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原來朝代更替,這中間的齷、齪遠(yuǎn)比她之前聽到的要多的多。 而這其中,許姝腦海中不由的閃現(xiàn)出一個人,那便是皇長孫的乳母,胡氏。 許姝記得,當(dāng)初禁宮的小太監(jiān)說,馮公公已經(jīng)著禮部擬好了章程,等皇太孫一登基,就會封胡氏為奉圣夫人。 一個乳母,被封為奉圣夫人,或許之后還會蔭封她的兒子,兄弟。不用想,這胡氏和馮振關(guān)系肯定早就不同尋常。 鎮(zhèn)北王府 張伯戰(zhàn)戰(zhàn)兢兢幾日,終于還是去王爺面前坦白了。 “王爺,都是老奴辦事不周,請您責(zé)罰?!?/br> 傅祈鈺把玩著手中的白玉茶杯,竟有些啼笑皆非:“你是說,那鸚鵡自個兒飛到許府去了?” 見王爺沒有發(fā)怒,張伯面色終于緩和了些,低聲回稟道:“是啊,所以老奴才不敢做主把這小畜、生給逮回來?!?/br> 傅祈鈺一身紫色錦衣,面如冠玉,鼻梁挺直,只那雙眼睛,常年征戰(zhàn)沙場,讓人難以捉摸。 “王爺……可是要給許府寫拜帖?!睆埐q豫著又開口道。 傅祈鈺抬眸看他一眼,似真似假道:“拜帖,恐怕有了這拜帖,也不好開口和許大人說,本王是為了捉那小畜、生回來吧?!?/br> 張伯一臉糾結(jié),那可怎么辦啊。 他原還想著,等他捉了這小畜、生回來,定要教他學(xué)說兵書,才好拿給王爺。否則,這一開口就是情、情、愛、愛的話本,也太滑稽了。 見他滿臉的糾結(jié),傅祈鈺好奇的問道:“怎么?可是還有什么,沒告訴本王?!?/br> 算了,反正伸頭縮頭都得死,他豁出去了,張伯這么想著,一口氣就都說了出來。 “話本?”傅祈鈺一臉的好笑。 張伯備受打擊道:“是啊,王爺,老奴估摸著是飛到許家后宅哪位姑娘院里去了。否則,若是跟著老奴這粗魯之人,哪會學(xué)這些?!?/br> 傅祈玉頓了頓,半晌之后說出的話卻是讓張伯整個人渾身哆嗦了一下。 “會說話本的鸚鵡,倒也有趣?!?/br> 張伯一時有些不明白自家王爺怎么會這么說,可看王爺沒動怒,他終于是松了口氣。 不過,想到過幾日就是萬壽節(jié),宮里那些貴人又免不了會給王爺賞美人入府,他就又忍不住蹙了眉頭。 他跟隨自家王爺這么多年,可從未見王爺身邊有過侍奉的人。這些年在西北,也不是沒人往府邸送美人,可王爺收倒是收了,卻從沒碰過。 王爺該不會是有龍陽之癖吧? 可這些,他又不敢多言。 傅祈鈺見張伯望著自己不說話,如何不知他想些什么,側(cè)頭想了想,他玩味道:“怎么?可是又有人送美人來了?” 張伯低聲道:“王爺,此番西北大捷,莽子怎么得也至少修整半年才可能再南下。您這次可得在京城待一段時日呢。這還未到萬壽節(jié),老奴可聽說,圣上已經(jīng)有意把定國公殷家二姑娘指給昱王世子爺了。這么多藩王中,圣上怕也在打您的主意。只怕用不了多久,王府后院就要熱鬧起來了。” 傅祈鈺突然笑了起來:“那不很好?” ☆、第39章 萬壽節(jié) 是夜,許姝又做夢了,夢到了她和廢太子被圈禁在禁宮。 和內(nèi)宮的奢華不同,圈禁他們的咸安宮是一座荒廢多年的宮殿??活^都看著裂縫了,窗戶上胡著些破舊的草紙,窗檐紅漆早掉落的不成樣子。 剛被關(guān)進(jìn)來那會兒,許姝日日盼著什么時候,乾清宮能來旨意,她不奢求別的,只盼著成元帝念著父子之情,給她和太子挪個地兒。哪怕是郊外的莊子,也比在這陰森森的地方呆著好。 她自小被外祖母驕縱著長大,吃喝上受些委屈,或許還沒什么,可讓她覺得屈、辱的是,想要盆水沖沖澡都得給那些太監(jiān)塞銀子。 她哪有那么多銀子,無奈她把后院不知荒廢了多少年的枯井上的蓋子給掀開,總算是能隨意取水了,哪怕那水冷的刺骨。 她那時候哪會想著這枯井里不曉得有多少孤魂野鬼,后宮的骯、臟,她雖然知道,可如何還顧得了那么多。 “郡主,郡主,該起來了,一會兒還得往老夫人那里請安呢。” 許姝緩緩睜開眼睛,看著琥珀笑瞇瞇的看著她,身后香凝和其他幾個丫鬟端著熱水盆,帕子,輕手輕腳的走進(jìn)來,她才知道,自己昨個兒又做噩夢了。 見她醒來,內(nèi)室里頓時一陣熱鬧。 琥珀拿了浸濕的帕子,正要遞上來,卻聽許姝緩緩道:“讓人打了熱水進(jìn)來,我要沖個澡?!?/br> 這大冷的天兒,依著平日的慣例,會由琥珀拿著浸過熱水的帕子幫郡主擦了臉和手,之后再拿了刷牙的東西過來,琥珀是打小就侍奉在自家姑娘身邊的,她知道自家姑娘愛干凈,可從沒有一大早醒來就沖澡的習(xí)慣的。 可雖然這么想著,琥珀也不敢再多嘴,忙讓人去灶房取了幾桶熱水過來。 內(nèi)室的松木澡盆里,熱氣騰騰,一旁的梨花木雕花架子上,掛著干燥的錦帕。 聞著熟悉的皂角的香味,看著眼前的熱氣裊裊,指尖溫?zé)岬乃?,許姝想都沒想,整個人嗖的一下就埋進(jìn)了水中。 一旁侍奉的琥珀見狀,嚇得差點(diǎn)兒沒腳下打滑,忙沖上前:“郡主!” 半晌,許姝浮出水面,嘴角彎彎,看上去心情甚好。 琥珀忍不住嘀咕道:“郡主,您都嚇?biāo)琅玖??!币贿呎f著,她一邊拿過干帕子急急的替許姝擦掉臉上的水。 而這一時興起,許姝這日往榮春堂去給許老夫人請安時,已有些遲了。 許老夫人平日里吃齋念佛,加之那日老二特意為了姝丫頭的事情和她動了怒,此刻,見許姝姍姍來遲,她雖說心里有些慍怒,可也沒有表露出來。 給許老夫人和幾位伯母請了安,又和諸位姐妹見過禮,許老夫人便讓人傳膳進(jìn)來。 曲嬤嬤小心翼翼的扶著許老夫人在檀木雕花椅上坐下。 許蕙一向是爭強(qiáng)好勝,心思忒多,見許老夫人竟然未對許姝的姍姍來遲而動怒,如何能甘心。 她抬眸一笑,朝著許老夫人道:“祖母,如今闔府上下皆知您憐惜四jiejie,便是當(dāng)初大jiejie在府邸,從小受您寵愛,這會兒也該不依了。” 許婉自打回京之后,第一日就過來探望了許老夫人,之后幾日雖回靖南王府小住了幾日,可昨個兒還是忍不住,又回了許府。 離京這么多年,她如今身子又不好,下次若再回京,還不知是什么狀況。靖南王世子爺知她難得回京一趟,便體貼的允她回娘家小住。 許婉回京幾日,也多少聽聞了蕙姐兒被罰之事。原想著,她該長些記性的,可這會兒一看,可不還是那樣不知所謂。 不由得,對于這個二房庶出的meimei,生了幾分不喜來。 何況方才她話中有話,這是把自己都牽扯進(jìn)去了。 她勾勾唇角,意味深長道:“五meimei,我聽聞孟姨娘這幾日身子抱恙,可得趕緊找郎中來進(jìn)府看看。那蕭家大姑娘下個月底就要進(jìn)門了,別讓人以為,孟姨娘對蕭大姑娘不喜,這就不好了?!?/br> “你呢,是你姨娘肚子里出來的,也該提點(diǎn)著她一些。我們許家,事事都講究規(guī)矩。到時候,沒得讓蕭家看了我們的笑話?!?/br> 話說那日許老夫人找了媒人往蕭家去,能攀上許家這樣的門楣,蕭家哪有不依的份兒。原不過一個喪母長女,婚配艱難,能嫁給許家二爺,那是她天大的造化。為了怕許家反悔,蕭家忙讓人合了八字,之后沒幾日,這親事也就定下來了。 許二爺是續(xù)娶,之前尚的又是淮穆大長公主,許老夫人縱然想讓熱鬧熱鬧,也得忌諱著高寧大長公主。 又怕這中間有什么事兒給耽擱了,索性就把吉日定在了下個月底。 闔府誰不知當(dāng)年孟氏和許晟陽的事兒,可之前,姐妹間也從沒人會把這事兒攤到臺面兒上,用這個來故意刺她。許蕙的臉?biāo)⒌囊幌戮图t了,再沒如此尷尬的時候。 一旁,許姝微微勾勾唇角,適時道:“祖母,聽聞蕭家大姑娘也素愛禮佛,等她進(jìn)了們,可有人陪您說話了?!?/br> 說完,她對著許蕙微微一笑,又道:“是吧,五meimei?!?/br> 許蕙緊緊咬著嘴唇,想要反駁,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許老夫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自小許蕙就愛黏著她,平日里,也愛哄她開心,眼下這狀況,她這老祖宗左右該說點(diǎn)兒什么,可她猶豫了下,還是沒開口。雖說她表面上給了許姝體面,可心里,那桿秤其實(shí)還是偏向許蕙的。 怪就怪她是姨娘肚子里生出來的,才失了底氣。 可這原本就是一樁糊涂事,當(dāng)年若沒有淮穆長公主橫插一桿,蕙姐兒的身份也不會如此尷尬??梢?,有時候真的是命。 日子過得飛快,轉(zhuǎn)眼間,就到了萬壽節(jié)。今年成元帝著內(nèi)務(wù)府和禮部大肆cao辦慶典,不用想,必是熱鬧非凡。偏偏南邊這時傳來了不好的消息,說是海南,福建一帶也下起了雪。 一時間,京城流言蜚語肆起。說若是當(dāng)年五王爺?shù)腔?,大曜國興許就不會有這接二連三的天災(zāi)。 說起這流言,其實(shí)要追溯到多年以前,成元帝登基之初,便有流言傳出,說他這皇位來路不正,先帝其實(shí)是把皇位留給五王爺?shù)?,可惜?dāng)時五王爺公務(wù)離京,就被成元帝給截了胡。 如果只是這些,倒也沒什么,可偏偏之后又傳出,鄭太后不愿移居慈寧宮,愣是要住在原來自己居住的儲秀宮。誰不知道,先帝在時,婉太妃獨(dú)獲恩寵,先帝不過念著鄭太后于嗣有功,又安分多年,才晉升她為妃位。 她這好不容易熬出頭了,怎么竟是這般態(tài)度? 這不是明擺的告訴朝臣,告訴天下,成元帝的皇位來路不明。 最后,鄭太后雖然妥協(xié)了,可關(guān)于成元帝皇位來路不明的傳聞就越發(fā)像是坐實(shí)了一樣。而這些年,在成元帝的故意打壓下,再不會有這樣的流言的。怎么突然間,又舊事重提了呢? 為了慶祝萬壽節(jié),宮里宮外的,內(nèi)務(wù)府是撒了大把大把的銀子,就怕討不了成元帝的開心??稍摂[的排場也都擺了,誦經(jīng)臺子也搭了,十米宮墻上的紅漆也都重新?lián)Q過了,空氣中卻因?yàn)檠矍暗牧餮宰兊氖捝瑝阂?,沉悶?/br> 驟然肆起的流言,讓眾人都不由提起了心。許府也是靜悄悄的,一大早,琥珀侍奉著許姝裝扮好,香凝早已拿了幾盒點(diǎn)心過來。 許姝輕輕咬了幾口玫瑰膏,算是墊墊肚子。 宮里規(guī)矩多,湯湯水水喝多了,總不方便。而且,宮里貴人也多,等到擺膳還不得什么時候呢。 何況,今年的萬壽節(jié)又出了這么一茬,這個時候,怕是人人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 沒一會兒,大夫人顧氏就差人過來說,該動身了。 因著許婉三天前已經(jīng)回了靖南王府,今天的女眷除了顧氏,齊氏之外,也就唯有如今的清溪郡主許姝了。 一路上,因?yàn)榫┏堑牧餮裕櫴虾妄R氏也都沉默著。圣上這次大肆cao辦萬壽節(jié),沒想到,到頭來竟然弄成了這樣,面子可真丟大發(fā)了。 不知今天會不會生了什么事兒。 圣上若是動了雷霆之怒,也不知是哪家做了這倒霉鬼。 許姝雖說也不敢篤定這一世就真的和上一世一樣,可那戶部侍郎趙康卻是逃不過的。 說實(shí)話,許姝其實(shí)并不記得,上一世這個時候有沒有過這樣的流言蜚語,她絞盡腦汁想是不是她忽略了些什么,可最終卻還是找不到答案。 快到宮門時,瞧著越來越近的紅墻綠瓦,當(dāng)真是應(yīng)了那句,一入深宮萬重門。許姝抑制不住的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身上也出了些冷汗。 顧氏和齊氏也是滿腹心思,也沒發(fā)覺許姝有什么不好。下了馬車之后,隨著前面領(lǐng)路的小太監(jiān),就邁進(jìn)了宮門。 因?yàn)橄然屎髮幨先ナ蓝嗄?,中宮之位懸空。依著慣例,眾人都會往鄭太后的慈寧宮去先拜見鄭太后。諸位妃嬪,世子妃,外命婦,自然也會往慈寧宮去。 可前面帶路的小太監(jiān),竟領(lǐng)著她們到了內(nèi)宮的西南方向。許姝上一世畢竟在這內(nèi)廷呆過多年,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顧氏和齊氏,原先倒沒察覺出來,可慢慢的,神色間也多了些疑惑。 “公公,您……”顧氏猶豫了下,剛準(zhǔn)備開口,卻見那小太監(jiān)弓著身子,不動聲色道:“今個兒一大早,慈寧宮就傳出消息,說是太后娘娘染了風(fēng)寒。所以今個兒便先往翊坤宮貴妃娘娘那里?!?/br> 顧氏面上帶著笑,然而心里如何能不明白,太后這是遭了圣上的猜忌和厭惡了。 長長的宮道上靜悄悄的,路過的宮女和小太監(jiān),也皆屏氣凝神,許姝瞧在眼里,心里忍不住嘀咕,這哪里像是過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