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從小也都是大家族里長大的，不管她自己脾氣如何，但是這家里頭東風(fēng)壓倒西風(fēng)的事兒見的也多，眼下這么來，怕是要有事兒。

    二太太看了一眼顧九曦，雖穿著寬松的衣裳，不過她這肚子還不到三個月呢，娘家人……不就是該這個時候出頭嗎？

    二太太站起身來，淡淡一笑道：“突然想起來，方才雖然先去看了太夫人，不過老太君還有一句話忘了說，正好我跟你一起過去?！?/br>
    顧九曦感激的朝她一笑。

    不管自己能不能解決，二太太能有這個心，敢往這渾水里淌，她心里是一千一萬個感謝。

    清平面上又是一閃而過的尷尬，不過還是道：“請。”

    幾人穿過花園，到了太夫人院子里。

    一路上，二太太像是什么都沒看出來的樣子，只說花兒好看，花園別致，又說太夫人心善，叫顧九曦好好伺候她。

    不多時到了太夫人院子里，遠(yuǎn)遠(yuǎn)的就聽見女孩子的哭聲。

    二太太稍稍走到了顧九曦前頭，將她的身形擋了半個，三人進(jìn)了屋子。

    太夫人在上首坐著，孟夫人坐在下首，太夫人面前跪著孟佳萱，滿臉淚痕。

    看見二太太進(jìn)來，太夫人眼睛瞇了瞇，二太太就跟沒看見一樣，笑道：“想起來我們家里老太君還有一句話我忘了說，特地跟著一起過來了，您不會怪我吧?！?/br>
    太夫人笑了笑，道：“別這么多禮，都是親戚?！?/br>
    二太太笑了笑，道：“老太君說等天氣涼快了，想請?zhí)蛉巳ノ覀兗依镒！?/br>
    聽了這話，顧九曦原本有點緊張的心差點笑出聲來，二太太什么時候都是這么耿直的性格。

    這一聽就是托詞的話，也只有她能這么面無表情，一臉嚴(yán)肅認(rèn)真的說出來了。

    太夫人臉上也絲毫不見不快，道：“回頭一準(zhǔn)兒去?！?/br>
    二太太已經(jīng)坐了下來。

    顧九曦的視線在孟佳萱和孟夫人兩個身上不住的搖擺，孟佳萱在太夫人面前告了她什么？自打上次從宮里回來，早上請安她倆都沒打過照面。

    肯定又是孟夫人攛掇的！

    不過……顧九曦看了看二太太，只有有她在，這話想必就說不出口，盼著那個時候太夫人已經(jīng)能冷靜下來，想明白了。

    不過孟夫人卻不打算放過她，只見她笑了笑，沖著二太太道：“你府上也有不少通房小妾，庶女也不止一個兩個了?！闭f到這兒，她特意看了看顧九曦，意有所指。

    “你們府上的姨娘病了，可有不叫兒女去看的？”

    孟夫人勝券在握看著顧九曦。

    你們府上這位二太太性子我也是知道的，你說她是偏袒你，還是說實話呢？

    不管是明目張膽的偏袒，還是實話實說，孟夫人覺得今日她都能贏上一遭。

    ☆、第110章

    屋里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二太太身上，顧九曦則是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只見二太太笑了笑，跟孟夫人道：“我們府上倒是沒有跟嫡母只差了三歲多的兒女?！彼粗戏蛉诵Φ煤苁菚崦?，分明再說，能有好人家的女兒嫁進(jìn)來你就燒高香吧。

    孟夫人一口氣噎在胸口，前些日子被氣壞了的胸口眼下又有點隱隱發(fā)作起來，她喘了兩口氣，道：“不管有沒有！她嫁了進(jìn)來，就是我孟家婦了，自當(dāng)好好教養(yǎng)前頭將軍留下來的孩子才是！”

    顧九曦看了一眼二太太，緩緩走到孟佳萱身前，“我怎么你了？”

    孟佳萱眼神里閃過一絲恐懼，可是又想起孟夫人告訴她的話。

    橫豎她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現(xiàn)如今自己又有了孩子，你看看行亦現(xiàn)在落魄成什么樣子，你可想好究竟要不要幫著我。

    顧九曦緊緊盯著孟佳萱的眼睛，看她的眼神從驚恐到迷茫，最終又堅定了起來，終究是嘆了口氣。

    孟佳萱沖著她不住的磕頭，“求太太讓我看一眼姨娘，聽說姨娘病了，我知道姨娘身份上不了臺面，我只求看她一眼，之后便老老實實的，您說什么我便做什么?！?/br>
    二太太眼神里閃過一絲不喜，她是知道這孩子一直在孟夫人身前養(yǎng)著的，而且孟夫人早年的經(jīng)歷……比方那個跟孟將軍生辰只差了八個月的孟家二少爺……就算當(dāng)時太夫人也出來說是早產(chǎn)，但是孟夫人到現(xiàn)在都沒混進(jìn)京城的貴婦圈兒里。

    可是今天的事情還是得看太夫人，二太太又看太夫人，之間太夫人眼神落在正給顧九曦磕頭的孟佳萱身上，一動不動。

    顧九曦道：“我再問你一遍，我怎么你了！”這句話說的極其有氣勢，不僅僅拉住了孟夫人的注意力，還將孟佳萱嚇得打了個嗝。

    “我想見姨娘！”孟佳萱回過神來，咬著牙又去磕頭了。

    顧九曦冷笑一聲，招手叫露瑤過來，在她耳邊低語幾聲，露瑤隨即出了屋子，顧九曦尋一椅子坐下，對二太太道：“煩勞母親再坐一坐?！?/br>
    又看太夫人跟孟夫人，“我已經(jīng)差人去叫了。”說完對孟佳萱道：“你倒是有孝心?！庇謱Χα诵?，道：“看來我們府上的丫鬟婆子們該敲打了，大小姐被逼到這個樣子，后院的丫鬟病成這個樣子，竟然沒有一個人告訴我。”

    二太太冷笑了一聲，“原本在自己家里不這么著的?！彼粗戏蛉说溃骸翱梢姺蛉斯艿暮眉??！?/br>
    太夫人的臉色已經(jīng)變了，她深吸了兩口氣，惡狠狠瞪了孟夫人一眼，道：“這事兒都是小孩子的錯，小孩子本就經(jīng)不得事兒，聽了兩句讒言就急了，回頭我好好教她?！闭f著又叫丫鬟，“還不將大小姐扶起來，當(dāng)著親家太太的面哭成這個樣子，也不覺得丟臉！”

    孟佳萱心里一陣陣的發(fā)慌，不過還是站起身來，拿了帕子拭淚，嚎啕大哭變成了輕輕啜泣，只是還站在一邊，姨娘不來她就不走了！

    太夫人心里一陣陣的懊惱，當(dāng)初就不該聽她說話，又當(dāng)著顧家的人叫看了這一幕……太夫人強擠出一個笑容來，跟二太太道：“倒是讓你看了笑話了?！?/br>
    二太太淡淡一笑，道：“誰家沒有個煩心事兒，說起來若不是跟我們家里姑娘相關(guān)，我也不留下來?！?/br>
    這一句說起來著實有些不客氣，太夫人也不答話了，只拿眼睛不住的瞪孟夫人和孟佳萱。

    不多時，外頭又有了喧嘩聲，清平去掀了簾子，只見一行三個人進(jìn)來。

    旁邊兩個都是年長的婆子，中間那人容長臉，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身上的衣服也是半新不舊的，被兩人攙著走到中間，二太太一臉的驚異，忍不住的去看顧九曦，這人分明就是——

    “姨娘！”孟佳萱已經(jīng)哭著撲了上去。

    二太太止不住大笑起來。

    只見中間那人躲開孟佳萱，沖著太夫人行禮道：“太夫人，奴婢是夫人家里的陪嫁，聽說家里二太太來了，特地來給二太太磕頭問安的。”

    “很是不必磕頭了，”二太太笑道：“你們家夫人有了身子，扶著跟我一起走吧。”

    說著，二太太站起身來，道：“我從小讀女訓(xùn)女戒等書長大，我父親書房里還有不少話本，都是懲惡揚善的稀奇故事，沒想今天在將軍府看見的……比話本上海去要稀奇。”

    顧九曦專門等到兩個婆子來扶她，這才起身對孟佳萱道：“從今往后，你還是別來我院子里，我院子小，容不下你這大腳。”

    說著便跟在二太太身后，沖太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一起走了。

    等到顧九曦跟二太太離開，屋里安靜的連針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太夫人哆嗦著嘴皮子，咬著牙從座位上起來，用盡渾身力氣走到孟佳萱身前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直將人扇到在地，“這便是你說的她苛待你姨娘？不給你姨娘飯吃，不叫你姨娘有活路？你連你姨娘是哪個都分不清！”

    孟佳萱軟在地上，也不敢掙扎，也沒力氣站起來，只是嗚嗚的哭。

    孟夫人站在一邊一言不發(fā)，太夫人道：“你們真是太清閑了，從今天開始，你給我好好的面壁思過去！一天抄上兩卷佛經(jīng)，好好的磨一磨你的性子！”

    二太太一言不發(fā)，走在最前頭回到東院。

    坐下許久才對顧九曦鄭重其事道：“你這樣不行！回門的時候你說什么都好，這才多久？三個月都沒到，你肚里還有孩子呢，她們就敢這樣！”

    顧九曦解釋道：“這都不是事兒，這東小院——”說著她也愣住了，她原先以為這東院的人都是將軍的，現(xiàn)在看來……將軍許久不回來，怕是有人心思活絡(luò)了。

    二太太看顧九曦一臉菜色，又想起她肚子里的孩子還沒滿三個月，放柔了聲音，略略笑了笑，“不過你今天這個主意的確不錯，怎么想出來的？”

    顧九曦還在想著這院子里有人通敵，下意識答道：“我見了那三個人，她說大小姐一兩歲就被抱走了，從此再沒見過，她說再見面自己都要認(rèn)不出來女兒了?！?/br>
    二太太嗯了一聲，道：“總還不算太笨?！庇值溃骸澳氵@樣——原先在家里看你聰明，怎么現(xiàn)在嫁了人反而笨了？”又道：“你要管著東院，將軍的人也在你手里捏著，在婆家可不能像在娘家一樣！”

    顧九曦點了點頭，二太太見她沉默，以為她還沒想明白，又語重心長勸道：“這個時候你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在將軍身上，方才你也說了，她自打女兒一兩歲就沒見過了，那后頭這十幾年都是怎么過的，都是將軍關(guān)著她，你只說不能違抗將軍的意思，別的一概都別管！”

    顧九曦有點想解釋她這是想引蛇出洞，想勾著孟夫人露出破綻，想后院那三個人也能露出破綻來，她拿了最大的把柄，才能將這些人都清出去。

    可是……關(guān)系到將軍的隱秘，倒是不好說了。

    顧九曦咬著指頭，看著二太太關(guān)切的眼神，道：“您放心，就這一次，我要是再讓她們騎到我頭上來，我就絞了頭發(fā)做姑子去！”

    二太太這才點頭，忽然又皺眉道：“后頭那通房怎么回事兒？說是病了？”

    顧九曦?fù)u了搖頭，“不知道，倒是沒人說?！?/br>
    二太太思忖片刻，道：“多半是假病。”她上下打量顧九曦兩眼，“我去看看，你也別起來了。”

    說著，二太太帶著方才去太夫人屋里那三個人去了后頭小院。

    顧九曦靠在軟塌上沉思。

    的確嫁進(jìn)來的時間太短，前頭又有說她不能懷孕的風(fēng)波，讓她所有的主意都集中在了外頭，這院子里的事情倒是沒注意了。

    她肚里這個孩子……若是不將這院子整治得跟鐵桶一般，如何能安安心心的生孩子。

    顧九曦想了一會，叫了衛(wèi)婆子進(jìn)來，又加了露瑤聽音兩個在一邊聽著。

    “后頭馬氏病了，今日叫大小姐捅到太夫人那里，我竟然被問了個正著，卻又一點不知?！?/br>
    幾人驚呼。

    聽見顧九曦又道：“后院伺候的兩個丫鬟，不管是誰透了消息出來……一個是心不在東院，一個卻是知情不報，兩個連帶家人都賣了?！鳖櫨抨仡D了頓，“遠(yuǎn)遠(yuǎn)的發(fā)賣了，今生今世不叫她們有機會回京城?！?/br>
    衛(wèi)婆子是第一次見顧九曦整治下人，就連露瑤聽音兩個，從前見過的夫人也沒這個樣子的，一時間有些驚呆。

    顧九曦又問了一句，“可聽見了？”

    幾人連忙點頭，顧九曦又道：“再去查，這院子里所有人的關(guān)系，誰能出去，誰跟旁邊院子人有來往，這樣的人都安排去掃地洗衣，不叫進(jìn)正院來。”

    衛(wèi)婆子又點頭。

    顧九曦又說了第三條，“馬氏病了，我這要養(yǎng)胎又要生孩子，斷然沒有留病人在院子里的道理，拉去田莊，叫人好好看著她。”

    “好！”二太太從外頭進(jìn)來，笑道：“聽你吩咐這三樣，我總算知道你還沒傻?！倍箓€眼色，屋里下人都出去，二太太道：“你別以為嫁了人就什么都不用想了，嫁了人才是開始呢?！?/br>
    顧九曦問道：“后頭那人……怎么樣了？”

    二太太冷笑道：“自己餓的，虧得我不是第一次見了，手上腳上一按就是窩，半天彈不起來，又是面色蒼白，眼皮浮腫，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是什么重病呢?！?/br>
    顧九曦點頭，“那下午就送出去！”

    二太太道：“你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坐著八抬大轎從正門里進(jìn)來的?！?/br>
    顧九曦的眼神堅定起來，結(jié)結(jié)實實說了一句，“您等著看吧！”

    二太太欣慰的笑了，不過立即又面露為難之色，道：“當(dāng)時老太君說太夫人很是喜歡你，怎么……”

    沒等顧九曦回話，二太太就自己想明白了，嘆氣道：“早先你大伯母也是老太君精挑細(xì)選出來，可是現(xiàn)在你看看。”

    顧九曦陪著嘆了口氣，道：“總之我會好好過日子的，不為了別人，就為了我自己?！?/br>
    二夫人點頭，又囑咐一句，“回頭我常來看你?！?/br>
    當(dāng)天下午，跟二太太一起出門的，還有一輛馬車，載著馬氏去了郊外的田莊。與此同時，顧九曦大大方方差了人過來匯報，說是有人病了，送到田莊上養(yǎng)著，那兒山清水秀，風(fēng)景宜人，最適合養(yǎng)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