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只是路過，但是很想吃火鍋，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帶夠錢。

    他可能曾經(jīng)在這個位置上和女朋友分手，觸景生情。

    旁邊有窗簾，張晚沒有拉。

    她慢條斯理地吃完這一餐，等來了爸爸的電話。

    “晚兒，在外面吃完飯別吃太久，早點(diǎn)回家，這段時間治安不太好。我應(yīng)該明天能到家，最晚后天早上。”

    “嗯，mama呢?！?/br>
    “mama還得過幾天才回來，你能出去吃就出去吃，廚房里煮東西不安全?！?/br>
    “知道了?！?/br>
    張晚掛了電話，發(fā)現(xiàn)那個男生還在外面杵著。

    她結(jié)了賬，出門的時候，往那邊看了一眼。

    那人看著她。

    她走過去。

    張晚問楊決：“你餓了嗎？”

    “嗯?！?/br>
    “但是我身上沒錢了?！?/br>
    楊決沒說話。

    這個女孩子長得并不是很漂亮，和他們學(xué)校的很多女生比起來都差遠(yuǎn)了，但是在她身上有種很輕薄的靈氣。

    就像林黛玉的憂愁，穆桂英的豪邁，這種每個人身上被稱為特質(zhì)的東西，到了眼前的女孩臉上，變成一個似是而非的笑容。

    這種舉世無雙的笑容，有點(diǎn)吸引人。

    張晚問：“你為什么不回家？”

    楊決說：“我失憶了。”

    ***

    張晚把楊決帶到她家，給他煮了碗白米粥。

    喝粥的時候，張晚盯著他看，左右晃著腦袋，好奇寶寶一樣，問他：“你失憶了？”

    “嗯。”

    “你是不是騙人??？”

    楊決抬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只要他一口咬定，她根本就無從質(zhì)疑。

    張晚托著下巴笑：“我剛剛不知道你是不是騙人，但是現(xiàn)在很確定了，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在說謊?！?/br>
    楊決不理她。

    她又說：“我是不是看人很準(zhǔn)?！?/br>
    看起來還蠻驕傲的。

    張晚給楊決撥了一顆核桃，她開核桃并不費(fèi)勁，用小錘子錘開的，手法很嫻熟。

    “梆”的一聲，震耳欲聾。

    “給你一個核桃。我媽說吃核桃補(bǔ)腦子，但是我覺得很難吃，所以經(jīng)常會偷偷扔掉?！?/br>
    張晚把核桃丟進(jìn)楊決的碗里。

    他嚼碎了，咽下去。

    “好吃嗎？”

    “還行？”

    “還行？！真的假的！”

    “……真的?！?/br>
    張晚興奮地笑起來：“我還以為所有人都討厭吃核桃?！?/br>
    楊決吃完了，她指了指廚房：“把碗洗了?！?/br>
    楊決去洗碗，很聽話，張晚站在門口看他：“你為什么不說話？”

    “說什么？”

    “你上過學(xué)吧？你還會背詩嗎？”

    “……”

    “你哪個學(xué)校的？”

    “……”

    “噢我忘記你失憶了。”

    楊決總是有意無意地打量她的家。

    高檔的住宅樓，上樓的時候要乘電梯，從廚房的窗口往外面瞄了一眼，底下的人流像是蠕動的小蟲。

    他穿著毛毛的拖鞋，腳刮著地毯。

    拂過去是一種顏色，拂回來是另一種顏色。

    “我叫張晚，弓長張，晚霞的晚?！?/br>
    02

    張晚小時候，mama給她買了一塊小黑板，大概15寸筆記本屏幕的大小。

    她經(jīng)常握著粉筆在上面寫亂七八糟的東西。

    張晚把小黑板從書桌最里層的抽屜翻出來，拍拍上面的灰塵，看到站在房門口不敢動彈的楊決，朝他招招手：“進(jìn)來啊，你干嘛呢。”

    楊決往里面走了兩小步。

    張晚問他：“你還識字嗎？”

    楊決沒說話。

    她把小黑板擱在地上，又找出兩根粉筆，一根白色的，一根紅色的。

    張晚跪在地板上，把校服的衣袖擼高了，認(rèn)真地開始寫字。

    楊決看著她的筆尖，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寫下了兩個字：我們。

    然后標(biāo)上了拼音。

    張晚寫字很重，粉筆的小灰塵在空氣里輕輕揚(yáng)起，沾到她的頭發(fā)上面。

    她抬頭，把黑板舉起來，指著上面的兩個字。

    “你跟著我念一遍，我們?！?/br>
    楊決說：“我們?！?/br>
    “對，就是我和你的意思?！?/br>
    她意猶未盡，把黑板上的字擦掉，寫了兩句詩句。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br>
    “……”

    “你怎么不說話?！?/br>
    “我有點(diǎn)口渴?！?/br>
    張晚嘆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腳步聲咚咚地砸著地面，高高的馬尾辮左右搖晃著。

    她進(jìn)廚房給楊決倒了杯水。

    那杯水是涼的，楊決喝了胃有點(diǎn)不舒服。

    但是他沒有表現(xiàn)出來，張晚也沒有發(fā)現(xiàn)。

    “是不是我煮的粥太稠了？”

    “不知道?！?/br>
    “你為什么會失憶？為什么會在這里？”

    “因?yàn)槲冶唤壖芰?。?/br>
    “你失憶了怎么還知道自己被綁架！”

    “我醒過來的時候被繩子綁著?！?/br>
    張晚饒有興趣地盯著楊決看，“那你是怎么逃出來的?！?/br>
    楊決不知道怎么編了，他抬頭看了一眼鐘。

    九點(diǎn)半，不早不晚。

    他確確實(shí)實(shí)來到了另外一個城市，離家兩百公里的城市。

    張晚順著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鐘。

    她迅速把校服外套脫了，露出里面一件修身的羊絨毛衣。

    楊決坐在沙發(fā)上，張晚隨手把她的校服扔在他旁邊。

    “我先去洗澡?！?/br>
    楊決沒有答話。

    張晚又說：“你乖乖坐著，不要偷看啊。”

    “好?！?/br>
    浴室里傳來水聲，楊決聽著聽著就有點(diǎn)犯困。

    臉上的傷口仍然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