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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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謝忱是個厲害的人。 他每一個問題,幾乎都在點子上。 一句問責(zé),輕而易舉就把人引導(dǎo)到了他的矛盾點上。 可蕭乾便不驚慌。他只淡淡瞟他:“丞相怎懂醫(yī)者獵奇之心?我只為悟,不為醫(yī)?!?/br> 他嘴里說“只為悟,不為醫(yī)”的意思,是指他只對墨氏本身的家族怪癥感興趣,并不是為了非要把她們治好。雖然他這個“獵奇之心”有些特別,可有才之人大多都有怪癖,蕭乾更是怪癖中的怪癖,他若真的為了一種特殊的病癥,將原就有沖喜之意的墨九代長兄娶回家中,卻也說得通道理。 至化帝深深看他一眼,“那是怎樣的怪???” 蕭乾面露難色,語氣很輕,卻很慎重,“當(dāng)日微臣曾許誓,不往外傳?!?/br> 暖閣內(nèi)靜了一瞬。 時人重諾,至化帝雖然是天子,也不好非要逼人破誓。更何況如今暖閣里頭爭論的問題也不是病癥本身??粗粱勰荚谒伎?,謝忱怕他受了蕭乾的左右,又厲色問王婆子,“你可知曉墨氏她娘用什么換得蕭使君同意娶墨氏入府的?” 王婆子至今仍是一頭霧水,“民婦,不,不知情。” 謝忱臉一黑,“當(dāng)真不知情?” 王婆子曉得的事本就不多,被人特地“請”入臨安,見到天子,也不曉得墨九到底犯了什么事,這會子整顆心都是突突的跳,被謝忱一嚇,腳都軟了,看看蕭乾,又看看皇帝,再看看謝忱,只把頭嗑得“咚咚”作響,搗蔥似的,“陛下饒命!大人饒命!民婦與那墨氏九兒只是近鄰,當(dāng)初為九兒接生,也只是為了收那接生的禮金……與他們家并沒有多深的交情。墨家犯事,與民婦沒有相干啊。” 至化帝見不得老婦哭鬧,看她快要嚇哭了,擺擺手阻止了她,又看向謝忱,冷著臉問:“這便是你要給朕看的證據(jù)?就算墨氏是陰年陰月陰日陰時出生的墨家鉅子命格,蕭愛卿也不一定事先知情?!?/br> 謝忱一怔。 他聽出了皇帝的弦外之音。 至化帝私心并不相信蕭乾會欺騙他。 這些信任,是幾年來蕭乾為他治病“治”出來的。 在一個皇權(quán)至上的時代,皇帝的信任往往可以凌駕在證據(jù)之上。這也是謝忱為什么想方設(shè)法也要證明墨九的鉅子身份蕭乾事先知情的原因。他想借著至化帝對千字引和墨家武器的垂涎來改變皇帝對蕭乾為人的判斷與信任。 說到底,蕭乾有沒有謀逆并不是最重要的,至化帝如何看待他才最重要。 不管他先前奏報的軍備物資失竊一事,還是蕭乾與北勐可汗的書信來往,只要皇帝認(rèn)真追究就一定會查出來蕭乾的破綻。但至化帝不愿深究,一來因為他還用著著蕭乾,二來他對蕭乾很信任。 可信任的基石,卻經(jīng)不起一再的敲打。 只要這份信任被打破,就如堤壩毀塌。 任何一個皇帝,無不想抓緊權(quán)柄,讓江山穩(wěn)固。謝忱只要證明蕭乾想私得千字引,有狼子野心,那么皇帝對兵備物資與書信兩件事的看法都會同樣被推翻。也就是說,蕭乾若想同時掌握武器、物資、人脈這亂世中至關(guān)重要的三點,本身又手握南榮調(diào)兵之權(quán),皇帝必然容不得他了。 于是,墨九的身份,便成了整個事件的關(guān)鍵點。 想通了這個,謝忱不再糾結(jié)于蕭乾與織娘之間的事了。 他的目光看向了跪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孔陰陽。 比起王婆子這個只能證明出身的人來說,孔陰陽才是他打擊蕭乾最重要的利器。 靜默一瞬,謝忱冷聲道:“孔老先生,你可以說了?!?/br> 孔陰陽從楚州坎室逃去之后,樣子似乎更為落魄了。一雙原就暗淡無光的瞎眼,凹陷得更深,青白著臉,身子也瘦削得似乎一陣風(fēng)就能刮跑。聽到謝忱輕喚,他拉拉頭上的羊皮氈帽,抬起空洞的眼,四處張望著,找準(zhǔn)聲源,佝僂著身子往前匍匐著拜了三拜。 “小老兒姓孔,是楚州府的一個陰陽……” 謝忱打斷他,“只說你與蕭家的事?!?/br> 孔陰陽比起王婆子,鎮(zhèn)定了許多,“小老兒以前為楚州蕭家的老宅子看過風(fēng)水,蕭家人都識得小老兒,小老兒偶爾也常去蕭家討杯水酒喝……” 謝忱眉一沉,又提醒,“陛下面前,只談?wù)隆!?/br> 嘴里“哦”了一聲,孔陰陽像是被他嚇住了,緊張地四顧一下,方才道:“當(dāng)初是蕭使君找到小老兒,讓小老兒上蕭府去,以給蕭大郎沖喜為由,攛掇蕭老夫人與盱眙墨氏九兒聯(lián)姻的。” 一石激起千層浪,孔陰陽這一句話比王婆子的無數(shù)句話都有力度。 他聲音還沒落下,暖閣里便響起了抽氣聲。 這句話很明顯的表達了,蕭乾事先就曉得墨九。 可一個在楚州,一個在盱眙,若非有私利,他為什么會知曉墨九? “孔先生好利索的嘴!”蕭乾目光釘子般看向孔陰陽,“相識那樣久,我還真不知孔先生有這般顛倒黑白的本事!”他聲音不輕不重,卻句句刺骨,孔陰陽看不見他,可面色一白,表情明顯有些害怕起來。 謝忱見狀,趕緊道:“陛下,當(dāng)庭對質(zhì),蕭使君應(yīng)當(dāng)避嫌。這般言語恐嚇孔老陰陽,如何問得出真相?” 皇帝臉色已不好看,他抬手阻止了蕭乾,對孔陰陽道:“你接著說?!?/br> 孔陰陽伏在地上,額頭上已有隱隱的汗意,“小老兒那時不知墨家命定鉅子的八字,雖奇怪堂堂樞密使會做此番事情,也自以為是蕭家兄弟情深,并未深想,后來得知那是鉅子命格,方才恍然大悟——還有,在楚州坎墓,小老兒曾被蕭使君逼問墨九可是墨家鉅子一事,因而掉入墓道,得以逃命后,本不欲將此事外傳,可這兩個月,蕭使君一直暗中派人追殺小老兒,想殺人滅口……小老兒實在走投無路,這才偷偷逃往臨安,找到謝丞相……” 不若王婆子?xùn)|一嘴西一嘴沒有重點,這孔陰陽的口舌非常利索,每一個細微處都講述得極為縝密,包括當(dāng)日墨九誤入坎墓,蕭乾如何緊張,如何尋找,都一點不落的陳述出來。 末了,他又重重叩首在地,“陛下,小老兒敢用腦袋起誓,在楚州坎墓時蕭使君便已知墨氏的鉅子身份。若小老兒有半句虛言,必遭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br> 有了孔陰陽的推波助瀾與火上澆油,至化帝的神色與目光已經(jīng)有了明顯的變化,那帝王權(quán)威被挑戰(zhàn)之后的冷意,像一盤臘月的冷水,澆滅了暖閣里的熱氣,整個屋內(nèi)都變得陰冷靜寂。 好一會兒,他方才輕撫著手上的扳指,“蕭使君還有何話可說?” 迎上他肅殺的目光,蕭乾紋絲不動,“微臣坦坦蕩蕩,但憑陛下圣裁?!?/br> 有了證人證言,還如何圣裁? 至化帝微微瞇眸,“你就不為自己辯解什么?” 看一眼王婆子和孔陰陽那幾個手足無措的“老弱病殘”,蕭乾面色淡淡道:“謝丞相把人都串供好了,微臣原本辯無可辯,但陛下給微臣機會,讓微臣辯解,那么微臣以為,既然人都齊活了,還應(yīng)當(dāng)再請一位證人?!?/br> 至化帝抬目看他,“誰人?” 蕭乾目光微垂,“墨九本人。” 暖閣眾人皆是一愣,不知道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謝忱道:“蕭乾想瞞天過海,得千字引拿武器圖譜,自然會先騙取墨九的信任。所以墨九的證詞,又如何能取信于人?更何況,墨九涉嫌殺害紫妍郡主,如今郡主還未尋到,墨九也是待罪之身,又如何可以入殿面君?” 蕭乾唇帶淺笑,并不駁他。 至化帝抬目看他,似有探究。 可他深幽的瞳孔中,只有一片坦然的幽涼。 至化帝默了默,輕輕抬手:“傳!” 皇城司獄,宮里來人時墨九正黑著臉在教訓(xùn)獄卒“人是鐵、飯是鋼,頓頓重復(fù)吃不香”。連續(xù)兩三頓都是一樣的飯菜,她吃得胃都抽筋了,加上在牢室里被囚得生了厭煩,再又被蕭乾狠狠氣了一下,指責(zé)起人來毫不嘴軟。 獄卒得了蕭乾的話,惹不起這個活祖宗,看到殿前有人來提她,激動得就差在地上磕頭感謝送佛上天了??赡趴戳艘谎蹃韼幕鹿倮罡?,卻賴在床上不走。 “沒吃飽,肚子餓,誰找也不去?!?/br> 宦官李福是至化帝的身邊人,平常見過拿喬的主子多了,卻從來沒有見過拿喬的犯人。他看了看牢里個頂個青黑著臉的獄卒,拂塵一甩,尖著嗓子道:“放肆!大牢重地,豈容你張狂?” 說罷他回頭看一眼獄卒,惡狠狠道:“來人,把她給咱家綁了!” ------題外話------ 2016年的第一天,祝大家新年好! 另:錯字再修。么么噠……和和氣氣,美美噠的妹子們,看文愉快! 坑深080米 賜他做妾 獄卒面面相覷,看牢頭。 在墨九被送入皇城司獄的時候,他們就得到過吩咐,要好生照顧這位姑奶奶,她與蕭使君可有“不清不白”的關(guān)系。從這兩日的情況看也確實如此,蕭乾兩度駕臨牢獄,親自伺候診治,也讓他們看清了這個姑奶奶在蕭乾心目中的地位。如今李公公來拿人,二話不說就要上綁,他們便有些為難了。 蕭乾若不失勢,得罪了墨九就是得罪了他。 若蕭乾真的失勢,他們在牢里給墨九的照顧,回頭都是詬病之處。 就算今日蕭乾失勢,明日萬一又翻身哩? 可若他們不綁了墨九,李福是皇帝的身邊人,一句耳邊風(fēng),他們都擔(dān)待不起。 牢頭左右為難地看向墨九,不免納悶了。人人都在為她難著急,她自個兒卻盤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搭著她的痛腳,像一個無辜的局外人,仿佛半點都感受不到皇城里的腥風(fēng)血雨以及蕭家很可能馬上就要來臨的劫難。 琢磨著,牢頭終是狠心,罵咧獄卒。 “你幾個都是死人吶?都愣著做甚,李公公喊綁人,沒聽見?” 先前看牢頭在猶豫,李福老臉上已有不悅。 這會子看牢頭又乖覺地恭敬拍馬,他滿意了,頭高高一仰,得意道:“手腳都麻利些,陛下還在宮里等著提審犯人哩!去得慢了,你們幾顆腦袋夠砍的?” 動不動就砍腦袋,說得這天下是他家的似的。 墨九嗤一聲,從床頭滑下來,扶著墨靈兒伸過來的胳膊,望向隔了一道木頭牢門的李福,“你這個太監(jiān)有點意思,你叫啥名字?” 她看人的時候,一慣正經(jīng)。尤其這時,昏暗的燈火下,她面如染血,眼睛里的光卻很銳利,但凡是個有腦袋的人,也能瞧出這姑娘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衫罡km然是皇帝身邊的大太臨,畢竟窮苦人家出身,對皇帝溜須拍馬還成,對墨家與朝堂大事的理解就不會那么深刻了。今日金瑞殿暖閣里“審訊”蕭乾的結(jié)果,在他看來,都是蕭乾倒臺的預(yù)兆。 沒了蕭乾撐腰,他怎會忌憚一個墨九? 所以,這個平常被人恭維慣了的大太監(jiān)受不住墨九這樣直白的詢問。 他拿拂塵指著墨九,尖著嗓子喝斥:“大膽!咱家的名字,豈是你能問的?” 墨九拔下沾在肩膀上的一根稻草,拿在手上漫不經(jīng)心的舞著圈兒,“你這還真是胡子不長,全長了脾氣。” 這句話一入耳,李福臉色脹紅,登時惱了。 一個人越是缺什么,就越在意什么。太監(jiān)最在意的就是沒有那傳宗接代的命丨根子。像李福這樣的大太監(jiān),在宮外是爺,在宮內(nèi)人人都尊稱他一聲“公公”,哪個會直接喊他“太監(jiān)”,又有哪個敢拿他不長胡子說事? 被墨九這么一激,李福幾欲暴怒。 “來啊,還不給咱家綁嘍!不不不,上腳鐐,上腳鐐!腳鐐上好,咱家今兒倒要看看,除了嘴上利索,你有什么本事翻得了天?!?/br> 墨九腳上有傷,走路都不太利索,若上了腳鐐那走路不等于受罪受刑么?墨靈兒心里一窒,當(dāng)即擋在墨九前面,伸出雙臂,小臉兒上滿是寒霜,“你們要做什么?沒看出來姑娘有傷嗎?” 李福面頰肌rou怪異跳動著,哼道聲:“她若無傷,咱家還不綁哩!” 幾個獄卒兩日來與墨九已經(jīng)混得比較熟稔了,看著生鐵鑄成的重重腳鏈,再看看墨九嬌軟的個頭,都有些不忍心??衫罡_@會子惱羞成怒,聽不見任何人的意見了。他們無奈,只得拿出腳鐐,朝墨九使眼色,讓她配合一下,這樣少吃點苦頭。 墨九似乎沒有看見獄卒的眼色。 與李福對峙著,她的神色比墨靈兒鎮(zhèn)定多了。 事到如今,連獄卒們都可以想明白的事,她心底自然也清楚。 只有蕭六郎出了事,他護不住她了,人家才敢這樣收拾她。 至于蕭六郎會出什么事,聯(lián)系“九宮格”的布局一想,她便明白了個七七八八。所以,因為千字引與墨家武器圖譜的存在,她如今的處境就是一塊鮮美的肥rou,鷹隼環(huán)繞,呱呱亂叫,誰都想尋得機會啄她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