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膽子也太大了！”孟夫人看著坐在她對面的孟佳萱，正由丫鬟給她敷臉，“你也是的，怎么自己的姨娘都認(rèn)不出來！”

    孟佳萱捂著臉，張嘴只覺得一陣疼，早上被太夫人一巴掌扇裂了，好的自然是沒這么快的。

    “行了行了?！泵戏蛉瞬荒蜔┑溃骸澳阋膊挥脫?dān)心，橫豎將來不算是你的親事還是你的嫁妝，你看她這個樣子，是能管你的嗎？總之我都給你辦了，你不用擔(dān)心?！?/br>
    說著孟夫人想起顧九曦的嘴臉來，心里一陣厭煩，不由自主道：“還得想個什么法子……懷著孕，搞不好就是一尸兩命，這么好的機(jī)會，絕對不能放過?！?/br>
    太夫人也在房里生悶氣，“老了老了，一個個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边B晚飯都沒吃。

    到了晚上掌燈時分，東院所有的下人都被排查了一遍，顧九曦很是慶幸的看見朝外頭通消息的，加起來一共不過三家。

    現(xiàn)在這三家都在院子里跪著。三個丫鬟跪在前頭，家里人跪在后頭。

    周圍站著一圈的下人，顧九曦則在她正院的廊下坐著，手里拿著厚厚的一摞身契。

    顧九曦先叫了銀瓶出來，道：“馬氏生病，你怎么就不知道上報呢？”

    銀瓶哆嗦一下，下午顧家的二太太進(jìn)來，她也是看到了的，自然知道事情敗露，小聲道：“她也不是生病，就是吃不下飯，現(xiàn)在天氣熱，奴婢便沒當(dāng)回事兒?！?/br>
    顧九曦笑了笑，又問跟銀瓶一個屋子住著的丫鬟，“你呢？你怎么沒說?！?/br>
    那丫鬟道：“銀瓶jiejie不叫說?！彼⌒目戳算y瓶一眼，道：“她說姨娘可憐，許久沒見過女兒了，說不過幫她一幫。奴婢一時心軟……就沒說了?！?/br>
    “等等，你方才叫她姨娘？”顧九曦冷冷道，“姨娘？她是誰家的姨娘？”顧九曦忽然提高了聲音，“將軍不同意，她這輩子都成不了姨娘！”

    顧九曦一笑，道：“當(dāng)然沒我同意，她依舊是個丫鬟?！?/br>
    “還有你。”顧九曦看著跪在下頭的第三人，依舊是個不到二十的年輕丫鬟，被孟夫人屋里嬤嬤的兒子勾上了手，然后就幫著傳遞消息了。

    雖然知道她這不過是咎由自取，不過顧九曦還是沒忍住說了一句，“都一年了他都不肯娶你，你卻還相信他……”顧九曦嘆了一口氣。

    顧九曦將這三家的身契都挑了出來，話說的很是明白，“既然在這院子里做事，那這院子里的事情是一點都不能外傳的，這道理想必你們都懂。”

    站著的下人入雞啄米一般的點頭，只是地上跪著的三家人就不那么痛快了。

    銀瓶哭訴道：“馬氏她們幾個孤零零在后院住了那么久，安安生生的一點事兒都沒有，就算是獎勵，也該叫她見見大小姐啊。大小姐都長到——馬上就要十二歲了，連自己生母都沒見過，擱在——”

    衛(wèi)婆子已經(jīng)上前扇了她的嘴，兩下就出了血。

    顧九曦皺了皺眉頭，“這是將軍的決定，連我都要遵守，就別說你們當(dāng)下人的了。再說這家里什么時候輪到下人替主子做主了？”

    顧九曦說完這兩句，道：“朝廷上有人犯了事兒，有發(fā)配三千里之說，我雖然不能讓你們發(fā)配三千里，不過發(fā)賣三千里還是可以的。刑部每旬都有發(fā)配邊疆的犯人，其中不免有銀子能賣得起下人的主兒，你們便跟著一起去吧?！?/br>
    說著她使了個眼色，有婆子上來將這三家人拖了下去。

    “雖然只是一個人犯了錯，不過我是不會留下家人變成隱患的?！鳖櫨抨仡D了頓，又道：“后頭的三個丫鬟，現(xiàn)在只剩下兩個了，將來……也是用不到兩個丫鬟了，況且她們自己本來也是丫鬟。從今兒起后頭只留一個丫鬟，也不在里頭住，端了飯拿了衣裳就出來。院里的二等丫鬟輪著去，一人一天。”

    “是?！币魂圐R齊的應(yīng)聲。

    顧九曦放緩了聲音，方才用了大棒，現(xiàn)在該上上蘿卜了。

    “不過你們也不用怕，不犯錯兒也就沒什么懲罰了，我才來不到三個月，你們里頭已經(jīng)有人在我手里領(lǐng)了三回賞錢了，將來這領(lǐng)賞錢的機(jī)會還有很多?！奔热徽f了，那便一次講話說得透徹，“我是陛下親封的縣主，每年自有朝廷給我的歲俸，養(yǎng)你們這些人，怕是還有富余。你們好好當(dāng)差，自然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顧九曦站起身來，又撇下一句，“不過我也不是好糊弄的，你們仔細(xì)想想，就能明白了?！?/br>
    等到顧九曦回去，一院子的人這才鴉雀無聲的散了。

    這位夫人嫁進(jìn)來三個月，說話做事一直都溫溫柔柔的，沒想今日一出手就是這么大的動靜，而且……聽她意思，后頭的三個丫鬟怕是要一個都不留了。

    婆子打了個寒顫，心里一點念頭都不敢起了。

    顧九曦回房，馬氏是暫時解決了，還有兩個，還有將軍頭上的兩個孩子怎么辦？

    她咬咬牙發(fā)了個狠，大不了將來直接過繼出去，橫豎上輩子就是這么做的，也沒人說將軍的不是，至于她自己，她就更不怕了。

    不過還差兩個人，一個薛氏是想出家，一個趙氏……

    顧九曦想起趙氏言語間總帶著三分討好，心想說不定能從她身上下手。等解決了這兩個，哪怕一時半會之間解決不了孟夫人，這東院也沒人能下得了手了。

    想著想著，顧九曦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顧九曦心里有事兒，天剛亮就醒來了，她叫來露瑤道：“你去帶上兩個婆子看著，那兩個來請安的人……不叫他們進(jìn)來院子。”

    露瑤面露為難之色，想了想還是斬釘截鐵點頭道：“夫人放心，不管是左腳右腳，我一只腳都不叫他們進(jìn)來。”

    顧九曦又翻回去睡了一覺，起身第一件事情就是讓人將那兩個姨娘帶到了廂房。

    “從前是我太軟了，”顧九曦道：“不過你們放心，你們上回說的話我都記在心里，一個說要出家，一個說要——”顧九曦似笑非笑看了看趙氏，“你這個要求有點不好辦啊?！?/br>
    她又看著薛氏道：“不過出家我能先給你辦了，不過你可想好了，一入空門深似海，再出來可沒那么容易了?！?/br>
    薛氏抬頭看了她一眼，依舊是那么心如止水的樣子，“夫人只管辦就是，能出家……也是我的福氣?！?/br>
    聽音明顯有話要說，顧九曦給她使了個眼色，等到回房聽音才道：“夫人可不能叫她出家，這些人一個個都心眼太多了，萬一她逃了呢？出家也是能還俗的?！?/br>
    顧九曦笑了笑，“我知道一個不能還俗的地方，就是進(jìn)去……得稍稍費些手腳了。”

    五月初十，正好是顧九曦成親滿三月，這天早上，她帶著露瑤，給太夫人道別，回去顧家了。

    ☆、第111章

    不過才三月光景，再來就是恍如隔世的感覺。

    聽見顧九曦回來，婆子急忙引著她到了老太君屋里。

    “怎么回來也不提前說一聲?！崩咸m有點責(zé)備，不過看見顧九曦心里還是開心的，“我好接你jiejie回來，你們兩個也熱鬧些?！?/br>
    顧九曦笑了笑，“滿三月是該回門的，雖然將軍不在，我自己回來也是一樣的?！?/br>
    老太君視線落在她肚子上，笑道：“三個月了？”

    顧九曦笑著點頭，“要說這孩子的日子也好算，就是三月初十懷上的?！逼鋵嵾€有三月十一，不過這種事情就不用拿出來說了。

    老太君笑開了花，“你能這么快有孩子，真是老天爺開眼?！?/br>
    正說著話，二太太進(jìn)來了，看見顧九曦面色紅潤，肚子也比上回大了些，心下輕松，微笑道：“比我上回看你可好些了?！?/br>
    聽她這么說，老太君臉色一沉，道：“雖然嫁過去是要cao持家務(wù)，孝順公婆的，不過明擺著的陷害也不能忍了，我們脊梁挺直了做人，誰都壓不倒我們！”

    顧九曦點頭笑道：“祖母您放心，上回母親說了我，我眼下都明白了，我雖是想好好過日子，井水不犯河水的，不過既然要比個一二三出來，我也不會輸給任何人的?！?/br>
    老太君這才笑笑，顧九曦又道：“今兒回來就是想找兩位老姨娘幫幫忙的?！?/br>
    老太君一愣，“她們？”

    顧九曦笑道：“我們府上前頭將軍的丫鬟，有個非要出家的，我雖能熟讀兩本經(jīng)書，不過出家這等事情倒是不怎么知道了。又想著京郊雖有不少庵堂，不過來來往往的都是香客，她既然說已經(jīng)看破紅塵，要長伴青燈古佛，我自然是要給她尋一處清凈的地方，遠(yuǎn)離紅塵喧囂的才好。兩位老姨娘禮佛多年，我便想著回來問一問?！?/br>
    聽到這番話，老太君很是贊賞的沖顧九曦笑了笑，“早點這么辦就好了。都是年近三十的人了，你這么來誰也說不出個不好來?！?/br>
    顧九曦知道老太君是誤會了，誤會她是想排除異己，不過這事兒也卻是沒什么好解釋的，就這么著吧。

    “可要我陪你一起？”老太君問道。

    顧九曦道：“眼下還不急，我先去問問再說。”

    老太君點頭道：“快去，辦好了正事兒再回來說話?！?/br>
    顧九曦沿著上回走過的小路，往后頭去了。

    隔著老遠(yuǎn)便看見青煙繚繞，而且這味道……跟上輩子在久安堂的一模一樣，顧九曦不由得一陣恍惚，下意識進(jìn)去上了香，又跪坐在蒲團(tuán)上念了幾遍往生咒，這才起身。

    她摸了摸自己已經(jīng)隆起的小腹，上輩子的孩子終究是回不來了。

    “這等年紀(jì)就能念出這等韻味來，可見施主是有慧根的?！?/br>
    顧九曦轉(zhuǎn)身，看見兩個年過六十的老姨娘互相攙扶著過來，在她身邊的蒲團(tuán)上盤腿坐下，顧九曦也跟著坐下，動作很是熟練，就像是天天坐這蒲團(tuán)一般。

    老姨娘略帶詫異看了她一眼。

    幾人對面坐下，顧九曦也不著急說話，仔細(xì)回味了片刻才道：“今日來是有事兒要求兩位?！?/br>
    兩位老姨娘對視一眼，年長的那一位道：“你先說說看?！?/br>
    顧九曦道：“我家里有個丫鬟，自詡看破紅塵，想選一幽靜地方出家為尼，兩位都是禮佛多年，不知道可有什么地方推薦的？”

    兩人又是對視一眼，依舊由年長的那一位開口，“你能求到我們兩個頭上……倒也是個聰明伶俐的人?！?/br>
    顧九曦面色淡淡，道：“這么許多年過去，久安堂里的大師們，怕是年紀(jì)漸長，也要有些人伺候了?！?/br>
    老皇帝都死了二十余年了，就算是再年輕的嬪妃，眼下怕是也都過了五十，更何況庵堂里常年茹素，生活又清苦，身子早早地就衰敗了。

    年長的老姨娘微微點了點頭，道：“我們倒是能替你說一說，至于成與不成……也要看她的造化。”

    顧九曦進(jìn)來之前都沒想過事情能這么的順利，只是轉(zhuǎn)念一想，這兩位多年與世隔絕，說話什么的也都是直來直去的，早就已經(jīng)沒有拿捏別人的心思了。

    想到這兒，她又去上了香，恭恭敬敬念了幾遍往生咒才出來。

    回到老太君屋里，又說了幾句日子過得不錯，撿了兩件日常小事兒跟她說了，顧九曦這才回到將軍府。

    回去的路上，顧九曦就在想，她是回去就跟薛氏說已經(jīng)找好了地方，還是非死不得出的久安堂，還是再等一段，等到塵埃落定了之后再說。

    前者是嚇一嚇薛氏，后者……就是純殺雞給猴看了。

    這三個丫鬟，顧九曦當(dāng)初選的突破口，她覺得能說出真話來的，就是趙氏。

    馬氏是肯定不可能了，她還有個閨女，若是她說了出來，就是給自己的閨女挖墳坑。至于薛氏和趙氏兩個，薛氏一臉的生無可戀心如止水，這樣的人就算是嚇唬，也是不容易的得手的。

    倒是一直話多的趙氏……

    顧九曦點了點頭，既然打定主意是趙氏，那她便不橫生枝節(jié)了。

    轉(zhuǎn)眼便是六月十二，顧九曦早上起來就覺得似乎是個什么日子，不過沒想起來，屋里掛的老黃歷上頭也沒有，便就隨它去了。

    剛吃完早飯，就見聽音進(jìn)來，臉上有些氣憤道：“夫人，西院給大少爺辦了生日酒?！?/br>
    顧九曦恍然大悟，原來是這個。

    記得早先問過孟佳萱，他們兩個都是六月里頭生的，顧九曦抬眼緩緩問道：“初九是孟佳萱的生辰，怎么？西院沒辦嗎？”

    聽音道：“說是兩人的生辰近，便依著大少爺?shù)娜兆愚k在一天了?！彼o緊抿著嘴，半晌才不甘心道：“也沒人跟我們說一說?！庇值溃骸按蠊媚锊鹏[了那一出，不給她辦是她活該！”

    “這有什么？”顧九曦不過一眼，聽音便平靜了下來，“你看看太夫人可有去？既然辦在西院，那肯定太夫人是不會去的。”

    聽音點頭，又道：“不過送了賀禮過去?！?/br>
    顧九曦淡淡一笑，“那你也過去看看?！闭f著又吩咐聽音，“上回我得封縣主的時候，宮里不是賞了些布料等物，撿上兩匹送過去便是?！?/br>
    聽音明白過來，笑瞇瞇的出去了，還拉著露瑤商量。

    “不如我們多去幾個人，一人捧著一匹料子，還能多賺些賞錢?！?/br>
    總是露瑤老實持重，也不由得笑了出來，又看聽音撿出來的布料，笑道：“你別送上十匹棉布過去，稍稍摻上兩匹絹，不然誰都看出來貓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