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干飯人 第211節(jié)
趙含章只帶十來個人便和閻亨進城見他,跟隨茍晞的將軍和幕僚們皆道:“只這份膽氣便不知勝世間多少男兒。” 也是因此,茍晞對她還有些好感,只是見趙含章時,他依舊是一臉嚴肅,一臉威勢地坐在上首。 趙含章臉上帶著淺笑,依舊一身甲胄,她挎著長劍大步上前,走到堂下,雙手交握行揖禮,“下官參見茍將軍。” 傅庭涵等人在她身后跟著行禮。 茍晞目光掃過她的臉和她身后的人,也很驚訝就是這么一群年輕人將匈奴鬧得人仰馬翻,竟然牽制住了匈奴攻擊豫州的態(tài)勢,使他們派出大量的兵馬四處抓她,而疲于奔命。 他嘴角翹了翹,抬手道:“免禮,看座?!?/br> 立即有仆從搬上來一張矮桌和一張席子,趙含章和傅庭涵一起落座,趙二郎他們就手握刀劍站在他們身后。 茍晞的目光就從趙含章身上移到傅庭涵身上,“聽聞趙郡守身邊有一軍師,可知所有山川道路,便是這位嗎?” 不愧是茍晞,她的對手匈奴人都探不到的消息,茍晞這邊就已經知道了。 趙含章翹著嘴角,點頭應道:“是,這是傅庭涵?!?/br> 茍晞顯然知道的還不少,挑著嘴唇笑道:“聽聞傅中書有一長孫,名喚長容的?!?/br> 傅庭涵看了一眼趙含章后道:“正是在下。” 茍晞意味深長地道:“傅中書領陛下旨意去長安為豫州招兵,算一算日子,也快到了吧?” 傅庭涵沒說話,而是看向趙含章。 趙含章正色道:“茍將軍消息靈通,難道已經收到傅中書來援的消息?” 茍晞沒說話。 趙含章便嘆氣道:“雖經過洛陽之戰(zhàn),但劉淵依舊兵強馬壯,匈奴騎兵又天下聞名,便是傅中書招到了兵馬來援,只怕也驅除不了,畢竟都是一群未曾受過訓練的士兵?!?/br> 茍晞輕點桌子沒說話。 趙含章直言道:“含章來此也是為了求茍將軍出兵,與豫州一起驅除匈奴?!?/br> 茍晞道:“如今我的兵馬不都在前線嗎?” 是在前線,但只防不攻,劉淵雞賊,也知道避開茍晞的兵馬,只攻打豫州,根本不和茍晞交手,所有的壓力都壓在豫州身上。 這一點兒雙方心知肚明,趙含章也不點破,而是正色道:“茍將軍,劉淵一旦攻破豫州,那兗州和其他地方也不能幸免,以匈奴之野心,我中原之地都不得安寧。” 茍晞:“東海王不會坐視不理?!?/br> 趙含章冷笑道:“以將軍如此正直的品性如今都能放任匈奴肆虐,置家國不顧,又怎能期盼東海王以大局為主?” 茍晞臉色微變,他的幕僚們也憤怒起來,質問趙含章,“趙郡守這是何意?辱我主公嗎?” 趙含章不理他們,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茍晞道:“我在洛陽時便聽祖父提起過茍將軍,說您辦事謹慎,公私分明,不徇私情,最是公正廉明不過的人,所以齊王被誅時,朝中大臣紛紛為您說情,這才免遭連坐?!?/br> “我祖父在民間有美名,茍將軍也有,陛下也正是因為知道您的品性,所以才將國家大計托付在您身上,但您現(xiàn)在為了與東海王相爭,將私怨置于國事之上,難道是忘了自己的初衷了嗎?” 茍晞冷笑的問道:“你說我和東海王是私怨?” 他憤怒道:“他挾天子以令諸侯,我受陛下旨意清君側,這難道是私怨嗎?” “可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外敵環(huán)伺,攘內必先安外,陛下亦不能坐視豫州之失,”趙含章沉聲問道:“將軍為何不能先放下東海王之事,先驅除匈奴呢?” “我倒是愿意,只恐怕我驅除了匈奴,我的性命也要一并被驅除了。” 第353章 合作 趙含章正色道:“我知道將軍的憂慮,所以含章愿以豫州助您一臂之力?!?/br> 茍晞眼睛微瞇,有些感興趣了,“哦?” 趙含章道:“如今豫州做主的人是我?!?/br> 茍晞沒有對這一點兒表示反駁,因為他得到消息,何刺史已經死了。 他傷得重,傷口已經惡化到了極處,趙含章剛出來第七天,他就高燒昏厥,中途醒過來一段,當時便是召見了趙寬、趙駒和荀修幾個,下令讓他們秘不發(fā)喪,只做出他生病不出的姿態(tài)。 豫州的事情全部聽趙含章命令。 趙含章用兩千兵馬引走了大半圍著豫州防線的匈奴兵,匈奴對豫州的攻勢弱了很多,荀修等人已經可以守住豫州。 而趙含章還時不時的傳回消息去,他們依據她的命令時不時的出擊,倒是贏了幾場,目前的局勢看著對豫州有利,似乎是她贏了的。 但熟知兵法和當前局勢的趙含章和茍晞都知道,這只是一時的,時間拖得越長,現(xiàn)在的優(yōu)勢便會慢慢消失,然后變成劣勢,到時候豫州將會承受匈奴更劇烈的報復。 就茍晞收到的消息來看,如今豫州軍民上下一心,的確都認趙含章,又有何刺史的遺言在,趙含章的確是豫州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朝廷…… 朝廷早就控制不住地方了,所以有沒有朝廷的指令都一樣。 若是豫州站在他這邊…… 茍晞垂眸沉思。 趙含章再接再厲,“東海王身為晉室血脈,卻不能為國分憂,對陛下不敬,朝中大臣早有意見,我叔祖父曾來信說,朝中豫州出去的官員心中憤恨不已,卻又懾于東海王威勢,敢怒不敢言?!?/br> “若是茍將軍需要,我等都可為將軍驅使,”趙含章鼻頭一酸,眼含熱淚,幾乎要哭出聲來,她起身走出來跪下,眼含期盼的道:“將軍,含章一族皆在豫州,上千族人啊,一旦匈奴攻破豫州……” 她眼淚滑落,叩頭道:“只要將軍肯救豫州,我趙氏必肝腦涂地,以死相報?!?/br> 這是很重的承諾了。 閻亨等人立即看向茍晞,希望他能答應。 明預更是道:“將軍,匈奴人出來的時間也長了,再吃幾次敗仗,必定厭戰(zhàn),而且天就要冷了?!?/br> 趙含章抬起頭來,不顧臉上的淚,連連點頭,“將軍,到時再有傅中書派來的援軍,何懼匈奴呢?” “至于東海王,含章一直覺得不必擔憂,他沒有領兵之能,而現(xiàn)在他大失民心,陛下派傅中書去長安招兵,連王司徒都未曾阻攔,可見朝中大臣也多有意見,到時候他不出手還罷,一旦出手,天下可攻之?!?/br> 趙含章意味深長地道:“陛下顯然也早忍耐不住,不然何來密詔之說,現(xiàn)在又派傅中書去長安招兵買馬呢?” 茍晞心中一動,終于想起至關重要的一點兒來,小皇帝派傅祗去長安招兵,待招到兵馬,他就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皇帝了。 茍晞目光一縮,當機立斷,“好!豫州有難,我們的確該援之。” 幕僚們沒想到茍晞這么快就應下,雖然他們也有此傾向,但這也太快了。 不由面面相覷起來,一時沒說話。 沉著臉坐在矮桌之后,一直緊握著拳頭的傅庭涵微微放松了點兒,看向趙含章。 趙含章大受感動,連連拜謝。 茍晞嘴角翹了翹,見她臉上都是淚,便揮手道:“但出兵之事還需詳談,今日時間不早了,趙郡守不如先住下,我們明日再談?!?/br> 趙含章應下,從善如流的跟著人出去休息。 進了客房,聽荷立即去給她打來一盆熱水凈臉,趙二郎心疼的看著他jiejie,“阿姐,我給你擦眼淚?!?/br> 說罷撩起衣擺就要給她擦淚,沒辦法,他身上還穿著甲胄,袖子掏不出來。 趙含章嫌棄的拍掉他的手,傅庭涵伸過來一張帕子。 趙含章接過,先擦了擦臉上的灰和淚,等水端來了才洗臉,她問傅庭涵,“我剛才的表演如何?” 傅庭涵點頭,“很受感動?!?/br> 趙二郎看著一點兒看不見悲傷的jiejie,一臉懵。 趙含章將帕子擰干后隨手晾在架子上,和傅庭涵道:“等傅祖父到了得和他說,要看緊手中的兵馬,可別被茍晞?chuàng)屓チ??!?/br> 傅庭涵:“你說趙氏愿為他肝腦涂地的話是真是假……” 趙含章道:“當然是真的,我可不是騙人的人,不過趙氏也有風骨,雖可以為他肝腦涂地,前提是他做的是正義的事?!?/br> 她道:“像驅逐外敵這樣的事,我們趙氏會義不容辭的?!?/br> 傅庭涵忍不住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后道:“你開心就好?!?/br> 趙含章當然開心了,能請動茍晞,那把劉淵的大軍趕出去就只是時間問題了。 趙二郎嘟嘟喃喃,“阿姐,這些話派使臣也能說,為何我們要親自過來?繞了那么多路,費了這么多時間,直接去打匈奴多好?!?/br> “傻子,你以為打動他的是什么?”趙含章道:“不是什么他正直清廉,名聲很好,也不是我趙氏愿意為他肝腦涂地,而是,我掌控的豫州愿意站他這邊;還有,陛下開始有自己的勢力了,東海王在朝中已經失去了民心?!?/br> 大多數的話的確可借由使臣的口說出來,但豫州可以聽茍晞驅使這樣的話,使臣說了沒用,他們也不會信。 只有她,只有她或是何刺史親自到茍晞面前承諾,這事兒才算作數。 茍晞不信任何刺史,而何刺史也拿不出將豫州交給茍晞的魄力,不然…… 趙含章想到現(xiàn)在正飽受戰(zhàn)火波及的豫州百姓,笑容微淡,“我們明天去談作戰(zhàn),庭涵與我同去,我們得為豫州百姓爭取更多的生機。” 傅庭涵點頭,“我知道怎么做?!?/br> 劉淵還在找趙含章,發(fā)現(xiàn)總找不到她的蹤跡之后,他終于不再想著被她牽著鼻子走,但……要是抓不到人,他們的后方又總是被攻擊。 將士們前方打仗,脖子后面卻一直懸著一把刀,任誰也不能好好的打呀。 士氣大受打擊。 尤其趙含章幾次搶奪和毀去他們的糧草,這讓他們軍中有些缺糧。 于是想了想,劉淵只能咬牙下令,“就地征集糧草,讓各軍自行想辦法。” 這是劉淵最不想看到的一幕,因為他還是想將漢人和匈奴一起管理,希望他們能夠親如一家,因此一直下令下面的軍隊不可過于劫掠。 當然,大家也很少聽就是了,其中搶奪百姓財物,殺人最狠的是王彌。 第354章 末世 劉淵自籌糧草的命令一下,所有在防線之外的豫州地區(qū)都遭殃了,甚至豫州之外的兗州、司州一帶的百姓也深受其害。 各匈奴漢國的將軍都派出征糧隊搶掠百姓糧食和財物,不少小塢堡因此被攻破,塢堡內外的百姓被劫掠,有的被直接殺死,還有的則被推到了前線,擋在了匈奴前面。 其中以王彌所領的軍隊最為殘忍,他如今支援劉聰,大軍就在劉聰邊上,陳縣周圍的村鎮(zhèn)被他搜刮了一層又一層。 之前趙含章下令堅壁清野,不少百姓被迫遷入城池中,更多的則是選擇附近的塢堡依附。 塢堡主接受趙含章的命令,一直派人堅固堡體,劉聰兩次派人征糧,并未傷及他們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