回家?guī)兹?。?/br> 她不再多周旋一個字,只咬定這一句,像只貪了骨頭的小狗兒,橫豎不松口。羞恥之極,口中才會如此拗著,這個時候的人是勸不得了,齊天睿因道,“想回去住幾日也行,等后晌大夫過來瞧了,我就去知會老太太和太太。府里許是要有些折騰,待緩幾日再送你回去。” “我明兒就要回去!” 話這么硬,她看都不能看他卻犟得像頭小牛犢,齊天睿覺著不對,低頭瞧,“怎的了這是?嗯?”一縷小發(fā)垂在腮邊,攏著長長的睫將那沒有血色的小臉襯得好是頹然,他輕輕把她的下巴捏起珀來,淺淺琥珀浸在水中,漾漾的,再看不清那總是清澈的眸底,似淚非淚的凄楚,竟是比痛哭流涕更覺凄楚…… “你……是想回去見他?” 她似愣了一愣,而后輕輕搖了搖頭。他的指尖觸著那細細滑滑的小臉,與這面上顏色一樣,涼涼的…… 齊天睿蹙了蹙眉,“你壓根兒就沒打算跟他說?” “……嗯?!?/br> “不信他?” “這話沒意思。” 淡淡一句,她似忽地就長大了。齊天睿原是想著葉從夕一旦知道此事,必不能聽任妻兒寄人籬下,一旦執(zhí)意要接她走,便是招架不得。遂私心算計,能先不讓義兄知道最好,待到瓜熟蒂落,府里上下都報了喜成了一家人,到時候再勸他忍耐方妥當(dāng)。可此刻聽她根本無意與男人糾葛,只獨自承當(dāng),齊天睿方懂得當(dāng)初那要鋌而走險的心思,一時竟是忘了葉從夕的為人,看著為男人一時歡愉而深受苦楚的女孩,正是鴛鴦帳下與自己同床共枕之人,這苦便似蔓延過來,不覺咬咬牙,低頭輕聲道,“不怕。有我呢?!?/br> “……不會拖累你?!?/br> “你是我媳婦兒,再累也得拖著?!饼R天睿未再許她搭話,“我這就去跟太太說,就說你身子不適,想回家住幾日。在家舒舒心悶,回來咱們再知會府里?!碑吘?,她此刻這副霜打的模樣哪里有一點喜氣?此刻報喜讓她知應(yīng)府里一眾人只會雪上加霜,弄不好事敗,迫得她出點子事就糟了。 齊天睿正要起身,不想被輕輕拽了袖子,“求你……莫跟太太說我身子不適。” “那作何因由?” “可否,借你的話……說帶我和秀筠往粼里去游玩幾日?” “秀筠?”齊天睿有些納悶兒,“我?guī)阕弑懔T,為何還要帶著秀筠?” “……前些時在老太太跟前兒說話,大太太直說粼里風(fēng)光好,秀筠聽著倒羨慕,咱們太太便道哪一日讓我?guī)Я怂ネ鎺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