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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寶貝你什么時候發(fā)芽在線閱讀 - 第75節(jié)

第75節(jié)

    那廂,木太醫(yī)也動作輕柔地抬起了許長安的左手。

    兩位太醫(yī)懸空診完脈,朝魏趙二王做了個借一步說話的手勢,卻不想始終閉著眼睛的薛云深忽然出聲道:“就在這里說。”

    薛云深睜開眼睛,他盯著木太醫(yī),一字一頓地問道:“長安還有沒有救?”

    木太醫(yī)下意識避開了薛云深的視線。

    要說木太醫(yī)見到許長安如今模樣內(nèi)心無波無瀾,肯定是假的。他親眼看著許長安從矮矮胖胖的小娃娃,長成眉目如畫的少年郎,期間來回奔走過許府的次數(shù),多到幾乎數(shù)不清了。

    說出來可能有點不大合適,但在木太醫(yī)心里,的確拿許長安當自家小輩照顧著。故而在搭上許長安脈搏的剎那,心神劇震的木太醫(yī)明白了什么叫做雪上加霜。

    生命力碎裂,內(nèi)丹消融,都是生死大險,可老天爺偏偏還嫌不夠,還要加上外界氣息作祟。

    時隔大半年,小銀龍沈煉遺留在許長安體內(nèi)的外界魔息,于再次歷經(jīng)萬劍歸宗之后,終于破封而出——它在許長安體內(nèi)肆意竄蕩,擾亂了小團生命力好不容易聚攏的,屬于許長安的生命力,導致無意間加快了許長安的衰老。

    “回殿下,”木太醫(yī)深深彎下腰,“下官無用?!?/br>
    “放肆!什么無用,云深王妃分明好好的——”

    “二皇兄?!毕啾融w王的不能接受,聽懂木太醫(yī)弦外之意的薛云深,反應倒更平和些,他打斷了趙王的跳腳大罵,也不再過問自己的情況,只聲音嘶啞道:“有勞二位,先出去吧。請大皇兄二皇兄留下,我有事相求?!?/br>
    “墨王殿下!”木太醫(yī)遲疑著走到門口,終究還是于心不忍,復又奔回來,跪在床前,“下官無用,救不了墨王妃,但是有一人或許可以?!?/br>
    “誰?”魏趙二王異口同聲道。

    “融丹草汁液固然難解,但王妃體內(nèi)的外界氣息更是危險。如若不先根除它,王妃的生命力則永遠無法凝聚,小世子的生命力已經(jīng)撐不了多久了!”

    木太醫(yī)以頭磕地,繼續(xù)道:“外界氣息還需外界人解,當日的小銀龍蹤跡難尋。可墨王殿下若是能請來前朝后人,王妃就有救了。”

    “前朝后人?”趙王皺著眉頭,“雪蓮族內(nèi)什么時候出了術精岐黃的大夫?”

    “能救王妃的不是雪蓮,”木太醫(yī)微微直起身子,“而是牡丹皇城十里外,溫侯亭下頭埋著的那位?!?/br>
    原本不報任何期望的薛云深,聽到這里,視線突然望了過來:“你確定他能救長安?!”

    木太醫(yī)沒有說話,事實上,這事他也沒有完全把握,只是走投無路之下的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同是彩云間之外的人,那位總該會有辦法?!币娔咎t(yī)神情為難,旁邊魏王插了進來。他尚不知曉雪蓮現(xiàn)狀,因而頗為支持道:“依長安現(xiàn)在的情況,勉力一試又有何妨。”

    “大皇兄?!毖υ粕顩]有再看其他人,他目光眷戀地凝望著許長安側臉,指尖輕輕觸碰著許長安削瘦的下頜。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無以為繼地開口道:“雪蓮族如今僅剩一位后人了?!?/br>
    數(shù)百年前,整個彩云間大旱,雪蓮傾盡全族之力施展祈雨術,才將祈來連天瓢潑大雨,緩解干旱,挽回了無數(shù)植物人性命。而當位的雪蓮,卻因此損失多半族人,元氣大傷,后來更是被逼得主動退位讓賢,從此隱居冰山雪原,再不過問世事。

    如果再次驚醒了現(xiàn)則天下大旱的那位,又救不回許長安,憑借遲硯一人之力,只怕是于事無補。

    到時,遭殃的還是無辜的天下百姓。

    薛云深想,如果長安還醒著,一定不會同意他拿天下蒼生做賭注。這樣也好,有他陪著,想必長安和孩子,也不會害怕。

    魏王完全沒想到不過兩百年,雪蓮族已經(jīng)淪落此境地。他張了張嘴,想再說什么,可是身為一國皇長子,他肩上同樣擔負著蒼生百姓,擔負著萬里山河。

    是兄長,更是皇子。

    就像薛云深,為人夫為人父,更為大周王爺。

    屋里一時沉寂下來,再沒人說話,半晌,只聽見趙王狠狠砸了拳墻壁。

    這位自幼與薛云深感情最深的二皇子,終于忍不住紅了眼眶。

    “嘭當!”

    這時,外頭忽然傳來東西摔碎的聲音。趙王追出去,只看見翻滾的托盤,和一碗被灑得到處都是的藥汁。

    相比于魏趙二王的無奈與無助,小書童楚玉沒有這么多擔憂,他不知道用了祈雨術后遲硯會死,也不知道什么家國大義,他只知道自家公子那么好的人不應該得到這樣的下場。

    “小小公子還沒出生呢?!憋w快跑回屋子的楚玉,用傷痕累累的手指,勉力捏住了毛筆。他邊落筆,邊擦眼淚地想:“我還沒給他繡錢袋呢?!?/br>
    當夜,遠在簌都,許久沒收到信件的段慈玨,意外收到了飛鴿傳書。

    他心心念念的小書童,用歪歪斜斜的字跡,求他辦一件事。

    “恩人,請你替我找到遲硯公子,找到人后,你問他,他當日說的,只要我家公子需要祈雨就能找他的話,還算不算數(shù)?!?/br>
    “如果算數(shù)的話,請他趕快到臨岐來,我家公子命在旦夕?!?/br>
    第80章 看在長安肚里孩子的份上

    坦誠而言,就算是昔日親口許下承諾的遲硯, 也沒想到兌現(xiàn)諾言的這天會來得如此之快。

    他當初之所以特意對許長安提起祈雨, 是因為他知道機緣巧合進了彩云間,后被葬入溫侯亭下的那位,注定會有再現(xiàn)世離開的那日。

    既然如此, 那他這位碩果僅存的雪蓮后人,少不得要出來為國捐軀了。

    因而當段慈玨帶領數(shù)位專司押運糧草的士兵沖進溫湯館, 粗魯蠻橫地將遲硯從水里撈起來的時候,遲硯半點也不意外。

    “諸位將軍,”兩條胳膊被分別架住,光溜溜的遲硯尷尬地抬了抬腿,企圖把自己從被迫遛鳥的困境中解救出來, “可否賞在下一襲長衫蔽體?”

    段慈玨抽出腰間佩劍,隨便挑起件木施上搭著的長袍, 遞到了遲硯面前。

    遲硯動了動被鐵臂禁錮住的胳膊, 毫無意外地發(fā)現(xiàn)壓根動不了, 只好朝在場唯一一位熟人——段慈玨, 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考慮到遲硯赤身裸體地出去的確有礙觀瞻,段慈玨不得不吩咐士兵道:“讓他穿上衣服?!?/br>
    兩位士兵令行禁止, 立馬撒手放開了遲硯。得以自如活動的遲硯,鎮(zhèn)定自若地裝出“目中無人”模樣,不僅從善如流地穿好了長衫,甚至在被綁走之前,還拎上了云靴。

    看著至始至終沒流露半分反抗意圖的遲硯,同樣給變成原形的士兵——枝葉繁盛的凌宵,捆粽子般捆起來的段慈玨,沉默良久,到底沒忍住出聲問道:“你不問我為什么把你抓走?”

    忙著手腳并用地穿靴子,遲硯聞言奇怪地咦了聲,反問道:“不是墨王妃讓你來找我的?”

    對比宛如尸體橫陳的階下囚遲硯,起碼還是站立姿勢的段慈玨,這回沉默的時間更久了。過了好半晌,他才開口道:“墨王妃快死了?!?/br>
    遲硯穿靴的動作一頓。

    顛簸中,遲硯沒來得及穿好的靴子滾了下去。不慎聞見味兒的凌宵,渾身顫抖地揮動枝條,把靴子拍進了簌都護城河。

    作為擅于爬行類植物,知道事情始末的許惜撥給段慈玨的這隊凌宵,趕路速度在同類當中是響當當?shù)馁摺?/br>
    起初遲硯還能和段慈玨偶爾交談兩句,到了后來,他耳朵邊只能聽見呼呼的風聲,倒映在明亮眼眸中的,唯有迅速擦過去的碧青色天空。

    金烏愈沉愈低,碧青色也轉(zhuǎn)而讓烈烈的火燒云所席卷,天際成了霞光艷麗的綺羅衣。遲硯想起送別最后一位親人也是這樣場景,不由微微闔上了眼睛。

    遲硯與段慈玨抵達臨岐的時候,出乎所有人意料。

    薛云深因為趙王趁他昏迷,命令太醫(yī)為他施針延續(xù)性命而大發(fā)雷霆。

    焦頭爛額的趙王,按皇兄魏王的意思,對薛云深半字不提逼宮之事。他壓下對皇宮局勢的擔憂,苦口婆心地把仁義忠孝,翻來覆去講了好幾遍,結果薛云深還是那句“將我和長安葬在一處”。

    氣得趙王摔門而出,兩兄弟鬧得不歡而散。

    至于魏王,他半夜驚聞寒山寺的曾王薛望逼宮,已經(jīng)連夜率軍馳返。

    幸好皇帝對薛望早有提防,在京畿守備少了大半的情況下,仍舊平安支撐到了魏王領軍回援。

    大周史上被稱為鎖梅島之亂的篡位戰(zhàn)役中,臨岐牢獄里曼珠沙華、曇花、爬山虎與捕人藤等欽犯,請命將功折罪,不僅順利將近千變回原形的先鋒士兵帶回了皇城,更是在隨后的廝殺中,擒賊先擒王地抓住了薛望。

    起事主使被抓,薛望麾下叛軍試圖負命頑抗,宮門再度岌岌可危。

    魏王帶來的先鋒軍折損多半,只余下不到兩百人,而京畿守軍已全軍覆沒。這當眾人對著越逼越近的叛軍心生絕望之時,距離皇城最近的重江太守率領勤王之師趕到,牡丹皇城之圍得解。

    待到塵埃落定,渾身血跡的魏王怕他父皇問起三弟夫夫,于是先轉(zhuǎn)移注意力道:“您既然已經(jīng)對謀逆之徒心生提防,為何還要兒臣與二弟將守備軍帶走多半?”

    皇帝擦拭著斬了幾個反臣的佩劍,稍稍緩和了下聲音:“一是擔心你三弟出事。二是不做個空城計,以薛望謹慎的性格,你父皇我怎么甕中捉鱉?”

    “再說不讓他逼宮一場,”皇帝不疾不徐道:“我又如何知道朝中竟有如此之多的大臣,已投入他的麾下?”

    那些隱藏深到身邊暗衛(wèi)都沒能查出來的,所謂的先帝托孤大臣們。

    皇帝想到這里,與薛云深頗為相似的狹長眼睛里,閃過森寒殺意。

    魏王仍是心有余悸:“若是兒臣慢了一步,重江太守慢了一步,您萬金之軀……”

    不敢再說下去的魏王,沉浸在毛骨悚然的后怕之中,完全沒看到他父皇,因為他不再追問而悄悄松了口氣。

    “低估了薛望手中的兵力?!被实鄄[了瞇眼睛,感覺被冷汗?jié)裢傅暮蟊常€殘余著揮之不去的憎恨。

    這股憎恨指向了早已駕崩,不分輕重的先帝,指向了孝儀貴妃的陵墓鎖梅島,指向了先帝“后人不得隨意入內(nèi)驚擾”的遺旨。

    在憎恨之下,肅清朝綱的皇帝,還查到了另外一件事。

    去年皇城內(nèi),弒殺多位未成年學子的兩只魔物,乃是經(jīng)由寒山寺,流入皇宮的。

    薛望特地選在宮女太監(jiān)換值時刻,讓眾人親眼目睹檢查死者死因的欽天監(jiān)孟銜,如何將手指,從死者被掏空的胸膛里拿出來。

    生生編造出人證物證俱全,薛望誣陷孟銜的目的,無非是因為孟銜會推天衍,唯恐他壞事。

    而遭此誣蔑后,孟銜果然心灰意懶,再也心意仕途,屢次謝絕官復原職。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了。

    眼下,皇帝看著指揮禁軍收拾殘場的魏王,忽然問道:“云深那臭小子怎么樣?長安和朕的寶貝孫子,可都還平安?”

    正所謂該來的遲早會來,片刻前還心存僥幸的魏王,登時僵住了。

    說回臨岐。

    趙王怒氣沖沖地下了船,決定再也不管那個臭脾氣的三弟。就在他準備上馬,追上寧逸的勤王軍時,兩團被凌宵枝條裹著的人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站??!”眼見那兩團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徑直朝著渡頭來了,趙王勒轉(zhuǎn)馬頭,厲聲質(zhì)問道:“什么人?”

    凌宵受驚,當即從互相交錯的狀態(tài)里各自抽回各自的枝條,將里頭裹著的兩個人放下地,自己也隨之恢復人形。

    “見過趙王爺?!闭J出人的段慈玨率先行禮。

    遲硯與排列整齊的糧草押運兵凌宵跟著行禮:“參見王爺?!?/br>
    段慈玨身為當朝驃騎大將軍之子,趙王自然認識。但這次趙王一反常態(tài),他沒搭理段慈玨,反而下了馬,走近遲硯,嘴里不敢置信地問道:“他哪兒來的?”

    “回王爺,”段慈玨遲疑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這位雪蓮后人,是墨王妃書童楚玉托末將請來的?!?/br>
    如今掛在許惜長子許道宜麾下的段慈玨,算是小小的七品小將,勉強能用末將自稱。

    “楚玉?”趙王凝眉思索片刻,卻無甚印象。好在他只是這么隨口一問,見想不起來也不打算再多追究。

    擺了擺手,趙王道:“你既然肯千里而來,本王先代三弟夫夫謝過你的好意。只是溫侯亭下的那位若是現(xiàn)世,你一個人怕是無能為力。你——”

    “王爺,”遲硯輕聲地打斷趙王,“如果我說,我能夠憑借一己之力,祈來大雨呢?”

    趙王沒吭聲,顯然是不信。

    遲硯也不以為意,他淡淡笑了下,繼續(xù)道:“雪蓮族傳承至我這輩,已僅余我一人。先輩的祈雨之力,不知不覺全都寄于我身?!?/br>
    “遲硯不才,以兩肩擔負兩百年前雪蓮族三千五百七十六人之力?,F(xiàn)今愿為墨王妃,勉力一試,還望王爺成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