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仇家不少,夠分量的,手里有出色的人手,但招式都很毒辣。至于蕭錯那邊的人,是過于機敏,善于利用地勢布陣,地勢不利在交手期間也能列陣,身手各不相同,手黑的居多,讓他挑出二十個招式相同的人,不可能。” 分析得頭頭是道。簡讓不得不承認,崔振頭腦過于冷靜,做不到這一點,便不能當即將蕭府排除在外。 崔振側(cè)目看著崔振,“依你看,有怎樣的仇家是我不自知的呢?” 你問我還不如去問蕭錯,他可是與你同病相憐。簡讓腹誹著,嘴里道:“你倒是看得起我。我這幾天都快被這口窩囊氣憋死了,自己這頭都理不清楚?!?/br> 崔振一笑,“勝敗是兵家常事,誰還沒挨過幾刀?” 兩人說著話,到了崔府。簡讓去看望崔毅,問清楚情形之后,允諾道:“我一定會如實稟明皇上?!彪S后道辭離開。 回程中,有內(nèi)侍來尋簡讓:“皇上請您去宮里一趟?!?/br> 簡讓應(yīng)下,坐在車里斟酌多時,揣度出了皇帝的打算。這一次,他不會跟皇帝擰著來,并且希望皇帝的打算不會落空。 轉(zhuǎn)過天來,皇帝召韓國公、蕭錯、崔振到養(yǎng)心殿,命他們?nèi)藦夭榇抟阌鲆u一事:“簡讓身負重傷,不請假將養(yǎng)已是難得。再者,他負傷時所遇到的情形,與崔毅情形相仿,身在局中,難免當局者迷、意氣用事,更需得避嫌。朕將此案交給你們?nèi)?,撥人手給韓越霖,蕭錯、崔振全力協(xié)助。” 蕭錯、崔振耐著性子聽完,俱是嘴角一抽,上前一步,行禮后同時道: “啟稟皇上,臣公事繁忙?!?/br> “啟稟皇上,臣也應(yīng)避嫌。” 皇帝劍眉一挑,“只是讓你們協(xié)助,動動腦子動動嘴而已,辦實事、斟酌對錯的是韓國公,甭給我找轍。退下!” 蕭錯、崔振站在原地不動。讓他們兩個一同查案,等于讓他們休戰(zhàn)一段時間。合著他們苦心籌謀、安排的事情都要泡湯或延期?這不是胡鬧么? 可只要聯(lián)手查案,便只能休戰(zhàn),擱置所有的計劃??偛荒苊髅嫔淆R心協(xié)力,暗地里繼續(xù)拼個你死我活。成為笑柄事小,讓人們生出他們來往頻繁、一笑泯恩仇的錯覺事大。 皇帝見兩個人不動,索性拂袖起身,“韓國公,隨我到御書房。”心說你們愛走不走,我走總行吧? ☆、第93章 ¥ 093 皇帝與韓越霖在御書房說完正事,便回往后宮。 紅蘺正向皇后稟明師琳瑯的舉動:“二小姐已經(jīng)在江夏王世子那里安頓下來,看意思是回家之前都與兄長住在一處。昨日一大早便去了方府,請了太醫(yī)到方府診治,傍晚離開。今日一早又過去了。” 這樣看來,師琳瑯是打算這樣照看長平郡主一段日子?;屎蠓愿赖溃骸芭扇巳枂?,要不要我?guī)鸵r一二。安排下去,看看兄妹、姐妹的相處情形,留意師二小姐平日諸事?!?/br> 紅蘺稱是而去。 皇帝回到宮里,先去看晗嫣,好半晌才折回來。 皇后不免打趣:“晗嫣正睡著呢,這樣也能看好半晌。” 皇帝就笑,“就是看不夠,醒著睡著都一樣?!?/br> 夫妻兩個閑閑地說著話,皇帝把今日的安排告訴了皇后。 皇后斜睇著他,“你這是安的什么心?也太壞了點兒。” “眼下只能如此?!被实鄣溃澳氵€能找到比他們行事更縝密穩(wěn)妥的人么?” 皇后反問:“把事情交給韓國公和濟寧侯不就行了?” “自然不行。”皇帝悠然一笑,“若事情與長平郡主息息相關(guān),那么蕭錯、崔振都不能置身事外,與其事情到了那一步再讓他們聯(lián)手,不如從此刻起就讓他們齊心協(xié)力。到底,他們在明,敵人在暗?!?/br> “也對。”皇后微微一笑。蕭錯這兩年處處協(xié)助簡讓,是皇帝的意思。但是,皇帝并不了解蕭錯與簡讓是過命的弟兄。 她了解,但是不會告訴他。 說出去對誰都不會更好的事情,就永遠緘默。 只是,皇帝都不清楚的事情,外人更難了解。所以,簡讓遇襲的事情到底是何緣故? 在人們的意識里,簡讓只是皇帝與她的人,是他們夫妻兩個手里最為鋒利的刀。 對簡讓下手,應(yīng)該是對皇帝與她心存怨恨吧?或許是怨恨皇帝給了她及母族無上的榮寵,或許是怨恨皇帝對蕭錯、崔振過于器重,所以,想要除掉簡讓,讓他們的耳目不再靈通。 而若將長平郡主作為前提的話,事情就更容易說通:長平郡主在蕭錯、崔振手里吃盡苦頭,都是皇帝不理會長平安危的緣故,所以,簡讓成了幕后那個人報復(fù)皇帝的由頭。 先傷了皇帝手里的人,之后便是崔毅,再往后,怕是就要輪到蕭錯了。 思及此,皇后想命人去提醒蕭錯,念頭一起便打消。 沒必要,蕭錯怎么會想不到這一點。蕭府一直安穩(wěn)如常,興許是因為對方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到底,蕭錯留在京城的年月已久,方方面面可以做到算無遺漏。 這一點,崔振比較吃虧,他回京城為官的時間不長,家人又都與他性情做派迥異,他想在崔府筑起銅墻鐵壁,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甚至于,皇帝讓崔振與蕭錯聯(lián)手查案這個損招,會引發(fā)崔振與親人更大的分歧。 唉,那個人她不熟悉,但是不能否認,走到如今也實在是不容易。 遐思間,皇帝起身,“我回御書房了?!?/br> 皇后笑著頷首,起身為他披上大氅,送他到正殿門外。他白日回來,都是為著看看孩子,云斐剛出生時如此,如今對晗嫣亦如此。 皇后轉(zhuǎn)回正殿,小宮女來稟:“江夏王府二小姐求見,這會兒在宮門外等著?!?/br> 皇后吩咐道:“請?!?/br> 師琳瑯進到正殿,恭敬行禮之后,期期艾艾地道出自己的來意:“皇后娘娘,臣女大姐的事情,家父了解的并不是很清楚——先前郡主曾命人傳口信回王府,家父曾詢問世子,世子一概否認,說郡主一派胡言。臣女啟程之際,家父一再叮囑,到京城安頓下來,了解郡主的情形之后,定要寫信如實告知,八百里加急送回王府?!?/br> 皇后一笑,“你想寫信如實告知江夏王,是么?” 師琳瑯道:“臣女是來請皇后娘娘示下,這樣做的話,是否妥當?!?/br> “無妨?!被屎笮Φ?,“便是你瞞下不提,自會有人如實告知江夏王。原原本本訴說便是,不需覺得為難?!?/br> 師琳瑯行禮謝恩,“多謝皇后娘娘體恤?!?/br> 皇后問道:“你大姐的病,你想不想為她好好兒醫(yī)治?可需要本宮為你尋找良醫(yī)?” 師琳瑯略一思忖,婉言道:“郡主的病情,臣女已經(jīng)知曉,想來神醫(yī)再世也是無計可施。便是能恢復(fù)得神智如常,雙手、右腿的傷也是無法痊愈。既如此,倒不如就讓她這樣過活,她也不至于整日里滿心凄苦。” 是撒手不管的意思,由著長平郡主自生自滅,并且,說話的時候語氣特別平靜??雌饋?,這姐妹兩個也是毫無情分可言。皇后和聲道:“既是如此,你看著辦吧。有何為難之處,只管告訴本宮。” 師琳瑯再度行禮謝恩。 ** 皇帝今日的決定,裴羽聽說之后,不由失笑。 皇帝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不愿見到二虎相爭的情形,就算終究不能避免,他也要從中斡旋,能拖一時是一時。 就拿她一個當家主母而言,如果最信任的兩個丫鬟或管事私下里不睦,一個總想把另一個趕出府邸,她也會設(shè)法調(diào)停,以圖二人相安無事。 軍國大事與宅門里的小事分量相差懸殊,但是道理、人情都有相同之處。 她自然也能相見,蕭錯會因此不快得很,以為他今日回府定會黑著臉,可是沒有。 蕭錯回到家中的時候,神色如常,到晚間單獨面對著她和瑾瑜,也不見分毫的不快。 他說過了酉時,便會將公務(wù)放下,形式上做到不難,情緒上做到可是不易。 裴羽欽佩之余,忍不住問道:“你和崔四公子一起查案的事情我聽說了,你真沒往心里去?”有些事情,悶在心里不如說出來。 蕭錯則是溫緩一笑,“皇上此舉,是人之常情。當下生氣,轉(zhuǎn)頭便可釋然?!?/br> “真沒生氣就行。”裴羽笑著環(huán)住他身形,“皇上也是好心?!?/br> 爭斗場里,誰敢篤定誰一定能夠全身而退?而作為帝王者,不能只看重以往的情分,還要物色真正的國之棟梁,在很多事情上,都要將私心摒棄,從大局著想。 “我要是連這個都不明白,早就氣死了。”蕭錯笑著吻一吻她的唇,“身體還需將養(yǎng)多久?過完年能痊愈么?” 生孩子太損元氣,從外到內(nèi)恢復(fù)如初的話,底子好的需得四十多天,底子差的則需要兩個月左右。他一向覺得妻子過于單薄、嬌弱,便從本心認為,她需要將養(yǎng)的時間更久一些。 裴羽如實道:“顧大夫說我將養(yǎng)兩個月,便能真正痊愈如初?!?/br> 蕭錯算了算時間,“那就是說,將養(yǎng)到臘月上旬?!?/br> 裴羽頷首,“嗯。” “好事啊?!笔掑e又溫柔地吻了吻她的唇,“餓了我這么久,下個月總算能讓我解解饞了。” 裴羽抿唇微笑,“沒正形的?!彪S即又有些歉意,“這么久了,也真是難為你了?!彼螘r都顧及著她的安危,懷胎期間也一直與她相安無事,不肯讓她擔負一點點風險。 “這有什么為難的?!笔掑e笑著與她胡扯,“我要是出家,保不齊就能得道成仙,不稀罕罷了?!?/br> 裴羽輕笑出聲,“是啊,我家夫君可不是凡夫俗子?!毙睦飬s是明白,那不過是他對她和孩子另一種呵護、疼惜的方式而已。 ** 接下來的日子,京城各處的守衛(wèi)、官兵俱是提高警惕,嚴防崔毅遇襲的情形再現(xiàn)。 蕭錯吩咐管家提醒蕭銳、蕭錚平日多加留神。有崔毅的事情在先,日后蕭銳、蕭錚要是出了岔子,只能是因他而起。 管家回話時道:“侯爺不需擔心,自從前兩年開始,二爺、三爺便請府里的護衛(wèi)頭領(lǐng)指點他們身邊的護衛(wèi)練習陣法,那些人進度慢了些。二爺、三爺出了那檔子事情之后,他們自覺身手不濟,下了苦功,如今已經(jīng)將幾種刀陣、劍陣練習得爐火純青,若是遇到意外,也不愁不能應(yīng)付?!?/br> 蕭錯放下心來,專心去辦皇帝交代給自己和崔振、韓越霖的差事。 在崔毅出事的地方,絕對找不到證據(jù)——崔毅那是一面倒的慘敗情形,別說出事的地方是在夜色深沉的長街,便是在府中出事,那些人也能消除證據(jù),從容離開。 所以,三個人還是只能通過推測行事。崔家近期開罪的人,只一個長平郡主,崔振自己心知肚明,由此,也對長平郡主這個人重視起來,且并沒隱瞞韓越霖和蕭錯。 韓越霖與蕭錯本就在著手此事,自然順階而下,過了一兩日便將長平郡主的生平交給崔振過目。 崔振看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看住蕭錯:“你把家人照顧好。若是那些人與長平郡主有關(guān),那么,接下來要出事的極可能是蕭府。這類事情,能免則免吧?!?/br> “明白?!笔掑e一笑,“若是這樣的話,你我就有必要查一查更名改姓之后的蘇峰了——他是你我都曾懲戒過的人。” “嗯,跟我想到一處去了?!贝拚耦h首,“前提是要知道蘇峰的樣貌,不然無從查證——若是在征戰(zhàn)期間,你我先后都曾懲戒過的人也不在少數(shù),要是一個個去查去排除,不知要到何時?!崩^而轉(zhuǎn)頭看向韓越霖,“此事就要麻煩國公爺了?!?/br> 韓越霖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心里感觸頗多。這兩個人在相同的一件事情面前,有著相同的冷靜和應(yīng)對之策——崔振現(xiàn)在所說的一切,意思與蕭錯先前所說的完全相同。 這樣的兩個人,若是交好,便是一世的知己,若是敵對,未免太可怕。 偏偏,他們就是敵對的情形。 他在心里嘆息著,面上則道:“已經(jīng)安排下去,你們靜候消息便是。” 蕭錯端起茶杯,斂目喝茶。 崔振則有些意外,“國公爺動作實在是快。” 韓越霖不能說自己早已和蕭錯合力著手此事,便只是一笑,“早一些吩咐下去而已,手下辦事再快,也要過段日子才能看到畫像?!?/br> “這是自然?!贝拚裎⑿Γ耙俏覀儸F(xiàn)下的猜測全都屬實,真就是急不來的事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