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 揚在半空中的木板頓住,堪堪停在她頭頂,帶起點風,拂過她額前幾絲碎發(fā)。懷玉抬眼瞧了瞧,伸手把那木板按回地上。 廟里頓時一片嘩然!這么多年了,敢上去攔長輩家法的,這江白氏還是頭一個。 江老太爺看著她,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殿……弟妹!”江崇急忙道,“快退開!” 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似的,李懷玉迎上老太爺的目光,笑道:“您就是打死他,以他的性子,也不會將來龍去脈解釋清楚。” “那又如何?”老爺子怒道,“抗旨之人,打死又何妨?” “你讓開。”江玄瑾低斥一聲。 懷玉沒動,只朝老太爺道:“您身子骨也不好,打這么多下明兒胳膊定會疼,不如坐著喝喝茶,聽我解釋解釋?” 江老太爺目光陰翳:“你以為憑你這么兩句話,老朽就會放了這家法?” 懷玉想了想:“您要拿著聽也可以?!?/br> “放肆!”江老太爺怒道,“阻家法者同罰!你也給我跪下!” 哇,這么嚴重,怪不得沒人敢來攔。懷玉咋舌,旋即又笑:“聽完再罰行不行?” 賴皮賴臉的,跟平日里那個老老實實的江白氏完全不一樣。 老太爺看得更氣,捏著木板的手都哆嗦起來,頭也一陣陣發(fā)暈。 “父親!”見狀,江崇和江深連忙上來將他扶住。 “您先去休息會兒,緩緩氣!” 江深一邊說一邊朝李懷玉打手勢,懷玉看懂了,抓起江玄瑾的胳膊就往大殿后門的方向拖。 “放手?!苯櫭?。 李懷玉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我放手,你自己能走?都這個時候了就別計較那么多了吧?把我當成乘虛御風就行?!?/br> 乘虛和御風就跟在他們身后,聽見這話,乘虛上前就想去幫著扶一把。然而御風反應極快,伸手就把他拽住了。 “干什么?”乘虛不解。 “想過好日子,就別去幫忙?!庇L低聲道。 為什么?乘虛皺眉,抬眼看了看,突然發(fā)現夫人幾乎是半摟半抱地扶著主子在走,而他家武功高強且向來喜歡逞強的主子,直接將半個身子的力道都壓在了夫人身上。 乘虛:“……” “很疼?”李懷玉撇嘴問。 江玄瑾輕哼一聲,沒有搭理她,但臉色蒼白,額上還有汗,怎么看也不太輕松。 懷玉忍不住嘀咕:“你家老頭子下手怎么比白德重還狠吶?我不爭氣,白德重打我也就算了,你這么規(guī)規(guī)矩矩的孩子,他也舍得往死里打?” “你也是,直接跟他們說皇帝想對你下手,去紫陽是明哲保身之舉不就好了?白挨一頓打!” “以前就說你這不喜歡解釋的性子要不得,你偏不信,吃虧吃多了就該長點記性了吧?” 嘴上狀似輕松地在絮叨,捏著他的手心卻有些出汗。江玄瑾斜眼看著她,眼波微動。 一跨進南院,清弦就看見了他們,急忙迎上來問:“殿下,您怎么了?” 懷玉好笑地道:“這哪里是我怎么了?分明是紫陽君受了傷?!?/br> “……哦。”轉眼看江玄瑾,清弦神情頓時冷淡,“傷得挺重???讓我來扶吧,我力氣怎么也比殿下大?!?/br> 說著,伸手就抓住了江玄瑾另一只胳膊。 “唔?!币恢睕]吭聲的江玄瑾,被他一扯,突然悶哼一聲,一雙墨瞳里滿是痛苦。 懷玉嚇了一跳。連忙道:“清弦,你別亂碰!” “胳膊上也有傷?”清弦愕然,“我力道不重?。 ?/br> “算了,反正也沒兩步路了,我扶他過去,你幫我開個門?!睉延衽熘噶酥盖邦^的房間。 清弦呆愣地點頭,往前走兩步,下意識地又回頭看了一眼。 江玄瑾半倚在殿下身上,察覺到他回了頭,一雙漆黑的眼盯著他,嘴角微微一勾。 挑釁!這一定是在挑釁! 清弦怒了,停下步子來就道:“你堂堂紫陽君,玩這些小把戲,不覺得丟人嗎?” 竟然用苦rou計?! 懷玉被他這一吼吼得莫名其妙的,皺眉抬頭:“怎么了?” “殿下,你快放開他!”清弦怒道,“這人沒安好心!” 李懷玉沒看見剛剛江玄瑾的眼神,她只親眼看了他挨家法,扶也是她自愿的,怪別人沒安好心算怎么回事兒?。?/br> 一想清弦那喜歡與人爭搶的性子,懷玉無奈地道:“你先開門?!?/br> 看她這完全不相信的態(tài)度,清弦簡直要氣死了,伸手猛地將房門推開,然后道:“我先去找白皚和赤金?!?/br> “好?!彼@一身火藥味兒,懷玉也不想留,徑直把江玄瑾扶進屋,然后對乘虛道,“找點藥來?!?/br> 乘虛恍惚地點頭去找寺廟里的和尚。御風站在床邊看了看,小聲對李懷玉道:“君上這衣裳得褪了才行?!?/br> “你來啊?!睉延竦?,“你在這兒,還要我動手不成?” 御風一本正經地道:“君上向來不用我等更衣?!?/br> 男人給男人更衣,怎么也有點怪怪的,江玄瑾身邊又沒有丫鬟,故而這位爺更衣,經常都是自己動手。 可眼下…… 李懷玉想了想,就當給肚子里那小家伙積德吧。 御風說了一句“屬下去打水”就離開了廂房。懷玉站在江玄瑾面前,伸手慢慢解他外裳上的系扣,有些尷尬地道:“你忍會兒啊。” 江玄瑾半闔著眼坐在床邊,任由她將外裳褪下去,又解他中衣。手指碰上里衣的衣襟之時,她有點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 昔日解裳同寢。都是風光旖旎、情濃難控之時,如今再看,倒是頗有些人是情非之感。 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他微微發(fā)燙的肌膚,懷玉抿唇,低聲道:“你身子側過去?!?/br> 江玄瑾聽話地轉了頭,將背對著她。 一看他背后,李懷玉顧不上什么尷尬不尷尬了,沉了臉道:“也真是下得去手?!?/br> 這才多久,背上就青紫浮腫成了這樣,她方才要是沒攔呢?他是不是就跟她以前挨了家法一樣,要在地府門口晃悠了? 聽著她這語氣,江玄瑾背脊微僵,接著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心疼我?” 懷玉:“……” 以前怎么調戲他都很難開口說這種話,如今說起來。怎么倒是自然得很了?李懷玉失笑,笑著抹了把臉:“我心疼你干什么,我只是有點生氣,下手這么重,真把你打死了,誰去救青絲?” 原來是因為青絲,江玄瑾垂眸,眼神涼涼地盯著床上的被單。 “不過君上,你要抗旨的話,后果還真是挺嚴重的?!彼齽e開頭,“想好怎么安置家人了?” 這話頭轉得比磨豆子的石頭還硬,江玄瑾冷哼:“不用殿下cao心。” “那倒也是。”討了個沒趣,懷玉摸摸下巴起身道,“那我就帶人先走一步吧。等到了丹陽,答應君上的事定會做到,也希望君上如約把青絲送來?!?/br> 又要走? 下頷緊繃,江玄瑾沉著臉開口:“海捕文書一下,你覺得你能順利穿過紫陽各城,到達丹陽境內?” 腳步一頓,李懷玉回頭,干笑道:“就是因為不能,所以之前才問君上,能不能行些方便?” “不能?!?/br> 不能你還說什么!懷玉有點怒,拂袖道:“那我們就自己翻山……” “但是本君要送江府的人去紫陽主城。”話沒說完,江玄瑾就接著道,“殿下若是老實本分,不再耍些陰詭手段。一路同行也無妨?!?/br> 懷玉愕然,愕然之后眼眸就是一亮:“你……你還愿意帶我一程???” “殿下不回丹陽,一線城之事誰來履約?” 原來是為著這事兒,懷玉眨眨眼,心想也對,他們現在就算情誼不成,也還有買賣在。她顧忌青絲的生死,還要回丹陽重謀大事,與紫陽君的這點恩怨,可以姑且放下的。 而紫陽君這邊,已經是被皇帝逼上了絕路,眼下自然是江府上下的性命要緊,江玄瑾也不會繼續(xù)跟她計較那些舊賬。 兩人真的可以裝作什么也沒發(fā)生,互惠互利。 傻笑兩下。懷玉按了按自己的小腹,心里不免還是有兩分悲涼。 怎么就走到這個地步了呢? “殿下!”正晃神呢,門外突然就響起了白皚的聲音,著急忙慌的,直接進了廂房來。 江玄瑾立馬攏了里衣,皺眉看向他。 “怎么了?”懷玉問,“慌成這樣?” 白皚看了江玄瑾一眼,撇撇嘴,然后道:“剛得到的消息,陸掌柜一直在驛站等,沒等到您,就回了京都,結果遇了埋伏,眼下就梧等人護著他,已經退到了紫陽邊城?!?/br> 微微一驚,懷玉瞪眼:“陸景行中埋伏了?” “是,據說還受了傷。” 輕吸一口涼氣,懷玉跺腳:“我怎么就忘記給他傳個信了!” 薄唇輕抿,江玄瑾看她一眼,目光掃過她那當真焦急起來的眼神,忍不住冷嗤。 還真是在意得很呢。 第66章 誰更重要 他以為方才她看他那眼神已經算十分擔憂了,但現下一對比,她剛剛也許只是客套地皺皺眉而已,聽見陸景行受傷,李懷玉的表情才真正緊張起來,一雙杏眼里露出焦急,整個人也不安起來。 “傷重嗎?”她問。 白皚搖頭:“來傳信的人沒說,但要落腳在邊城休養(yǎng),想必傷得不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