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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春日宴在線閱讀 - 第61節(jié)

第61節(jié)

    “托誰的福?”懷玉挑眉,笑得曖昧繾綣,想騙他再喊一聲“夫人”。

    然而江玄瑾并不上當(dāng),輕哼一聲把她往主樓的方向推:“你先去歇會兒。”

    柳云烈站在旁邊目瞪口呆地看著,直到江玄瑾把人送回主樓再回到他面前,他都有點沒能回過神:“你……”

    負(fù)手立于他面前,江玄瑾眉目清冷:“柳大人,你強(qiáng)闖我墨居、傷我夫人,究竟意欲何為?”

    柳云烈想說,我沒有傷著你夫人??!但一看面前這人的表情,他認(rèn)命地低頭行禮:“是下官冒失,一時情急,明日定當(dāng)備厚禮向君夫人賠罪。但今日前來,的確是有事要問君上?!?/br>
    江玄瑾側(cè)身,還是把他迎去了偏廳。

    這夫妻倆輪著來,他終究還是沒能踏進(jìn)主樓半步。柳云烈心情復(fù)雜,坐在偏廳里沉聲道:“君上可知最近朝中流言?”

    江玄瑾端了濃茶:“大人請講。”

    “君上對厲奉行動手,又救了徐仙。”柳云烈微惱,“這樣的行為,無異于公然告訴整個朝野,紫陽君偏袒長公主一派!長公主薨逝將近兩月,她朝中余勢依舊沒有被拔除干凈,不少人為此殫精竭慮,君上倒是好,不幫忙就算了,還與我們作對?”

    聞言,江玄瑾有些不解:“厲奉行受賄貪污。是假的?”

    柳云烈一頓:“不是?!?/br>
    “那徐仙是真的受賄二十萬兩了?”

    “……也不是?!?/br>
    “既然都不是,你今日來同我說什么?”江玄瑾不悅,“柳大人,你什么時候也開始不分善惡是非,只看黨派立場了?”

    柳云烈一震,繼而皺眉:“可是……我總覺得你最近的舉動太過不尋常,若非你有意,便是別人有意引你至此。”

    別人引他?江玄瑾輕笑:“本君做事,誰人能引?若做的是對的事,又何妨為人所引?”

    這話堂堂正正頂天立地,說得柳云烈很是懊惱,完全無法辯駁。

    懷玉躺在主屋的床上閉目沉思。

    跟江玄瑾接觸了這么久,她決定相信這個人真的不是故意陷害她,至于圣旨和毒酒,想必也是有人背后謀劃,故意讓他為之。

    那么,這個背后的人是誰呢?能將她丹陽長公主和紫陽君一起玩弄于鼓掌,還讓他們都沒察覺,安的又是什么心思?柳云烈在這其中,又起了怎樣的作用?

    想的事情多,臉就有些緊繃,表情也嚴(yán)肅得很。

    然而,一聽見開門聲,她瞬間就變成了一副真的在熟睡的模樣。

    “累了?”有人來床邊坐下,輕聲問了她一句。

    李懷玉打著呵欠睜眼,笑嘻嘻地伸手拉他:“不累!”

    江玄瑾垂眸看著她,墨瞳里神色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懷玉眨眨眼,心口有點發(fā)緊,連忙將他拉下來躺著,攔腰抱住他:“你是不是有話想問我?”

    “嗯?!?/br>
    “那你問,我一定老實回答!”

    “你的武功是誰教的?”他悶聲問。

    懷玉笑著蹭了蹭他的胸口:“你看我那也算武功?就會幾個三腳貓的招數(shù),一點內(nèi)力也沒有,身子也跟把竹子似的?!?/br>
    說著就把自己的手腕往他手里放,很是大方地讓他探。

    若是習(xí)武之人,骨骼經(jīng)絡(luò)都會比常人壯實,脈搏也會清晰有力。而這白珠璣,別說壯實了,虛得隨時都能再生一場大病,手心柔軟,也是一點繭子都沒有。

    江玄瑾覺得自己多慮了,這丫頭只是機(jī)靈些,這身子真不是會武功的。

    “那你怎么敢去攔柳云烈?”他抿唇,“真不怕傷著?”

    懷玉伸手摸著他的眉眼就笑:“我心疼你呀,想你多睡會兒,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也得攔著!”

    “……我不需要你護(hù)著。”

    “你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想不想護(hù)著是另一回事?!彼⒅难劬?,很是認(rèn)真地道,“你沒有喜歡過誰,不知道這種感覺。哪怕是一只螢火蟲喜歡上月亮,它也會想把自己所有的光都給它?!?/br>
    跟喜歡的人多強(qiáng)大沒關(guān)系,這是跳動不止的心意。

    江玄瑾聽得怔愣,手碰著她柔軟的發(fā)絲,忍不住輕輕捻了捻:“你這個人,為什么每天話都這樣多?”

    懷玉橫眉:“你當(dāng)我想嗎?還不是因為你話少?我要是不替你說掉些,你憋著多難受啊!”

    “又胡扯。”

    “誰胡扯啦?你難道不是很想告訴我你也很喜歡我?”她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但你說不出來,那就只能我多對你說兩句?!?/br>
    “江玠,我喜歡你呀!”眉眼彎下來,又笑成了月牙。

    江玄瑾閉眼,伸手將她的腦袋按在自己胸口,悶聲道:“閉嘴。”

    順著他的力道就蹭了蹭他的胸口,懷玉咯咯直笑,軟軟地抱著他不撒手。感覺到這人身上難得的溫情,她心里那種豐收的喜悅止不住地就往外冒。

    讓江玄瑾動心很難,可他一旦動了心,一切就變得很好辦了。

    “對了,你二哥是不是要參加選仕了?”她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

    江玄瑾低低地“嗯”了一聲。

    “那我明兒做些點心,也給他們院子里送去吧?!睉延竦溃敖袢斩┻^來,送了兩盤很好吃的瓜子酥?!?/br>
    二嫂?江玄瑾頓了頓,像是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么個人,低聲道:“你想送,那便送?!?/br>
    “我聽人說二嫂是徐家的人?!彼÷曕止?,“瞧著挺好的姑娘,但是怎么好像不受人待見?”

    江玄瑾道:“不是不受人待見,是只是不受二哥待見。他那個人,向來是偏愛美色的?!?/br>
    很顯然,徐初釀并沒有什么美色。

    懷玉皺眉:“那他還娶人家回來干什么?徐家好歹也是大戶,女兒還嫁不著好人家不成?”

    要是旁人來同江玄瑾說這些。他肯定煩死了,一個字也懶得應(yīng)。但聽?wèi)牙锏娜诵跣踹哆兜?,他覺得很有意思,忍不住就答:“二哥當(dāng)初娶二嫂,也是被逼的?!?/br>
    不高興地抬頭,懷玉瞇眼:“什么叫‘也’?”

    順著她的頭發(fā)摸了摸,將她的不滿安撫下去,他接著道:“二哥從十六歲開始就有了侍妾,但他到了二十還不愿立正室,說是怕正室欺負(fù)了他滿屋子的美人。不管媒人將對家小姐夸得有多美若天仙,他都不點頭。”

    江深第一次見徐初釀的時候,嫌棄地盯著人家的臉看了許久,可相處一日之后,江深就興致勃勃地回來對江玄瑾說:“我找到可以當(dāng)正妻的人了!”

    江玄瑾當(dāng)時還小,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就聽自家二哥很是無恥地道:“就得要這種長得不好看、但脾氣很好的人,不會嫉妒,也不會陷害。反正她沒哪點能配得上我,能進(jìn)我的門已經(jīng)會感激涕零,又怎么會去欺負(fù)我的美人兒呢?”

    懷玉聽得嘴角直抽:“所以他是娶二嫂回來當(dāng)個擺設(shè)?”

    江玄瑾點頭:“二嫂鮮少出院子?!?/br>
    這么可憐?懷玉咋舌。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道:“那我明日去看看她!”

    女兒家就是心軟,一聽誰過得不好就容易滋生同情。江玄瑾也沒多想,下巴輕蹭著她的頭頂,很是困倦地垂了眼,慢慢陷入夢境。

    夢里,他攀在高高的懸崖上,很費力地往上爬,可爬著爬著,突然有人朝他伸出了手。

    “抓住我呀?!蹦侨诵χ埃f過來的掌心溫暖而柔軟。

    他怔愣,下意識地握上去,被她拉著很輕松地往上飛。然而,快要飛到頂?shù)臅r候,她回過頭來,聲音驟然冰冷:“真以為我是想救你?”

    手倏地被松開,他瞳孔緊縮,整個人止不住地飛快往深淵里墜去——

    猛地睜眼醒過來,江玄瑾皺眉。

    失重的感覺好像還在,伸手捂著鈍痛的胸口。他臉色很難看。

    “主子?”乘虛打了水來放在旁邊,替他拉開了床帳,“做噩夢了?”

    抬眼看了看屋里,江玄瑾皺眉:“天亮了?”

    “是?!背颂擖c頭,“您這一覺睡得極好?!?/br>
    睡了整整十個時辰,簡直是不可思議。

    “她呢?”

    “夫人已經(jīng)去韶華院了,囑咐屬下等您醒來一定要讓您喝些清粥?!背颂撚仓^皮答,眼角余光偷偷瞥著自家主子的神色。

    還真是……睜眼看不見夫人就鬧脾氣,眼里的神色都沉甸甸的。

    乘虛忍不住有點怨,夫人走那么急干什么?多留一會兒等主子醒來再走多好。

    懷玉已經(jīng)坐在了韶華院的正廳里,徐初釀見著她來,一張本還皺著的臉?biāo)查g就舒展開了,十分高興地道:“弟妹有心了?!?/br>
    “聽聞二哥要參加選仕,這點東西也就表個心意?!睉延褡笥铱戳丝矗瑔査?,“二哥人呢?”

    說起這個,徐初釀的眼神就又黯淡了些,垂眸道:“他近幾日心情不好,總在偏房里聽曲兒?!?/br>
    被江玄瑾趕鴨子上架似的弄去選仕,心情能好才見了鬼了。懷玉暗笑。又問她:“以二嫂之見,二哥今次可否入選?”

    徐初釀連連點頭:“若認(rèn)真去考,自然是能的!他的文章寫得一等一的好,我讀過不少,雖有些是一時激憤之作,但平和之時,實在是文采斐然!”

    這人夸起自己的夫婿來也是毫不含糊,懷玉聽著,忍不住逗她一句:“但選仕之事,可不能光靠文采就行的。”

    “他不止文采!”徐初釀急急地道,“很多文章也頗有見解!”

    “是嗎?”懷玉很可惜地嘆了口氣,“我還不知道他寫過些什么?!?/br>
    一說這個,徐初釀起身就來拉她:“弟妹隨我來!”

    懷玉乖巧地跟著她走,出了正廳就去了一旁的書房。

    徐初釀興致勃勃地在書架上翻找文章,她站在書桌邊,不經(jīng)意地一打量,就瞧見了隨意放著的一枚印鑒,上頭刻著江深的大名和表字。

    這東西很重要,選仕之時定要印在答卷上頭以便核實身份。但江深竟然這樣隨意丟在外頭,顯然是壓根沒把選仕當(dāng)回事。

    微微勾唇。懷玉拂袖就將這東西收入懷中。

    徐初釀?wù)业綆妆狙b訂好的書,很是欣喜地回頭來遞給她:“你看,這些都是他寫的?!?/br>
    語氣里滿滿都是驕傲。

    懷玉接過來隨手翻了翻,點頭贊道:“的確是不錯,二嫂是嫁過來才發(fā)現(xiàn)這些的?”

    徐初釀?chuàng)u頭,略微有些羞澀地道:“我十六歲便讀過他的文章,一直傾心仰慕。后來能與他結(jié)為夫婦,是我的運(yùn)氣。”

    竟然是這樣的?懷玉眨眨眼,想起江玄瑾說的關(guān)于江二公子的想法,忍不住有些唏噓:“他能娶到你,是他的運(yùn)氣才是。”

    這話說得徐初釀很是不好意思,連連擺手:“弟妹過獎了,我……我也沒什么好的,他……他特別好!”

    不善言辭,吞吞吐吐地說著話,眼里的光卻很亮,像黎明的第一抹陽光似的,看得人心里都跟著暖起來。

    李懷玉微笑,心想原來是不是喜歡一個人,眼睛是會說真話的。

    于是下午江玄瑾歸府的時候,進(jìn)門就見她眼巴巴地盯著他瞧。

    “干什么?”他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