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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科幻小說 - 長安十二時辰(出書版)在線閱讀 - 第16節(jié)

第16節(jié)

    宣徽院的狗坊位于東城最南端的通濟(jì)坊,專為宮中豢養(yǎng)玩賞犬和苑獵犬。崔器上門商借時,狗坊的掌監(jiān)一口拒絕,他們屬于內(nèi)侍省,根本不在乎靖安司這種外朝行署的臉色。本來崔器有點怕得罪內(nèi)宦,可張小敬冷冷地說,為靖安司做事,就別顧慮旁的,他也只能硬著頭皮上。

    崔器軟硬兼施,對方就是不通融。最后張小敬不耐煩地站出來,用弩箭指著掌監(jiān)的腦袋,硬是搶走了一條苑獵犬。這簡單粗暴的行事風(fēng)格,讓崔器只能苦笑。那個掌監(jiān),已經(jīng)揚言要告他們兩個劫奪宮產(chǎn),上元節(jié)過后,恐怕整個靖安司都會有大麻煩。

    可話又說回來,若眼下的危機(jī)不及時解決,恐怕連今天都熬不過去。為了解近渴,哪怕是鴆酒也得捏著鼻子喝下去。

    這條獵犬被迅速帶到了啟夏門前,這是判明突厥人最后經(jīng)過的地點。張小敬讓它嗅了嗅聞染留下來的香氣,口中呼哨,獵犬把鼻頭貼在地上聳了幾聳,雙耳陡然一立,轉(zhuǎn)身朝著西方狂奔而去。

    張小敬牽著引繩,緊隨其后,崔器、姚汝能和一干旅賁軍士兵也紛紛跟了過去,在街上構(gòu)成了一道奇妙的隊列。行人紛紛駐足,以為又是哪個酒肆搞出來的上元噱頭。

    獵犬放足猛跑,每過一個路口,都會停下來聞一聞,辨別方向。隨著時間推移,獵犬猶豫的次數(shù)開始增多。時至下午,觀燈的人越聚越多,味道也越來越雜。坊墻內(nèi)的烤rou、路面上的馬糞、摩肩接踵的人群、駱駝的腥臭體味、酒肆里飄出的酒香,都對獵犬造成了極大的干擾。

    每次獵犬一猶豫,張小敬都會掏出一個香囊,這是特意從聞記香鋪里取來的,可以強(qiáng)化它對香味的敏感。可很快這一招也快失靈了,聞染殘留的氣息,已經(jīng)淡薄到連獵犬也難以分辨。那一根若有若無的絲線,正在悄然斷開。

    張小敬努力驅(qū)趕著獵犬,希望能趕在最后一絲香氣消失前,盡可能再追近一步。這只獵犬勉強(qiáng)又跑起一段路,終于在一處十字路口停住了。它昂起頭來嗅了嗅,發(fā)出一陣嗚嗚的聲音,然后煩躁地原地轉(zhuǎn)圈,用前爪刨著地上的土,卻怎么也不肯再向前了。

    張小敬嘆了口氣,知道它已經(jīng)到極限了。

    此時崔器和姚汝能也紛紛趕過來??吹将C犬這副模樣,心中俱是一涼。崔器怒氣沖沖地狠踹了狗一腳,踢得它發(fā)出嗷嗚一聲慘叫。崔器還要踢,被張小敬給攔住了。

    “別攔我,這憊懶畜生不打一頓,總是偷懶!”崔器氣急敗壞地喝道。張小敬卻蹲下身子,伸手摟住獵犬脖子,盡力安撫:“狗性最誠,既不會偷懶?;膊粫e言邀功。它已做得很好,何必苛責(zé)呢?”他摸了摸獵犬的腦袋,口氣里居然帶著點憐惜。

    “有吃的嗎?”張小敬問姚汝能,姚汝能連忙從腰帶里翻出一片豬rou脯。張小敬撕成一條條,喂給獵犬吃下去。

    姚汝能在一旁看著,心中納罕。這個人對待狗的態(tài)度,就像是一個推心置腹的好朋友,和其他人來往時,卻帶有強(qiáng)烈的疏離感。看來在他心目中,人類遠(yuǎn)遠(yuǎn)不如狗值得信賴。

    本來李泌交給姚汝能的任務(wù),只是監(jiān)視張小敬有無叛逃之舉,可觀察到現(xiàn)在,姚汝能對這個人本身產(chǎn)生了好奇——他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是什么鑄就了他這樣的風(fēng)格?

    崔器對這些沒興趣,他只關(guān)心一件事:“張都尉,接下來怎么辦?”張小敬沒有回答,而是環(huán)顧四周,先分辨身處的位置。

    剛才獵犬從啟夏門一路向西,橫穿朱雀御道,把他們帶入西城長安縣的轄區(qū),最終停留在了光行安樂。

    長安諸坊呈棋盤排列,每一個十字街口,四角各連接一坊;而每一坊的四角,都會鄰近一個十字街口。長安人習(xí)慣以東西對角坊名來代指街口,先東再西,所以每一個街口都有一個獨一無二的名字,不易混淆。這個街口,東北角為光行坊、西南角為安樂坊,便被稱為光行安樂。

    這里位于朱雀門街西一街南端,往南再走一坊就到城墻了。雖然獵犬無法進(jìn)一步判明方位,但能引導(dǎo)到南城這個大區(qū)域,已足以讓張小敬判明突厥人的思路。

    長安城的分布是北密南疏,越往北住戶越密集,向南的諸坊往往廣闊而荒僻。人煙冷清,坊內(nèi)雜草叢生。

    崔器眼睛一亮:“我馬上召集人手,把附近的住坊徹底搜一遍!不信抓不住那幾個王八蛋!”

    張小敬卻搖搖頭:“這里只是香氣中斷之地,卻未必是狼衛(wèi)藏身之所。突厥人在這一帶的選擇太多?!彼斐鍪秩?,在虛空劃了一圈,差不多囊括了整個長安城的西南角,這里的十五六個坊都相對荒僻,突厥人藏在任何一處都不奇怪。

    “現(xiàn)在這個形勢,不能打草驚蛇——”張小敬的語速忽然放緩,崔器聽出了他的意思。李司丞自從知道王忠嗣的女兒被綁架之后,特意傳令指示,像西市丙六貨棧那種強(qiáng)硬的突襲,已不可行。采取任何行動,都要保證王女的安全,慎之又慎。

    “若是我阿兄還在就好了……”崔器感嘆道,忽覺不妥,連忙又解釋道,“他從小在西邊長大,對整個長安都很熟悉,可不是說張都尉你?!?/br>
    “所以突厥人才會找他去繪圖吧?”

    “嗯?!贝奁餮廴ξ⑽l(fā)紅,捏緊了拳頭。阿兄之死,讓他方寸大亂,失誤頻頻,他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要揪出曹破延來。

    張小敬突然眉頭微皺,覺得什么地方不對,可感覺稍現(xiàn)即逝。他搖搖頭,和崔器同時朝前方望去,此時日頭微微有了傾斜,那延伸至遠(yuǎn)方的一道道灰白色坊墻,一眼望不到頭。崔器懊惱地把頭盔往地上一砸,他第一次覺得,長安城簡直大得令人惱火。

    那獵犬正在嚼著rou脯,被他這么一嚇,閃身躲到了張小敬腿后頭去。

    姚汝能小心翼翼地建議道:“能不能把附近望樓、街鋪和坊衛(wèi)的人都召集過來,看看他們是否有注意到什么異常?”

    張小敬和崔器同時嘆了口氣,不置可否。城南人少,街政松懈,駐防的兵丁數(shù)量少且素質(zhì)低劣,指望他們有什么發(fā)現(xiàn),只怕比讓慈恩寺的和尚們開葷還難。

    但這件事又不能不做,崔器當(dāng)即調(diào)動了五十名旅賁軍的士兵,兩人一組,不帶武器和甲胄,只攜煙丸與號角進(jìn)入附近諸坊探查,看能否找到任何蛛絲馬跡。

    至于張小敬,他左手牽著狗,右手撣了撣眼窩里的灰,看向附近的幾棟望樓。這已經(jīng)成了他的習(xí)慣,有事沒事,都會朝望樓看看,看是否有更新的消息。不過他的心情有些矛盾,自從接手此事以來,從望樓接到的幾乎都是壞消息。

    “希望偶爾也有點好事……”張小敬發(fā)出一陣感慨,手指摩挲著獵犬濃密的頸毛,低聲說了一句奇怪的話。獵犬對人類的語言完全不懂,只是汪了一聲作為回應(yīng)。它不知道,這句話如果讓其他人類聽去,只怕會掀起軒然大波。

    大寧坊在朱雀大街以東第四條街,西毗皇城延喜門,北與大明宮只有一坊之隔。所以住在此處的,以官員居多。有趣的是,雖然住戶個個身份高貴,但宅邸卻遠(yuǎn)沒有安仁、親仁等坊那么豪奢,多是七房三進(jìn)的青脊瓦房——沒辦法,這里距離大明宮和興慶宮太近了,只要天子登上城墻俯瞰,就能看到誰家簡樸、誰家奢靡。

    今日上元節(jié),天子與民同樂,臣僚也不能落后。于是坊里也到處張燈結(jié)彩,每十戶豎起一個燈輪架子,不過總透著一股拘束味道,花燈規(guī)模只算中平。所以觀燈的人很少,路上也不似外面那么擁擠。

    封大倫縱馬往自家宅邸走去,不時避讓飛馳而過的大小馬車。在暗處,他是橫行萬年縣的熊火幫老大,在這里,他卻只是一個小小的工部從九品主事,主管虞部事宜,該守的禮數(shù)一定得守。

    虞部主事品級雖小,執(zhí)掌的卻是整個長安城的修浚繕葺,工匠要遴選,物料要采買,營式要督管,是件肥出油的差事。封大倫雖然出身寒門,眼界卻比尋常人高出許多。他利用自己職務(wù)之便,扶植起了熊火幫的勢力,許多事情明里動不了,就讓他們從暗處動手腳。這一明一暗配合起來,幾乎壟斷了半個萬年縣的工程,獲利極豐。

    若不是因為去年那件案子,現(xiàn)在的封大倫只怕早得升遷,春風(fēng)得意——不過算了,事情已經(jīng)過去,讓他不痛快的家伙,差不多都收拾干凈了。

    今天他撞見了聞染,舊怨又微微翻騰上來,她是那案子里唯一一個未受牢獄之災(zāi)的人。于是封大倫派了幾個手下,決定對她略施薄懲——懲罰過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讓所有人知道,任何一個得罪他的人,都要付出代價,哪怕事情早已揭過。

    現(xiàn)在,聞染這個小婊子,應(yīng)該正在痛哭流涕吧?

    想到這里,封大倫眉宇略展,唇邊露出一絲陰森森的快意。他騎到自家門口,正要下馬,忽然旁邊樹后跳出一人來,瞪圓一對凸出的蛤蟆眼,扯住韁繩大喊:“封主事!封主事!”

    封主事低頭一看,認(rèn)出是長安縣衙的死牢節(jié)級,神色大異:“怎么是你?”節(jié)級顯然已經(jīng)等候多時,急聲道:“張閻羅,他,他離開死牢了!”

    一言說出,封主事差點掉下馬來。他急忙擺正了身子,臉色陰沉地問道:“怎么逃出去的?”

    節(jié)級一臉哭喪:“哪兒是逃的,是讓人給提調(diào)走的。”

    “提調(diào)?”封主事飛快地在腦子里劃過有權(quán)提調(diào)犯人的官署,大理寺?刑部?御史臺?

    “不,是被靖安司給提走的,印牘齊全,卑職沒法拒絕?!?/br>
    “靖安司……”封大倫一聽這個名字,覺得略耳熟。他回憶了一下最近半年的天寶邸報,眼神突然凝成了兩根鋒利的針。

    “什么時候?”

    “兩個多時辰前,我在這兒等您半天啦?!?/br>
    “靖安司提調(diào)他去做什么?”

    節(jié)級搖搖頭:“公文上只說應(yīng)司務(wù)所需。但他一出獄,就把枷鎖給卸了,走的時候也沒用檻車,和靖安司的使者一人一馬,并轡而行?!?/br>
    封大倫忽然雙手一抖,把馬頭掉轉(zhuǎn)過來,揚鞭欲走。節(jié)級急忙閃在一旁喊道:“您……這是去哪里?”封大倫卻不理睬,朝來時的路飛馳而去。

    節(jié)級待在原地,他這才想起來,這位長安暗面的大人物,剛才握住韁繩的手指居然在微微發(fā)顫。

    封大倫縱馬狂奔,一路向南,直趨靖恭坊。

    靖恭坊在長安城最東邊,緊靠城墻。此坊在長安頗負(fù)盛名,因為里面有一處騎馬擊鞠場,喚作油灑地,乃是當(dāng)年長寧公主的駙馬楊慎交所建。除去宮中不算,長安要數(shù)這個擊鞠場最大,王公貴族,多愛來此打馬球。

    他一進(jìn)馬球場,先聽見遠(yuǎn)處一陣陣歡聲傳來。穿過一片刻意修剪過的灌木林坡之后,便可以看到坡下有一個寬闊的擊鞠土場。土黃色的場地寬約一百五十步,長約四百步,四周圍欄皆纏彩綢。場邊有十余處厚絨帷幕,依柳樹而圍,寫著家族名號的宣籍旗錯落排開,每一面旗都代表了京城里一個赫赫有名的家族。

    在土場正中,十幾名頭戴幞頭的騎士在馬上糾纏正緊。人影交錯,馬蹄紛亂,那小小的鞠丸在塵土中若隱若現(xiàn),來回彈跳。忽然一名錦衣騎士殺出重圍,高擎月桿狠狠一掄,鞠丸在半空劃過一道流金弧線,直穿龍門,重重砸在云版之上。四周帷幕里發(fā)出女眷的歡呼,那騎士縱馬揚杖,環(huán)場跑了一圈,姿態(tài)傲人。

    這是上元節(jié)當(dāng)日例辦的球賽,喚作開春賽。龍門后要立起錦云版,鞠丸也要換成繡金福丸。誰能先馳得點,便是金龍登云,乃是個大大的好兆頭,這一年定然平順吉祥。

    這時場角傳來鐺鐺幾聲鳴金,上半場時間到了。騎士們紛紛勒馬,互相施禮,然后各自回到場邊的帷幕里去。

    長安擊鞠有個禁忌。中宗之時,當(dāng)今圣上曾縱馬過急,一頭撞在場邊燕臺之上,結(jié)果愛馬脖頸折斷,還傷及幾位子弟。從那之后,擊鞠場邊不設(shè)看臺,亦不立雨棚,都是臨時拉設(shè)帷幕,供女眷旁觀,以及騎手更衣休憩。

    那錦衣騎士騎回到自己幕圍,躍下馬背。旁邊小廝迎上來低聲說了幾句。騎士先是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然后眼皮一翻,說我這馬剛跑完一身汗,可不能等——讓他候著吧!

    封大倫知道這位殿下嗜馬如命,哪敢催促,只得垂手等在場邊。騎士給坐騎解開馬尾、緊了蹄鐵、洗刷脊背,一套保養(yǎng)功夫親手做完,這才慢悠悠地邁著方步過來。幾名新羅婢過來,替他換下騎袍,摘走幞頭。封大倫連忙躬身為禮,口稱“永王殿下”——這騎士正是天子的第十六個兒子,永王李璘。

    他做下偌大的事業(yè),自然得有后臺靠山,永王便是最粗的大腿之一。去年那案子,便是由這位十六皇子而起,所以他才匆忙跑來請示意見。

    永王歪著身子斜靠在寬榻上,端起雪飲子啜了一口,懶洋洋地說:“趕緊說吧,我還有下半場呢?!彼须[疾,脖頸有問題,看人永遠(yuǎn)是偏著臉,讓對方捉摸不定。

    封大倫看看左右,俯身過去低聲道:“啟稟殿下,張閻王他,出獄了……”一聽這名字,永王手腕一哆嗦,差點把飲子摔在黃土地上,臉色難看,好似要嘔吐出來。旁邊婢女趕緊給揉了好一陣子,他才勉強(qiáng)把嘔吐感壓下去。

    “怎么回事?他不是下的死牢嗎?”

    封大倫把靖安司提調(diào)的事說了一下。永王聽完,拿手指揉揉太陽xue:“這個靖安司,又是個什么情況?”

    封大倫知道這位殿下對朝廷之事不甚關(guān)心,便解釋道:“這是個才立數(shù)月的新行署,主管西都賊事策防。正印是賀知章,司丞是待詔翰林李泌?!比缓筮f過去一卷手本。里面寫著一些隱晦的提示,為的是能讓這位殿下看明白這人事安排背后的意味。

    永王側(cè)著臉掃了幾眼,古銅色的臉上浮現(xiàn)出為難神色:“靖安司居然是這樣的來頭……麻煩,真麻煩!”他焦躁地把雪飲子往旁邊一扔:“聞家那么點破事,從去年拉扯到今年!還沒完了!你說這個張閻王,痛痛快快死了不就得了嘛!為何節(jié)外生枝!”

    永王一提這名字,胃部又開始痙攣。他生平最討厭麻煩,這些賤民一個一個不肯去死,讓他心里委屈得不得了。封大倫微微一笑道:“其實殿下倒不必?fù)?dān)心這個,聞家之女,已經(jīng)在熊火幫的手里,想來張閻王不敢造次?!?/br>
    “哦哦,聞染啊,那女人倒不錯……”永王用手指刮刮嘴角,露出貪色的笑意,然后眉頭微皺,“本王在菩薩前立過重誓,不再追究他們。如今這么做,豈非欺騙菩薩?不妥,不妥。”封大倫道:“殿下您又不知情,是熊火幫出于義憤而出手的,不算違誓?!?/br>
    永王被這個道理說服了,心道這熊火幫果然善解人意,于是臉色大為緩和。封大倫見時機(jī)差不多了,開口道:“不過——放任張閻王在外頭,終究是個禍害。殿下還需早點安排,把他弄回牢里才安心。”

    對付張小敬,得用官面手段,封大倫不過一個九品主事,品級太低,非得借永王的勢不可。

    果然,永王的眼皮跳了一下,這句話可是說到他心里去了:“你說怎么安排?”

    “靖安司抽走張閻王,走的是提調(diào)手續(xù),不是脫罪,所以他現(xiàn)在仍是戴罪之身。最好請幾位相熟的御史,參劾靖安司濫任囚徒,有失體面,逼著他們把張閻王攆出來。”

    永王猛一搖頭:“這個不成。御史們都是屬瘋狗的。去找他們幫忙,只怕他們先盯上我,傳到父皇耳朵里……嘖嘖,本王可不去觸那霉頭?!?/br>
    大唐的御史們身負(fù)監(jiān)察之職,可以風(fēng)聞奏事。他們沒事就盯著長安大大小小的府衙署衛(wèi)。哪里有疏漏,他們會立刻撲上去狠狠咬上一口,將事情搞得越大越好,六親不認(rèn),無論百官還是貴胄都很頭疼。

    封大倫連忙又道:“在下還有一計??梢哉埓罄硭滦幸坏牢臅酝茮Q未盡的名義索要囚犯。就算靖安司那邊推拒,咱們也能試探出對方用心。”

    這計乃是府衙之間正常的行文往來,不露痕跡。永王想了想道:“這個好。本王正好與大理寺里的一個評事有舊,你去跟他說就成?!?/br>
    大理評事是從八品下,負(fù)責(zé)參議刑獄,詳正科條,做這件事再合適不過了。封大倫連忙請教姓名,永王望著天空,想了好久,才開口道:“呃……好像姓元,跟曹王妃有點關(guān)系,哦,對了,叫元載,字我忘了。”

    封大倫在袖口記下名字,匆匆告退。此時球場邊緣鳴鑼,新羅婢們連忙拿起騎袍、幞頭,要給永王換上。永王卻不耐煩地斥開,心緒不寧地在原地轉(zhuǎn)了幾圈,胃部那種不適感,卻越發(fā)明顯。他終于抑制不住,飛快地跑到一個凈桶旁邊,大口大口地吐起來。

    就在這時,遠(yuǎn)處西南方向隱約傳來一陣鼓聲,鼓點急促,每一聲都敲在呼吸之間,格外讓人心煩意亂。永王用袖子擦擦嘴角,虛弱地一揮手:

    “不打了,回府!”

    曹破延這一驚,非同小可。

    他不過只轉(zhuǎn)頭了一瞬,怎么女人就消失了?井亭距離四周墻壁都有幾十步遠(yuǎn),就是飛鳥也沒可能這么快就飛過墻頭。

    呆愣兩個彈指,他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三步并作兩步跑到井邊,趴在井欄邊往里張望。果然,如曹破延預(yù)料的那樣,這女人居然跳到井里去了。

    這口井的井底只有淺淺的一層水,聞染俯臥在水中,一動不動。曹破延喊了一聲,對方?jīng)]有反應(yīng)。

    這女人投井到底是因為怕受到侮辱,還是怕被利用去反對她父親?曹破延并不關(guān)心,他現(xiàn)在關(guān)心的是怎么把她給弄出來。隔著這么遠(yuǎn),他沒法做出判斷,她到底是真摔死了還是裝暈。

    這在平常,一根井繩便可解決。可對現(xiàn)在的曹破延來說,卻成了一個幾乎不可克服的大問題。

    之前在旅賁軍的突襲中,曹破延被崔器一弩射中手肘。雖然經(jīng)過包扎已無大礙,但無法用力。單靠一條胳膊,不可能把她給拽上來。而他偏偏又不能去貨棧里找人幫忙——他們都在忙著闕勒霍多的事,一個彈指都不能浪費。

    一個簡單的困境,居然把曹破延給生生難住了。

    曹破延圍著井口轉(zhuǎn)了幾圈,俯身下去仔細(xì)地觀察了一下井壁,上面有一串淺淺的鑿坑,錯落有致,應(yīng)該是修井工留下來的。若沒有特別的技巧,一般人很難徒手攀爬。曹破延轉(zhuǎn)念一想,為何一定要把她弄上來呢?

    死了就一了百了。就算那女人沒死,也別想靠自己爬上來。只消井口蓋個蓋子,用石頭壓緊,就是一個天造地設(shè)的牢籠。

    如果右殺貴人想要的話,可以隨時來取。曹破延還有正經(jīng)事要做,可不能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曹破延略覺遺憾,他難得對中原女子動了一點惻隱之心,想讓這位女兒給父親留下點什么??蛇@女人寧可投井,也不肯寫下書信,看來中原女人比想象中要倔強(qiáng)得多。曹破延不由得想起王忠嗣,那可是草原的煞星,無情頑強(qiáng),殘酷狡黠。每次他的旗幟出現(xiàn)在鄂爾渾河畔,都要卷走比河水還多的鮮血,讓牛羊都為之膽寒。

    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曹破延小時候聽祖輩說過,曾經(jīng)的突厥狼旗是何等風(fēng)光,數(shù)次逼近長安,連大唐皇帝都為之戰(zhàn)栗不已。而現(xiàn)在的他們,卻龜縮在草原一隅,在大唐兵威下苦苦支撐。他這次前來長安,其中一個理由,就是想看看這座曾見證了祖先榮光和屈辱的大城,并親手毀掉它。

    “真想堂堂正正地?fù)魯∫淮伍L安哪?!?/br>
    帶著淡淡的遺憾,曹破延找來一塊破布,丟到井下,把聞染的身體蓋住。破布和井底顏色相近,這樣即使有人俯瞰井口,也看不出里面有人。然后他把井口用幾塊石頭壓好,離開了貨棧。

    這一處坊可比北邊荒涼多了,附近幾乎沒有人煙,只有幾排廢棄已久的破舊房屋和土地廟。不時有烏鴉飛過纏著破布的幡桿,甚至還有野狗出沒,一閃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