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片无遮挡高清免费久久,在线亚洲高清揄拍自拍一品区,成熟女人色惰片免费观看,久久噜噜噜久久熟女精品,综合激情平台夜夜做,avt天堂网手机,久草色网视频国产

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從龍在線閱讀 - 第22節(jié)

第22節(jié)

    他已久不回私宅,進(jìn)得大門,只見滿宅皆亂,熱鬧非凡。正屋大堂里燈火通明,檐下掛了一排火燭燈籠,把前階做成了個戲臺,階下敲鑼打鼓,正在那里演傀儡戲。這消遣的法子夠別致,泓啞然失笑,抬腳進(jìn)屋。見那偌大的廳堂空空蕩蕩,最中間孤零零擺了個軟榻,云行之一臉的無聊,正癱在那里看戲,見他進(jìn)來,微動了動眼珠。

    泓推了推他,在軟榻上擠出個位置來,坐了問:“好久沒聽你消息,躲這里干什么呢?”

    云行之嘆了口氣,說:“寂寞?!?/br>
    泓問:“你家里安排好沒有,大將軍什么時候上任?”

    云行之一臉厭倦,道:“鬧心,快別問了。”

    他不讓泓問,自己卻大發(fā)牢sao:“人家都是從小練出來的,幾十年的硬功夫傍身,軍營里才立得住。我這樣的算個什么將軍?我就是個酒桌上的將軍,風(fēng)月場里當(dāng)領(lǐng)袖,我就適合朝廷里跟著攪混水,叫我?guī)П?,還不如殺了我?!?/br>
    泓道:“那就不要當(dāng)了?!?/br>
    云行之大嘆了口氣:“唉,你不知道這身不由己的苦處。一大家子拖著你,一點差錯不能出的,豈能由著性子來?”

    泓日日在容胤身邊,見多了皇帝的身不由己,深有感觸,也跟著嘆了口氣。兩人相對無言,一起看了場傀儡戲 ,藝人換場的時候,泓才對云行之道:“找你有事?!?/br>
    他把展眉的事情簡略一說,道:“你家里又不缺人,為什么非要為難人家?勸勸你阿姐?!?/br>
    云行之干脆拒絕:“不行?!?/br>
    他做事是從不得罪人的,既然說了不字,就誠懇給泓解釋:“婉娘和我一樣,說話算不得數(shù)的。這事一定是我家里授意,她只是照著做而已。找她找我都沒用。”

    泓皺眉問:“那你家誰做得了主呢?”

    云行之正在心里琢磨此事,聽泓問起,就心不在焉的敷衍:“我爹?!?/br>
    泓默默想了一會兒,道:“那便算了?!?/br>
    他起身作勢要走,順手在云行之身上一撩,就摘走了他的貼身玉佩。云行之察覺了,支起身子不滿道:“喂!”

    泓說:“我出去用一下,一會兒還回來。今晚我在這里留宿。”

    云行之的佩玉是塊表記,憑此玉可以在云氏的商鋪里隨意提貨取銀。云行之有時候懶,便叫泓拿著玉佩幫他取東西,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泓一說要用,他便不吭聲了,只是道:“別搞丟了!我爹要是知道我不貼身帶著,非扒了我的皮不可?!?/br>
    泓一點頭,邊往堂外走,邊道:“明天還你?!?/br>
    云行之沒有放在心上,轉(zhuǎn)頭抓了把松子仁扔進(jìn)嘴里。

    次日。

    云府。

    天邊剛現(xiàn)了一輪紅日,屋檐下掛著的黃鸝就嘰嘰喳喳叫了起來。一夜降霜,階下寒氣逼人,外間當(dāng)值的下人開了暖閣通風(fēng)的窗子,靜悄悄地退了出去。

    云白臨睡意仍濃,朦朧間翻了個身,臉頰壓上了塊冰涼堅硬的東西,就掏出來瞇眼看了一看。

    云紋團(tuán)金,水色碧青。是行之貼身帶著的玉佩。

    云白臨登時清醒,冷汗唰地就流了下來。

    在同一時刻,云行之也被泓鬧醒,說要帶他去紫陽殿玩。這是泓早就說過的,云行之并無異議,匆匆洗漱過就跟泓進(jìn)了宮。

    御駕不在宮中,紫陽殿就熱鬧了許多。幾位不當(dāng)值的御前影衛(wèi)不能出宮又沒事做,便早早起床,聚在一起要編了套子打鳥。泓帶了云行之來,正趕上大家要走,眾人常年在一起都養(yǎng)出了十足的默契,和泓交換了幾個眼神,便明白他要拖住此人。這個簡單容易,眾人當(dāng)即稱兄道弟,和云行之玩到一起,帶著他去殿后的大片荒林里打鳥逮兔子,將打到的獵物就地扒皮清膛,架火烤了起來。世家子弟要習(xí)騎射,往日雖也行獵,可那都是一大堆人跟著,凡事皆有人安排;如今事必躬親,別有一番樂趣。云行之玩得不亦樂乎,直到了黃昏才依依不舍,和眾人告別。

    他和泓一起出宮,意猶未盡道:“原來宮里也這么好玩!”

    泓一點頭道:“人多的時候更有意思,可以把整個林子都圍起來?!?/br>
    云行之突然想起來一位認(rèn)識的御前影衛(wèi),便說了那人名字,問:“今天怎么沒見到他?人都去哪了?”

    泓答:“一半跟著御駕去籍田了,還有一半奉了秘旨出外差?!?/br>
    既然是秘旨,就不能再多問了。云行之便只點了點頭。

    他家里是九邦第一大世家,祖父和父親在朝廷地方都有經(jīng)營,皇城更是密布眼線,緊盯著圣上動靜。平日里有什么旨意交待下來,兵馬一動,家里就察覺了,事情還沒辦,他家里已有應(yīng)對??擅刂冀淮o御前影衛(wèi)則不同,人悄無聲息的過去,辦的什么事,有了個什么樣的結(jié)果,除了圣上自己,沒有任何人知道。御前影衛(wèi)都是高階武者,能力拔群又絕對效忠,若為刀兵,當(dāng)真是鋒利無匹。

    云行之無比感慨,又和泓聊了幾句閑話。等出了正陽門兩人就要分別,云行之突然想起來,便要泓把玉佩還給他。

    泓站住了腳,微微一笑,道:“我已經(jīng)還給你了。你出了宮便知。劉女官的事情,請你轉(zhuǎn)告云大人,就說我誠心相求?!?/br>
    云行之莫名其妙,只得先告辭回家。剛一露面就被人大呼小叫的圍住了,這才知道天下大亂。父親為了找他,已經(jīng)把整個皇城翻了個底朝天。他被眾人衛(wèi)護(hù)回家,聽說泓居然把玉佩送到了父親的枕頭邊,當(dāng)場崩潰,氣得嗷嗷叫。云白臨身為一國丞相,一族家主,府上多少武者日夜護(hù)衛(wèi),居然被人摸到了枕頭邊,差點身首異處,事情一傳出來,滿府皆驚慌震動。

    皇族世家間明爭暗斗,說白了不過為著利益二字,家族人口眾多,威脅繼承人并不會改變一個家族的立場,卻會招致對方全力反撲,得不償失,少有人出此下策。泓這一招當(dāng)真是不走尋常路,一出手簡單粗暴,同時威脅云氏子孫兩代,為的卻是件和他毫不相關(guān)的事。朝堂里各家皆有立場,行止都有跡可循。云氏父子黨爭權(quán)斗浸yin多年,慣于四兩撥千斤,袖里翻乾坤,凡事皆要多想三步,如今碰上泓這種莽撞作風(fēng),頗有點講不清道理的困苦,一時摸不清這是背后有皇帝授意,還是泓自己要和云氏劃清界限。不管哪個,表態(tài)也表得夠明確了,云白臨當(dāng)即把暴跳如雷的云行之禁足,不準(zhǔn)他再和泓接觸。婉娘到底年紀(jì)幼小,手段稚嫩,既然xiele消息,事情就不能再辦。云白臨便往宮里遞了消息,叫婉娘立即回來,不要再理展眉。

    沒過幾天,婉娘便辭了太后,由家里安排回沅江。云府里鬧得雞飛狗跳,在泓來看卻不過是件小事,轉(zhuǎn)頭就撂到了一邊。

    第27章 從龍

    三月初,新一輪的科舉結(jié)束,隸察司選上了百余考卷,交由聚水閣存檔。眾人腳不點地大忙了幾天,安頓好后就偷了懶,大家輪值當(dāng)差,其他人便回家歇息。

    這一日輪到陸德海當(dāng)差,臨近散班,展眉突然過來,打了聲招呼。陸德海知道她有話要說,兩人就找了處僻靜地方,展眉見四下無人,便斂袖躬身行了個禮,道:“云氏已經(jīng)回沅江,多謝大人居中斡旋?!?/br>
    陸德海哈哈一笑,忙虛扶了展眉,道:“舉手之勞,不必如此大禮?!?/br>
    展眉正色道:“要不是大人為我出面,展眉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沅江路上了。大人仗義,我家里上下十分感念?!?/br>
    陸德海不過是派人到劉家傳了個口信,捫心自問,也擔(dān)不起這樣的感激,連忙滿口相辭。云婉悄然離宮,展眉家里也不知緣由,卻知道云行之突然回府,便猜測有人暗中和云行之說過什么。展眉思前想后,只想得到陸德海一人,此時便殷勤相謝,又微躬身施了一禮,道:“我在宮里,諸事不便。這里有一封信,想麻煩大人跑一趟,幫我遞給家父?!?/br>
    她說著,從衣袖里抽出一個小小的紙卷,用銀灰色絲綢扎著,雙手捧給了陸德海。

    這信箋紫底銀絲,綁扎得很是精巧。陸德海見了登時心中狂跳,推辭的話再也說不出來,把紙卷接到了手中。這東西叫薦扎,是世家大族間最正式的一種舉薦方式,持信人將得家主親自接見,從此納入家族庇護(hù)。上品世家講求風(fēng)雅隱秘,拉攏舉薦之事都藏在下頭,表面上一派矜貴典雅,輕易不肯接納新人。這機(jī)會太難得,抓住了可以少奮斗二十年,他不過是一時善意流露,想不到竟得了如此厚報!陸德海難掩激動,緊握著薦扎,低聲道:“多謝……劉女官成全?!?/br>
    展眉沒有回答,默默的躬身施了一禮。

    陸德海當(dāng)晚回家,和老管家細(xì)細(xì)商議了一番,第二日便投帖到劉府,尚書臺左丞劉大人果然親自接見,把他請入內(nèi)廳私談。劉盈是極偏心自己小女兒的,展眉在宮里孤苦伶仃,差點被帶到沅江去,劉盈事后得知心疼萬分,對肯出手幫忙的陸德海十分感激。劉云兩家爭斗相持多年,他知道以一人之力不可能撼動云氏,猜測是陸德海誤打誤撞,碰上了什么忌諱,才逼得云氏放手。他對云白臨這個老對手十分了解,知道將來必有秋后算賬,才讓展眉把陸德海引到自己面前來,打算觀其心性,施以庇護(hù)。陸德海一進(jìn)門來,他見了對方一身鐵骨,卻又沉穩(wěn)可靠雄心勃勃,心里便叫了個好,暗忖圣上果然銳利眼光,提拔的臣子個個不凡。

    兩人歸了主客入座,劉盈便又稍稍考教,問陸德海學(xué)問。陸德海是底下摸爬滾打下過真功夫的,此時對答如流,句句皆在點上。劉盈十分滿意,便問陸德海將來打算。他素來溫厚,說起話來輕聲細(xì)語,不疾不徐,此時流露出欣賞之意,陸德海大受鼓勵,不知不覺便把自己深藏的野心說了出來,道:“圣上厚恩,下官無以為報,只想著有得覲天顏,匡輔大寶的那一天?!?/br>
    所謂得覲天顏匡輔大寶,便是指位列九卿,御前聽政。陸德海雖然是朝官,卻沒有御書房行走的資格,重新授官后再沒有單獨覲見圣上的機(jī)會。他滿腔的熱意無處傳遞,便下定決心要披荊斬棘,走到皇帝面前去。朝廷里三公九卿皆為九邦砥柱,背后有無數(shù)家族支撐扶持。他一介孤身,懷抱這樣狂妄的想法,堪稱荒唐大膽。劉盈啞然失笑,卻也喜歡他勃勃向上的生氣,沉吟一會兒,委婉道:“年輕人,有朝氣是好的,但是要實際?!?/br>
    陸德海點點頭,誠懇道:“下官知道這是奢望。不過記在心頭,督促自己向上而已。下官是泥里滾出來的,不敢忘了出身,現(xiàn)在只想著做點實事,能夠福澤百姓,惠及旁人,便是實際考量了?!?/br>
    劉盈很認(rèn)同,長嘆道:“為人臣子有這份心思難得,不枉費陛下栽培你一場。眼下你在隸察司分管科舉,便是實實在在一件福澤百姓的好事,好好干,像你這樣的人,選上來越多越好。”

    他說到科舉,陸德海卻不吭聲了,面露為難之色。分管科舉雖然惠及寒門,卻也要往長遠(yuǎn)打算。他自己走過科舉這條路,知道朝中人皆抵觸,就算陛下大力推行,怕也四面掣肘,將來難以發(fā)展。朝廷里就這么些個位子,他提上來個寒門,便擠掉一個世家,這種得罪人的事情做多了必有隱患,就算有陛下在身后撐著,怕也難逃罵名。他早已為難許久,現(xiàn)下便將這層顧慮和劉大人提了一提。

    劉盈是政事辦老的,陸德海一說便知根底,微一沉吟,道:“朝里辦事可逆風(fēng)不可逆水,只要肯干,再艱難也能開路;可若得罪了人就難爭上游了。你能想到這么長遠(yuǎn),看得又清楚,實在難得。今年秋后我家里幾位子侄也要入仕,等機(jī)會合適,會想辦法幫你挪一挪。你屬意那個部院呢?”

    陸德海聞言大喜,連忙起身相拜。他早就想過,最好還回經(jīng)略督事治水,一方面是自己本行,做出來是件踏踏實實的功績,另一方面有錢有權(quán),可謂名利雙收。劉大人既然主動提起,他便把這個打算說了出來,懇求劉盈幫他活動。

    他在朝中跌宕,幾番大起大落劉盈都清楚,見他還想回經(jīng)略督事,便有些遲疑,道:“經(jīng)略督事里水渾,幾個家族把持大局,抱成了鐵板一塊。陸大人吃過虧,還想再去試煉嗎?”

    陸德海懇切道:“人脈二字,全在經(jīng)營。那時候下官孤高自傲,不懂得和光同塵,現(xiàn)在想來,還是我自己錯得多。大人放心,下官現(xiàn)在已知深淺,絕不會重蹈舊轍?!?/br>
    經(jīng)略督事的太卿是老朋友,劉盈想了想,覺得此事容易,便點頭答應(yīng)下來。陸德海欣喜無限,連忙大禮謝了又謝。他是個知分寸的,知道人家肯給多少支持,還要看自己日后表現(xiàn),當(dāng)下不再多提要求,坐了坐就告辭。劉盈很欣賞這位年輕有為的陸大人,親自送到了外廳。直到人走了,才慢吞吞轉(zhuǎn)過身,就在檐下望著院子里迎春金黃的花朵,輕嘆了嘆。

    他這挖人墻角的事,做得可真不夠地道。

    劉氏早已站了位,圣上大力推行科舉,家族自然要全力支持??烧撍约核叫?,對這事是不大認(rèn)同的。寒門子弟縱有能力,沒經(jīng)過家族幾代熏陶,眼界短淺,怎么能治國?科舉口子一開,世家與庶民共同理政,各有立場難以協(xié)調(diào),怕是將來朝中要大亂。眼下這個陸德海,明擺著就是圣上的馬前卒,要靠他開路的,可不是也一樣看出了利弊?趨利避害,本來就是人之本性。這事做成了,也是毀譽(yù)參半,做不成,那就是萬劫不復(fù),沒人愿意犧牲前程的。圣上到底還是年輕,把人想得天真。

    他順?biāo)浦?,把陸德海引走,也算含蓄給陛下提了個醒。這個年輕人確實不錯,栽到科舉里,可惜了。

    劉盈嗟嘆了一番,想到年輕皇帝的倔強(qiáng)與強(qiáng)硬,默默搖了搖頭。

    三月中旬,容胤終于結(jié)束了勸農(nóng)儀典,帶著大批人馬回宮。

    兩人已經(jīng)有月余沒見,泓想念得不行,可容胤回來還得先行國事,要到祈豐殿正堂把金甌里供奉的五谷換新。群臣圍護(hù)皇帝行國禮,泓不得機(jī)會親近,只得眼巴巴的跟在后面。好不容易等到事畢升座,容胤借著換儀服的間歇,才狠狠抱了抱泓,在他耳朵上親了一親。兩人一觸即分,泓心里悵然若失,怔怔的看著天子高立丹墀之上,帶領(lǐng)群臣為來年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向眾神祝禱。

    正式的祈谷大典在籍田已經(jīng)做過了,這次不過三拜而畢,御駕就移到崇極殿受禮。泓從未覺得這些繁瑣的儀典如此難熬,眾人皆肅穆,唯他滿懷急切,焦躁的等待陛下屬于他的時刻。直等到日頭過午群臣才退,他躡手躡腳的進(jìn)了內(nèi)殿,見陛下正換衣服,就遣退了宮人,將外袍輕輕搭在容胤肩上。

    容胤沒有回身,只是順勢拉著泓的手,把他往懷里帶。兩人挪了幾步,一起摔進(jìn)軟榻中。泓預(yù)感到要被摸了,便緊張地繃起腰身,向后仰起了頭。容胤忍不住笑了起來,果然探進(jìn)衣服里曖昧而纏綿的摸他,低聲問:“這么多天,一個人干什么了?”

    泓意亂情迷,晃著腦袋小聲說:“等陛下?!?/br>
    容胤滿心窩的鼓漲溫柔,緊摟著泓咬耳朵,說:“一離了皇城,我就后悔了……下回說什么也得一起去。”

    他一邊說,一邊解泓的衣服,抓著泓手腳,恨不得把他團(tuán)團(tuán)揉搓成一個小球扣在掌心里。泓大白天的就被脫光,害羞得全身發(fā)紅,遮遮掩掩地藏在寬大的朝服下,被皇帝半哄半勸,到底親熱了一回。兩人蹭在一起膩歪許久,互訴別后諸事,泓便告訴容胤科舉春闈已畢,隸察司審出了百余考卷,只等皇帝御筆欽點。容胤微一思量,就讓他把卷宗拿到暖寧殿去替自己審閱,又囑咐他對新科舉人們多加關(guān)照。泓都一一答應(yīng),容胤便和他十指相扣,緩緩道:“這一塊,以后就交給你了。將來越做越大,必然會搶了世家大族的利益。這是一條得罪人的路,你會被人仇恨唾罵,陷害誹謗,你全心栽培的人,會反過來敵對你。你辛苦開路,耗費無數(shù)心血,回過頭會發(fā)現(xiàn)大部分人都把功勞歸到自己身上,反輕賤你佞幸媚主。這條路苦辛多而歡愉少,可是一旦做成,將遍惠天下,是件值得做的事?!?/br>
    “我也可以讓你管錢管糧,一道圣旨就能讓你得眾人追捧,名利雙收??擅莻€讓人舒服的東西,卻不能讓人燃燒。一輩子總該竭力做點什么,把渙散的精力熱情都凝注起來,發(fā)光發(fā)熱,過向上的人生。這是我的野心,所以,我也這樣為你安排。你要是有別的想法,就告訴我,我們再商量?!?/br>
    泓還在意著自己沒穿衣服這件事,小心翼翼把裸露的腰臀往皇帝的懷里藏,點頭道:“沒有別的想法,這樣挺好?!?/br>
    容胤含笑問:“這么干脆就答應(yīng)了?”

    泓“嗯”了一聲,答:“臣從龍?!?/br>
    容胤不再說話,湊過去在泓臉上親了無數(shù)回。

    第28章 收局

    轉(zhuǎn)眼就進(jìn)了四月。春暖花開,凍土漸化,樞密院結(jié)束了上一年國庫對賬,劃撥了銀流下來,治河工程便重又開始。這是朝廷主持治河的第三個年頭,短短幾年時光,漓江已經(jīng)大變了模樣。驪原周氏郡望內(nèi)山地多水脈少,桑蠶不服水土,繅出來的都是下等粗絲,色澤黯淡,質(zhì)感粗劣,往日少有人問津。可朝廷收絲都為軍用,絲質(zhì)不講究,價格給得又好,農(nóng)家便紛紛棄田從桑,在重巒疊嶂的山地間栽種起綿延不絕的桑林。

    下游荊陵隆氏境內(nèi)常年泥沙積淤,積成了一片漫無邊際的淺泥沼,如今聚集了十幾萬役夫在這里淘灘作堰,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河道的雛形。這些役夫本是當(dāng)年水患失田的流民,現(xiàn)在領(lǐng)著工錢一干好幾年,索性就在荊陵安了家。這些人手頭活絡(luò),衣食住行總要有個來處,商家聞利而動,便在漓江沿岸熱熱鬧鬧的開起了店面,每天無數(shù)商船往來,把昔日冷清清的灘涂變成了紅火火的水路碼頭。

    在漓江入海口,朝廷特設(shè)的靜水港已經(jīng)修建完畢,加上云氏大力扶持,北上商船全在沅江卸船,每日吞吐貨流無數(shù)。商業(yè)一起,稅銀就增,朝廷在漓江課稅都是通過世家繳納的,樞密院算好數(shù)額奏上來,容胤見了便長長舒了一口氣,覺得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大石終于放了下來。

    朝廷連續(xù)幾年傾盡府庫,眼下終于能緩口氣了。

    這幾年他東挪西湊,拆了東墻補(bǔ)西墻,精神時刻緊繃著,生怕哪里出了差池,拿不出銀錢。云周隆三家今年稅銀翻了幾番,多了這筆錢周轉(zhuǎn),哪怕邊疆再起戰(zhàn)事也不怕了,還可以往天下糧倉里多放一點糧,補(bǔ)上當(dāng)年賑災(zāi)的窟窿。等整條河水路通暢,沿岸碼頭大興商業(yè),退耕失地的百姓也可以有個活路。

    他心情極好,便下旨大加褒獎,又令兩河督道協(xié)理三家繳稅,盡快讓銀流回籠?;实埤埿拇髳?,朝中便暖如春陽,眾臣都松了一口氣,知道來年差事好做。豈料沒過了兩天,云氏突然攜周隆二姓并大小屬族上本乞赦,說是域下治河擾民無數(shù),請朝廷免賦一年,作百姓安宅之資。

    乞赦免賦是大姓的特權(quán),凡郡望內(nèi)有天災(zāi)人禍,家主都可以上本乞赦,為域內(nèi)百姓請命。這也是皇族和世家交易的一種隱晦方式,當(dāng)年太后垂簾時令云氏出銀撫軍,作為交換,就曾免了云氏五年糧稅??裳巯聡鴰彀塍?,朝廷正值用銀之際,漓江三大郡望并十幾屬族同時上本乞赦,擺明著就是來者不善,要趁人之危,合力向皇帝施壓。世家聯(lián)合反逼人君是國之將衰的不祥之兆,奏本一出,舉國皆震,朝野上下登時嘩然。

    漓江富庶,每年的稅入幾乎占了國庫的半壁江山,沿岸幾姓世代聯(lián)姻,早同進(jìn)同出,盤根錯節(jié)結(jié)為一體,如今統(tǒng)一了戰(zhàn)線公然拒稅,朝廷縱想追究,也難單拎出一家懲戒。何況眼下治河到了關(guān)鍵時候,稅銀收不上來,朝廷就沒錢再投入,只能停工干等。尚書臺左丞劉盈急得起了滿嘴的燎泡,當(dāng)晚就領(lǐng)著尚書臺眾位輔政大臣入暖寧殿勸諫,請求年輕氣盛的帝王暫且退讓,下詔罪己,向世家低頭。眾人都知道此事是因皇帝拒婚而起,便委婉相勸,建議就算不立繼后,也應(yīng)該讓云婉以外封承恩的身份重入后宮,施以恩寵。眾臣聲淚俱下,勸得口干舌燥,可年輕的帝國皇帝面無表情地聽完,卻始終不作表態(tài)。

    世家是皇權(quán)統(tǒng)治的根基?;实塾H政才幾年,羽翼未展勢力還沒扎下,這時候得罪云氏,相當(dāng)于砍掉自己一條臂膀;而云氏攝政幾百年,在朝中已經(jīng)根深葉茂,難以撼動,真若橫了心和皇帝叫板,最后怕是個兩敗俱傷的結(jié)果。群臣勸諫不成,眼見著皇帝一意孤行不計后果,難免憂懼。事關(guān)重大,軍中亦有驚動,眾位效忠將軍和皇族外封王索性合奏了一本,懇請皇帝以大局為重。有道是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一家出了事,果然滿朝同聲相應(yīng),同氣相求。眼見著眾人一面倒的支持漓江三家,容胤冷笑了一聲,索性再不聽諫,御筆飽蘸了朱砂,批了個“準(zhǔn)”字,便令下發(fā)各部,廣而告之。

    他這個“準(zhǔn)”字批下來,別人還未怎么樣,倒打得漓江三家措手不及。所謂乞赦不過是個要挾,三家本抱著漫天要價的打算,等著朝廷就地還錢,豈料年輕的帝王沖動行事,竟然真就免了一年錢糧,寧可吃悶虧也不肯低頭。三家聚頭一商量,覺得眼前的便宜不妨一撿,等國庫入不敷出的時候,自然叫皇帝知道其中的厲害。九邦大小世家無數(shù),這三家?guī)ь^倒逼皇權(quán)占了便宜,其他人未免也暗生覬覦,想要效仿。一時間有人擔(dān)憂有人暗喜,有人惶懼有人蠢蠢欲動,朝野上下俱靜,只等著看皇帝如何收場。眾人心思各異,容胤只作不知,若無其事的令樞密院重做了預(yù)算,照舊治河。

    四月五月云淡風(fēng)輕的過去,進(jìn)了六月,一年過半,樞密院便覺得有些吃緊了。往年漓江三家繳上來的稅都拿來貼補(bǔ)治河,如今缺了這筆進(jìn)項,就得從別處騰挪,一來二去幾處款項沒有著落,樞密院只得請旨拖延幾日。容胤知道樞密院不好過,當(dāng)即溫言安撫,準(zhǔn)了延期。這仿佛是一個不詳?shù)念A(yù)兆,是帝王凜然威儀被臣子冒犯的一個開始,九邦萬眾矚目,都看到原來三家聯(lián)手,就可以問鼎天子之尊。一時間朝野人心浮動,議論紛紛,逼得尚書臺左丞劉盈不得不出面站位,帶領(lǐng)一眾世家高調(diào)效忠,力保容胤大位安穩(wěn)。

    治河延期撥款的消息傳到漓江,宛如往火藥桶里扔了個炮仗,霎時就炸開了花。三家拒稅,朝廷無力掏錢治河的消息早就在民間流傳,眾役夫或是水患失地的流民,或是貧寒的窮苦人家,拖家?guī)Э谠诖说爻隽?,都指望著五年后攢筆銀錢可以安家。一旦朝廷停工,就是斷了眾人的生路。大家一年辛苦到頭,稅都沒少交,豈料都進(jìn)了云周隆三家的腰包,后果卻要眾人自己承擔(dān)。這一下群情激憤,民怨沸騰,幾乎是一夜之間,各地都有人揭竿而起,舉起大旗帶領(lǐng)憤怒的人群向三家問罪。

    這一次震蕩被后世稱義,以云隆周三家的衰落為標(biāo)志,預(yù)示著古老皇朝終于進(jìn)入中央集權(quán)的新時代。隆氏首當(dāng)其沖,十幾萬役夫在郡望內(nèi)聲勢浩大的張揚起來,隆裕亭幾乎嚇?biāo)?,連忙就近聯(lián)系周氏派兵相救。豈料連環(huán)套環(huán)環(huán)皆套,周氏早先一步被隆氏套死。原來周氏境內(nèi)已經(jīng)全民皆桑,產(chǎn)出的蠶絲雖然粗硬,價格卻低廉,連尋常百姓都承擔(dān)得起。漓江治河役夫十幾萬,工錢又給得高,眾人手頭活絡(luò)了,都愿意買塊漂亮的絲綢給家里妻女添衣。今年因著乞赦,朝廷沒有收絲,大批的下等蠶絲繅出來,有錢人不屑一顧,就全靠著治河役夫購買。現(xiàn)下這樣一鬧,周氏的絲綢就全砸在了手里。周氏百姓幾年前就棄耕從桑,吃糧全靠賣絲得利,絲賣不出去,一家老小全都得餓死,還不等治河的役夫們鬧起來,周氏郡望內(nèi)已經(jīng)自己先開了鍋。

    眨眼間一條大河就寸寸沸騰,沿岸民眾盡舉義旗,向三家問罪??ね锒际鞘兰易灾蔚模患也贿^萬余民兵,怎么頂?shù)米“傩盏耐粞蟠蠛#恐苈杉乙妱莶缓?,?dāng)即共同上奏,深刻向皇帝承認(rèn)了錯誤,表示頭年稅銀早就齊備,如今境內(nèi)盜賊繁多,恐怕有失,請?zhí)熳于s緊派人下來收銀,順路幫忙把流民鎮(zhèn)壓一下。他們之前挾恃逼迫帝王,現(xiàn)下知道這一筆帳必要算清,只得硬著頭皮叫長子親自捧本上奏,給皇帝送人出氣。

    兩家長子在朝中位高權(quán)重,已經(jīng)多少年不曾跪拜人前,如今卻不得不素衣免冠,大禮拜倒在御書房外向天子請罪。這兩人早做好了沉重的心理準(zhǔn)備,知道這一回皇帝非把他們臉皮撕地上蹭幾個來回不可,豈料奏本剛遞進(jìn)去沒一會兒,侍墨參政就捧盤送了出來,打開只見朱砂如血,御筆親書,批了個“準(zhǔn)”字。

    兩個“準(zhǔn)”字一出,滿朝文武皆盡膽寒。

    明眼人此時都看了出來,所謂治河,從一開始就是個連環(huán)套。先是大力扶植,利誘周氏棄耕從桑,讓他們?nèi)囏溄z為生。驪原產(chǎn)絲粗劣,只能販?zhǔn)劢o百姓或軍用,皇帝便派了大批流民在隆氏郡望定居,沿江大興商業(yè),作了周氏的售絲的下游。這一路貨走貨來,全靠沅江云氏的港口吞吐,硬生生造了條生產(chǎn)——流通——銷售的商業(yè)鏈出來,把三家綁死在一條河上,只要其中任意一環(huán)被朝廷掐住,就沒人能獨活。

    更可怕的是,這陷阱如今明晃晃擺在眼前,卻逼著人眼睜睜往下跳。

    這次民亂,兩家都翻了天,云氏卻封了郡望逃得一劫,是因為海路未盡通,港口還不成氣候。等過幾年云氏成了南來北往的樞紐,就再也不能獨善其身了。周隆兩家已經(jīng)綁死,云氏還有機(jī)會脫身,大可以封了海港,保持郡望獨立??稍剖鲜钱a(chǎn)絲大郡,販貨進(jìn)出若走別人家港口,每年光租港就不知道要扔進(jìn)去多少錢,何況港口厚利,縱使云安平下令禁港,也自有人萬般規(guī)勸,貪圖一分厚利。漓江沿岸繁盛已顯,真金白銀的在眼前擺著,就算家主下令抵制,也難保家族里其他人不動心?;实垡呀?jīng)給鋪好了路子,順之便家族繁盛,逆行則萬人阻攔,縱使知道如此一來經(jīng)濟(jì)命脈全交到了朝廷手里,也不得不心甘情愿的被皇帝牽著鼻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