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節(jié)
“不管怎么樣,我們都還是要努力?!鳖櫲綦x決定不能再等,吩咐雪盞,“將仙方活命飲和五味消毒飲都煎來,按我教你的方法煎。” 雪盞應是,過了一會兒將煎藥的藥拿來。 “這兩副藥……行嗎。”毛順義知道,按理說這兩副并不對癥,他怕顧若離著急心里亂了,顧若離拿小的漏斗放進韓氏嘴里,一勺一勺的喂她仙方活命飲,“清熱解毒,消腫散結,也算是對癥,先試試?!?/br> 韓氏身邊的婆子被他們驚著,緊張的道:“縣主,我們太太她病情加重了嗎,會死嗎?!泵髅鞑皇且呀浐昧藛幔趺绰犓麄冋f的卻是很嚴重的樣子。 “不知道?!鳖櫲綦x看了眼婆子,喊她幫忙扶著韓氏的頭,怕嗆著她,“現(xiàn)在看著,只要她的體溫降不會上去,明天降下去了,就沒有關系。” 婆子心里抖了起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扶著韓氏的頭,喂著藥。 “岑大夫?!鳖櫲綦x喂完藥看向岑琛,“您覺得外用的藥,可要再添加一些?將大黃和生芪藥量再加一些?” 岑成想了想,點頭道:“好,我去配藥?!?/br> 病房中,燈一直亮著,三個人進進出出,添藥加藥煎藥,一整夜都沒有睡,韓氏的體溫雖沒有再升的很高,但也沒有降下去。 ……顧若離累的靠在墻上,看著韓氏慘白的臉,心里也有點絕望。 她懂的,所知道的能用手法都用上了,如果韓氏還是如此……那么她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毛順義臉色發(fā)白的坐在椅子上,一整夜他喝了幾壺的茶,人也憔悴下來,岑琛更是如此,前一次失敗后對他的打擊很大,如果這一次還是感染導致病人死了,以后,他也不確定自己還能不能堅持。 “怎么樣了。”顧若離從病房出來時,就看到趙勛站在外面正在等他,她一愣,道,“你怎么沒有去休息?!彼麨榱粟s路已經好些日子沒有睡好了。 趙勛摸摸她的頭,柔聲道:“睡覺何時都能睡,急什么。” “對不起啊?!鳖櫲綦x嘆了口氣,往病房掃了一眼,道,“我也不知道會怎么樣,前些日子還謹慎的提醒自己,這類手術千萬不能貿然去做,可沒過幾天我就得意忘形的想要嘗試了?!?/br> 這對于她來說,簡直是當頭棒喝。 “你已經很好了?!壁w勛含笑道,“她若非不是你救治,或許還活不到現(xiàn)在,就算即刻死了,也不是你的錯?!?/br> 這就和岑成當初治毛老伯一樣,人確實都要死的,她這里不行無論病人換到哪里都沒有辦法??墒?,不能因為病人必死,所以你就能隨隨便便的對待她的生死。 她犯了和岑琛當時一樣的問題,在一切都是無法掌控的情況下,她做了這件事,所以,現(xiàn)在局面不可控就是情理之中。 還連累了岑琛和毛順義。 “顧大夫?!贬『兔樍x走了出來,毛順義道,“您不要自責,我們已經盡力了。而且,若非是您,這樣的外傷我們至多上藥再添內服,旁的不說,單腹部那道傷口就足以斃命。就算此次我們沒有成功,可對于我們來說,已經是莫大的進步?!?/br> “嗯。”岑琛道,“當時我可不知還有縫合之術,更不知道,術后還有那么多的風險和危險,現(xiàn)在既知道預防,我們就一定能對癥找到可用的藥?!币郧八麄冎朗軅亓藭?,但只是知道結果,從沒有人告訴他們從受傷到病人死亡之間的過程。 是如何死的,失血過多還是感染并發(fā)癥……這些對于他們來說,太重要了。 顧若離朝他們笑笑,道:“是我消極了,可見心態(tài)不好。一路順遂的結果,就是讓我有些忘乎所以,難以接受失敗?!?/br> 趙勛心疼的看著她,蹙著眉看著了眼病房,瞇了瞇眼眸,眸底露出殺意。 就算是死也是死于他的刀下,而和顧若離無關。 “用早膳吧。”二妮提著食盒過來,笑盈盈的道,“你們一夜未睡,快吃點東西,要不然一會兒得難受了?!?/br> 顧若離點頭,幾個人去隔壁擺了早飯,二妮想說什么,被雪盞拉了出來,低聲道:“縣主心情不好,你別在一邊嘰嘰喳喳的說著話?!?/br> “???”二妮不解,“縣主怎么了?” 雪盞嘆了口氣,無奈的道:“韓氏發(fā)燒,縣主說很可能發(fā)生了感染,還有可能得一種叫破傷風的病,她費了一夜的功夫,到現(xiàn)在熱還沒有散?!?/br> “怎么會這樣?!倍菀彩菨M臉的擔憂,臉糾在了一起,怒道,“都怪那個叫寶兒的孩子,要不是他惹事,怎么會這樣?!?/br> 雪盞搖搖頭,治不好病和寶兒沒有關系,顧若離只是自責和焦慮。 顧若離早飯只吃了幾口,其他人都各自去忙,顧若離坐不住,看著趙勛嘆了口氣,他摸摸她的頭,柔聲道:“要是累就去歇會兒,不還有別的大夫嗎?!?/br> 顧若離搖頭,她哪里能睡得著。 “都是要死的人,你若不救她還是死,你何必耿耿于懷?!壁w勛勸著道,“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這次不行,下次就再努力?!?/br> 顧若離知道他在安慰他,便抱著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上,悶悶的道:“那是條人命,縱然再不待見,可也不想她死在我手里?!彼f完,就聽到隔壁韓氏的婆子喊了一聲,顧若離蹭的一下站起來,抬腳就朝外面跑。 和方才悶悶不樂的樣子判若兩人。 趙勛失笑,縱然再沒有把握,可她還是會全力以赴。 “怎么了。”顧若離推門進去,婆子就喊著道,“方才我們太太嘴角斜了一下?!?/br> 難道真是破傷風?顧若離的心立刻提了起來,上前查看韓氏的癥狀,從脈搏上依舊看不出病癥來,但是她的熱度并沒有繼續(xù)升高,顧若離有些焦躁了,對毛順義道:“毛大夫,將我的針拿來?!?/br> 她要施針,就算不行,她也不能坐以待斃。 “再喂一次藥?!鳖櫲綦x接過針包,對岑琛道,“傷口再清洗一遍?!?/br> 岑琛應是,幾個人又忙了起來,顧若離滿頭大汗,下針時手都有些輕微的顫抖。 趙勛站在門外,隔著窗戶看著顧若離,她較小的身影站在高高的床前,疲憊卻又堅定,他瞇了瞇眼睛,陳順昌從一邊走了過來,低聲道:“三小姐自從開始研究縫合術后,就每天都很忙碌,七爺得空勸勸三小姐吧,守著祖宗教的東西就好了,這些以前沒有大家不也好的很,能治的病就收不能治的就不收,像三小姐,太苦了?!?/br> 還讓人心驚膽戰(zhàn)的。 趙勛挑眉,看向陳順昌,問道:“這些,不是顧老爺子教她的嗎?” “老爺子可不會這些?!标愴槻惠呑痈櫧鈶c,縱然不會治病,可藥他也認全了,而且還能背幾個方子,“以前也遇到過類似的傷癥,都是直接上藥,雖說死了很多,但也有活下來的。大家可沒有三小姐這樣,還守著一夜的,要是病人多了,大夫怎么吃的消。” 難怪她說是看書看的。 原來顧解慶也根本不知道這樣的手法,趙勛眉梢微挑,心情很復雜。 她堅持,創(chuàng)新,求進步,這是好事,亦是她的成就,這讓他與有榮焉也很驕傲,可是在不認同的人眼中,便就成了異類,若是他,他便不在乎。 可是卻不愿意她承擔這樣的指責和非議。 趙勛沒有說話,靜靜望著顧若離的背影, “燒退了!”就在這時,他就看到毛順義跳了起來,一個四十幾歲的大男人忽然喜極而泣,“顧大夫,燒退了!” 顧若離伸手去量體溫,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她松了口氣笑了起來:“確實退了。”又道,“到入夜時如果不發(fā)燒就沒事了?!?/br> “到夜里不發(fā)燒就沒事了啊?!表n氏的婆子聽著就念著阿彌陀佛,這兩天一夜她簡直是度日如年,就跪在顧若離面前,“縣主,多謝您救命之恩,是我們太太不知好賴,還說你的不是,望您大人大量,原諒她?!?/br> 他一開始也擔心顧若離會借故刁難,可是直到現(xiàn)在,她看到的都是他精心盡力,她明白,他們在顧若離眼中根本什么都不是。 人家沒有將你放在眼里,當成對手,又怎么會費心思去害你。 “等她好了再說吧?!鳖櫲綦x道,“一會兒她醒了你略喂些粥給她喝,旁的別給?!?/br> 婆子應著是。 顧若離不敢懈怠,在病房里一直熬到戍時末,韓氏后面一直很平穩(wěn),中間還起來吃了東西,精神很好,她才真正的松了口氣。 “沒……沒事了嗎?”毛順義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從來沒有這樣的體驗,顧若離朝他笑笑,點頭道,“是!沒事了?!?/br> 毛順義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起不來了。 岑琛興奮的站在韓氏床邊,望著韓氏的眼睛都是亮的,韓氏被他看的惱火,怒道:“瞧什么,一點規(guī)矩都沒有。” 在岑琛眼里,此刻韓氏沒有性別,甚至連人都不是,只是代表著,他們第一次手術的成功。 是個里程碑。 “都去休息吧?!鳖櫲綦x道,“我守一夜,明天你們來換我?!?/br> 岑琛擺著手:“你們回去休息,我在這里守著?!边@對他來說太重要了,他要親自看著韓氏轉好。 顧若離還是有些不放心:“你們去休息吧,等確定沒事了我才能放心,要不然回去也睡不著?!泵樍x就接著話道,“趙將軍還在等您呢,這兩日您不要管,若是有事我們會去找您,你好好陪趙將軍,人家可是等了一天一夜了?!?/br> 縱然她自己沒有避諱,可是被人這么說顧若離還是紅了臉,咳嗽了一聲,道:“那……那我走了?!?/br> “去吧,去吧。”毛順義說著朝窗戶外面看了一眼,趙勛還坐在院子里喝茶,他都坐了一天一夜了,“沒想到,趙將軍人這么好?!?/br> 岑琛嗯了一聲,又去看韓氏的傷口。 顧若離出了院子,走過去從后面抱著趙勛,咕噥道:“我好累。趙公子請我喝酒吧?!?/br> 趙勛笑看著她。 顧若離左右看看沒人,就飛快的在他嘴角親了親:“要是你沒錢,那我請你吧?!?/br> “沒事了?”趙勛見她滿面疲憊,心頭憐惜不已,顧若離點頭,道,“工作結束,沒事了!” “今天算了,明天你再舍命陪君子吧?!壁w勛拖著她起來。 顧若離就揚著眉頭,打趣他:“我可不舍命。再說你是君子嗎?!?/br> 他來陪他過年,可她卻忙著做事,累著他在醫(yī)館里耗了兩日,她內疚不已。 “小丫頭?!壁w勛捏了捏她的臉,將她的手捂在手心里,柔聲道,“先回家去睡一覺,有什么話明天再說?!?/br> 顧若離笑著點頭。 夜里的慶陽非常冷,用呵氣成冰形容也毫不為過,顧若離披著大皮氅也覺得冷的下不了腳。 “坐車吧?!背隽碎T,趙勛見她這樣,就用自己的披風將她裹在懷里,顧若離舍不得此刻的氣氛,搖著頭道,“你要是不累的話,我們就走走吧。” 趙勛看著她點了點頭。 兩人就順著空無一人的街道慢悠悠的往回走,趙勛問道:“病人的危險階段過去了?” “算是。”顧若離打了個哈欠,覺得手冷,就將手順著趙勛的袖子塞了進去,貼著他的手腕,“唔!舒服多了?!?/br> 她的手涼涼的,鼻尖凍的紅通通的,眼睛里也滿是血絲,可臉上卻是皆是心滿意足的樣子,他騰出一只手來攬著她的肩膀,低聲道:“這么高興?” “高興啊。”顧若離道,“不過是高興你在這里,不是高興韓氏不發(fā)燒了。” 他就笑了起來,眉開眼笑:“我可沒看出來?!?/br> “你就和我拿喬?!鳖櫲綦x在他的手腕上掐了一下,道,“是,這些日子我很思念七爺,簡直是茶不思飯不想?!?/br> 趙勛悶悶的笑了起來,很受用。 發(fā)現(xiàn)這丫頭越來越會說話了,高興時還能哄著幾句! “這就乖了?!壁w勛滿意點頭,道,“你還沒說,為什么韓氏病情穩(wěn)定,你卻不高興。” 顧若離就垂著頭,有氣無力的道:“這次其實算我們走運,救治的時候我們幾乎將早先我們準備好的藥都用了一遍,三個人耗了兩天兩夜才穩(wěn)定住,可是后期總不能一直如此,若是再比韓氏嚴重一點,我們或許就沒有辦法了?!?/br> “所以,這一點都不值得高興,反而充分暴露了我們的無能為力,我們的不足之處!”顧若離嘆氣道,“在病房里時我就一直在想,若是她真得感染了怎么辦,敗血癥自不必說,破傷風也夠我們吃一壺的?!?/br> “敗血癥和破傷風?”趙勛凝眉道,“很難治嗎?” 顧若離點頭,和他大概說了一下病理,又道:“……要是有藥,就不用怕了?!彼料滦膩碜屑氉聊ヒ幌拢降子檬裁此幒线m。 “要什么樣的藥。”趙勛問道,“你開個單子出來,我讓人去找?!?/br> 顧若離望著他搖了搖頭,道:“不是缺藥,而是不知道用什么藥?!敝嗅t(yī)講究頭疼醫(yī)頭,腳疼醫(yī)腳,所以,并沒有針對性的類似于抗生素的藥。 “那就找人。”趙勛暫斬釘截鐵的道,“將天下所有名醫(yī)找來,大家一起討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