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坐直了身體，先道：“書我們要自己留著，毛皮……”

    她磨了磨牙道：“我明天讓人去買。”

    傅庭涵眼中閃過笑意，問道：“好幾車呢，你要這么多毛皮做什么？”

    趙含章嘆氣道：“做鎧甲呀，軍中一直缺毛皮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你別看現(xiàn)在是夏天，時間過得飛快，我們總要為冬天囤一些東西?！?/br>
    “以司馬厚的性格，他一定會說服高誨給趙家軍一個優(yōu)惠價格的，你讓人去買吧。”

    錢的事……

    趙含章看了一眼天色，覺得這會兒還去找汲淵很不人道，就看向傅庭涵，“你上次幫汲先生算賬，我還有多少錢？”

    第592章 敏銳

    “那都是兩個月前的事了，算出來的賬目已經(jīng)不能作數(shù)，不過請恕我直言，你公中的賬目也沒多少錢了。”

    而傅庭涵帶回來的那些金銀珠寶和孤本書畫雖然進了趙含章的庫房，但還不能用。

    趙含章磨了磨牙，和傅庭涵去看他帶回來的東西，她抓了十幾條珍珠在手里，嘆息道：“這東西要是在盛世，那可值不少錢?！?/br>
    但現(xiàn)在是亂世，這些珍貴的珍珠在北地反而不值什么錢，但在現(xiàn)在還算安定的兩江和江南，這東西可值不少錢。

    趙含章放下珍珠，“送到江南去，全都換成糧食和布匹回來。”

    她現(xiàn)在最缺這兩樣?xùn)|西了。

    傅庭涵問，“你不留下一些東西嗎？我看里面有些珠寶首飾還挺好看的?！?/br>
    趙含章艱難的移開目光，搖頭道：“我不喜歡這些奢華的東西?！?/br>
    傅庭涵就看著她笑了一下，她怎么會不喜歡呢？

    沒有女孩子會不喜歡這些閃亮又漂亮的首飾，不過是因為她現(xiàn)在位置特殊，不能奢糜罷了。

    她的頭飾極少，大部分時候都只有玉冠和玉簪，有時候連玉簪也沒有，只一根發(fā)帶將頭發(fā)綁起來。

    高誨帶回來的金銀極少，連金銀的首飾都不多，那東西一般沒人愿意拿出來用，都存著呢，只有等手上其他東西花得差不多了，或者實在是對方要求用金銀支付，這才會有人動用金銀。

    就是因為少，趙含章才不敢拿去和高誨買東西，東西轉(zhuǎn)了一道手回到他手上，腦子只要沒洞的都知道這是傅庭涵給她的。

    因為實在是缺錢，趙含章不得不把所有的金銀飾品都找出來，和那幾塊金銀放在一起后道：“融了吧?！?/br>
    傅庭涵：“這些金銀飾品的手藝也很貴，要是轉(zhuǎn)手賣出去，所得的金銀可不止這一點?！?/br>
    “但周期太長了，”趙含章道：“現(xiàn)在洛陽城里，有心買這些飾品的人有幾個？送到其他地方，也耗費時間，我們等不起。”

    她很干脆的揮手道：“融了吧?！?/br>
    傅庭涵這才點了點頭，“那我明天去一趟鐵鋪?！?/br>
    作坊里的鐵鋪可以熔金銀，還有模具，可以熔成一條一條的，是上次高誨回來后傅庭涵讓工匠做好的。

    第二天一早，趙含章就讓聽荷去集市上買羊，因為沒錢，聽荷不得不把拿來給趙二郎和傅庭涵做衣裳的一匹布抱了出去。

    那匹布的質(zhì)量不錯，雙方討價還價之后，聽荷兇悍的用一匹布買回來八只羊，挑出最肥的兩只殺了，其余的養(yǎng)在后院里。

    看著聽荷離開，負責(zé)賣貨的伙計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聽荷姑娘好兇，她不是刺史府里出來的嗎，怎么也這么……”小氣。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護衛(wèi)不言語，要不是高郎君說為了在北地安全，他們不能明著和女郎聯(lián)系，其實這些羊應(yīng)該白送到女郎府上的。

    唉，反正他是不明白的，為什么分明是自己的東西，卻非要走買賣這一條路，白白給縣衙繳那么多稅。

    正想著，衙役拎著個鑼走過來，翻了翻他們桌子上的動物毛皮，問道：“攤子費你們交了嗎？”

    負責(zé)售賣的伙計立即點頭哈腰地道：“交了的，交了的，您看，這是憑據(jù)?！?/br>
    衙役看了看，交還給他，人卻沒走，“你們家主人的膽子好大呀，這么多毛皮都是從北地進的吧，這會兒那邊亂嗎？”

    伙計是高誨找來的人，算是高誨的心腹，他也跟隊了，所以對走商的事也清楚，他立即點頭道：“亂呀，我們進上黨的時候，里面的匈奴和羯胡都兇，經(jīng)常當(dāng)街打架，還搶東西，好在我們的護衛(wèi)得力，我們郎君也有些手段，這才沒被搶，但也花費不少打點，偏回來的路上又遇到了土匪，唉，這一趟下來別說賺錢了，能不虧錢就算好的了?！?/br>
    衙役才不相信呢，要是虧錢，他們能笑得這么開心？

    趙寬也注意到了這支商隊，衙役離開后就回縣衙稟報。

    趙寬再次翻出高誨的路引看了看，蹙眉，“蜀人？”

    “蜀地比我們洛陽可安寧多了，他為何不直接回蜀地去，而是在我們洛陽銷貨？”趙寬皺眉，“上次也是，而且他上次從洛陽這里進了什么貨？”

    那可有的找了，王四娘瞥了他一眼，默默地去翻記錄，先翻了一下批復(fù)的路引記錄，找到他離開的時間，然后才去翻那段時間的賦稅記錄。

    上面只有簡單的介紹，“布匹?！?/br>
    趙寬：“只有布匹？”

    “對，而且只有兩車，”王四娘給他看，“是蜀地來的綢緞，洛陽現(xiàn)在家家戶戶在守孝，rou和麻布等還有銷路，但錦緞和綢布等卻很難售出，價格也不是很高?！?/br>
    王四娘也皺起眉來，“從他們這次帶回來的東西看，那兩車綢緞?chuàng)Q這些羊、毛皮和藥材，的確是差不多的價值，他一進一出也要賺一些，可看卷宗上的記錄，他昨日入城帶了這么多人，甚至還死傷不少，一趟行商就做兩車綢緞的生意，賺的夠路費嗎？”

    趙寬就輕拍桌子道：“所以我說他們有問題?！?/br>
    王四娘問道：“什么問題？”

    趙寬瞪大了眼睛，他怎么知道是什么問題？

    范穎拿了兩封公文過來傳達趙含章的意思，在一旁聽了幾句后插嘴道：“還能有什么問題，他在城外有別的交易，每次出城后肯定另外接了一批貨物向北，回來時，他回來城門不會查貨物吧？”

    趙含章為了鼓勵商旅進洛，免去了城門勘稅這一條政策，只在市集上收稅。

    所以進洛的客商，貨物要是賣不出去，那就不收稅。

    這讓本來懼怕入城稅的客商紛紛進洛，不用再害怕東西還沒賣就先虧一大筆錢。

    同時，谷城、新安等縣也嚴格執(zhí)行趙含章的命令，至于其他縣，趙含章也下令了，但有的遵守，有的不遵守。

    也正因為沒有入城稅，上面也就沒寫進城的貨物有什么，有多少，趙寬這才派人去馬市上打探的。

    趙寬一瞬間想了許多，“你是說，洛陽有人走私？”

    范穎不是很在意的道：“走就走吧，現(xiàn)在洛陽百廢待興，在這些事情上不必很嚴格，哦，對了，只鹽鐵除外啊?！?/br>
    趙寬和王四娘：……

    第593章

    王四娘問：“現(xiàn)在洛陽最值錢的是什么？”

    趙寬：“布！”

    “洛陽自有的，最值錢的東西，不是從外頭運來的。”王四娘道。

    趙寬歪頭想了想后慢悠悠的道：“作坊里的東西，琉璃，紙張和書籍?！?/br>
    趙寬抿了抿嘴，“若真是作坊，那作坊里是出了只耗子呀?！?/br>
    范穎也鄭重起來，皺眉道：“作坊是大公子管著的，他算賬可利害了，誰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作假？”

    王四娘沒言語，她對傅庭涵了解不多，記憶還停留在她幫著趙含章去傅家相看傅庭涵，結(jié)果他們一見鐘情那里。

    在她心里，傅庭涵還是比不上她大哥的。

    她大哥多配趙含章啊。

    趙寬暫時按下不查，不過把這事記在了心中。

    今日趙含章要在趙宅宴請下屬，所有的將軍及副將、官僚，以及她的幕僚們都會到達，聽說連乞活軍的陳午都來了。

    他決定去趙宅時再和趙含章傅庭涵提一提這事，作坊里要真出了耗子，還是應(yīng)該抓出來，但為了傅庭涵的面子，此事能壓著就壓著，悄悄的解決了。

    不然傳出去，外人還以為傅庭涵無能呢。

    但趙寬心里是有些疑慮的，如果真是作坊那邊的問題，傅庭涵會不知道嗎？

    他那么聰明呢。

    幾支大軍所需的糧草計算是那么的龐雜，需要帳房算上七八天的東西，他一下就能算出來。

    那作坊的賬目得做得多完美才能騙過他的眼睛？

    范穎則是心慌，很害怕是傅庭涵背著女郎搞事情，趙寬幾個不常見趙含章，她可是天天跟趙含章在一起的，作為趙含章的秘書長，她太知道倆人的感情了。

    大郎君要是真的做了對不起女郎的事，那女郎得多傷心啊。

    范穎“啪”的一聲把手中的公文砸在桌子上，在倆人看過來以后面無異色地道：“趙縣令，使君說了，洛陽日趨安寧，過完端午，各地的豆子也會陸續(xù)成熟，到時候就能夠收割了，在此之前，你應(yīng)該見一見河南郡內(nèi)其他各縣的縣令，所以使君讓你以自己的名義邀請各縣縣令來洛陽同聚。”

    趙寬看了一眼她冰寒的臉，立即點頭應(yīng)下，“好，我一會兒就寫帖子，你看五月十五這個日子如何？”

    范穎瞥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做主就好，等人到了，使君也是要見一見他們的，不過最好別耽誤了豆子收成。”

    “那就五月十二吧，”趙寬道：“就算是最遠的縣，快馬兩天也應(yīng)該到洛陽了。”

    范穎就把那封公文給他，然后道：“第二件事就是，夏收在即，趙縣令一定要做好夏收統(tǒng)籌工作，不能讓一粒黃豆一粒粟米爛在地里，同時也要做好夏收后的播種動員工作。”

    “除了地方外，軍隊也應(yīng)該動員一番，讓他們更做好屯田，對了，”范穎抬眼看了他一眼道：“使君說，西涼軍的軍眷到洛陽了，趙縣令在西涼軍屯田的附近再分出一塊地來給他們耕作吧，今年縣衙的糧種記得捎帶他們一份?！?/br>
    趙寬張大了嘴巴，想說他沒錢。

    但對上范穎冰寒的臉，他把話咽了下去，算了，等哪天她心情好一點的時候再提這事兒，反正離秋種還有一段時間呢。

    “使君還說，讓縣衙準(zhǔn)備好給西涼軍軍眷落戶，他們?nèi)悸鋺袈尻枺饷嫘陆ǖ哪切┓课荻紝儆谲娋??！?/br>
    這個沒問題，趙寬一口應(yīng)下。

    今非昔比，現(xiàn)在的洛陽不是以前的洛陽了，戶口不值錢，連房子都不值錢了。

    事情商量完，確定好他們執(zhí)行的日期后范穎轉(zhuǎn)身就離開。

    王四娘注視著她離開，道：“聽聞范從事是先西平縣縣令遺孤，乃忠烈之后？”

    趙寬點頭。

    王四娘：“行事雷厲風(fēng)行，難怪含章會提拔她做從事?！?/br>
    刺史府的治中從事是從六品，現(xiàn)在是王惠風(fēng)的頂頭上司。

    對于jiejie的這位頂頭上司，王四娘早有耳聞，她jiejie在家中也多有夸耀，說她很厲害。

    趙寬繼續(xù)點頭，然后把第二封公文交給她，和顏悅色道：“王主簿，這件事你就多費一點兒心，秋季的播種多以麻和麥為主，我們需要多準(zhǔn)備一些種子，尤其是麥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