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手把蔣曉魯?shù)暮啔v拍到桌面上，手指敲了敲：“華總說用她，不再另聘?！?/br>
    “看來——”財務(wù)官挑了挑眉，端詳了一下蔣曉魯：“華總也愛美人。”

    ……

    蔣曉魯面試出來，回了杜蕙心那里，給鄭昕帶了點(diǎn)衣服，她在機(jī)場遲遲見不到面，蔣曉魯干脆送過去。

    杜蕙心還留她吃了頓晚飯。

    下樓的時候順手遞給蔣曉魯一包垃圾讓她帶下去。

    蔣曉魯拎著垃圾，站在垃圾桶一米開外，掄圓了胳膊：“嘿——”

    桶蓋被打翻，應(yīng)聲而入，蔣曉魯嘿嘿笑了兩聲，她是個很能從生活小事里找樂趣的人。

    拐個彎，看見李潮燦父母并排坐在花壇上，彼此埋怨著，潮燦的爸爸面帶不悅。

    蔣曉魯和他們打招呼：“阿姨，叔叔，你倆出來遛彎兒??？”

    李潮燦mama陳淑芳是個性格非常好的女人，見了蔣曉魯慈眉善目的：“哎，曉魯，你看我這是老糊涂了，你李叔正數(shù)落我呢?！?/br>
    “怎么了？”蔣曉魯關(guān)切上前：“我能幫忙嗎？”

    “嗨，也不是什么大事兒，樓道燈泡不亮了，你李叔站在門口擰，讓我給他幫把手的功夫，我這一出門，順手就把門給帶上了，這不——”陳淑芳笑呵呵：“老兩口誰也沒拿鑰匙，被鎖在外面了，兜里還沒帶錢，你李叔著急回去看球，正不痛快呢?！?/br>
    蔣曉魯還以為怎么了：“嗨，您倆去我家看唄。等潮燦回來給你送鑰匙。”

    “潮燦今天值班離不開，這兩天工作忙，有案子，我讓這老倔驢跟我坐公交去他單位拿一趟，正跟我生氣呢，說什么也不去?！?/br>
    “怎么去，一分錢都沒揣?！背睜N爸爸瞪了妻子一眼，背著手。

    陳淑芳嗔怪：“嘖，守著街坊鄰居還能連個車錢都沒有？”

    “哦——”蔣曉魯個熱心腸，嘴比腦子快：“那這樣，我一會兒開車去潮燦單位幫您拿鑰匙，您先和叔叔家里坐，來回也就半個小時，別再外頭凍著?！?/br>
    “這怎么好意思?！背睜N爸爸連忙正色：“我就是和你陳阿姨生氣，還能麻煩你，快回家吧，我們老兩口自己想轍?！?/br>
    “別?！笔Y曉魯說做就做，拿出手機(jī)遞給陳淑芳：“您別拿我當(dāng)外人，先給潮燦打電話跟他說一聲，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正好這時候我回家也堵車?，F(xiàn)在這天氣凍人不凍水，別給您吹壞了?！?/br>
    陳淑芳臉微紅，看著潮燦爸爸，接過蔣曉魯手機(jī)：“那咱就麻煩曉魯一趟？”

    給李潮燦打了電話，他一聽蔣曉魯要來，蹦的八丈高，連連答應(yīng)。

    送了陳淑芳老兩口去家里喝茶，蔣曉魯往李潮燦所在的分局趕。

    分局刑偵隊辦公室，李潮燦多動癥似的一遍一遍擦著桌子。同事看不下去了，啐他：“潮燦，再擦，抹布都漏了?！?/br>
    “怎么那么不愛干凈啊。”李潮燦脫了警服，只穿了一件藍(lán)色襯衫，卷著袖子：“你這讓領(lǐng)導(dǎo)來看，什么影響?！?/br>
    “咱們這屋里永遠(yuǎn)沒有干凈時候。”同事抽著煙，搭著腳：“煙熏火燎的，甭擦。”

    門外有人敲門，都穿著便服，同事掐了煙，一躍而起：“潮燦我走了啊?！?/br>
    最近有大案，他們蹲守了很長時間，今天要出動抓捕嫌疑人，留李潮燦一個人值班，萬一有個大事小情的，能讓他跟著經(jīng)偵的兄弟幫忙。不至于連個處理緊急情況的人都沒有。

    李潮燦正悠哉悠哉等著蔣曉魯來拿鑰匙呢。

    忽然桌上電話響了。

    一般這部電話都是對公布置任務(wù)的，李潮燦心里一沉，迅速接起來：“喂？”

    管區(qū)有人報案，女人遭到家暴，反抗不成，丈夫精神崩潰，持刀威脅對方，按理說這事兒應(yīng)該管區(qū)派出所去，輪不上他們分局刑警隊，但是小區(qū)離他們這特別近，步行也就五分鐘，怕出現(xiàn)重大傷人事故，派出所特地打電話來求幫忙。

    李潮燦是個飛毛腿，一聽有任務(wù)什么都忘了，拎起外套就往外跑，下樓的時候還拽了兩個人一起去。

    跑了老遠(yuǎn)，忽然想起來鑰匙沒留在收發(fā)室，還揣在兜里，一拍腦袋?？墒窃倩厝ヒ瞾聿患傲?，這人命關(guān)天呢，也不知道什么情況，讓蔣曉魯?shù)鹊染偷鹊劝伞?/br>
    蔣曉魯在車?yán)镆蛔硕昼?，打李潮燦手機(jī)也不接，實(shí)在按耐不住，去敲了收發(fā)室的窗戶。

    “大爺，您知道李潮燦在哪兒嗎？”

    大爺穿著墨蘭夾克，抖了抖報紙：“你是誰??？”

    “我是他鄰居，他父母忘帶鑰匙了，進(jìn)不去家門，托我來拿一趟?！?/br>
    “哦?！贝鬆斀鋫湫姆畔?，透過玻璃小窗口打量了一下蔣曉魯：“潮燦臨時接警，出案子去了，就在附近不遠(yuǎn)，你等等吧?！?/br>
    于是，蔣曉魯又百無聊賴的坐在車?yán)锏取?/br>
    天已經(jīng)黑了，路燈亮起來，蔣曉魯聽著聽著歌，忽然想起給應(yīng)該給寧小誠打個電話，手機(jī)還沒撥出號碼，忽然呼啦啦從分局里面涌出十幾個警察。

    蔣曉魯哪里見過這場面，忙打開車窗探頭看熱鬧，只聽在前頭的人說。

    “快，快，聯(lián)系救護(hù)車沒有？”

    “聯(lián)系了！”

    “李潮燦傷成什么樣？”

    “不知道，好像挺嚴(yán)重，被捅了好幾刀——”

    蔣曉魯一聽，手哆嗦著，莽撞開門下車?yán)∫粋€警察，問：“李潮燦怎么了？”

    警察著急要往事發(fā)地趕，也沒顧上蔣曉魯，煩躁連說：“出事兒了出事兒了！?。?！”

    蔣曉魯原地慌張站了幾秒，忽然掉頭發(fā)動汽車，跟著他們出警的人一起走。

    凌亂陳舊的小區(qū)花園中央，人圍著人，不停地對里面指指點(diǎn)點(diǎn)。

    有警察維持秩序，給前來支援的同事讓路，蔣曉魯無聲無息跟在他們身后，透過人群中層層的包圍圈——

    蔣曉魯忽然覺得耳鳴，頭疼欲裂。

    人群中還在議論。

    “本來都抓著了，那個警察拿銬子，手一松，沒防備，正好用刀把前面這個傷了。”

    “嘖嘖嘖，聽說捅了三刀呢。人抓著了嗎？”

    “那不前頭車?yán)镒貑帷Ｍ蓖晖榷架浟?，直接癱在地上了。”

    “造孽喲，自己家里的事情，可惜了這么年輕的小伙子?！?/br>
    李潮燦蜷縮在地上，右眼鮮紅糜爛，血rou模糊，已經(jīng)失去了知覺?；椟S路燈照著的地面上，干涸的紅色凝結(jié)，大面積在老磚道上漾開，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讓一讓——”

    維護(hù)秩序的民警往后推了推蔣曉魯，示意她后站，不要靠近。

    手剛碰到蔣曉魯，蔣曉魯忽然掙脫人群，瘋了似地沖進(jìn)去，一把抱起李潮燦，托著他的頭。

    血溫?zé)幔怂凉M手。

    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倒在腳下般絕望，夾雜著恐懼。

    一聲凄厲哭喊：“潮燦———?。。。。?！”

    第41章

    對蔣曉魯來說, 似親人般的潮燦，陪伴了她整個童年的伙伴，那個一有了零花錢就偷著給她買冰激凌的男孩，那個永遠(yuǎn)陽光，充滿了豪情壯志的李潮燦。

    他說他要當(dāng)兵, 馳騁大海, 勇往直前。

    他說他要當(dāng)警察, 報效祖國, 盡忠人民。

    他說你別瞧不起我，我人雖小，可胸懷值得鼓勵。

    他最大的夢想，就是當(dāng)個英雄, 做偉大事。

    他站在她結(jié)婚的禮堂前, 他走下臺階, 他說曉魯，我能抱你一下嗎。

    他今年二十八歲，從沒有過女朋友, 也沒談過戀愛。

    他還有一雙疼愛他，以他為榮的善良父母。

    他還沒享受人生中兒女繞膝的溫情快樂。

    “潮燦啊……潮燦……”

    蔣曉魯哭的撕心裂肺，絕望無依。

    誰能來救救他。

    眼前的情景被淚水模糊的虛化不清, 只能看見影影綽綽的人。

    李潮燦仿佛置身冰涼海水里，那天沙灘的太陽真大啊，他們出去拉練，要負(fù)重十公里。

    四十度的高溫, 跑的人渾身大汗，腳步虛浮。

    明明是個太陽天，還是冷，冷的人無依無靠。

    “李潮燦?。。　鄙砗筮B長還在拿著喇叭大喊：“你給我跑！”

    “是！”一聲咬牙堅定的保證。

    只要跑不死，就往死里跑。

    前方是你要保護(hù)的家人，是你的敵人，是你身處絕望時必須奮力一搏的危難時刻。

    “你當(dāng)兵的目的是什么？”連長坐在敞篷越野車上大聲質(zhì)問。

    李潮燦背著行軍包，戴著沙袋，從牙根里往外擠：“效忠國家——”

    抬起腿，大口大口換氣，精疲力竭：“保護(hù)人民——?。。。　?/br>
    連長在敞篷車上負(fù)手而立，怒吼：“為什么要當(dāng)水兵！”

    李潮燦想說在海上自由啊，那里廣闊，無拘無束。

    他奮起直追，汗珠豆大：“我要勇往無前！揚(yáng)帆起航！?。。。　?/br>
    “那就別低頭?。?！”

    一聲拼盡全力的吶喊：“是——！?。　?/br>
    不低頭，永遠(yuǎn)不低頭，我是要干大事兒的李潮燦。

    恍惚間，李潮燦感覺有人在抱著他哭，哭聲響徹耳畔，痛苦傷心。

    是曉魯？不，肯定不是。

    李潮燦睜開眼，只能看見一條縫，幻想中的姑娘出現(xiàn)在眼前，淚眼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