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本是直接要去那院子的,誰知半道遇上了四皇子,我就轉到這邊來了。” 她帶有幾分嫌惡,且疏遠稱呼皇子。 “郡主用過晚飯沒?不妨在此一起?我一個人也怪寂寞的”” 褚靖貞未拒絕,蓮心便上前侍奉擺了碗筷并盛上兩碗糯米粥,褚靖貞便回頭看向蓮心,忽然似笑非笑說得一句話: “你也算小心,這丫頭從沒領到人前去過?!?/br> 木容一下怔住,下意識抬眼去看蓮心,蓮心也是一瞬慘白了面色。她早已有所覺悟,即便從不將蓮心帶到人前,可云深卻知道蓮心來歷,總會借著這機會算計自己一遭,只沒想到,他竟是想借褚靖貞的力。 “去年尚在巒安,她賣身葬主,是個忠仆。” 木容未做絲毫隱瞞,也知道根本瞞不住,況且褚靖貞這樣的性子大約也喜歡坦誠之人,果然如此褚靖貞微點了點頭,卻忽然帶出些自責來: “或許我早該覺察云深有心算計你,當初你初入上京,他便對我隱約暗示過你身旁的丫鬟很是眼熟。” 木容沒接話,卻也沒掩飾厭惡,褚靖貞見她如此反倒心下寬慰,卻是回頭去看蓮心: “你同木家的糾葛,只不要牽連主子就算你有心,更別鬧出什么不堪大事,我也只裝作不知?!?/br> 言辭中可見對蓮心和木三的仇怨也知曉的清楚,說罷轉念一想,又對木容說起: “只她的身份到底會帶累你,我明日去官府辦下一封文書,往后誰再問,你只說這丫頭是你到上京后我賞賜的?!?/br> 木容倒沒想到,褚靖貞竟肯替她背起這事來,推說是她所送,誰還敢再說什么?況且罪臣家奴也一貫是罰沒發(fā)賣,蓮心卻因是丁少爺通房丫鬟這才充作家人一道遣返,褚靖貞說去官府辦文書,大約是想把她的身份過了明路,且如今丁家的主子已然死的一個不剩,留一個婢女也實在叫人不必擔憂什么。 “得了,我不喜那些酸溜溜道謝的話,你也不是會說那些話的人,還是省些力吧!” 褚靖貞忽然一揮手,倒叫本一心感念預備道謝的木容失笑,為表謝意,只得親自侍奉給褚靖貞布菜,褚靖貞倒心安理得的享受,吃的極為愜意。 二人無話,用罷飯后冬姨又送上親手制的荷花糕,周家別院也有冰窖,這時候的荷花糕倒叫褚靖貞有些新鮮,用罷點心,正是吃茶的時候,木容方才忖度著將下午四皇子來時的意圖告訴了褚靖貞,只沒說趙出下跪的事。 褚靖貞一聽便擰眉,再掩不住的厭惡。 “四皇子一貫貪心不足又上不得臺面,幾個皇子中也只有他一貫叫人瞧不起,背后從無支持?!?/br> 她這一說,木容倒忽然明白石隱為何選四皇子了。出身是一回事,這從無支持卻是最好控制的。她這一沉思倒叫褚靖貞又誤會起來,只是她到底看了木容幾眼也未曾再問,思量了半晌,看著木容腿腳道: “賢妃一貫得寵,如今又有了四皇子這養(yǎng)子,今年生辰大約是要大肆cao辦的,后宮熱鬧的很,到時你不妨和我一起入宮瞧瞧?!?/br> 木容忽然心念一動,遂笑道: “真是趕巧,我今日一早才同廉郡王世子提起,想去觀瞻一番賢妃鳳儀,郡主竟也來邀約。”轉頭又叫了蓮心來: “明日記著同世子知會一聲,我到時同郡主去,不必世子費心了?!?/br> 她當著褚靖貞的面,褚靖貞這才緩和面色: “倒也不必了,本也是他求到了我跟前來,只說那日他攜帶你入宮恐有不便,怕給你引去閑言碎語?!?/br> 木容聽了微怔后失笑: “世子爺行事還真是妥當。” 褚靖貞卻又在她面上來回看過,這才轉而去贊起簡箬笙: “這些年里京中貴族子弟中他也算是個拔尖的,人品秉性都好,只可惜了,卻出在廉郡王府,圣上和三表哥想要重用也不能,總忌諱他那貪心不足的老子。” 說罷又看木容: “眼下正是關頭,我知道你不想襄國公涉足朝堂,萬一一個不甚就如同當年丁家一般,可三表哥為人處世你總也清楚,是個寬和良善的,所以你也不必為此和襄國公賭氣了,現(xiàn)下,也只你們兩個相依為命而已。” 這番話說的也算是推心置腹了,木容飲了一口茶,卻并沒回她,只帶出了幾分意興闌珊的神情。 她不回,不是不想說什么,而是不知要說什么,瞧褚靖貞這番言辭和方才刻意觀察,顯見著她當初自國公府搬離且夜間又大鬧一場的事,叫石隱尋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甚至或許還編造出她為著保住她兄妹都無事而有心支持四皇子的理由??蛇@也不過是她自己的猜測,褚靖貞對她想要入宮的事已然生疑,她若一個回答不甚,恐怕還會引來更深的疑惑。 只是如此一來,反倒真就叫自己不便行事了。 “郡主也說了,只剩了我們兩個相依為命,所以我萬般珍惜,只想我們兩個能好好的,長命無憂?!?/br> 這一回,她說的是心里話,不覺著帶出哽咽,眼中盈盈淚光。褚靖貞見她如此,也不便再說什么??赡救葸@一下也看的清楚,褚靖貞大約也卷入這場奪儲之戰(zhàn)中,而她選擇的,也是三皇子。 “罷了,你好生將養(yǎng)吧,不過幾日便是賢妃生辰宴了,別到時你這腿腳還不好?!?/br> 褚靖貞說著便起身,木容正要相送,她又頓住回頭: “靜安侯的事,可須得我插手?” “先行謝過郡主了,只是此事還要問過我五妹主意才是?!?/br> 褚靖貞是心熱為她,可大約也總存有半分私心,不叫趙出給四皇子添了勢。見她這般回,褚靖貞覺著也對,木容眼下對木家眾人也只這個妹子肯頗多照料,可見當年在木家后宅是一起過過苦日子的,情意自然非比尋常。她點點頭,也沒再多說,自是去了。 木容方才狠狠吐了一口氣,回頭去看蓮心,蓮心面色仍舊不太好,卻是笑了笑。眼下有褚靖貞這一番相幫,實在也為她解了不少煩心。 幾日里連番勞心勞心,木容早早也就服了藥歇下,玉瓶兒不只是留了涂抹傷處的藥膏,也留了方子添補,藥中大約有安神助眠的,木容正思量著石隱覺著心里發(fā)酸,漸漸便睡了過去。 蓮心一瞧便熄了燈悄悄退出去,見著冬姨正在外間。 “蓮子叫姑娘留在了五姑娘那邊暫且伺候,這幾日就得累著你天天守夜了?!?/br> “不妨事,姑娘夜間一向少喚,守著姑娘睡也還安心些,冬姨這幾日也不少勞神,也快些歇著去吧?!?/br> 蓮心輕聲催促,冬姨笑著也就去了,蓮心便掩了往小廳去的外門,又把木容臥房門虛掩住,在臥房外稍間的熏籠上安置了。可到底時辰還早,便支了燭臺繡起一方帕子。木容不擅針線,外間賣的帕子雖精細卻沒什么獨特,她繡著繡著不覺著掉了淚。 從前她也是這樣在燈下,給鴻郎制扇袋兒,銀絲線繡了祥云還要用金絲線勾上邊,鴻郎最是喜歡??扇缃癫挪贿^三兩年光景,整個丁家都已不復存在。 木三縱然可惡,可到底還是鴻郎太癡了些,如今她也落得如斯境地,倒不知她自己作何感想了。 然而眼下云宅中,木寧歇著的正房偏院里,她也正在屋中燭火下不住的發(fā)急,順著窗子往外瞧,一個小丫頭趁著夜色慌張跑來,木寧眼神一亮: “大少爺什么時候來?” “這……大少爺去青竹姨娘院子里去了,奴婢方才門外還聽見大少爺安撫青竹姨娘,說等她身子好了就扶她做二房夫人……” “等她好?” 木寧滿腔希冀化作悲憤,惱恨道: “聽說她傷的不輕,還想做二房夫人?陰曹地府去想吧!” “看來,你真是一心叫她死的?!?/br> 暗處里,云深忽然悠悠窺探一聲,驚的被鎖在屋中的木寧魂飛魄散。 ☆、第一一五章 “夫君誤解了,我,我只是一時氣急而已,危兒的事真不是我交代的,你也清楚,她是左相夫人賞賜給我的人!” 木寧慌張辯解,陳青竹叫危兒一刀捅在了身上要死不活,那危兒隨后也溺斃在池塘,又嚇的云二郎侍妾驚了神滑了胎,云家本送她回了娘家預備休棄,可不知怎的又把她接了回來,卻把她鎖在正房的偏院里。 云深自大門幽暗處走出,嚇的通風報信的小丫頭驚慌不已,他身后幾個小廝,得了眼色上前來開門,木寧正是慌張又欣喜,誰知那些個小廝卻進去將一齊和她鎖著的水仙扭了出去,水仙痛叫幾聲就被小廝堵了嘴,一路帶了出去。 “你就這樣寵愛陳青竹?她傷了你不問青紅皂白就這樣待我?” 木寧見鎖又落下登時死了心,淚水橫流不甘的叫嚷起來,云深卻只笑笑,待院子里人退凈了只剩他二人: “我從前也一樣這般寵愛過你,你不虧?!?/br> 前世里她就如陳青竹,木容才是她,那時的木容甚至還過的遠不如她,可木容二十年里,卻從未給他添過分毫煩憂,就好似府中從沒有這樣一個正房夫人。他一時出神感嘆,木寧卻只當他說前年在上京時,他將自己錯認成定親的木家女兒,情深相待。 “云郎,就算我錯了,可如今我們總算在一起,你莫再賭氣可好?成親到如今你連看都不愿看我一眼,我心里難受的很,可陳青竹的事,真不是我做下的?!?/br> “是不是你做下的又有什么分別?眼下所有人都覺著是你,那便是你吧。我只需要一個聲名狼藉的妻,叫我收容在府,顯我君子之名。我本也不想這樣待你,當初在巒安也同你說的分明,是你自己貪心不足,惦記著原配嫡妻這名頭,自己把自己推到了這一步,怨得我?陳青竹無非比你聰明些,我和她不過幾面之緣,哪里來的情分?” 云深冷笑,嘲諷看她,卻看得木寧渾身發(fā)冷生生顫抖,這樣的話他卻能如此溫柔說出,眼下這樣實在叫她萬般陌生,他哪里是當初她認識的云深? “不必這樣看我,不過做了幾出戲,你就當做真情當做真看透了我?你眼下已到極限,往后肯老實些我就養(yǎng)你到老,只是別妄想什么鶼鰈情深朝夕相對。若再生事……” 他眼中寒光一閃: “我不會休你,即便你不在了,原配嫡妻的名頭,還給你長長久久的留著?!?/br> 說罷,不留余地轉身而去,木寧正自驚恐,就見又進來了兩個十六七歲的丫鬟,容色均好,卻神情冷淡。 云深是預備這樣鎖著她一輩子么? 她忽然狠狠害怕,更是后悔,眼下這般,還不如不叫接回來,等他一封休書。 木容雖是一夜睡的不夠安穩(wěn)幾次醒來,可歇了一夜到底精神好了許多,清早蓮心給她用藥水洗過腿腳,再上藥前就不禁贊了起來: “到底是神醫(yī)的徒弟,這才兩日光景就已結了一層痂,幸好沒傷著筋骨,要不了幾日也就好了?!?/br> “是呢,今兒就覺出里面有些發(fā)癢?!?/br> 木容到底有些消沉,她一早睜眼是先叫莫桑往國公府去探石隱的,誰知大門緊閉,果然是不許莫桑再進去。他倒真是說到做到,心這樣的狠!木容狠狠咬牙,直叫他等著,早晚有連本帶利收回來的時候。 “叫冬姨不必擺早飯了,咱們一會子往惟和樓去吃點心!” 她要招搖過市,看他能穩(wěn)得住心不能。 蓮心一眼看透她心思,不覺發(fā)笑: “姑娘還是省心些吧,國公爺現(xiàn)下做正事,要真出個好歹,你又比誰都后悔,何必來呢,糟踐的還是自己!” 木容聽罷咬牙切齒,不過片刻又xiele氣去,蓮心說的可不就是真的。 “姑娘想吃惟和樓的點心,不如我出去買給你可好?瞧這樣子,倒好似受了多大委屈?!?/br> 外間有人揚聲發(fā)笑,進來一瞧原來是蓮子。 “方才在外間給姑娘準備熱水就聽見了,五姑娘那邊眼下也沒什么事,怕姑娘少人伺候就叫我回來了,只是叫我?guī)г捊o姑娘一聲,五姑娘預備著身子差不多了就要搬出去,現(xiàn)下已然叫王mama出去覓合適的宅子了,我怎樣勸也勸不住?!?/br> 木容一聽有些悵然,只是她早也透露過心思,總也愿寄人籬下,眼下沒了木家羈絆,叫她出去和吳姨自立門戶好好的過日子也好。且她離了自己這里,恐怕還方便了趙出往來。 這樣一想,心也松了些。蓮子侍奉著木容洗漱后,果然往碎銀籮子里撿了塊二兩的銀子,就出門往惟和樓給木容買點心去了。 馬車到了惟和樓,蓮心點了幾樣木容愛吃的點心,卻要等著現(xiàn)做,清早惟和樓里客人也少,她便往一處單間里坐等著,正是百無聊賴,卻聽著房門忽然咔的一聲響,她只當點心這樣快就制好了,正是含笑起身預備回去,卻一見進來的人,面色陡然一變。 “蘇姨娘好?!?/br> 蘇涼月含笑入門,見她行禮問安,便趕忙叫起,仍舊嬌軟嗓音,獨有一股子風流之態(tài)。 “如今蓮子姑娘也是富貴人了,等閑少見,想見著還得一清早守著,等出了門才能見到。” “姨娘說笑了,奴婢要伺候姑娘,自然少出門,不想姨娘也來買點心,倒是恰巧遇上。” 蓮子說著錯身要走,卻叫蘇涼月一歪身子擋住了門,笑容漸漸透出嘲諷: “我如今哪里還有閑錢吃惟和樓的點心?” 蓮子登時白了臉色退開幾步,蘇涼月便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