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成功騙過薛昉，對宋驁來說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可對于墨九來說，能在金州甩掉擊西上了這艘船，要對付薛昉，那也是小菜一碟。

    她突然出現(xiàn)在薛昉的面前，先把他嚇了一跳，又笑瞇瞇把他請入了船艙，再然后，她就把薛昉關(guān)在了船艙里，自己與宋驁偷偷溜下了漿輪船。

    當然在這之前，她沒有忘記讓宋驁換下那一身象征王爺身份的蟒袍，穿上普通南榮兵卒的衣服。

    這時候的渡口處，已經(jīng)被南榮兵控制了。

    兩個人一路走過去，幾乎沒有受到攻擊。只不過，不時有南榮兵狐疑地看過來，目光里滿是審視。但墨九一個笑靨如花的“噓”，就讓那些人趕緊的轉(zhuǎn)回了頭，不再理會他們……

    大多南榮兵卒都認識她和宋驁。他們穿成這樣，她又拉拽著小王爺，誰知道是不是接受了什么秘密任務(wù)？誰敢出聲？

    就這般順利繞到渡口左側(cè)，墨九偷偷上了一個斜坡，翻過那坡道往前面走了一段路，便繞到了珒兵的左側(cè)位置。

    “哎呀娘！”宋驁趴在坡上，看著半空中亂飛的箭矢，重重攬住墨九的肩膀，呼一口長氣，“還是小寡婦有法子，這樣就順利逃出來了……”

    說到此處，他頓住，“噫，不對呀，我們逃出來干嘛？小爺是要上陣殺敵的，不是出來躲貓貓的。你說讓小爺建功立業(yè)，這里人都沒有，怎么建功立業(yè)？”

    墨九不理會他的瞎咧咧，大半個身子趴在坡上，把腦子縮在一篷雜草后面，目光瞬也不瞬地望著戰(zhàn)場，過了好一會兒，方別過頭，認真問：“若你是完顏修，在打不過之后，會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宋驁冷哼，“這孫子已經(jīng)跑過一次了，再跑一次，也不奇怪?！?/br>
    墨九拍他頭，“聰明！”

    “別拍我，我又不是旺財?！彼悟垊e扭地偏開腦袋，想想湊過去，趴在墨九的身邊，小聲道：“可那孫子跑不跑，關(guān)咱什么事兒？”

    墨九不正答回答，只勾唇一笑。

    “等著瞧好了?！?/br>
    珒兵素來驍勇善戰(zhàn)，南榮兵雖占據(jù)了極大的開局優(yōu)勢，但是在這樣主力對決的戰(zhàn)場上，想要在短時間內(nèi)拿下完顏修，也非易事。

    在千人敵的攻勢結(jié)局之后，兩軍終于陷入了膠著狀態(tài)。南榮雖然依賴甬道的“暗渡”從背后兩面夾擊得到了勝利的優(yōu)勢，但一個時辰后，南榮兵的戰(zhàn)斗意識都出現(xiàn)了懈怠，珒兵的狀況還沒有太大改變，戰(zhàn)斗力也沒有減弱。

    這些珒?nèi)耍麄兇_實有著強大的反擊力。

    “唉！”遲重揮力砍掉一顆珒兵頭顱，轉(zhuǎn)頭對蕭乾道：“珒狗果然了得，咱南榮的兵卒若有他們的戰(zhàn)斗力，又何至于此？”

    蕭乾不語。

    因為遲重說的都是實話。

    南榮兵有那樣多的優(yōu)勢，居然還沒有在一個時辰內(nèi)拿下對方主力，足以證明珒?nèi)说奈溆隆?/br>
    不過這種取決了先天體力的戰(zhàn)斗力，有時候確實也怪不得南榮人，這也是蕭乾這些年，致力于打造南榮兵進攻和防守陣法的原因。

    一人不足，只能十人來補。

    而今日這一仗……

    蕭乾冷眼掃視著戰(zhàn)場，“勝敗只在早晚。完顏修輸定了?！?/br>
    “是的?！边t重也看得清戰(zhàn)局形勢，想想又不免嘆息，道：“這完顏修，確實是一個古今罕見的將帥之才，若這一次再慘敗于此，便是連敗兩局，戰(zhàn)神的威名受損不說，也不曉得珒國皇帝會不會再信任于他?？上Я耍】上Я?！”

    是英雄，重英雄。

    在遲重看來，完顏修是個好對手。

    而珒兵此戰(zhàn)失利，也確實輸?shù)煤艿姑埂?/br>
    若無墨九，完顏修與蕭乾決一死戰(zhàn)，恐勝負難說。

    蕭乾冷眼淺闔著，并沒有與遲重再搭話。

    他注意著戰(zhàn)局，突地低聲喝問，“怎不見完顏修？”

    遲重一呆，騎在馬上眺望一下珒兵人群。

    “這廝莫不是又跑了吧？這…不像他的為人啊？”

    若是像金州那樣的戰(zhàn)局情況，他從大局考慮撤退是可能的。但是像這樣的大決戰(zhàn)，珒兵雖露敗相，但南榮的三個優(yōu)勢——千人敵、滑翔機以及甬道突襲已經(jīng)過去，目前來說，是南榮在借著蕭乾的陣法來對付珒國的騎兵沖擊。雖然珒兵在前一波襲擊中可戰(zhàn)人數(shù)銳減，但依舊可以一戰(zhàn)。

    那么，完顏修不太可能拋下將士臨陣脫逃。

    蕭乾目光微瞇，突然有一種奇怪的直覺。

    “闖北，去看看墨九！”

    騎在馬匹上看敵軍，無法看得太深，南榮兵也無法深入敵陣，所以完顏修究竟在哪里，混亂的戰(zhàn)場上，誰也不太知情。

    可墨九趴在制高點，卻把戰(zhàn)局看得很清楚。

    “真是小看這廝了！”

    她低喃著，心里有無數(shù)的海浪在上涌。

    在此之前，她以為千人敵一炸，前后包抄，珒兵敗相一露，用不了多久珒?nèi)司蜁⊥恕Ｋ阅瑵摲谶@里，就是怕完顏修再次退守，會逮不住那廝。

    可堅持了這么久，她對那個混賬又有了新的衡量。

    完顏修的威名，確實要出來的，有些真本事。

    “看來只能使用殺手锏了！”

    在宋驁狐疑的目光注視中，墨九偷偷在坡地的一棵樹下刨出來一個包袱——里面裝著兩套珒兵甲胄，還有幾顆千人敵。

    催促宋驁再次換了衣裳，她又把兩顆“千人敵”塞入宋驁的手上，小聲道：“聽說小王爺會說珒國話，接下來的事兒，就得拜托你了?！?/br>
    宋驁有些奇怪，不時看著身上的衣服。

    “這衣服……你早就準備好了？”

    “那是，九爺做事，何事出過岔子，我說要完顏修，就必須要了他?！币娝悟堃琅f不解，墨九嚴肅臉，解釋道：“我昨日從甬道過來，在這里準備好了東西，就等著你來，擒賊先擒王了?！?/br>
    宋驁“唔”一聲，對這個婦人又驚又怕。

    “幸好你想對付的人不是我?！?/br>
    “我對你……沒興趣！sao包一個。”

    “那你對完顏修有興趣？”

    墨九瞇瞇眼，“好像有點?！?/br>
    “你不怕長淵吃味兒？”

    “奇怪！他吃什么味兒？”墨九觀察著兩軍狀態(tài)，又遠遠看一眼珒兵的觀察哨，朝宋驁努了努嘴巴，兩個人就從斜坡下方繞了過去，速度極快地穿過珒兵陣營。

    “你兩個做什么的？鬼鬼祟祟?！庇蝎儽秃?。

    宋驁果然說得一口流行的珒國話，“我倆剛才尿急，外頭撒了泡尿?！?/br>
    那珒兵上下打量他，“哪個營的？”

    宋驁雖是一個閑散王爺，卻也并非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墨九來時已經(jīng)與他交代過了，他回答起來，也算應(yīng)對自如，“兄弟，我們是派往南岸的斥侯，有緊要軍務(wù)稟報王爺?！?/br>
    那珒兵對他們陌生的面孔，有些生疑。

    “有什么事就在這說，我自當稟報阿息保將軍。”

    宋驁與墨九互望一眼，笑道：“煩請告訴王爺，在北岸灘頭二里外，有一個地下甬道，可直通南岸。這次突襲的南榮兵，便是從甬道過來的。這會子甬道被南榮兵關(guān)閉，無人看守，我們或可有所作為……”

    那珒兵大驚，“竟有這等事？你們在這等著?！?/br>
    有了這樣的消息，那人自然不敢怠慢，迅速前往稟報。

    這個時候，兩軍對壘的陣前，震耳欲聾的刀槍聲與吶喊聲還在持續(xù)，完顏修執(zhí)馬韁繩騎在馬上，站在事先準備的工事后面，看一片片箭雨往外飛，雙眉蹙得緊緊。

    濃郁的血腥味兒，蔓延在空氣里。

    無數(shù)的尸身，胡亂地堆在滾落在亂石與泥土上。

    戰(zhàn)爭的殘酷，早已燒紅了他的眼。

    一開始的戰(zhàn)局失利，并沒有打亂他的陣腳，他此時正憑著多年的戰(zhàn)爭經(jīng)驗與珒國騎兵的勇猛，想要最大限度的扳回場局。就算不能反敗為勝，至少也要讓南榮兵付出代價，咬掉蕭乾一塊rou來……

    “王爺，蕭乾這廝極為熟悉我軍的騎兵打法。今日南榮兵的陣法，分明就是專門針對咱們演練而成的。依末將看，便是沒有那大鳥與火器，今日一戰(zhàn)，勝負也實難預(yù)料?！?/br>
    完顏修不想長他人志氣，可皺了皺眉，也點頭：“可惜了，他生錯了地方。南榮只靠一個蕭乾，又能撐多久？不管此戰(zhàn)輸贏，我軍早晚南下臨安……”

    “王爺！”這時，阿息保再次奔過來，“王爺，找到南榮兵背后偷襲的原因了?！?/br>
    他將侍衛(wèi)的稟報一一告訴了完顏修。

    微怔之后，完顏修目光微亮，陷入了沉默。

    珒兵敗跡已露，他若能借此機會，領(lǐng)兵從地下甬道神不知鬼不覺地再入金州，突襲南榮大營，占領(lǐng)金州城，與北岸的人遙相呼應(yīng)，不僅是殺出重圍，這還叫著以牙還牙。而且，這樣一來，戰(zhàn)局的勝負又另當別論。

    仔細思量之后，他冷冷掃一下戰(zhàn)場，轉(zhuǎn)頭對阿息保道：“你在這里拖著蕭乾的進攻，我親自去看看?！?/br>
    完顏修是個喜歡親力親為的王爺。

    尤其是戰(zhàn)場上的事，一切親眼為實，斥侯的話他不敢全信，沒有見過甬道之前，到底能不能反渡南岸成功，他不敢肯定，得憑著自己的眼睛去判斷。

    一路騎馬過去，地上到處都是破損的獨輪車，投石機，還有將士的尸體與鮮血。完顏修領(lǐng)著一群人打馬踏過，眉頭都沒有皺一下，更沒有停留。

    見他過來，一個珒兵迎上去，“王爺?！?/br>
    完顏修冷著臉，“報信的斥侯人呢？”

    那珒兵回頭一看，呆了呆，“剛才還在這里的?！?/br>
    完顏修四處望了望，抿唇冷哼，正要訓(xùn)斥，突見一抹陰影從半空中飛過來，劃出一道黑幽幽的弧線。不等他反應(yīng)，“嘭”一聲，那東西就炸了開來。

    可不就是墨九的“千人敵”？

    千人敵一炸，濃煙頓時滾滾而起。

    不偏不巧，那顆“千人敵”剛好炸在完顏修的面前，他坐騎受驚，高高撅起前蹄，嘶喚著往后退去。

    而這個時候，另一顆“千人敵”再次炸響在坐騎的屁股后方，把完顏修身側(cè)的兩名侍衛(wèi)當場炸飛，那馬兒也吃不住疼痛，把完顏修從馬背上重重甩在地上。

    “什么人？”

    完顏修微瞇冷眼，低聲厲喝。

    “我，你祖姑奶奶。”

    一道清甜的聲音，透過濃煙傳來，熟悉得他心尖怪異的一顫。

    “墨九？”他揉了揉眼睛，只見墨九靜靜站在他前方不遠處，臉上帶著笑，像一朵盛開在露水中的花兒，我見猶憐，便是他早已抽出了腰刀，也砍不下去。

    “王爺，久違了！”

    墨九再次輕笑，手上掂著一顆千人敵，輕盈的動作，好像那根本就不是殺人的火器，而是一只可以吹奏出優(yōu)美旋律的笙笛，一舉一動，美得絢爛而艷麗。

    “你好大的膽子！”完顏修緊蹙眉頭，隱忍著對她的不舍，刀身迅速自手上彈出，想要趕在她的“千人敵”出手之前，率先制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