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歸莎只湊近了春生,聲音壓低了幾分,道:“昨日因著人多嘴雜,我不便與你細(xì)說,瞧著今兒個四下無人,我且與你細(xì)細(xì)說來?!?/br> 說到這里,歸莎抬眼看了春生一眼,只道:“你可是與那世安苑里的老夫人有何淵源,是在昨兒個臨行前,老夫人跟前的云雀jiejie過來了,只吩咐說‘讓一個叫作春生的丫鬟此番隨著一同前去’,說這是老夫人的意思,我心中覺得納悶,卻不知其緣故,只得聽老夫人的吩咐行事。又見昨日來來往往人多口雜,不便與你細(xì)說,今日見得了閑,越想越覺得里邊興許有些章程,便過來說給你聽,也好讓你自個心里頭有些底···” 春生聽到歸莎說完,只一愣,疑惑道:“我與老夫人并未有何關(guān)聯(lián)啊,老夫人她老人家怎么會···” 她只有些一頭霧水,怎么會是老夫人安排她一同前往這莊子里的呢?她心中猜想的還以為是那—— 春生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她本是那斗春院書房里的一名三等丫鬟,自從在書房當(dāng)值后,便鮮少外出走動了,只偶爾得了那主子爺?shù)姆愿?,往那三老爺?shù)娜鹧┨盟瓦^幾回東西,其余時刻基本是呆在了書房里,便是那五房內(nèi)眷的院子也極少去過了,不比當(dāng)年當(dāng)跑腿丫鬟時得四處走動。 而那世安苑,更是去得少之又少,便是難得去上一兩回,也不過是與老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打交道,極少見到老夫人本人的,是以,她與那老夫人是一星半點兒的關(guān)系都牽扯不上的,此番,聽到歸莎jiejie如此說來,她只覺得瞠目結(jié)舌。 她是無論如何也猜測不到這里頭的緣故的。 歸莎見春生有些迷茫,只嘆了口氣,拍了拍春生的手道:“既然你并不知道這里頭的章程,那么往后須得多留個心眼了。要知道老夫人她老人家是不會無緣無故的去關(guān)注一個小丫鬟的,既然她親自點了你的名,定是對你有些關(guān)注的,此番命你跟著一同過來,只不知道她老人家究竟是有何用意···” 其實歸莎的話已經(jīng)說得非常明顯了,這老夫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去關(guān)注一個小丫鬟,此番竟然親自點了她的名,這里頭的章程往深了看無非就那么幾種,可無論是哪一種,對于渴望平靜的她而言絕對皆是憂大于喜的。 春生的臉色漸漸地發(fā)白了,只立在原地說不出話來。 歸莎瞧見春生這幅模樣,又嘆了口氣,只安慰道:“你也別多想,千萬先別自個嚇唬自個,我許是話說得嚴(yán)重了點,事情到底怎么樣現(xiàn)下還不一定了,畢竟老夫人并未發(fā)話說過什么?!?/br> 又道:“jiejie的話說得直白,只意在讓你心中有個底,總比他日事發(fā)突然,不知所措來得好,你心中先不要有負(fù)擔(dān),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再說老夫人是個和善之人,通常是不會為難咱們這些做下人的?!?/br> 歸莎見春生面色發(fā)沉,到底有些憐惜,才不過是個初長成的小姑娘,卻已屢屢遭受了這么多的擔(dān)驚受怕的事情了,心里不發(fā)憷才怪。 她在這府里待得久,深知這宅門后院里的彎彎道道,她覺得春生是個美好通透的小姑娘,雖生了一副好皮囊,卻不會像其他小姑娘似的引以為傲,是個踏實心善的好姑娘,更加難得的是,并未因這府里的錦衣玉食而葬送了初心,迷了心智。 歸莎有意提點她幾句,只有些事情也并不會因她多提點那么幾句便會發(fā)生什么改變,不過是讓自己心里有個準(zhǔn)備,提前做好對策罷了。 春生頓了許久,這才回過神來,許是事情經(jīng)歷多了,事到臨頭反而有些臨危不亂了。只對著歸莎道:“多謝jiejie的提點,我已知曉了,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現(xiàn)如今我也早已看淡了,咱們?yōu)榕珵殒镜?,不過是隨著主子們隨意驅(qū)使吩咐,哪里有半點反駁的權(quán)利,正如jiejie所言‘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xiàn)如今我也懶得去深思多慮了,不過皆是庸人自擾之,給自個平添了紛雜煩擾罷了,該來的總會來,由不得你情不情愿,只不過——” 說到這里,春生頓了頓,只目光微閃,眼里一抹堅毅的神色一閃而過。 春生言盡于此,見歸莎擔(dān)憂的看著她,只反過來安慰道:“jiejie不必因我而感到困擾,我自有成算?!?/br> 歸莎聽了心下復(fù)雜,心中不由再次嘆息了一聲。 春生一時想到了什么,只忽然問道:“jiejie,昨日那東廂房的姨娘無礙了吧?!?/br> 歸莎有些古怪的看了春生一眼,卻是答非所問道:“昨夜?fàn)斣谀菛|廂房待了一夜,今兒早起才回來···” 春生一愣,見那歸莎jiejie細(xì)細(xì)留意,判斷著她的神色,只忽然嫣然一笑道:“jiejie不必這樣看著我,這可是天大的好事,若是那兩位和好了,這往后整個院子便相安無事了?!?/br> 若是那二位果真握手言和了,那么所有的一切,豈不是如方才幾子上那盤對峙的棋局,一切迎刃而解,并且開辟新的局面了么? 第85章 挑人 話說這林姨娘腹部絞痛,原是患了胃疾,許是常年茶飯不思,又心有郁結(jié)之氣,長此以往,便慢慢染上了此類病癥。只這類病癥無法從根本上進(jìn)行醫(yī)治,得需慢慢的調(diào)理。 林姨娘此番一犯病便是一連著好幾日皆不舒坦,頭一日實在是痛的不行了,只覺得連手腳都麻木無力了,險些昏厥了過去。 那素衣姑姑見狀只連連幫她調(diào)整氣息,慢慢地將氣息吸滿,然后緩緩地地吐出來,如此反復(fù),后再吩咐廚房煮了生姜水讓其服用,待到了夜深時分,這才慢慢地好轉(zhuǎn)了些,卻也一直是反反復(fù)復(fù),并不十分安穩(wěn),直到了第二日早起這才漸漸入眠。 那沈毅堂當(dāng)夜守了一夜,后幾日也一直陪在身側(cè),是以,春生已經(jīng)好幾日未曾瞧見他了,只覺得心下緊繃著的那根琴弦似乎是落地了。她心中只祈禱著:只盼著那林姨娘能夠借著此次契機重新奪回那沈毅堂的寵愛才好啊! 想當(dāng)年那林姨娘是如何得勢,在這沈家五房里的地位是如何如日中天,幾乎是全面的壓倒了那正房太太蘇氏,可謂一家獨大。那沈毅堂該是萬分寵愛她的,只是后來陰差陽錯,不知怎地就忽然鬧成了這樣一副局面。只春生覺得那沈毅堂心中多少該是有她的,不然也不會聽到她身子不適便徹夜過去守著呢。 如此是最好不過了,且憑著當(dāng)年那沈毅堂對她的看重程度,一旦那林姨娘此番復(fù)寵,如往后又與那沈毅堂再生個一男半女的話,那沈毅堂定會無暇顧忌其它了吧,春生心中這般想到。 這幾日五房院子里的氣氛有些詭異,不比往日來的熱鬧歡快,畢竟如今形勢不明,一眾丫鬟婆子見狀也是個個按捺著心里的小心思只等著靜觀其變,當(dāng)然也不乏有那瞧見東廂房里林姨娘有復(fù)寵跡象的,便忍不住伺機而動,上趕著過去獻(xiàn)殷勤的。 那五房氣氛如何異樣尚且不提,此刻莊子里上上下下卻在為著另外一件事忙碌著,便是為著此番祭祖做準(zhǔn)備,平日里祭祖的流程是:先于頭一日去給祖先墳上添土,以示家族人丁興旺,繁榮昌盛。第二日便領(lǐng)著一眾子孫前去拜祭,自古祭祖是件莊嚴(yán)肅穆的事情,十分莊重。 只此番沈家祭祖卻是在老宅子的祠堂進(jìn)行,那沈家的祖宗們已于百年前便早早遷回了元陵那沈家的陵墓之中,往年皆是在沈家陵墓或是與沈家的族人一同在元陵祠堂里祭奠。此番那沈國公沈太爺卻是忽然想要來到曾經(jīng)先祖?zhèn)兂錾跋略岬某跏贾剡M(jìn)行祭拜。 薛管家早早地便準(zhǔn)備了祭品,酒水等一應(yīng)東西,府里上上下下開始更換了飲食,穿戴的喜好。便是那沈毅堂這日也難得收起了平日吊兒郎當(dāng)?shù)男宰?,穿著一身簡潔干凈的青衣,神色?yán)謹(jǐn)威嚴(yán)。 這日一大早沈毅堂便起了,隨那沈老太爺領(lǐng)著,與二房沈沖詳,三房沈沖瑞,及各房的正房太太及子女一同參與,祭祖的儀式繁瑣而冗長,所有人皆得保持莊嚴(yán)肅靜,不可嬉鬧追逐。 伴隨著司儀的唱詞及吹奏嗩吶的聲音,得依次隨著準(zhǔn)備上燭,上香,由各房開始依次向祖宗鞠躬行跪拜禮,禮畢,進(jìn)饌,巡獻(xiàn)酒禮,跪拜,叩首最后敬讀祭文,焚獻(xiàn)冥幣紙錢等等。 整個流程枯燥復(fù)雜,全然依照往日族里的儀式進(jìn)行著,盡管此刻唯有沈家自家人在場,絲毫不曾怠慢。待到祭祀結(jié)束下來,那身衰體弱的三老爺沈沖瑞早已身體恍惚,踉踉蹌蹌了,連忙由著下人們送回院子歇息。 后一行人隨著到老夫人院子里一同用飯,直到飯畢,這場祭祖儀式才算真正結(jié)束。 一時,那沈毅堂身子一松,便懶洋洋地往那椅子上一靠,只差沒將雙腿搭在桌子上了,嘴里長吁短嘆道:“當(dāng)真是累死個人呢?!?/br> 又隨手活動了下肩膀,仍覺得渾身上下疲乏得緊,便隨手指著一旁的小丫鬟道:“還不快過來幫爺捏會子肩,這點眼力勁都沒有,還如何指望你們伺候好老夫人···” 那小姑娘是新來的,不過十三四歲,還有些生疏膽小,猛地受到那沈毅堂的叱責(zé),只害怕得不行,顫顫巍巍的過去伺候。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道:“你老子才剛走,你就這般沒個正形,也不怕旁人瞧見了笑話。” 沈毅堂笑嘻嘻道:“這里又沒得旁人,太太又不是旁人,便是能讓太太笑話幾句,我也樂意聽著?!闭f著便又對著身后吩咐道:“再上一點,力道再重點···” 老夫人笑罵道:“你就貧嘴吧你!”又見那沈毅堂站了一天,確實勞累了,便也有些心疼,一時不忍多做叱責(zé)。只忽然想起了一茬,不漏痕跡的問道:“聽說前幾日你屋里的那個林氏身子有異,這會子沒什么大礙吧?” 沈毅堂聞言,嘴里的微笑稍稍赦住了,只不輕不緩地道:“她身子骨是有些不大好,前幾日犯了胃疼的老毛病,不過這幾日已無礙了,兒子替她謝過太太的關(guān)心?!?/br> 老夫人聽了只點了點頭,又忽而語重心長道:“現(xiàn)如今你的性子也收了,在外又有穩(wěn)當(dāng)?shù)漠?dāng)值,也算是能夠獨當(dāng)一面的大人了,只為何這后院卻是···”老夫人不忍說下去,只滿臉愁容道:“我兒現(xiàn)如今也是個這么大的人了,只你看老大在你這個年紀(jì)的時候,敬哥兒都能夠滿地撒歡的跑了,可到了你這里卻是···” 說到這里,老夫人嘆了口氣,道:“老婆子我也不知道還能夠在這世上活上幾個年頭,便是你老子也是年紀(jì)一大把,半截身子骨沒入黃土的人了,前幾日還在與我嘮叨,說雖是膝下兒孫滿堂,卻一個個都長大了,皆挨得遠(yuǎn)遠(yuǎn)地,顯得冷清得緊,雖他嘴上不說,我卻是知道的,只盼著你這頭快些給他生個胖小子出來才好呢!” 沈毅堂聽了,只垂下了眼皮子,道:“兒子屋子里的事情還頻頻勞得太太cao心,實在是兒子不孝?!?/br> 老夫人聞言抬眼看了沈毅堂一眼,只忽然道:“因知道你不喜,因此我這個做娘的一向縱著你,不愿插手你房里的事情,只是你看你屋里的正房蘇氏常年不在,姨娘林氏身子又虛弱得緊,便是那個通房襲云伺候了你這么些年了肚里也不見任何動靜,簡直是沒有一個可心的。此番瞧著我兒著實是委屈,為娘是看在眼里心疼在心啊!且再過些時日你便將赴往揚州將那蘇氏接回,想必往后院子有個女主人幫忙打理著,定會順心許多?!闭f到這里,老夫人忽然看向那沈毅堂的眼睛道:“往后定會越來越好的,屆時為娘的在為你挑選一兩個稱心伶俐的在身邊伺候可好?” 沈毅堂聽了只是一愣,道:“太太要為兒子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