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非他，還會有誰？

    一時惶惶，她心緒不寧，連胃口都沒了。

    宣布戰(zhàn)爭快一個月了，可真正的戰(zhàn)爭卻沒有打過。

    今天除夕，北勐人不過，南榮人卻很講究，他們會來嗎？

    考慮來考慮去，墨九終于坐不下去了，喚了玫兒過來，披上帶帽子的斗篷，慢慢出了氈帳，卻見墨妄等在外面的風(fēng)雨中。她不由一怔，“師兄沒有去吃飯嗎？”

    墨妄看她一眼，目光微微閃過，沒有回答，卻反問，“鉅子要去哪里？”

    墨九笑了笑，凍得呵了呵手，“正準(zhǔn)備去看看弟子們，和他們聚聚。過年嘛，我雖然不能喝酒，但還得與大家伙兒熱鬧熱鬧不是？”

    臉上微微一松，墨妄點點頭，“那咱們一起過去吧？”

    嗯一聲，墨九跟在了他的身邊。

    墨家弟子住得離她極近，不過就三四個氈帳的距離，幾個人還沒有走到地方，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硇β?，墨九唇角微微撩起，覺得整顆心都是暖和的。

    其實經(jīng)了這些事，她對墨家弟子的重視，是越發(fā)的多了。

    她心里知道，除了蕭乾之外，也只有這些人，才會巴心巴肝的待她，會聽命于她。而她是他們的鉅子，也得盡自己所能地待他們好，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說到底，加入墨家的人，又有幾個真為了傳道濟(jì)民而來？

    她曾經(jīng)看過墨家弟子名冊，大多數(shù)人都身世孤苦飄伶，沒有親人，沒有家族可以依靠，這才不得不投靠墨家，不就為了生存嗎？古時與后世不同，人要生存得好，特別需要倚仗于家族以及勢力，一個人的能力在當(dāng)今社會太過薄弱了，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最能體現(xiàn)群居動物的價值互補……

    說一千，道一萬，人人都只為了生存。

    她是鉅子，就是要給他們最好的生存基礎(chǔ)。

    從她入主墨家之后的一系列改革開始，也就是一直走在這條路上。讓弟子獲得最大的自由的同時，得到最大的生活資源和利益空間。

    只有永恒的利益，才能捆綁永恒的關(guān)系。

    他們都過得好了，才會對她忠心耿耿，這就是良性循環(huán)。

    “小九——小心撞頭?！蹦昧撕熥樱⑽⑶飞恚鲈谀诺念^頂撐住門框，往里頭喊，“鉅子來團(tuán)年了！”

    墨家弟子二三十個人，正盤腿圍坐在氈帳里頭吃喝。

    聽了墨妄的話，他們紛紛回過頭來，露出滿臉的喜色。

    “鉅子好——”

    “鉅子，快來坐下！”

    “這身子重了，要小心些，快拿個高凳子?！?/br>
    長久以來養(yǎng)成了習(xí)慣，他們對墨九不會輕易下跪，尤其私底下，相處方式更像真正意義上的兄弟姐妹，但恭順卻不比以前更少。墨九喜歡這樣，沖他們笑了笑，取下披在身上的斗篷遞給玫兒，然后搓著手坐過去，往墊在中間的氈子上看。

    “我來看看，都吃的什么？”

    “這年夜飯可豐盛了呢！左執(zhí)事說，鉅子特地吩咐買來的rou和菜！”

    “嘿，還真不錯！”墨九也不客氣，坐下來拿著筷子就夾了一片rou，咀嚼著點頭，“咱家的大廚手藝越來越好了?；仡^賞他一個美人兒?！?/br>
    “哈哈！”弟子們齊齊哄笑起來，看向坐在角落里的大胖子，“只怕美人兒都受不得劉二的體重??！這二百多斤砸下去，美人兒都成紙片了。”

    眾人又是哄堂大笑。

    墨九也跟著笑，“這劉二，到底偷吃多少東西？趕緊交代！”

    “快，交代交代！鉅子讓你交代！”

    大家伙兒聊得熱火朝天，另一邊，蕭乾與北勐酒足飯飽的一群將軍也坐在一起敘話。碰了幾個杯，酒一上頭，這些個憋了一個多月的北勐將軍，就有些耐不住了。他們只覺得渾身都是勁兒，無處可發(fā)泄，都恨不得馬上提刀出去，捅幾個南榮人才爽快。

    “大元帥！我們何時出發(fā)，攻入汴京城？”

    汴京一直是北勐人的心頭恨。

    不僅因為它曾經(jīng)是珒?nèi)说幕识?，還在于特殊的地理位置。

    進(jìn)可攻，退可守，好一個戰(zhàn)略要塞。

    上次北勐就差一點點就入主汴京了，卻被蕭乾搶了先。

    故而如今汴京在望，個個都如狼似虎的，恨不得去拼殺。

    可蕭乾卻淡淡舉杯，“今日過年，不談這個，先吃喝完了再說！”

    “王爺！”一個留絡(luò)腮胡子的中年將軍站了起來，他在這群北勐人里，最高，也最瘦，站在人群里，顯得特別突兀，拱著手，他道：“敢問王爺對汴京之戰(zhàn)，有何打算？末將聽說，那古璃陽可非庸碌之輩——”

    他的話正說到這里，外頭突然有探子高聲來報。

    “稟報大元帥！有大批南榮兵來犯——”

    －－－－－－題外話－－－－－－

    雙十一了，都去剁手吧~哈哈哈

    坑深295米

    南榮兵打上來了？

    一眾將軍都興奮地站了起來，臉紅脖子粗地嚷嚷著要上陣殺敵。

    “大元帥，末將愿為先鋒！”

    “大元帥，下命令吧！”

    “大元帥，末將也愿前往！”

    不若南榮舉朝找不到幾個可戰(zhàn)之將，北勐這些將士，一個個都是久經(jīng)沙場的虎將，聽到打仗，血都是熱的，搶頭功都恨不得搶破頭了。

    可蕭乾沉吟著，卻久久未動。

    在眾將越來越疑惑的目光注視下，他久久才問：“南榮兵離此多遠(yuǎn)，主帥為何人？”

    “回稟大元帥，離?？h山十里，主帥為古璃陽！”

    嗯一聲，蕭乾淡淡道：“知道了！再探——”

    “喏！”

    敵人夜襲，身為主帥的他，當(dāng)然應(yīng)該馬上迎戰(zhàn)——這也是在座的眾位將軍心里的想法，可蕭乾遲疑一陣，慢慢地站起身來，卻看著他們輕描淡寫地道：“南榮兵除夕之夜前來挑釁，實在可恨。然，諸位將軍不必動氣，?？h此地山勢，本不宜大軍作戰(zhàn)，古璃陽正是看準(zhǔn)了這一點，才膽敢上來捋虎須，阻止我們南下——”

    “大元帥！”那瘦高個的將軍，名叫度三，早就按捺不住了，心里癢癢得很，聽蕭乾啰嗦一堆也沒有講到實處，不由性急地打斷了他，“管他什么山勢，南榮來了，我們就不能認(rèn)慫。末將請求領(lǐng)兵出戰(zhàn)！不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就不回來見大元帥！”

    “末將也愿往！”

    “末將愿往！”

    “末將愿往！”

    一說打仗，將軍們個個激動。

    蕭乾看他們一眼，笑了，“我北勐有你等名將鎮(zhèn)守，自然不會怕南榮來犯。可大家不要小覷古璃陽此人，汴京城留有蕭乾當(dāng)初北伐舊部，足足三十余萬，論數(shù)量，比我們只多不少——”頓了一瞬，他看眾將似乎不屑，又笑了笑，“本帥有一計，可智?。　?/br>
    智??？

    北勐騎兵靠的從來就是武力碾壓敵人。

    一聽他這么說，幾個將軍都有些搓火兒。

    要不是看在面前的美酒和烤rou的份上，肯定有人當(dāng)場就有人拍桌子。

    不過，這些日子以來，讓蕭乾在軍中已有威儀，大家伙兒心里不舒坦，但聽完他的計劃，哪怕有些不情不愿，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確實是好法子，而且還能解決他們很多的現(xiàn)實問題——比如糧草短缺。

    最終，他們默默地應(yīng)了，下去準(zhǔn)備了。

    山中風(fēng)涼，夜幕已深。

    四下里，一片寂靜。

    在這樣的夜晚，鐵蹄聲額外的清晰。

    蕭乾安排好了防守的軍務(wù)，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大步去了墨家弟子的帳篷找墨九。此時，大雪似乎下得更烈了，扎帳篷用的木樁上，都堆積著一層厚厚的雪，風(fēng)刮在臉上，像刀子似的，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帳篷，呵了呵氣，正準(zhǔn)備過去，外面值守的墨家弟子就看見了他。

    “王爺來了？”

    嗯一聲，蕭乾抬抬眸，“鉅子在里面？”

    “在的。王爺稍等，弟子這便去通傳——”那名墨家弟子識得他，分外熱情，正待進(jìn)去找墨九出來，簾子就被人從里面撩開了。

    出來的人，可不就是墨九？

    外面發(fā)生的事情，墨九還不知情。

    看蕭乾神色凝重，她遲疑一瞬，“王爺，發(fā)生什么事了？”

    相處這么久，蕭乾的個性她了解。如果不是什么緊急的事情，他不會專程跑過來找她。尤其在這樣的除夕之夜里，他不會隨便打擾她和墨家弟子的集會。

    看她一下，蕭乾目光里似乎帶了一絲歉意，“阿九，恐怕你暫時回不得興隆山了?！?/br>
    墨九微微一詫，“為何？”

    蕭乾眉心一擰，看一眼黑沉沉的天際，沒有時間解釋更多，只道：“古璃陽率兵夜襲，已到?？h山外十里處。我們必須馬上撤離，你速速讓弟子們準(zhǔn)備，只有半個時辰的時間，其余的事，我們路上再說！”

    撤離？

    不僅墨家愣住了，一眾聽見的墨家弟子都傻了！

    他是領(lǐng)兵來打南榮的，為什么人家打上來了，他們不乘勢迎戰(zhàn)，卻要撤離？

    對此，墨九也滿肚子的疑惑。

    不過看蕭乾目光冷厲，似乎很著急，也知道這個時候不方便多說。

    她嗯一聲，回頭對墨妄道：“事不宜遲，我們聽王爺?shù)陌?。大家趕緊準(zhǔn)備，半個時辰后撤離！”

    “好的?！蹦f著，就開始安排下去。

    這就是信任了！

    墨九對蕭乾的信任，墨妄也有著對她的信任。

    不問原因，就完全遵照執(zhí)行。

    墨家弟子統(tǒng)共二十多個人，打包行李而已，收拾的速度很快。而蕭乾的大軍，二十多萬人，居然也能做到令行禁止，不足半個時辰，就已然全軍準(zhǔn)備妥當(dāng)，從?？h山后面的一條茶馬大道悄悄地撤了出去。

    那么多的人，居然半點聲音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