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她盡管將自己撇得一干二凈,好像自己是一株身不由己的亂世飄萍,厲蘭妡卻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你敢說你自己沒有半分野心?你在宮中的種種所為,真以為別人都瞧不見嗎?” 傅書瑤展顏一笑,“被你發(fā)現(xiàn)了。我還以為從前費了一番功夫,你已經(jīng)逐漸信任我了,否則怎會愿意將孩子交托給我?” “那是我做得最蠢的一次,以后我再也不會上你的當。我問你,霍成顯那次,是你暗中所為吧?你為何要這么做?” “這樣不好么?”傅書瑤的聲音何其無辜,“難道你愿意眼睜睜看著甄玉瑾的孩子生下來?” 她見厲蘭妡沉著臉不說話,笑容漸漸深邃起來,“看來還是瞞不過你,不錯,我不想甄玉瑾的孩子生下來,因為不想忻兒的地位受到威脅,順便嫁禍于你——反正霍成顯被我救了這么多回,我早就倦了;還有肅親王邀你私會那次,也是我向淑妃通風報信,她這個人醋意極濃,絕不會輕易甘心,只是我沒想到你會用此法設(shè)計甄玉瑾,反而誤打誤撞逃過一劫?!?/br> “你籌謀良多,原來都是為了奪走忻兒?” “不全是這樣,但這是最主要的原因,你也看到了,忻兒對我恐怕比對你還親近,等哪日你死了,忻兒想必也能很快接受我這個母親?!?/br> 厲蘭妡的臉色十分難看,“可惜你無法如愿了,因為我還好好活著。” 傅書瑤嘆道:“其實你本應(yīng)該死的,我讓擁翠想法子在你每日的茶點里做些手腳,神不知鬼不覺地置你于死地,她好像沒有照我的話做?!?/br> 厲蘭妡早察覺擁翠背后有人指使,卻沒想到指使她的人是傅書瑤,更未想到擁翠會違背傅書瑤的差遣。她冷聲道:“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這個道理擁翠好像比你還懂得?!彼腿幌肫鹨皇?,“擁翠曾告知我從前住在幽蘭館的田美人無端暴斃,莫非也是你下的手?” “你都猜到了,還問我做什么?” “她發(fā)現(xiàn)了你的秘密?” 傅書瑤臉上流露出一絲激賞,似乎佩服她的思維敏捷,“我這一生做過許多錯事,為漠北而錯,為自身而錯,唯獨正確的一件是認識忻兒?!彼匦旅嫦蜚~鏡,繼續(xù)施粉涂朱,“忻兒真是很可愛的孩子,你能讓我最后見他一面呢?” 她沒有刻意做出楚楚可憐的模樣,因此這句話聽起來十分真摯,然而厲蘭妡還是果斷地拒絕了她,“我不能,我是個自私的母親,不能容忍這種事發(fā)生?!?/br> 傅書瑤又笑了,胭脂一直抹到眼皮上,仿佛著了魔般,有一種艷麗的瘋狂,“你果然還是我一貫認識的厲meimei,說老實話,我完全搞不懂陛下為什么喜歡你,可他就是喜歡。在漠北的那段日子,我們同住一帳,可他從來沒有碰過我,有幾回我還聽到他夜里呼喚你的名字,就只有你一個人,我在他旁邊聽得清清楚楚?!?/br> 她站起身,用細碎的步子踱至厲蘭妡身前,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說:“我想,陛下這回帶我出去,不只因為我通陣法武藝,還想借此來刺激你,他以為用我能刺激到你,你說好不好笑?”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厲蘭妡一回,笑意越發(fā)詭秘,“你知道么?我本來可以殺了你的,可是現(xiàn)在我改變主意了。” 厲蘭妡注意到在她半遮半掩的胸脯間,有什么東西閃著銀光——是一把很小很鋒利的匕首。 傅書瑤進來之前肯定被搜過身,屋子也都清查好了,厲蘭妡想不通她是如何藏下一把匕首的——然而她就是做到了。 傅書瑤的笑是夜叉羅剎的笑法,格格作響,讓人毛骨悚然,“我以為自己是個古怪的女人,你比我更古怪,你為陛下生兒育女,與他朝夕相對,可是你的眼里沒有一絲情意,我想不通世上為何會有這種人,有趣,有趣!還是留著你罷,沒有心的人,活著本來就與死無異?!?/br> 真是好笑,堂堂一個間諜、jian細竟說教起來了,厲蘭妡聽不得這種大旨談情的言語,蹙起眉頭轉(zhuǎn)身就走,卻聽傅書瑤低低道:“父親年邁,母親多病,他們兩老無兒女依傍,貴妃娘娘若是愿意,還請多加照拂,我的錯處是我的錯處,可父親的功勞也是他自己的功勞,愿娘娘告知陛下,不要遷怒旁人?!?/br> 這大概算一句懇求的話罷?厲蘭妡微微頷首,再回頭時,卻見傅書瑤已走到最里間,隱沒在古老的塵灰里,仿佛世上再不會有這個人。 這是個神經(jīng)質(zhì)的女人,厲蘭妡慶幸她沒有過多的與瘋子打交道。可是據(jù)說瘋子也有天才的一面,傅書瑤最大的本事就是看透了她——這一點連她自己也不寒而栗。 回到幽蘭館,蘭嫵、擁翠兩個人忙迎上來問東問西,擁翠緊張得眼角都起了皺紋,想必她料到傅書瑤會說一些不利于她的話。 厲蘭妡平靜地命令道:“蘭嫵,你去偏殿看看憶兒,叮囑乳母好好照料;擁翠,你去吩咐廚下,讓他們多做幾樣小菜,陛下待會兒大約會來用膳。” 蘭嫵答應(yīng)著去了,擁翠走出幾步,卻又不安地回頭:“娘娘,傅夫人沒跟您說什么吧?” 厲蘭妡的懵逼裝得似模似樣,“沒有啊,怎么了?” “啊,沒事。”擁翠轉(zhuǎn)身就走,腳步似乎輕快了些。 就這樣一直瞞著吧,厲蘭妡不打算捅破這一層窗戶紙,既然擁翠對她忠心,她從前伺候過何人也就并不重要了。剖白心跡雖是好事,有時候也會起到反效果,只要她一輩子表現(xiàn)得忠心耿耿,她不就是一個合格的忠仆嗎? 這世上本沒有絕對的真與假,何況,傅書瑤馬上就要死了,一切過往都將化為齏粉。 當天晚上,傅書瑤就用那把小刀成功實現(xiàn)了自裁。她大概刺中了頸動脈,鮮血飚滿了整扇窗戶紙,宮人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洗去,那股血腥氣還久久不散。 看來宮里從此又要多出一棟鬼宅,厲蘭妡默默地想。 通敵叛國是極重的罪名,按律該禍延九族,可是武威將軍已經(jīng)癡呆,蕭越念及他曾經(jīng)鎮(zhèn)守邊疆的功績,終究決定網(wǎng)開一面,放其一馬,只革去官職和爵位,又抄沒了幾棟宅子。厲貴妃為人溫良,倒私下恤助了幾筆,圣上明明知道,只做不知,由得厲貴妃充好人。 大慶與漠北的戰(zhàn)事已經(jīng)宣告暫停,下一次開戰(zhàn)不知會是什么時候??傊贝髷√澼?,又失去了這名絕佳的內(nèi)應(yīng),不得已而議和,合約的期限雖是個笑話,面子上也能頂個幾年。而在這幾年里,雙方各自休養(yǎng)生息,發(fā)展國力,到時候的局面又是未知之數(shù)了——自然,大慶國土廣袤,人口基數(shù)大,發(fā)展速度照理會快一些,理論上勝率占優(yōu)。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京城一片平靜,百姓安居樂業(yè),宮里也熱鬧非凡,因為是添丁添福的大喜事——賈淑妃生產(chǎn)了。 ☆、88.第88章 自己的親侄女生產(chǎn), 太后的態(tài)度自然非同一般,剛一接到消息,她就急煎煎地來到碧波殿中,定要親眼看著那孩子出世。 此刻她坐在正殿一張?zhí)茨菊紊?,聽著里間一聲聲叫喚, 眉頭不禁越蹙越緊,連喝了兩盞涼茶, 還是無法解去心頭的燥郁之氣。 伏姑姑在一旁深勸,“太后放心, 淑妃娘娘吉人天相, 定會安然無事的。”她心中卻不這樣想, 一樣打鼓得厲害:別人不知道,她們慈頤宮卻最清楚不過的, 太醫(yī)幾番來報, 賈淑妃有孕在身卻情志不舒,胎氣屢有浮動, 能否保到安然生產(chǎn)尚是未知之數(shù)。千百種藥材喂著,總算到了今日, 但這最后一關(guān), 卻也是最險要的一步。 侍女們端著水盆進進出出, 里頭俱是鮮紅一片, 秋雁在過道上來回調(diào)度,忙個沒完。 忽見春鶯揮舞著兩條繁蕪冗贅的袖子自外頭跑來,太后便叫住她:“哀家命你將皇帝請來, 人呢?” 春鶯膽怯地垂下頭,“陛下在太儀殿同諸位大臣商議正事,料想分不開身,奴婢不敢打擾?!?/br> 太后待要發(fā)火,想到不是生氣的時候,只得擺了擺手,無奈道:“罷了,你去幫秋雁的忙罷。”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個胖大的接生嬤嬤從里間鉆出來,歡喜地跪下,“恭喜太后,賀喜太后,淑妃娘娘產(chǎn)下了一位小皇子?!?/br> 太后提了許久的心總算放下來,臉上繃起的皺紋也舒展了,她拉起伏姑姑的手,兩個人笑容滿面地對視。 總算她還記得侄女,向那嬤嬤問道:“淑妃如何?” 接生嬤嬤立刻低下頭,臉上的喜氣也收斂起來,卻不敢作聲。 太后便知不好,沉下臉道:“哀家進去瞧瞧。”一拱身鉆進簾子,嬤嬤們也不敢攔著。 才生完孩子的女人照例會有點虛弱,可是賈柔鸞的臉色虛弱到慘淡的地步,她簡直可說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 太后從侄女的臉上看到身上,賈柔鸞的上半身盡管衣衫松散,下半身卻用一條錦被嚴嚴蓋住。太后正要掀開看看傷勢,賈柔鸞松松拽住她的手,懇求般地搖了搖頭。 錦被的邊緣已被血洇濕,用不著細看,可知賈柔鸞已大出血。 這樣子是救不活了。太后眼中老淚縱橫,還是放棄查看的念頭,她得顧及侄女最后的體面。 太后有意避免視線觸及那灘血漬,坐在床邊強笑道:“柔鸞,你為哀家誕下皇孫,功勞不小,可是看你這樣憔悴,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著,女人生產(chǎn)后更要精心看顧,不然老來會多病多痛,哀家當年就是生和嘉的時候失于保養(yǎng),所以如今身子骨也不結(jié)實,你可不能像哀家一樣。” 賈柔鸞的黑發(fā)汗?jié)窳速N在兩鬢,蒼白的唇努力擠出一個微笑,似一朵在晚風中搖曳不定的小花,“太后不必說這些話來寬慰臣妾,臣妾自己的身子臣妾自己知道,活是活不成了,好在臨死前還能見太后一面,臣妾已心滿意足。姨母,這些年辛苦您了,若非您時??从U,臣妾未必能支撐到今日。” 太后頗為傷感,“咱們一家子,說這些話做什么。你母親去得早,臨走將你托付給哀家,哀家若不照顧你,還有誰肯費這個心?” 賈柔鸞使了個眼色,秋雁識趣地領(lǐng)著眾人出去,自己也跟著離開,順勢將門掩上。賈柔鸞方道:“姨母,既然您當初愿意答應(yīng)臣妾母親看顧臣妾,那么如今臣妾也照樣提出請求……” 她留戀地看著那扇闔上的木門,雖則小皇子已被抱出去了,她的目光仍幽幽不散,“臣妾的孩子幼失其母,少不得勞動太后您,臣妾知道,陛下一定會為他尋一位盡心的養(yǎng)母,但無論如何,臣妾能信任的只有姨母您……” 太后心疼得直掉眼淚,落在手背上也顧不得揩去,連聲道:“你放心,哀家自不會容人欺侮了他去。不止哀家,越兒也不是那等沒心肝的人,怎么說這也是他的親生子……” 賈柔鸞輕輕道:“可惜,這孩子并非陛下的?!?/br> 太后臉色微變,“你說什么?你瘋了!” 賈柔鸞雖身上乏力,仍強撐著在床上磕了三個頭,單薄的衣衫愈顯得形骨伶仃,好像那衣裳里只是一個空殼。 太后忙拉住她,“你這是做什么?” 賈柔鸞堅持磕完,方起身道:“臣妾沒瘋,事已至此,臣妾不敢再欺瞞太后——”她深吸一口氣,“這個孩子的確并非陛下親生?!?/br> 太后茫然問道:“那是誰的?” 賈柔鸞穿過太后頭上的發(fā)髻珠飾,一直看向窗外——產(chǎn)房不能透風,那幾扇碧紗窗被關(guān)得死死的,一眼望不到邊,只有一片悠悠翠色。她的聲音平板得如死水深潭,“是肅親王的?!?/br> 太后完全愣住,心中更如亂麻交錯,她煩惱地開口:“你……你們怎么……”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真正說出這個秘密,賈柔鸞反覺輕松了些,她眼中是視死如歸的漠然,“臣妾平生所做的錯事不止這一件,然這是臣妾錯得最厲害的一回,可是臣妾并不后悔,太后要打要殺,臣妾都甘心承受。如今肅親王已去,臣妾也很快去陪他,這是我們兩個罪人應(yīng)有的下場??墒沁@個孩子……”她總算有了一絲眷眷深情,“他真真無辜,還望太后不要遷怒于他。” 太后默然良久,終于起身向外走去。賈柔鸞則仍舊癡癡地倚靠在枕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也不必想——很快,這人間的一切都將與她了無瓜葛,她所有的榮耀、富貴、感情,都將化為塵灰散去。 黃昏的太陽還未完全墜下,碧波殿就傳來了賈淑妃病逝的消息。她竟連一天都沒挨過去。 太后對五皇子有一種異乎尋常的執(zhí)拗,她堅持要自己取名——蕭越也只好由她。太后為這個孩子取名為“悅”,蕭悅,似乎冒著與蕭越同音的沖突,她也要保證這孩子一生平安喜樂,雖然她臉上毫無喜色。 太后對蕭悅的關(guān)懷不可謂不無微不至,她將其安置在慈頤宮的寢殿中,日夜貼身照顧。蕭越提出為皇五子尋一位養(yǎng)母時,太后一口回絕,她定要親力親為,其他人她一概放心不下。 厲蘭妡自然樂得清閑,養(yǎng)孩子本就吃力,養(yǎng)別人的孩子更加不討好。當時她手里握著一把玉蜀黍,意態(tài)悠閑地逗弄金絲籠中的畫眉鳥兒,耳里聽得蘭嫵說:“太后娘娘年紀大了,這樣日夜辛苦,把自己也累垮了,才呼喇喇請了好幾位太醫(yī)看診,現(xiàn)在還躺在床上不能動呢!” 厲蘭妡連孝心都懶得表示,輕嗤一聲,“咱們又不是沒有出力,陛下還親自挑了十幾個乳母,比本宮的幾個孩子加起來還多,奈何太后偏不領(lǐng)情,咱們有什么法子?” 蘭嫵笑道:“不知是否因為賈淑妃的緣故,太后對五皇子格外疼惜些,旁人再比不過他?!?/br> 恐怕不止因為這個……厲蘭妡仍舊逗弄著鳥兒,心思卻神游物外,她是知道些首尾的,雖然疑心還未坐實,不過瞧賈柔鸞生前的模樣,的確有幾分古怪,她只是懶得查究罷了。 忽聽外間來報:“李公公到了。” 厲蘭妡忙命請進來,一面滿面春風地笑道:“公公怎么這般有空,竟親自來寒舍?” 李忠笑道:“陛下讓奴才轉(zhuǎn)告娘娘,說待會兒會來用膳,還有幾樣菜色要專門囑咐娘娘?!?/br> 他那雙老jian巨猾的眼兒滴溜溜一轉(zhuǎn),厲蘭妡立刻心領(lǐng)神會,“公公快請坐。”又吩咐蘭嫵,“你下去沏壺好茶來,要滾滾兒的?!?/br> 屏退了余人,厲蘭妡道:“公公有什么話,但說無妨,本宮這里沒什么忌諱?!?/br> “奴才是個直人,不曉得賣關(guān)子,只因偶然聽得一事,覺得有必要知會娘娘?!崩钪绎w快地覷了她一眼,“昨兒奴才陪陛下去慈頤宮看望太后,順便見了見五皇子,誰知就聽太后向皇上提起,要立五皇子為太子?!?/br> 說到這里,他又看了一眼,似乎想知道厲蘭妡有什么反應(yīng)。厲蘭妡臉上卻殊無變化,連睫毛都未顫動一下,“那陛下的意思呢?” “此事太過突兀,陛下自然不會輕易應(yīng)允,只說自己尚處而立之年,無需憂心國本,如此支吾了過去。”李忠會心地道,“且娘娘也知道,陛下心中總是屬意娘娘膝下的幾個皇子,不過——太后那性子可不是好相與的,娘娘可得早作準備呀!” “難為公公肯告訴本宮這些?!眳柼m妡勉強擠出一笑,握在袖里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其實她一點也不意外:宮中大局已定,太后老了,不會永遠得勢,李忠自然得尋一個牢固的靠山。 她意外的只是太后這樣著急,著急到把她的幾個孩子全不放在眼中,好像只有蕭悅是她的孫兒,迫不及待地為他鋪平道路。 “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崩钪疫B聲道喏離去。 蘭嫵端了茶盞進來,客人已經(jīng)走了。她見厲蘭妡面色不快,咦道:“李公公跟娘娘說了什么?” 厲蘭妡將那番話原封不動地告訴她。 蘭嫵聽了也生氣,“從來立太子都講究立嫡立長,再不濟也得立賢,五皇子哪一樣沾了邊?他還未長成,賢字更談不上,太后娘娘真是魔怔了,這么早早地提起國本一事,不知是打量誰不好過?” 論理做奴才的不該談?wù)撝髯拥氖欠牵螞r千尊萬貴的太后?可是厲蘭妡聽著痛快,也懶得糾正她,反跟著道:“誰說不是呢?” “那娘娘現(xiàn)在該怎么辦?莫非就這樣忍著么?” 厲蘭妡的心胸從來稱不上寬廣,說睚眥必報都不為過,“太后不讓我好過,我當然也不會讓她老人家稱心如意。” 何況,她手里還握著一招殺手锏呢。厲蘭妡吩咐道:“本宮許久不見甄側(cè)妃了,你去傳本宮的口諭,命她進宮罷?!?/br> 厲蘭妡此前在丞相府說的并非假話,她的確在私下接濟甄玉環(huán)——蕭池一死,追債的個個聞風而至,只怪他平日太胡來,仗著自己皇親的身份,花錢沒個成算,只苦了府中的姬妾,哪怕變賣了許多東西,日子還是過得緊巴巴的,何況有許多東西不好變賣。 甄玉環(huán)自然不好進宮討要,倒是厲蘭妡聞聽一二,以賞賜之名,行周濟之實,又命蘭嫵私下送了一大包銀子過去——倒不完全為了收買人心,甄玉環(huán)當初嫁給蕭池,雖然是自己情愿,總歸由厲蘭妡設(shè)計,這一點她分得很清,因此心上抱愧。 出嫁之后,甄玉環(huán)和厲蘭妡的關(guān)系一直不錯,由此更好上十分,雖然厲蘭妡奪了她姊姊的貴妃之位,甄玉環(huán)決不記恨,說不定還有些巴結(jié)的打算——她與甄玉瑾并非一母同胞,情分當然也有限。 甄玉環(huán)嗅著裊裊茶香,美麗的面容在氤氳白氣中有些模糊——經(jīng)歷了許多年,經(jīng)歷了許多事,她的面目自然不及當初那般美艷,甚至由于婚姻的不幸有些憔悴,可是那股風姿還是足顯動人。 她已不見當初豐腴,連手指都纖細了,甄玉環(huán)蜷起茶杯,殷殷笑道:“貴妃娘娘這里的茶是頂好的,喝過便再忘不掉?!?/br> “什么大事!”厲蘭妡笑道,“甄妃若是喜歡,本宮命人送幾斤去府里,保準甄妃喝幾月就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