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然而楚子玉如今要復(fù)啟阮非譽,必定會招來反對新法及其黨羽的各方有心人士耳目,為了穩(wěn)妥起見,一面大張旗鼓昭告天下轉(zhuǎn)移視線,一面私派掠影衛(wèi)前來接應(yīng),明暗相應(yīng),才是合適的手段。 只不過,這世上節(jié)外生枝的事情從來都不少。 楚惜微對掠影衛(wèi)這樣的皇帝家犬毫無好感,甚至到了厭惡地步,尤其不喜歡看到葉浮生與之扯上關(guān)系,這人在那里做了十年鷹犬,讓他每每想起便如鯁在喉,恨不得讓兩者再無交集才好。 偏偏天不從人愿。 好在他很快收斂了情緒,壓下胸中躁動的真氣,退后了一步,葉浮生有心拍拍他肩膀,卻被躲了過去,莫名有些失落,便中途轉(zhuǎn)了方向,在房門上臉叩五下,三重兩輕,末了時撮口輕呼,便如一聲嘶啞鳥鳴。 門里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有個蒼老的聲音響起:“誰?” 葉浮生道:“秋風(fēng)瑟瑟冷入骨,倦鳥懨懨難回巢,好心人,借個火爐暖過冬?!?/br> 掠影衛(wèi)一年四時的接頭暗號各有不同,葉浮生按著眼下時節(jié)開口,屋子里靜默兩秒后,有腳步聲慢慢靠近,里頭的人拿開門閂,又挪了些原本擋在門后的箱椅,這才開了門。 開門的是位老者,身高體瘦,也不見佝僂,穿著身洗得發(fā)白的長袍舊衫,花白的頭發(fā)規(guī)規(guī)矩矩地簪起,已經(jīng)浮現(xiàn)蒼老痕跡的面龐愁眉苦臉,看著就像個飽受苦寒的老秀才,帶著身揮之不去的滄桑。 他大概是眼睛不大好,看人的時候忍不住瞇著眼,手還扶在門上,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這兩個不速之客。 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家,葉浮生卻對這張臉再熟悉不過了。 南儒阮非譽,無論在朝堂江湖都是這般窮酸倒霉相,但他一旦認(rèn)真起來,便是運籌帷幄之中,指點江山于手掌翻覆。 他不動聲色地扯了扯楚惜微衣袖,對老者淡淡道:“我二人乃是乾字營中人,主子令我們前來接應(yīng)大人?!?/br> 掠影衛(wèi)內(nèi)部為了方便管理,按照八卦名分設(shè)八營,其中乾字營不過二十人,由天子和統(tǒng)領(lǐng)秘密調(diào)遣,其他七營對此也知之不多,正適合眼下取信。 葉浮生失了統(tǒng)領(lǐng)令牌,但掠影衛(wèi)的刺青還在,他佯裝沒看見楚惜微冷然的臉色,擼起左手衣袖,蒼白臂膀上果然有一只玄色鴻雁,振翼欲飛。 “辛苦一趟,來得正好。”老者見了刺青,面色稍霽,放他二人進了門,這才看到屋里煙熏火燎,小爐上煮著鍋烏漆墨黑的湯藥,與空氣中的腥臭味混雜在一起,著實不好聞。 這屋子不大,除了老者之外,床榻上還躺了一個人,身著黑衣,臉罩面具,正是掠影衛(wèi)的夜行打扮,只是此刻露在眼洞外的雙目緊閉,看著就氣息奄奄。 葉浮生沉聲問道:“怎么回事?” “此番行動走漏風(fēng)聲,他們昨晚來的時候被尾巴跟上了,雖然及時將之誅殺,但是兩名掠影衛(wèi)一死一傷,我一把老骨頭與其出走遭劫,還不如在此靜觀其變。”老者淡淡說道,眼光在他二人身上一瞥而過,“所幸你們來得快,只是那襲擊我們的暗客不知何方來歷,單你們兩個,怕也懸了?!?/br> 聞言,葉浮生臉色大變,略一思索道:“來得匆忙,不知這邊已生變故,我二人先護送大人離開此地,再設(shè)法聯(lián)絡(luò)接應(yīng)?!?/br> “也好,不過他這傷勢嚴(yán)重,我缺醫(yī)少藥,不知道你們可帶了應(yīng)急的東西?”老者聞聽可以撤去,卻不見多少喜色,只指著榻上傷者,目光中流露憂色。 葉浮生見此,冷淡的臉上也柔和了點,道:“有些金瘡藥,先給他用上,請大人讓開一些?!?/br> 老者退到他身后,葉浮生從衣襟里摸出一個小指長的瓷瓶,扯開布封就去扒那人衣服查看傷口。 葉浮生的手搭上他腕脈,就在這時,原本“昏死”的人突然睜開眼睛,蓋在他身上的被褥掀起,遮蔽了葉浮生視線,靠墻的右手中竟然持了一把匕首,趁隙當(dāng)胸刺來,葉浮生的手卻還被他緊緊抓??! 與此同時,原本一臉窮酸相的老人忽然動了,渾濁的眼睛里陡然暴出精光,袖中滑落一把劍刺,直戳楚惜微丹田! 一聲悶哼,刀鋒入rou,也不見葉浮生如何動作,眼看就要罩在他身上的被褥翻轉(zhuǎn)回絞,順勢纏住那人持刀手臂,匕首穿刺出來,卻在離葉浮生胸膛只有一寸不到的時候,被葉浮生點中腕脈,奪下刀刃反手刺了回去。 他看也不看,手上是難得的狠辣無情,匕首刺穿了那人脖頸,鮮血濺在被褥上,隨即倒下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體。 “生前辛苦裝睡,不如死后長眠,何必呢?”葉浮生搖搖頭,回身看向楚惜微,嘖嘖有聲,“阿堯,要尊老愛幼?。 ?/br> 楚惜微冷哼一聲,方才間不容發(fā)之際,那老者本以為這番偷襲十拿九穩(wěn),沒想到被楚惜微生生攥住了手腕,未來得及反應(yīng),右手便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從被握住的手腕開始,經(jīng)脈被內(nèi)力寸寸震斷! 老者疼得渾身顫抖,臉上卻不見冷汗,葉浮生屈指在他臉上一扯,便撕下了一張精妙的人皮面具,下方的臉龐分明是個壯年男子。 這人恨得睚眥俱裂:“你們……” “我問你一句,你答一句,否則……”楚惜微面色不改,說話卻嚼著股陰森味道,這人見狀就要咬牙,結(jié)果被兜頭扇了一巴掌,半張臉都腫了起來,幾顆牙混著血水吐了出來。 葉浮生覷見其中一顆牙里的毒囊,對楚惜微贊道:“眼疾手快,我很欣慰?!?/br> “不說清楚,我準(zhǔn)你死了嗎?”楚惜微沒理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在地上掙扎的人,語氣淡中生寒,“你們,是誰?” 第37章 求生 所謂初生牛犢不怕虎,大概是在知道天高地厚之前,就先無師自通了如何找死。 秦蘭裳已經(jīng)在這山谷里轉(zhuǎn)了兩天,渴飲露水,饑餐野果,餓得現(xiàn)在連挑起一條蛇,都要打量一下長得肥不肥。 奈何這窮山惡水里,蛇無二兩rou,摞起來比筷子粗不了多少。秦蘭裳嘆了口氣,用銀簪尖頭劃開蛇腹,將小小的蛇膽掏了出來,也沒心思嫌棄,連著血氣一口吞了。 強行忍下翻江倒海般的惡心,秦蘭裳警惕地看了看周圍,奈何這片山谷本就日月難近,到了傍晚就不見天光,眼下更是黑得跟煤炭堆無出其右。一般人光是摸索道路就已經(jīng)磕磕絆絆,更別提是追著那些神出鬼沒的人了。 好在秦蘭裳自幼在百鬼門長大,雖未練成夜貓子似的洞如觀火,卻也在黑夜里混得如魚得水,她自知自己輕身功夫一般,不敢追得太緊,只能不遠不近地跟著前方那輛馬車,心急如焚,卻不敢輕舉妄動。 她是已經(jīng)吃夠苦頭了。 十天前,她帶了兩個手下私自離開洞冥谷,本是為了找南儒阮非譽,但對方辭官多年,早已不知所蹤,這天下之大要找他談何容易?她一邊躲著百鬼門的追蹤,一邊又要打聽消息,跟亂撞的沒頭蒼蠅差不多了。 然而就在五日前,外出打探消息的一名下屬未曾如約歸來,她疑惑之下帶著剩下一人追查過去,卻在一條古道旁發(fā)現(xiàn)了下屬已經(jīng)冰冷的尸體。 被摧心掌打中心口,心脈寸寸斷裂,下手的人也沒留下任何痕跡,身邊的下屬仔細翻找之后,才在尸體下方的泥土上發(fā)現(xiàn)一個潦草刻字,應(yīng)是此人死前匆忙劃下,寫的是“北”。 掩埋了尸體,兩人向北方追去,路經(jīng)一片小樹林時,敏銳的下屬發(fā)現(xiàn)其中一塊地皮有異,掘開之后,發(fā)現(xiàn)了三具尸體。 江湖上見到尸體并不稀奇,然而他們卻看到了尸體臂膀上的鴻雁刺青,這是朝廷掠影衛(wèi)的標(biāo)志! 在這緊要關(guān)頭觸動掠影衛(wèi),除了南儒還能有何事?然而掠影衛(wèi)向來行動隱秘,怎么會走漏行蹤被截殺在此? 秦蘭裳心念急轉(zhuǎn)之下,竟然帶著下屬依靠蛛絲馬跡追了上去,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于三日前到了將軍鎮(zhèn),卻在鎮(zhèn)外看到了風(fēng)塵仆仆的陸鳴淵等人。 三昧?xí)宏戻Q淵,秦蘭裳哪怕沒與他見過面,卻也是聽說過的,前幾年自己念書習(xí)武偷懶,還總被祖父拿此人來說嘴,恨不能把他的畫像天天掛起來練靶子,此時一見面不說分外眼紅,也是一眼認(rèn)準(zhǔn)了。 陸鳴淵出現(xiàn)在此地當(dāng)然不是偶然,秦蘭裳仗著有輕功過人的下屬,一路跟在他們身后做尾巴,直到了黃花巷子里。 陸鳴淵一行十四人,入了沈家院子后卻悄然無聲,秦蘭裳等得心急,入夜后終于按捺不住,帶人翻入院墻,卻沒想到撞見了一幕血腥——陸鳴淵帶來的十三人都跟睡死的豬一樣癱倒在地,有三人手起刀落,砍瓜切菜般割開他們的喉嚨,鮮血流淌滿地。 院里石桌上,陸鳴淵無知無覺地趴著,對面有老者安坐如山,桌上茶碗翻倒,想來其中被下了藥。 這一番情勢急轉(zhuǎn),他們來得實在不是時候,尚未反應(yīng)過來,那老者手中便掏出一根竹管,鋼針撲面射來,秦蘭裳被下屬往后一擋,鋼針卻刺入這人體內(nèi),傷口頓時潰爛。 來不及多說,下屬讓她跑,看也不看身后逼命的刀劍,一把將她扔出院子。秦蘭裳一路拼命地跑,冷汗眼淚糊了滿臉,好在那四人大概是沒想聲張,見她跑上長街就折返了回去,她也不敢走遠,藏在暗處小心窺探,終于在丑時看到一輛馬車從院子后門駛出,向西南方向去了。 駕車的只有兩人,也就是說還有兩個留在院子里,秦蘭裳略一躊躇,咬牙追了上去。這倆一人駕車一人在內(nèi),謹(jǐn)慎得很,在這山谷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時不時就要殺個回馬槍,秦蘭裳好幾次差點被發(fā)現(xiàn)行蹤,不敢生火做飯,只就這冷饅頭啃了兩頓,然后遇啥吃啥,從不挑剔,硬是把一身嬌氣磨得跟叫花子的骨氣有一拼。 過了兩天不見異常,這倆人總算是消停了些,覺得暫時無恙,便稍作大意,在此刻終于停下來生火,駕車那人留下守著馬車,原本車?yán)锏哪侨藙t出外打獵。秦蘭裳在草叢里忍著蚊蟲窩了一會兒,確定那人是走遠了。 馬車?yán)锇l(fā)出些動靜,生火的那人不耐煩地喝道:“老實點,再敢動就……” 他話沒說完,就覺得腦后生風(fēng),下意識地回身一擋,卻是一塊連著泥土的石頭,力道頗大,砸在手里生疼。與此同時,秦蘭裳一個鷂子翻身,落在了車轅上,她使的兵器乃一劍一鞭,此時怕金戈鏗鏘驚動了別人,便趁機將軟鞭纏上了那人脖頸。 她年紀(jì)小,力氣卻頗大,長鞭一頭纏住男人咽喉,她手持另一端翻身落下,往車底鉆過,借力將男人拖倒在地,那人手里的刀還沒出鞘,便落在了地上。 秦蘭裳右手緊握軟鞭,幾乎使出了吃奶力氣,左手拔劍出鞘,朝著那人胸腹連捅了七八下,血濺了滿手,直到這人再也不動了,才將其一把推開,爬起來的時候方覺后怕,手腳都軟得像面條。 喉嚨干澀,秦蘭裳下意識地吞了吞口水,回過神來,便像只猴兒似的登上馬車,推開車門就要說話,目光卻是一凝——車中沒有人,只有一只被裹住嘴巴的野狗! 一聲輕響,只見一顆黑黢黢的雷火彈從車門頂上滾落下來,秦蘭裳臉色劇變,立刻轉(zhuǎn)身飛退,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但聞一聲巨響,雷火彈轟然炸開,那輛馬車炸成了粉碎,失了韁繩的馬也被炸傷,受驚之下仰天嘶鳴,沒頭沒腦地跑了開去。 秦蘭裳退得雖快,卻不夠快,后背鮮血淋漓,軟鞭竄上了火焰,燒得活似條被烤焦的蛇。她在地上滾了兩下才撲滅身上的火星,張嘴吐了口血,肺腑怕是被震傷了。 來不及爬起身,一雙腳就落在面前,秦蘭裳心頭咯噔一下,正是那打獵之人去而復(fù)返,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我還當(dāng)是誰,原來是你這個膽大包天的小姑娘。,白費了我一番工夫?!蹦侨死湫σ宦?,“前兩天叫你給跑了,如今卻自己送上門來?!?/br> 秦蘭裳“呸”了一聲,不肯坐以待斃,左手在地面一拍,身體借力而起,緊握手中的長劍自下而上斜劈過去,在間不容發(fā)之際抵住了一把匕首。 匕首上刻有般若花,秦蘭裳目光一凝,咬牙道:“葬魂宮的狗?!” “百鬼門的大小姐,眼光果然是不差。”那人抬掌迎面擊來,秦蘭裳不得不避,然而她畢竟功底淺,又受傷在先,這么一避,手中長劍就失了勢,被一腳踢飛,匕首抵住了咽喉上。 只是秦蘭裳順勢一爪抓上了他的臉,沒能皮開rou綻,反而扯下了一張人皮面具,原本青黃的男人臉龐頓時變作雪膚紅唇,竟是個柳葉眉杏核眼的女子。 “哎呀,爪牙還挺厲害。”那人微微一笑,嗓音也恢復(fù)成輕柔女聲,“大小姐,相見即是有緣,不如跟jiejie走一趟吧!” 她一邊笑說,一邊抬手點了秦蘭裳身上八處xue道,出手頗重,讓她別說內(nèi)力,連動一下都不能,經(jīng)脈里隱隱作痛。 秦蘭裳不能動彈,也不能說話,只能用一雙眼睛死死盯著她。 “倒是生了雙漂亮的貓兒眼,宮主若見了,必是喜歡?!迸拥氖謸嵘纤难劢?,欣喜又嘆息,“那便多留你幾天,待得宮主來了,親手挖了你眼睛玩兒!” 挖了活人眼睛,在她嘴里就像摘顆葡萄般司空見慣,秦蘭裳聽得毛骨悚然,女子的手又拍拍她的臉,贊道:“怪水嫩的,等我完事后剝了你的皮做張新面具,定比你現(xiàn)在更好看?!?/br> 她是個漂亮女人,說話也柔聲細語,笑起來更如花勝玉,活像民間話本里挖心剝皮的妖狐鬼魅。 秦蘭裳已知道她是誰了。 葬魂宮除了宮主之外,另設(shè)左右護法和四大殿主,兩位護法常年駐守宮中,協(xié)助宮主處理大事小情,而四殿主中唯有主暗殺的白虎殿主蕭艷骨是女兒身,精通易容術(shù),性喜剝?nèi)似ぃ豿ue與暗器功夫出神入化,是個比蛇蝎還毒的女人。 蛇蝎最多是咬人一口,她卻要把你剝皮拆骨方肯罷休。 秦蘭裳瞳孔一縮,林中風(fēng)聲忽起,又有一蒙面人扛著陸鳴淵過來,那書生雙目緊閉,看來還沒從藥性里恢復(fù)過來。 蕭艷骨做事謹(jǐn)慎,抬手又封了陸鳴淵xue道,這才開口:“后事處理得如何?” “回殿主,已派人留守黃花巷,若有人尋去,定斬草除根!” “很好?!笔捚G骨看了看陸鳴淵,笑靨如花,“有了陸鳴淵在,何愁那老不死的不肯松口?” 老不死?秦蘭裳心頭一跳,沒等她繼續(xù)想,蕭艷骨便從袖中取出一條袖帶綁在她腰上,將個不甚瘦小的少女一把提了起來。 這一次沒有刻意繞路,兩人帶著她和陸鳴淵施展輕功向山谷外飛竄而去,這里本就接近出口,不多時便出得山林,見到停在山壁前一輛氈棚大馬車,四個走販打扮的人守在四方。 她和陸鳴淵被扔進車?yán)?,險些摔做了一團,好在被一雙枯瘦的手臂堪堪擋住。 車?yán)镞€坐著個老人,頭發(fā)花白,身形清瘦,在群狼環(huán)飼中安之若素,甚至還在捧經(jīng)細讀,扶住她的時候,秦蘭裳甚至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書墨香。 老者面有風(fēng)霜,目含滄桑,一身讀書人的酸腐氣,混雜著不知何起的清寒,看著就像個古板迂腐的教書先生,說話卻是十分和藹的:“姑娘,無礙否?” 他的手小心避開了秦蘭裳背上的傷處,可秦蘭裳看他一眼,全身血液都已涼透。 南儒,阮非譽! 第38章 心結(jié) 當(dāng)楚惜微和葉浮生離開那間院子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屋子里已經(jīng)不再剩下活人,可是葉浮生現(xiàn)在渾身發(fā)冷,卻也跟死人差不多一個溫度。 他看著楚惜微,像是在看一個不認(rèn)識的人。 近兩個時辰的逼問,那人軟硬不吃、逼誘不受,面對楚惜微的攝魂術(shù)也能狠下心自剜雙眼,不肯吐露半個字來。 葉浮生這十年來混跡掠影,見過的刑法陰私之事不少,自己也曾執(zhí)刀對著犯官逆賊施凌遲之刑,從一開始恨不得把膽汁都嘔出來,到后來等對著一堆爛rou吃飯,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