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這可真是……想起阿羅那古怪刁橫的樣子,再想想蔣明義這老實滑稽的樣子,他們兩個……我在心中不由得暗笑起來。 “這河里的泥鰍,以后估計是沒人吃了……”蔣赫地意味深長的嘟囔了這么一句話。 已到了蔣家大門跟前,蔣赫地止住腳步,回過身來,道:“倆兔崽子,事兒都聽完了,還不趕緊滾蛋回家去?” 弘德看了我一眼,又笑嘻嘻的對蔣赫地說道:“大伯,都到門前了,還不讓到家里喝口湯去?” “想里美!”蔣赫地道:“家里筷子少,碗也不夠!” 弘德道:“那我們看著你們喝湯,我們自己不喝?!?/br> “那也不中?!笔Y赫地道:“有你們在,倒胃口!趕緊滾蛋!” 弘德道:“我見見老朋友總行?” “更不中了!”蔣赫地道:“阿羅以后就是蔣家的兒媳婦,那是你的嫂子?!?/br> 弘德氣急:“你這也忒……” 我忍不住說道:“蔣伯父,我想見見明瑤?!?/br> 蔣赫地道:“她一臉疤,沒啥好見的?!?/br> 我心中暗惱,不由得提高了強調(diào),道:“我又沒說過她!我也沒嫌過她!你做長輩的,不能這么老刁難我!” 蔣赫地瞪眼道:“你性啥哩?你再沖我叫喚一句試試???” 我怒氣也上來了,大聲道:“我再說兩句怎么著?!你不能老刁難我!你就是不能刁難我!” 蔣家父子和弘德都愣住了,弘德趕緊拉拉我衣服,低聲道:“哥……”蔣明義也連忙沖我使眼色,道:“弘道啊,你趕緊回家,明瑤正忙著哩。” 蔣赫地使勁兒的瞪著我,我也瞪著他,眼睛連眨都不眨,毫不退讓。 我聽見老黑已經(jīng)在院子里叫喚起來,明瑤應(yīng)該也聽見了我的聲音,她肯定會出來的。 “好小子。”蔣赫地的臉上突然堆了笑意,說道:“你還真不是個孬種,是個犟筋??!不過老子就喜歡犟筋!老子不生你的氣了,你回家去?!?/br>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我骨子里也是吃軟不吃硬的主。見蔣赫地如此,我也軟了下來,道:“大伯,我是有東西要明瑤看看?!?/br> “我也不是故意刁難你?!笔Y赫地道:“明瑤自己說了不再見你?!?/br> 我吃了一驚,道:“你,你坑人!明瑤不會的!” “真的?!笔Y明義也說:“我妹子昨兒夜里回來以后說的,我也聽見了?!?/br> “我不信!”我急道:“昨天夜里我們還好好的!她,她怎么會突然說不見我了???” “那誰知道?女孩子家家跟孩子似的,就是這樣,說變就變!”蔣赫地道:“你自己想想,你在門口喊了半天了,明瑤能聽不見?聽見了她咋不出來?她就是不想見你啦!” 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剎那間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第189章 中山之狼(一) 弘德也急了:“不可能??!明瑤姐為啥不理我大哥了?就因為我娘?我娘是我娘,我哥是我哥!明瑤姐通情達(dá)理,也不是那小性的人??!” “走,走!”蔣赫地道:“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手難牽!我閨女啊,那是想通了,不在你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明瑤!明瑤!”我朝院子里沖了過去,卻被蔣赫地一把攥住衣領(lǐng),我大聲喊道:“我是陳弘道!我給你帶東西來了,你快出來看看!你肯定會喜歡的!” 蔣赫地勃然變色道:“別叫喚了!沒來由在村兒里壞了我閨女的名聲!趕緊走,要不我真翻臉了!” 蔣明義上前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弘道啊,先回去?!?/br> 我呆呆的看著蔣明義,蔣明義卻已轉(zhuǎn)身打開院門,隨蔣赫地進去了。我瞧見院中老黑在歡快的蹦跶,屋子里燈光閃爍,似有人影晃動,我不由自主的要往院中邁步進去,那院子大門卻“砰”的一聲閉上了。 剎那間,我如墜冰窟,渾身上下涼作一團。 “呸!”弘德朝蔣家大門上吐了口濃痰,道:“鱉樣子!”轉(zhuǎn)過身來拉著我道:“哥,咱走。” 我沒有吭聲。 弘德道:“明瑤姐要是稀罕你,早晚都會再找你,要是不稀罕你,你站在人家門口不是成心膈應(yīng)人?” 聽到這話,我忽然有了些精神,“嗯”了聲,跟弘德一道走了。 路上,弘德絮絮叨叨的嘟囔著,一會兒說明瑤的好,一會兒蔣赫地的賴,一會兒又說蔣明義不是東西,一會兒又說阿羅不夠義氣……突然間閉了嘴,喊道:“爹?!” 我猛然抬頭,看見老爹推著自行車正站在大路口。 “背后又說三道四?!”老爹瞪著弘德。 弘德道:“是蔣家太不是東西!”遂把剛才的事情給老爹說了一遍。 老爹沉默了片刻,瞧了我?guī)籽?,道:“明瑤那閨女,不是沒來由說變就變的人。這其中必有緣故,可能暫時不便說,等等再看看。不過雖然不能專門給你們兩個出相,可大眼一瞟,還是能瞅出來你們是有夫妻相的?!?/br> 弘德道:“老爹要說有夫妻相,那就肯定有夫妻相了!再說了,曹步廊不還給你們下了和合偶的厭嘛!” 我聽得心中稍寬,老爹卻詫異道:“和合偶?怎么回事?” 弘德道:“曹步廊給我大哥和明瑤姐做了一對木偶,用了厭勝術(shù),能叫他們倆百年好合的!” 我把和合偶從口袋里拿出來,遞給老爹,老爹一言不發(fā)的看了片刻,翻到腳底的時候,臉色忽然沉了下來,目光鋒銳的掃向我,語氣生硬道:“他怎么知道你和明瑤的生辰八字???” “他問我的,我說了我大哥的。”弘德道:“明瑤姐的肯定是我大哥說的了?!?/br> 老爹臉頰上的肌rou抽搐了一下,道:“他還問誰的了?” 弘德道:“還問您和娘的了,說要給你們下長壽的厭……” 老爹嘶聲道:“你也說了?” 弘德“嘿嘿”笑道:“我記得清楚著呢!他還夸我孝——” “啪!” 弘德的話還沒說完,臉上早挨了一巴掌,頓時呆如木雞!老爹滿臉獰色,厲聲道:“混賬東西,我把你的舌頭給剁了!” 我這才徹底從明瑤的事情中緩過神來,驚道:“爹,怎,怎么了?” “兩個蠢貨!”老爹氣急敗壞的指著我和弘德,道:“我告訴過你們,不能要他的東西,你們兩個記到哪兒了?咹???” 我驚慌道:“他,他,我們以為他是好意……” “豬!”老爹盛怒道:“還磨蹭什么?!回家!” 老爹雙手?jǐn)Q著“和合偶”,作勢要將其磋碎,我連忙攔住道:“爹,你干什么?” 老爹道:“怎么,你還要留著這個東西?!” 我道:“曹步廊未必不是好意??!” 老爹怒道:“虧你還走了趟江湖,連不信直中直,須防仁不仁都沒學(xué)到!” 我道:“曹步廊被仇人追殺,咱們收留了他,他做一個木偶給我,不算什么?” 老爹道:“那中山狼要吃東郭先生怎么講?!曹步廊不是秉性良善之輩,他是厭勝門出來的會道門余孽!” 我道:“那你為什么還要收留他?這不是引狼入室?” “你懂什么?。俊崩系耐履亲訋缀鯙R到我的臉上:“他如果出了陳家村,還有什么好路走么?!要么是隨同會道門余孽進了異五行,要么是被異五行所害!我收留他,是保他,也是看管他!” “您把木偶還我?!蔽业溃骸按_定了曹步廊真是歹意,您再毀了它不晚。壞人也能變好,反正我覺得曹步廊是好意?!?/br> “你——”老爹伸手就要打我,弘德在旁邊小聲嘟囔道:“明瑤姐都不見我哥了,您就不能給我哥留個念想啊……” 老爹聽見這話,把手放了下來,木偶也塞回我的懷中,“哼”了一聲,冷冷道:“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東西!走!” 老爹騎上自行車把輪子蹬得飛快,我收了木偶,拽上弘德跟著跑。 過不多時,弘德體力便已不支,虧得路途并不太遠(yuǎn),拖拖拉拉總算是到了家。一進大門,弘德就癱在地上喘了起來。 老爹停了車子,便進東院,我緊跟著過去。 院子里沒人,屋子里無亮,曹步廊顯然還沒有回來。 弘德一手捂著心口,一手叉著腰移了過來,中氣不足的喊道:“曹,曹步廊!” “閉嘴!”老爹喝道:“瞎叫喚什么?!”扭頭一眼瞥見了擺放在石桌上的《厭勝經(jīng)》,臉色稍稍異樣,“咦”了聲,問我道:“他人呢?!” 我道:“他說在家里悶得慌,后半晌到村子里隨便轉(zhuǎn)轉(zhuǎn)……” “隨便轉(zhuǎn)轉(zhuǎn)?”老爹滿臉狐疑,低聲沉吟道:“曹步廊不怕老七么?” 我道:“我特意去跟七叔說了,讓他不要限制曹步廊?!?/br> 老爹怔了怔,突然間臉色大變,道了聲:“不好!”隨即伸手指著我道:“你真是,你真是——兩個破木偶就能把你給收買了!你居然還特意跟老七去……我——” 老爹氣的說不出話來,我又是惶恐又是不解,道:“爹,他只是去轉(zhuǎn)轉(zhuǎn),這沒有什么不妥啊。” “轉(zhuǎn)轉(zhuǎn)?”老爹大聲道:“他已經(jīng)跑了!” “跑了?”我驚愕道:“他,他為什么要跑?” 老爹道:“難道一輩子住在你的家里?!” 我道:“他不怕那些追殺他的人了?” 老爹不回答,看著我冷笑不止。 我惶恐無地,道:“爹,您笑什么?” 老爹道:“我笑你渾身上下實在的不透氣!我笑你被人了還得給人數(shù)錢!你沒瞧見桌子上放著《厭勝經(jīng)》么?!他留書在這里是做什么?!” “他,他落在這里了?!蔽倚闹型蝗灰幌玻溃骸皩Π。牡浼€在這里,不正說明他沒有跑?他肯定還會回來的?!?/br> “回來?”老爹又是一陣?yán)湫Γ骸斑@本書是假的!” 我大驚:“假的?!” 老爹道:“你自己去翻翻!” 我急忙上前,伸手拿起那《厭勝經(jīng)》,從中翻開,里面竟是新紙,紙上空白無一字!我渾身一陣,脊背上涼風(fēng)颼颼,慌忙又翻了幾頁,只見其中頁頁空白!竟然真的是假的! “哥……”弘德走到近前來,也瞧見了空白的書頁,驚道:“這個貨,還真是個賴種?。 ?/br> 這一剎那,我終于醒悟——那曹步廊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昨天夜里,他趁著我和老爹不在家中,從弘德那里套出了我和明瑤的事情,然后連夜做了“和合偶”,在今天白日,老爹上班之時,他把“和合偶”交給了我,并以此討好,令我放松警惕。而后,他在不經(jīng)意間對我說起住的憋屈,想在村子里隨意走動,我自然同意,并且還心甘情愿的去替他在陳漢禮那里說情,好叫他無拘無束! 而這本假的《厭勝經(jīng)》也是他故意留在石桌上的,目的就是想讓我看見,并誤以為“既然典籍在此,人肯定還會回來”——他斷定我不會發(fā)現(xiàn)這本假書的秘密,因為他在此之前已經(jīng)三番五次用言語試探過我,知道我對他的“飛釘術(shù)”和“厭勝術(shù)”毫無興趣,根本不會去翻看這本書。 此人心思縝密,用意卻齷齪,一步步下好了套,專等我去鉆,而我竟愚蠢的全都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