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那得分性狀,流行感冒就得吃藥?!?/br> “傅醫(yī)生救命啊。”傅朝暉在電話那頭哀嚎,嚎的傅昭陽也忘了報喜的事,說:“你等一會兒,我剛從媽那兒出來,一會兒過去,你別睡著了,記著給我開門?!?/br> 傅昭陽騎上車蹬得飛快,回家沒忘騰出手把雞給燉上,一口氣沒喘勻又跑到醫(yī)院急診藥房拿了藥,出來招手攔了輛車往傅朝暉那兒去。 他到傅朝暉那兒的時候才剛過了四十分鐘,見樓下二十四小時粥店還開著,就順便買了碗粥上樓。 大概是因為他囑咐那一句,傅朝暉宿舍的門沒關,虛掩著一條縫。等他進去關上門,一抬頭看見斜對面的臥室里躺著一個半死不活的人,正奄奄一息地伸著手呼喚他:“我親愛的弟弟啊……” “我就應該給你開點兒利培酮過來?!备嫡殃栐诳蛷d的茶幾上放下粥和油餅,拿著體溫計走過去,在他額頭上掃了一下,說:“不發(fā)燒,什么時候開始的?清鼻涕黃鼻涕?有沒有其他癥狀?比如腹瀉什么的。” “昨天晚上開始,清鼻涕、頭暈、想你。對了,什么是利培酮???” “利培酮,用于治療急性和慢性精神分裂癥?!备嫡殃栒f:“你這就是普通風寒感冒,別吃藥了,實在難受就喝點紅糖姜茶,起來吃飯?!?/br> 傅朝暉從床上爬起來,裹了棉睡衣坐到沙發(fā)上吃粥,又問坐在對面的傅昭陽:“你給我打電話本來想說什么?” “咱爸咱媽早就知道我喜歡男的了?!?/br> 傅朝暉抬起頭,臉上沒多少驚訝,問:“今天回去吵架沒?” “沒吵起來,咱媽回屋里哭了,爸進去勸了她一會兒,出來跟我說他們早就知道了?!备嫡殃枃@了口氣,又說:“我心里頭又愧疚,又輕松,終于不用沒完沒了的相親了?!?/br> “那可不一定。”傅朝暉笑起來:“不相女的可以相男的啊?!?/br> “……你別嚇我?!备嫡殃柸滩蛔⌒ζ饋?。 “嚇你?美的你,看你那嘴都快咧到后腦勺了,你這德行你初戀知道嗎?” 傅昭陽笑了笑沒理他。 傅朝暉一邊夾了兩根咸菜放進嘴里一邊說:“古玉衡那兒你打算怎么辦?前兩天看你火熱的,這兩天又沒動靜了?” “就那么辦唄,我每天給他燉湯呢,先這么燉著,以后的事兒以后再說。” 第11章 傅昭陽坐在茶幾對面的板凳上,看著傅朝暉吃完了粥,說:“藥我給你留下了。”他說著從塑料袋里挑出一盒風寒感冒藥和一盒退燒藥,囑咐道:“感冒藥是沖劑,我一會兒走之前幫你燒壺熱水,實在難受的話就起來喝一杯,能緩解癥狀。另一盒是退燒藥,體溫計給你留下,要是半夜發(fā)熱就吃一粒,不過應該用不著。” 傅朝暉裹緊了身上的小被子,問:“大半夜的你還準備走???” “給古玉衡燉了湯……”他又想了想,說:“而且明天上午還有手術,從你這兒去醫(yī)院有點趕?!?/br> 傅朝暉聽他這樣說,便點點頭:“那你回去吧,路上慢點,再有一個……你天天這么忙,實在趕不及就別給他煲湯了,飯店里買一樣的?!?/br> “沒事兒,我買了個電砂鍋,能定時,丟進去自己煮就行了。” 他站起來要去廚房里幫傅朝暉燒水,被攔住:“你回去吧,我自己燒水,還沒病到那個地步呢,開始也沒打算讓你來,沒想到你這么愛我?!?/br> 夜里十一點鐘,路上人少,出租車的車載音箱里放著纏纏綿綿的小調,沙啞的女中音慵懶地唱著不知名的歌。 前座的司機四十來歲,一邊開車一邊與他攀談,問:“小伙子有女朋友嗎?” 傅昭陽沒忍住嘴角翹起來,可能是因為剛剛解決了一件與之相關的棘手的事,此時再聽到這話題,便少了很多敵意,只是覺得好笑。在這個時代,婚戀問題好像成了全民cao心的事。走到哪里,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親近的疏遠的,總要插嘴問一句:有男、女朋友嗎?準備什么時候結婚?。渴裁磿r候要孩子??? 有的人不過隨口一問,找個消磨時間拉近關系的話題罷了,可怪就怪在這兒,上天入地那么多話題不好聊,就偏偏非要聊這個。傅昭陽本想敷衍說有,后來想了想又說沒有。 司機笑了笑,倒是跟其他人的看法都不一樣,而是說:“沒有也是好事兒,著急忙慌一輩子,到了歲數(shù)被人勸著談戀愛結婚,好像結了婚就占了天大的便宜,其實不是那么回事。”他把音箱的聲音關小了一點,說:“他們把你哄進坑里就不管了,收入高的還行,收入低的得抓瞎。原來吃吃喝喝還能騰出點煙酒錢,結了婚生活水平直接掉個檔次,要是碰不到合適的,千萬別湊活著過,還不如單身的時候呢。這不光說男的,女的也一樣,什么都能湊合,就是這事兒不行。” “一輩子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何苦非得難為自己呢,又不著急去投胎,耐心點兒等等唄?!彼緳C師傅講的又生動又哲理,全是人生感悟。 傅昭陽聽得投入,下車前一看計價器,樂了,比平常打車多了五塊錢,看來這哲理不是白聽的。 傅昭陽上樓先洗了個手,又到砂鍋前看了一眼,把雞湯里的血沫兒給撇了,撒了把鹽。 整個城市沉浸在黑夜里,他洗了澡上床,躺著刷了一會兒微博,古玉衡受傷的熱度已經(jīng)褪了,只有一些粉絲還在罵劇組,說如果電視劇換男主角,將來播出的時候絕不支持。 有時候他會覺得自己也像古玉衡的一個腦殘粉,從十年前開始帶著無望的感情,單方面的窺視暗戀。但小時候他是不承認的,他只承認那叫暗戀,這樣好像就能顯的他們的地位平等一點,距離拉近了一點。往后的幾年,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份感情好像慢慢變淡,但他卻再沒遇到一個像古玉衡那樣耀眼的人。 傅昭陽收起手機閉上了眼,古玉衡少年時的模樣映在他腦海里,懶散的穿著睡衣?lián)沃掳停种搁g夾著一只筆,一副專心致志的模樣,但其實草稿紙上空白一片…… 他想著想著,久未紓解過的欲望便抬了頭,此時畫面忽的一晃,變成了古玉衡拉著他的袖管仰頭看著他,紅著耳尖,有些害羞地說:“就……約炮啊……” 看,無論他嘴上怎么義正言辭,心里都還是想的,怎么能不想呢? 傅昭陽把手伸到下面去,古玉衡微紅的耳尖,噴著熱氣的嘴唇,半垂著的迷離的眼神,連身上的溫度和味道都變得無比具體而清晰…… 睡覺的時間總是短暫,眼睛一閉一睜,一夜過去了,再一閉再一睜,就差點睡過頭。 傅醫(yī)生跳下床,把染著jingye的內褲扔進衛(wèi)生間的臟衣簍里,火速洗了個戰(zhàn)斗澡,又將在電砂鍋里保溫的雞湯倒進飯桶里。 …… 古玉衡今天早晨的鬧鐘奏效,鈴聲一響他便睜開了眼,走廊里的光線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投進來。他半垂著睫毛,眼睛懶懶的看著那束光,等著有人來打碎它,然后小心翼翼地走進來,那雙大長腿邁到他床邊……昏暗的病房里他們相互對視,不可抑制地靠近,古玉衡閉上了眼,思考著到時候是要矜持的揪住床單,還是要遵從本心帶著誘惑攬上傅昭陽的脖子。 他正幻想著,病房的門吱呀響了一聲,傅昭陽高大的身形將原本投在地上的那一方光影攪得破碎,像攪亂了一池春水。古玉衡幾乎聽到自己心臟快速跳動的聲音,他睜開了眼,聞到傅昭陽身上帶著水汽的沐浴乳香味,心里暗自想,他今天早晨應該走得很急促。 那身影越來越近,傅昭陽放下保溫壺,轉頭看了他一眼,正對上他睜開的眼,似乎是嚇了一跳,腦袋有一個不自覺向后仰的動作,頓了一下才問他:“今天怎么醒這么早?” 古玉衡小聲說:“等你啊……” 他這話一出口,兩人都沉默了,但不是尷尬,一種粉紅色的曖昧氣氛在病房里流動起來。 古玉衡說完就有點忐忑地半垂下眼,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抬眼看。傅朝陽也正看著他,嘴角抿出個有點羞澀的笑容,抬手過來,似乎是想摸摸他,但伸到一半又覺不妥,要重新插回口袋里。古玉衡一把從被窩里伸出手抓住,兩人的掌心互相磨蹭著,古玉衡不由緊張的吞了口口水,這樣是不是太不矜持了…… 過了幾秒鐘,或許更長、或許更短,古玉衡的時間體系已經(jīng)基本罷工。他看著傅昭陽果然抽回了手,心里正失落著,那手便朝他的臉伸過來,在他前額靠上的位置非常輕柔地拍了拍。用那把性感低沉的煙嗓對他說:“再睡會兒吧,我上班了?!?/br> 古玉衡沒想到是這個套路,一時間有些呆住,嘴巴不自覺張開,傅昭陽笑了笑轉身準備走,古玉衡忍不住在病床上低低地叫了一聲:“那個……” 傅昭陽回過頭來:“什么?” “你……你沒事兒的話……多來看看我。”他硬著頭皮說完,只覺得自己渾身都被傅昭陽的目光包裹住,一簇簇像起了火,連皮膚都發(fā)燙,他竟然對小黑猴子說出這種話…… “好?!?/br> 古玉衡看著傅昭陽出了門,嚶了一聲整張臉埋進被子里,好想談戀愛啊,他都快被傅昭陽看硬了,誰能想到曾經(jīng)的小黑猴子竟然長成這樣了呢……他簡直想扒光了自己,等傅昭陽來查房的時候撲上去把他給辦了。 …… 傅昭陽嘴角噙著笑,開晨會的時候大家都在一處,說完了正事,便有人調侃他:“傅醫(yī)生這是遇見什么好事兒了?這么高興,一早晨都在笑?!?/br> 他沒說話,去查房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高興,對著病人一臉和藹可親的模樣。等走到另一間病房門口,同行的醫(yī)生提醒他:“傅醫(yī)生別樂了啊,這個病人剛剛截肢。” 傅昭陽進屋之前特意抿了抿嘴,臉上終于嚴肅起來,上樓的時候卻還是沒忍住,他馬上就要重新見到古玉衡了,瞬間連空氣里的消毒水味道都清新起來。 vip病房里,十八床的病人一大早起來就端了一碗雞湯,張巖胡亂買了豆?jié){和油條坐在病房的角落里吃。古玉衡喊他:“給我分一根油條?!?/br> “不給,你連一口湯都不給我喝,還老板呢,摳勁兒?!?/br> “你女朋友送的湯你能給別人喝嗎?” “我就沒有女朋友!” …… 兩人正鬧著,傅昭陽進來了,古玉衡臉上立刻換上了矜持的笑容,張巖在旁邊嘖了嘖嘴。 “湯怎么樣?”傅昭陽問。 “好喝,我很喜歡?!惫庞窈庖Я艘伦齑?,抬起手里的勺子和碗,問:“你要嘗嘗嗎?” “不用,我在家里喝過了。” “哦。”他有些失落的準備把湯放到一邊,沒想到傅昭陽看到他的神情,忽然彎下腰來,就著他喝過的勺子嘬了一口。古老板猝不及防激動地差點把碗給打翻。 傅昭陽故意似的,咂了砸嘴,評價道:“嗯,確實不錯?!?/br> 古玉衡一邊臉紅,一邊忍不住笑,抿著嘴角翹起,眉梢眼角全是春意。 待傅昭陽出了病房門,他才問張巖:“我剛剛表現(xiàn)怎么樣?” “饑渴難耐,sao氣沖天?!?/br> 第12章 傅昭陽從病房里出來的時候,整個人仍處在一種春心蕩漾的狀態(tài)。 上手術的時候連陸友良都看出來了,說他:“小傅今天心情不錯啊?!?/br> 他們站在手術臺前,病人已經(jīng)麻醉好躺在上面。等手術開始四十多分鐘進入正軌,麻醉師調侃傅昭陽:“以前沒注意,小傅醫(yī)生這個星期心情好像一直都不錯啊,什么時候看見都是一副笑模樣兒,老實交待是不是談戀愛了?” 傅昭陽笑著也不說話,兩眼盯著陸友良的手術刀。他在手術臺上一貫沉默,還跟著老師,到底不能放肆。 陸友良倒也跟著笑了,問他:“真談戀愛了?” “還沒譜兒呢?!边@回傅昭陽答了。 張蓮調侃:“誒喲,那也肯定是有目標了。咱們都以為陸主任要把千金許配給你呢,看來小傅醫(yī)生這徒弟還是不夠親啊?!?/br> 陸友良眼角漾出些笑紋,手術刀沒停,說:“我們家千金還想多留幾年呢?!?/br> 像傅昭陽這樣的,在外科醫(yī)生中算是非常幸運的了,有陸友良這樣的老師帶著,大小手術都拎著他,沒理由不進步。實踐出真知,相比同期畢業(yè)的同學,傅昭陽的業(yè)務水平肯定是要高出一大截,更別提還有批本科畢業(yè)直接讀研的,或者轉行去干別的營生的。 這臺手術結束時時間還早,上午十一點半左右,傅昭陽去食堂吃了飯回來,又到住院部晃悠了一圈,倒不是去看古玉衡,畢竟還有正經(jīng)工作。 下午兩點,前天做完大腳骨手術的小姑娘今天回來換藥。 她當時寫情書的時候大概沒想到,換藥時竟然是主刀醫(yī)生親自上陣,對上傅昭陽時整張臉不自覺漲得通紅。傅醫(yī)生沒注意,坐在對面捧著她的腳,像被人點了笑xue似的,一邊拆她腳上的紗布一邊說:“看,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這么個大帥哥坐在對面捧著自己的腳丫子,估計擱誰身上都得臉紅,小姑娘看著他溫柔的笑臉,只有忙不迭點頭的份兒。 旁邊的護士是張蓮,一邊幫他遞工具一邊說:“咱們傅醫(yī)生手藝又精湛了,你看這刀口,將來長好了都未必能看見疤?!卑炭隙ㄟ€是要留,不過要是長的好保養(yǎng)得當,不湊近了仔細看一般看不出來。 傅昭陽通常情況下是不接話茬兒的,但今天心情格外好,便接了一句:“以后長大了,夏天就能穿高跟鞋了?!?/br> 這話用他那把煙嗓說出來,怎么聽怎么性感,好像要上演一出中國版的《洛麗塔》似的。 小姑娘輕輕咬著下嘴唇點點頭,等他把最后一塊膠布粘好,鼓起了勇氣問:“傅醫(yī)生……” 張蓮還在旁邊站著收拾器材,小姑娘不由瞥了她一眼,到底是小孩兒,還沒法兒做到當著別人的面坦坦蕩蕩問男生要電話。傅昭陽語調向上嗯了一聲,見她正看著自己,便又補了一句:“怎么了?已經(jīng)好了,再過一個星期來復查,一會兒去輸液室掛水?!?/br> “您……您能給我一個電話號碼嗎?”她說完又掩耳盜鈴地補充道:“以后我的腳有什么問題,都能聯(lián)系您吧?” 傅昭陽還沒說話,旁邊張蓮先插了嘴,裝作沒聽懂的樣子笑著打岔:“我們傅醫(yī)生的手藝那是沒的說的,肯定沒問題,有問題你隨時來醫(yī)院,他跑不了?!?/br> 傅昭陽亦附和:“對,而且一個星期以后還要復查,不會讓你帶著毛病走的。” 兩個成年人都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等姑娘出了門,張蓮才笑著調侃傅昭陽:“咱們小傅醫(yī)生真是老少通吃啊,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沒你搞不定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