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韓綣聽著他冷漠的語氣,忽然打了個寒噤,問道:“那高階修士呢?就沒人能躲得過去這場浩劫?” 孫溯道:“沒有。修為越高,死的越快,因為若是沒有靈氣支撐,一個渡劫修為的修士,特別是幾千歲壽命那種,會迅速衰弱,最后在爭斗中死去。除非把本界所有的靈石都搶奪過來,才能勉強(qiáng)支撐到下一次靈氣重新變得豐沛之時。或者逃去域外那些靈氣還不曾衰竭的地方,可以躲過此劫難,屆時勤奮修煉及時飛升即可?!?/br> 韓綣聽他提到渡劫修士,忽然想起了聶云葭。從出了上仙的那處幻境空間后,聶云葭就躲入一間艙室中,韓綣去看過他幾次,見他縮成一團(tuán)少言寡語的,瞧來有些萎靡不振。聶云葭倒是沒說什么,但韓綣和覃云蔚都能看出他深受這上古靈氣衰竭之影響,覃云蔚已經(jīng)將腕環(huán)中大半的靈石都給了他,又時不時去探望,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 雖然大師兄經(jīng)常鉆營打洞偷雞摸狗的很是一言難盡,但韓綣也不想讓他莫名其妙隕落在這上古之地,他瞥了孫溯一眼,忽然心中起疑,孫溯和聶云葭同屬渡劫期修士,為何這廝卻看著比聶云葭精神許多,莫非他暗地里有什么秘術(shù),或者這上古對魔修的影響更深不成? 他總覺得孫溯不懷好意,于是攥緊了拳頭,冷笑道:“孫前輩,既如此,你為何強(qiáng)行拖著聶前輩回來?有我給你陪葬還不夠?” 孫溯道:“我當(dāng)時扯他來,他并沒有大力推拒?!?/br> 那難道是半推半就欲拒還迎?韓綣嘴角微撇,瞄了一眼他的滿頭白發(fā),正待接著質(zhì)疑,聶云葭在艙中發(fā)話了,聽著有些有氣無力的:“小綣綣,別跟他吵,來就來了,也沒什么?!比缓蟆斑青辍币宦?,卻是他慢吞吞啃了一口什么。 韓綣過去往船艙中看了看,見聶云葭去了面具,依舊變成一個面目模糊的平常修士,正在很認(rèn)真地吃桃子。那桃子還不是一般的桃子,瞧來鮮甜肥美靈氣充沛。聶云葭見他過來,舉了舉手中的靈桃:“吃不吃?我從那條魚的幻境之中拿的,他那兒有個大果園,我就一下子給掃了回來,還有很多?!?/br> 此時這些靈果對他來說彌足珍貴,韓綣忙咽下口水,擺手道:“你吃你吃,我一點(diǎn)都不喜歡吃?!?/br> 方錦容本和莊霙一起在船頭駕馭法器,此時聽到諸人言語,轉(zhuǎn)過來問道:“孫前輩,晚輩尚有一事請教,我們那一界的末世,還有多久會來?” 第123章 選擇 孫溯道:“天道輪回, 約莫一千萬年靈氣會枯竭一次,再有一千年的功夫,這末世就能過去,靈氣會漸漸恢復(fù)如初變得重新豐沛?!?/br> 他們這一界若是按照典籍上之記載,已經(jīng)開啟了有三百萬年,如此應(yīng)該還有七百萬年的歲月。但是縱然自己能飛升,后代子孫又怎么能躲得過去?方錦容正劍眉微蹙默默計算著時日, 莊霙瞥他一眼, 立知其意, 狠狠扯一把他的衣袖:“就你管得寬,你管著我還不行,不許去管別人!” 方錦容鄭重道:“此事宜未雨綢繆,以后六合盟還是要傳承下去的,自然要想法子留條后路?!?/br> 莊霙道:“留后路, 你留得了嗎?沒事兒少cao些閑心了。” 他尚且記得孫溯之語,若要打通域外之路, 須得韓綣來做。但自從己方三人跟來了上古,這已經(jīng)一個月功夫, 韓綣一句話都不曾主動和方錦容二鳳說過, 方錦容知曉他的脾氣,也不刻意去招惹。二鳳倒是試探著湊過去想和韓綣搭訕,總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開,倒是偶爾會和莊霙爭執(zhí)幾句再互瞪幾眼。 方錦容自知他言外之意,淡淡道:“總是會有法子的?!?/br> 隨著一路難行, 城鎮(zhèn)漸漸稠密起來,有些城池便有了殘存之駐城修士。孫溯不欲惹麻煩,依舊繞城而走。 孫家之地域范圍應(yīng)該在魔域中央地帶偏南的位置,韓綣正和覃云蔚對著輿圖推斷具體位置,孫溯聽他二人不停提起魔域兩字,解釋道:“如今這里可不是魔域,都是道修的天下。再過去幾個城池,也就是我孫家家族所在之地了。” 眼前山脈漸多,層巒疊翠之間,星星點(diǎn)點(diǎn)散落著十幾座小城池,卻是有十幾家修行世家特意群居在一起,平日里能互相扶持一二。孫溯凝目觀望良久,爾后指著前方群峰中的一處城池道:“那便是我孫家的涼月城!” 他滿目激動之色,見城池上護(hù)城大陣雖然比著自己離去之時薄弱了許多,但淡金色符文來回游走,勉強(qiáng)算得上完整。 離城尚有七八十里遠(yuǎn),孫溯揚(yáng)手扔了一枚靈符過去。不出片刻,一隊修士駕馭飛行法器而來,皆為孫家之晚輩,一邊悄悄打量他,一邊恭敬迎接他們?nèi)氤恰?/br> 在孫家人看來,孫溯不過是消失了幾十年而已。修行之人自行尋個無人處閉關(guān)乃是常事,因此并未有人對他這些年的去向生疑。孫家家主是孫溯的親叔父,見到他后卻是嘆了口氣,顯得有些悲喜交集。為著他走時不過是個化神修士,如今卻已是渡劫期修為,這對已經(jīng)幾近窮途末路的孫家來說,無疑讓人精神一震。但多了一個渡劫修士,雖然出戰(zhàn)時候能占些便宜,無疑又要耗費(fèi)許多靈石支撐他活下去。 孫溯看出叔父為難之處,便直接告訴他自己隨身攜帶有許多靈石,可支撐一些時日。孫家主果然松了一口氣,又似有些羞愧難當(dāng)。孫溯隨口問他別來情由,孫家主嘆道:“不太好,目前靈石只能勉力維持護(hù)城法陣,但看這亂象叢生,并非一洲一城之事,早晚會波及整個界域。若是北方戰(zhàn)火席卷而來,卻不知能支撐到何時?!?/br> 眾人正是從北方而來,戰(zhàn)火的確已近在眉睫,眼見便要燒到此處,孫溯沉吟片刻,終于道:“那么不如請家主帶著族人,一起去我的師門避難如何?那邊靠南些,人也多,或許會有一線生機(jī)?!?/br> 孫溯的師門名叫明霄宗,乃是目前之界域中最大的一處修行宗派,宗門設(shè)在此地往南數(shù)萬里之外,算不得太遠(yuǎn)。孫家主聞言,召集族中幾位長老匆匆商議一番,眾人均都覺得若有明霄宗庇佑,要比獨(dú)守孤城妥當(dāng)許多。家主見商議妥當(dāng),立時召集族人,將可用之靈石法器典籍一并收入儲物袋中,又祭出五只大型飛舟,趁夜半時分,一干人悄悄出了涼月城,一路往南而去。有幾個死活不愿離開此處的耆老,只得讓他們留下值守,生死且聽天命。 覃云蔚等人跟著上了孫家其中一只飛舟。尚未行出這一片山峰,忽覺四周似有靈力隱隱波動,卻是十幾隊修士從四面八方飛馳而來,將孫家眾人合圍其中。 孫溯冷然佇立船首之處,問道:“他們要做什么?” 孫家家主微微變了臉色,低聲道:“當(dāng)時說好了共同進(jìn)退,如今我們違約離開,想來他們不愿意,估計會逼迫我們留下靈石。” 果然迎頭截住去路的那一隊修士之中,有人遙遙喊話做了詮釋:“孫門主,你們可是要棄我等離去嗎?如此背信棄義,卻是為何?” 孫溯高聲喝道:“事到如今,就該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共進(jìn)退?難道不是一起等死?” 他此語混合修為而發(fā),那人瞬間沉默下去,片刻后卻又冷笑道:“呵呵,怪不得要逃,原來多了個渡劫修士來撐腰。只是如今比不得平常,你修為高了又如何,難道不是死得更快?既然死了你們孫家那些靈石也沒什么用,不如都留下來吧,然后你們愛去哪里就去哪里!” 果然是攔路打劫靈石的,孫溯目光漸轉(zhuǎn)冷,厲聲道:“走!”指揮著飛舟循著左側(cè)無人之處疾馳而去,那十余隊修士聞風(fēng)而動,紛紛圍追堵截而來。 孫家人多,飛行法器也多,比不得他們變隊靈活,突圍幾次未能得逞,且被連連偷襲,孫溯終于怒了,喝道:“既如此,打!” 孫家族人立時組隊出手,空中法器交錯靈光閃爍,混戰(zhàn)成了一片。此界代代傳承至如今,末世之前各種典籍功法靈丹靈藥齊全,因此修行世家之中,渡劫大能頗多,在靈氣枯竭資源匱乏的末世之中,若不下狠手,很難有活命之機(jī),這來襲的十余個家族從前和孫家也曾聯(lián)手對敵,但此時火并起來依舊竭盡全力毫不留情,不出片刻,已是血rou橫飛狼藉一片。 方錦容和覃云蔚等人都有些愣怔,他們從前有和魔修打過的,有和妖修打過的,但不曾參與這種道修火并之事。方錦容猶豫著,看了看聶云葭。從后世而來的這六個人中,雖然道修魔修禪修鬼修花樣齊備,但既然聶云葭修為最高,自該以他馬首為瞻??陕櫾戚缰皇悄蛔髀暱s在覃云蔚身后,并不多置一詞。覃云蔚也早知聶云葭之不妥,并不打算讓他出手,和韓綣二人劍拔弩張嚴(yán)陣以待,緊緊守護(hù)在他身側(cè)。 見周遭法器轟鳴險象環(huán)生,韓綣皺眉道:“為了幾顆靈石這許多人卻送了性命,簡直無法想象?!?/br> 聶云葭道:“孫家瞧著家大業(yè)大的,若是他們將靈石截留,的確能支撐一陣子,所以他們不會輕易罷手的。 ” 韓綣道:“不會罷手,難道要把我們?nèi)珰⒘???/br> 他們此時既然身處孫家飛舟之上,若孫家果然落敗,最后難免遭池魚之殃,思及此他與覃云蔚暗地里打個招呼,手中廣寒劍一振,正蓄勢待發(fā)之時,卻聽那邊莊霙一聲厲喝:“做什么?”原來一道靈力直襲方錦容而來,對方似是渡劫期修為,靈力強(qiáng)橫凌厲無比,直接打破飛舟之防護(hù)法陣,又破除方錦容自身所下禁制,剮去他肩頭衣衫,且險些傷了他的面頰。 雖然方錦容長得不夠白皙,但在大鬼主眼中,毀人容顏是最不可饒恕的過錯。他一怒之下順手祭出香蘭杵,沖著靈力襲來之處狂砸而去,方錦容旋即祭出重嵐靈劍破空跟上。對方雖然渡劫修為,但在這末世之中深受困擾,未必比兩個合體修士聯(lián)手出擊強(qiáng)許多,果然那修士一見法器來襲,慌忙遠(yuǎn)遠(yuǎn)躲了出去。 覃云蔚見狀立時與韓綣一起cao縱法器加入戰(zhàn)團(tuán),日月雙焰光芒大盛,阻擋住四方來襲。這四人一起動手,此飛舟的戰(zhàn)斗力頓時提高許多,竟有殺出重圍之趨勢,孫溯心中大喜,忙令人cao縱飛舟強(qiáng)行沖著一處薄弱環(huán)節(jié)直撞而去。 二鳳雖然也跟著出了手,但他之修為在上古各路修士之中委實不堪一擊,稍不留神便被一道法器之靈光打在肩頭之上,左臂頓時抬不起來,煙雨劍與一只襲來的飛輪撞在一起,更是險些脫手飛出,他不禁踉蹌后退,飛輪卻遠(yuǎn)遠(yuǎn)繞個弧度,再次疾飛而來。 韓綣見狀,反手拈花劍甩出,正穿在飛輪孔洞之中,飛輪去勢立緩,爾后帶著慣性重重砸落二鳳腳邊。二鳳一怔,悄悄偷窺韓綣臉色,見他神色凜然盯著前方,并不曾看自己一眼。他猶豫了一下,慢慢靠近些,低聲道:“韓師兄,謝謝你?!?/br> 韓綣卻是置若罔聞,只管聚精會神和覃云蔚cao縱日月雙焰,二鳳正想如何助他們一臂之力,忽然身形一輕,被覃云蔚順勢扒拉去了聶云葭身邊,將兩人一并牢牢防護(hù)起來。 二鳳嘆道:“韓師兄,小覃哥哥,你們?nèi)羰遣豢显徫?,為何還要救我,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br> 他語氣哀怨沉痛,韓綣擰眉道:“你看我們正忙著……算了,此時就該同舟共濟(jì),啰嗦什么。” 二鳳立時不語,卻忽然覺察自己和聶云葭唯有一尺之遙,于是忙趔趄著往一邊讓了讓。他從來到上古,一直離得聶云葭遠(yuǎn)遠(yuǎn)的,并不敢主動上去搭訕,也盡量少讓他看見自己。待見聶云葭袖手而立,只凝神看著覃云蔚和韓綣對敵,偶爾會出聲調(diào)侃兩句,卻仿佛沒瞧見自己一般,二鳳又忍不住悄悄往他身邊湊了湊,躊躇半晌,終于鼓足了勇氣問道:“聶前輩,您為什么不出手?” 第124章 重游 聶云葭道:“火候未到?!?/br> 二鳳見他肯回應(yīng)自己, 心中一陣悸動,竟是半晌說不得話,良久后方又問道:“那你……你這一路不理我,可是覺得我做錯了?” 聶云葭道:“你是指離開魔域之事?雖然你曾在魔域盤桓四十余年,但終究出身道修,故土難舍也屬尋常,算不得錯?!?/br> 二鳳忙道:“其實星燿宮的人對我都很好, 我并不是對魔域有什么成見, 也很想長久留下, 只是……” 他不知如何措辭,只覺得若是道魔雙方能放下成見可該有多好。聶云葭似是一眼看透他心中所思,直接了當(dāng)?shù)溃骸澳遣豢赡?。自古道魔不兩立,雙方世世代代都在打架,積怨已深。星燿宮既然和玉螺洲毗鄰, 遲早會再起紛爭。你早做選擇也好,否則將來戰(zhàn)事再起之日, 你卻準(zhǔn)備投誠何處,又打算聽誰的話行事?” 二鳳一句話沖口而出:“我聽您的?!?/br> 聶云葭嗤地一聲輕笑, 似有些無語, 片刻后道:“做什么要聽我的。你已經(jīng)長大了,不是小時候,不須尋找一個依仗,爾后乖乖聽他的話?!?/br> 他見二鳳咬唇不語,便指了指身前不遠(yuǎn)處的韓綣:“他對你好不好?” 二鳳道:“很好。”他與韓綣和覃云蔚自從在莽山鬼域初遇, 兩人處處照顧有加,怎能說得上不好。 聶云葭道:“那你卻強(qiáng)行把他擄回玉螺洲去,且不說你這番作為的是非對錯,你可對得起他?你如此行事,縱然你再次回了魔域,以后星燿宮卻是無法再信任你,不如去跟著方少盟主吧,他必定也不會虧待了你?!?/br> 二鳳埋首不語,片刻后忽然抬頭看著他,目光炯亮異常,逼問道:“你是不肯要我了?你就認(rèn)定我是個背信棄義的小人,所以找理由趕我走??墒俏摇覍δ恪疫@樣對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這么打發(fā)了我?怪不得韓師兄說你涼薄……” 他忽然伸手,緊緊扯住了聶云葭的手臂。聶云葭似有些尷尬,微微往后一趔,卻并不曾甩開他,片刻后淡淡笑道:“你們竟然在背后悄悄詆毀我,小綣綣好壞?!?/br> 韓綣自是裝著很忙聽不見,二鳳卻是破釜沉舟步步緊逼:“難道你不是?” 聶云葭緩緩轉(zhuǎn)頭,看了二鳳一眼,見他神色決絕泫然欲泣,他沉吟半晌,終于道:“并不是。這次若是能順利回到后世,我在人界也無法久留了,屆時你要一個人留在魔域么?你最終還是要靠自己的?!?/br> 二鳳聞言臉色蒼白,喃喃道:“原來是這樣,可我資質(zhì)這般平常,怎么努力都趕不上別人,恐是今生都飛升無望……” 他緩緩松了手,一臉落寞無助之色,聶云葭卻道:“這不一定?!?/br> 他指了指眼前正于刀光劍影中奮力廝殺的人群,鄭重道:“你看這上古之地,人杰地靈傳承眾多,卻要經(jīng)歷末世之劫難,那些渡劫修士們想必個個天資出眾,最后也免不了悉數(shù)隕落。反倒是資質(zhì)平平的那些低階修士,倒是有一線生機(jī)。他們?nèi)羰锹敾蹤C(jī)巧又心智堅韌,待熬過這場劫數(shù),歷經(jīng)血戰(zhàn)之磨難,前途必定不可限量,飛升之事亦是指日可待。所以修行之人,各種艱險與機(jī)緣并存,只要未到隕落的那一刻,又怎知今生就無緣登仙之路?” 二鳳從未見他如此一本正經(jīng)和自己說話,怔怔聽著,末了似有所悟,低聲道:“我懂了,你放心,我再不會來糾纏?!彼笸肆藥撞?,果然轉(zhuǎn)頭望著別處,不再回頭看一眼。 韓綣素來喜愛八卦,自從二鳳開始纏著聶云葭,他就一直放了一縷靈識偷聽,聽至此不免有些感慨,卻也不知此事該如何開解,只得接著裝死。 在幾人合力廝殺之下,來襲之人節(jié)節(jié)敗退,飛舟終于破圍而出,逃往南側(cè)明華門之處。對方修士緊綴不丟,且有幾個修士揚(yáng)手放出一批暗褐色的甲殼飛蟲,形體有人族頭顱大小,鋪天蓋地嗚嗚叫囂著追來。孫家諸人未曾見過此物,見其形狀詭異,忙全力以對,但出人意料的,此物攻擊力卻也尋常,不過片刻功夫,就將甲蟲悉數(shù)殺退,飛舟再一次破圍而出。 但是行不出多遠(yuǎn),眾人忽覺腳下一陣輕微的窸窣之聲,孫家家主耳尖微微一豎,思及適才那些甲蟲,竟然頗似極為罕見的饕餮蟲。此物若沾著一星半點(diǎn),不管是石是木是金,都能在片刻間給啃噬得支離破碎,想來適才雖然防護(hù)及時,還是有漏網(wǎng)之蟲鉆入了飛舟舟體之中,他臉色大變,厲聲道:“小心腳下!” 話音未落,龐大的飛舟依次轟然碎裂,數(shù)只饕餮蟲自殘骸之中疾飛而出四散逃離。孫家人憤怒之余,也只得各自祭出小型天車接著前行。這稍稍一耽擱,后面追兵再次合圍上來,天上地下處處皆是,瞬間將天車打下來許多,亂七八糟滾在地上。諸人只得又與追兵混戰(zhàn)在一處,韓綣和覃云蔚催動日月雙焰當(dāng)先開路,方錦容和莊霙斷后,一路縱橫來去所向披靡,須臾又是尸橫一片。 混戰(zhàn)一日后,雙方死傷慘重,隕落之修士有魂魄尚存者,似有不甘之意,在空中哀鳴不止,悲怨之氣蒸騰而起繚繞不去。幸存之人見孫家人如此驍勇善戰(zhàn),終于生了畏懼之心,出手漸不似初始那般狠辣決絕,眾人見狀忙抓住時機(jī),再次突圍而出,孫家家主留下一部分族人斷后,余人沿著一條山谷退去。 韓綣和覃云蔚守護(hù)在二鳳和聶云葭之側(cè),隨著諸人一起退走,覃云蔚卻在偶一回眸之間,見身后正殘陽如血斜掛天邊,落日余暉之下,孫家門人乘坐的天車被打落一地,幾面戰(zhàn)旗斜插土中,在混合著血腥煞氣的風(fēng)中微微抖動著。 他微微蹙眉,覺得此種場景竟似曾相識一般,又有些不可置信,問道:“韓綣,你覺不覺得此處甚為眼熟?” 韓綣聞言環(huán)顧左右,片刻后頓悟,盯著一面殘破不堪的戰(zhàn)旗道:“是彌殤古境,我們來過!” 兩人幾十年前,曾在彌殤古境中的殘破石壁之上參悟功法,均獲益匪淺,適才以日月雙焰與敵人交手之時,也數(shù)次打在兩側(cè)山壁之上。韓綣看著石壁上各種嶄新痕跡,訝異之余,嘴唇微微顫抖:“原來這些痕跡,都是……都是我們自己留下的?我記得還有字跡?!?/br> 他閃身沖過去,石壁上并無字跡,也是韓綣循著記憶迅速將功法心得刻畫在石壁之上,又回頭催促覃云蔚:“小覃快些,不然你讓后世的我們看什么?” 覃云蔚聞言目中笑意隱現(xiàn):“后世你難道還要去彌殤古境?” 韓綣道:“去不去的先留了再說……你快來!” 覃云蔚不愿意拂他之意,依言以曦神槍在石壁上也刻畫一番,忽然身后有人靠近,卻是聶云葭一改之前的萎靡不振,精神抖擻湊了過來:“真的是彌殤古境?” 韓綣道:“真的,從前我們在這石壁之上見過日月雙焰留下的痕跡,才終于將雙焰煉成兩點(diǎn)星火,當(dāng)時還以為曦神槍和廣寒劍皆是上古修士所遺之法器,倒不成想是自己跑來上古留下的痕跡,實在出乎意料?!?/br> 聶云葭聞言,低聲道:“真是天助我也。”暗道老子馬上要飛升上界的人了,卻總覺得功法有些不妥之處,才在此界磋磨至今。如今既然能入彌殤古境,那么自然也能見到亙古星空之下的眾星墳?zāi)梗@就不得不去參詳一二了。若是就此將功法修煉圓滿,飛升之時就再無遺憾。 他追問道:“小綣綣,那亙古星空卻在何處?” 韓綣回憶一番,明殿在東南方向,亙古星空在明殿之東北,所以應(yīng)該在此地正東方向,他往東方指了指:“當(dāng)時我們從明殿過去,足足走了三個月,如今修為比從前高,不足一月即可趕到?!?/br> 聶云葭搓了搓手,笑道:“如此必須抽空去瞧瞧。師弟,你們愿不愿隨我一起去?” 那孫溯卻是遠(yuǎn)遠(yuǎn)聽著,忽然插口道:“這里從來沒有什么亙古星空,你們卻是準(zhǔn)備去何處?!?/br> 韓綣不服:“怎么會沒有,若真是彌殤古境,那地方我們?nèi)ミ^的。你孫家的天車滾在地下,破旗子插在那里,我也都見到了,錯不了。” 孫溯冷哼一聲:“這是上古道修的地盤。別說是亙古星空,連紅塵萬丈高也并不存在,那都是后世天地變遷所衍生之物,在如今的上古你們統(tǒng)統(tǒng)看不到?!?/br> 韓綣聞言震驚無比,半晌方道:“那明殿呢?可曾有明殿?” 孫溯道:“你是說我明霄宗師門之內(nèi)的明殿?這個倒是有,老夫正要帶你們?nèi)?。這就走吧?!?/br> 韓綣瞠目結(jié)舌之余,悄悄和覃云蔚對望了一眼,若果然是明殿,那是必定要去看看。 孫家的大型飛行法器已經(jīng)全被饕餮蟲毀掉,于是眾人在孫溯的催促下各自祭出飛行法器趕路。覃云蔚重新祭出凌云舫,一起飛往東南方向。 聶云葭本來聽得此處是彌殤古境之后,正心中竊喜不止,此時復(fù)又大失所望,不禁生了尋釁鬧事的心,他不肯進(jìn)艙中歇息,只管與韓綣一起蹲在船頭艙壁之下,有氣無力道:“如此我可就虧大了,小綣綣,你打算如何補(bǔ)償我?” 韓綣一臉茫然之色:“大師兄,我又欠了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