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八方?！?/br>
    四人大聲報出姓名，猶如北宋年間的銀河火箭隊，卻沒半分滑稽意味。蘇夜猛地側(cè)過了頭，兩道目光如屋檐下倒垂的鋒利冰棱，刺在他們每個人臉上。

    蕭煞心頭一顫，急忙說道：“我等是‘神通侯’方應(yīng)看方小侯爺?shù)淖o衛(wèi)，京師八大刀王之四。蘇女俠，你今日敢動他們一根指頭，便是與小侯爺過不去！”

    蕭白道：“蘇女俠，你須知道。令師兄蘇公子與小侯爺頗有幾分交情，小侯爺也很看重蘇公子?！?/br>
    方應(yīng)看曾經(jīng)游歷江南，到金陵與蘇夜見了一面。但那時他并未帶上八大刀王，因此蘇夜對他們只聞其名，從未見面。蕭煞見她頃刻間便要動手，急忙自報家門，總算成功地讓蘇夜吃了一驚。

    她仿佛不信似的，一寸一寸審視著他們，活像要在他們身上盯出洞來。她當然知道，這兩人所說的乃是真話，因為沒有人敢冒充方應(yīng)看下屬。

    蘇夢枕在京中地位極為重要，也因此受到太多桎梏和掣肘，連她這個遠道而來的師妹，都難免受到影響。

    她想要在六人圍攻下，一舉擊殺任勞任怨，勢必要顯露屬于五湖龍王的武功，除非將四刀王一起滅口。但是，旁邊目擊者這么多，難保不走漏消息。

    若說這四人是六扇門派給任勞二人的保鏢，那她殺就殺了。他們卻語出威脅，提醒她，這將是方應(yīng)看和金風細雨樓間的梁子。蘇夢枕師妹殺死方應(yīng)看護衛(wèi)，只怕很難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除非她表明自己便是五湖龍王，將仇恨拉到十二連環(huán)塢身上

    她斟酌過后，覺得還有辦法處理。偏偏在不久之后，她就得進入洞天福地，完成澤卦的推演。這樣一來，此事后果將全由蘇夢枕一人承擔。這是她不愿看到的，也確實不應(yīng)該這么做。他畢竟待她甚厚，于情于理，均應(yīng)一人做事一人當。

    蕭煞見她神色略微松動，總算無聲松了口氣，卻聽她道：“我有很多顧慮，卻沒一個和你們有關(guān)。好，相信兩位任兄沒這么大臉面，終日把你們帶在身邊，以后日子還長著，總有再遇之時。”

    任勞道：“不錯，總有再遇之時。”

    蘇夜向門外一指，道：“滾吧！”

    任怨面頰肌rou微微抽動，幾乎無法察覺，也向蘇夜身邊一指，“我們得帶走這個嫌犯。他身為此地武功最高的人，有著極大嫌疑?！?/br>
    蘇夜望向他指的方向，發(fā)現(xiàn)他要的人正是那俊秀少年。他本來跳了起來，老老實實站在她身邊，這時一看任怨神情，頓時打個寒顫，顫聲道：“我我我……”

    蘇夜心知任怨臨走之時，還要指名索要此人，必然有著更深一層的目的。她向旁滑出一步，擋住任怨視線，問道：“你是什么人，這家的少爺么？”

    少年看著她溫和的目光，明麗的容顏，總算不再發(fā)抖，臉上也慢慢恢復(fù)人色，小聲道：“我叫花晴洲，來這里做客?！?/br>
    蘇夜皺眉，只覺這名字有點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聽過?；ㄇ缰蘖?xí)慣了自己籍籍無名，再次小聲說了一句，“我爹爹叫花枯發(fā)?！?/br>
    “啊……”

    他說出父親是誰，便等同于揭開了任怨的目的。蘇夜聽過花枯發(fā)之名，記起他和他老友溫夢成二人，為京城“發(fā)黨”、“夢黨”的黨魁。這兩個勢力相當于江湖散人的聯(lián)盟，專門收納那些不愿與金風細雨樓、六分半堂扯上關(guān)系，又懼怕孤身無援的市井好漢。

    花、夢二人雖無特別重要的地位，卻時常行俠仗義，絕不肯與jian黨同流合污，堪稱下層勢力中的一股清流。

    花晴洲既是花枯發(fā)兒子，落到任怨手中，下場可想而知。蘇夜驟然轉(zhuǎn)身，冷聲道：“你們莫非在逗我？四位，你們都聽到了，我已做出退讓，兩位任兄卻要自行尋死?！?/br>
    青羅刀尚未抬起，已發(fā)出迫人殺意。蕭煞當機立斷，掠向門外，同時叫道：“咱們走吧，等問過了蘇樓主，再來解決這事！”

    蘇夜持刀站在原地，并無追蹤的意思。她嘴角還噙著冷笑，似在嘲笑他們，又像在嘲諷自己。

    這不是她第一次遇上這種情況，因擔憂后續(xù)發(fā)展，而放過想殺的人。但她不會為此氣餒，更不會真正放棄。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只在內(nèi)心深處立下目標。

    只要她不死，總有一天，她會成長到不怕任何后臺的地步，無視神通侯方應(yīng)看，也無視蔡京蔡元長。她等那一天，已經(jīng)等了很久，還可以用最大的耐心，持續(xù)等下去。

    第四十六章

    以秘技追蹤叛徒，成功跟上對方，又成功找到藏匿地點，卻惹出這么一樁意外，是蘇夜不曾預(yù)料到的。其中方應(yīng)看也插了一手，更令她莫名警惕。

    她收回青羅刀，轉(zhuǎn)過身時，恰見花廳中碗盤狼藉，桌椅翻倒在地，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樣。那些人正起身的起身，扶人的扶人。由于剛過生死大關(guān)，人人臉上都露出木然之色，竟無人放聲大哭，也無人憤怒叫嚷。

    蘇夜望著花晴洲，又掃一眼那名哆哆嗦嗦，連站都站不直了的老人，緩聲問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花晴洲身為花枯發(fā)之子，發(fā)黨中的“公子少爺”，本應(yīng)膽識過人，口齒清晰，為她詳細解釋來龍去脈。但他好像毫無江湖經(jīng)驗，一臉懵懂，急切間，說的更是顛三倒四，還不如那不會武功的老人。

    那老人硬撐著不肯倒下，非要把事情說清楚不可，此時嘆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就像飛來橫禍，之前可沒有半點預(yù)兆。”

    這戶人家姓周，本為陜西著名財主員外，家境豪富，后來因為佃戶暴動，歇業(yè)不做了，舉家搬來京城居住。他們家里與武林人士結(jié)親，又有一女嫁給了清流門下小官，因而生活低調(diào)，從來不敢顯山露水，過著富足而平靜的日子。

    周家家資巨萬，收有不少古玩奇石，住進汴梁后，全埋在這棟宅子地底，以防花石綱悲劇重現(xiàn)，遭到官差陷害勒索。

    他做事夠小心，一直以來，倒也沒什么人找他的麻煩。

    今日他慶祝生日，請了幾位知交好友，包括花枯發(fā)在內(nèi)。因為花枯發(fā)恰好有事，所以派兒子代他走一趟。而那名死者也在席上，是客人之一。

    他中途離席更衣后，再也沒回來。主人發(fā)覺不對，出去尋找，然后在后花園中發(fā)現(xiàn)了尸體。

    此人與周家為舊相識，供職于刑部，是六扇門中小有名氣的捕頭。他一死，無異于晴天霹靂，令主人家極為震驚，合家商量要去報官。然而，他還沒確定由誰去，任勞、任怨二人就敲開大門，自稱同為六扇門門下，急著找那位捕快回去辦事。

    如今他們再想，自然能想明白，這其實是個預(yù)設(shè)好的陷阱。但那時事出匆忙，無人產(chǎn)生疑心，還老老實實帶著他們?nèi)チ藱M尸地點，請求他們做主。

    結(jié)果，任勞任怨先用藥，再點xue，讓所有人軟倒在地，然后動手折磨他，逼問他密室寶庫何在。逼問出來，他們還不肯罷休，硬說兇手就在這家人中，要他們自行招供。

    無論是周家人，還是來做客的客人，根本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根本不可能招出兇手。他們一籌莫展，束手無措，只能看著對方濫施酷刑，看到一半也就明白了，他們根本就想要殺人滅口，而非破案追兇。

    至于密室中的十余萬金銀，無數(shù)珠玉寶貝，毫無疑問會被他們帶走，交給真正主使者。

    地上被剝皮的兩人，一人是老人的愛妾，一人是老人的兒子。他本人亦身受重傷，奄奄一息，若不及時救治，只怕活不了幾天。

    蘇夜一聽，心中便知這是一場雙簧。任勞、任怨身在開封府，大概也不能隨心所欲，無緣無故上門殺人，只好預(yù)先設(shè)下因由，使得別人問起來時，他們能夠做出交代。

    她知道，兇手正是她要找的人。他得手之后，直接出門報信，告知上司事情已經(jīng)辦好，召喚任氏兄弟前來，接管宅中一切。說到底，變態(tài)想要折磨人，又何須理由，更別提周家十分富裕。無論金銀財寶最后流向了哪里，那位主人必定十分欣賞他們的辦事能力。

    蘇夜向來救人救到底，在談話過程中，繼續(xù)對他們施以救治。待老人說完，她才搖了搖頭，道：“你們被人盯上了，懂么，錢財便是惹禍之源。你家家產(chǎn)落到誰手中，都是一筆極大的助益。何況你們還和武林中人、清流官員聯(lián)姻。就算要給他們下馬威，也會從你們這里開刀?！?/br>
    老人慘然道：“我這時已經(jīng)想清楚了，只沒想到世道變成這樣，縱在天子腳下，也難保我一家平安?！?/br>
    他忽然又指著地上那兩個血團，哀求道：“姑娘，他們可怎么辦？”

    其實人皮被活活剝掉，并非必死傷勢，但那是對武功高強的人而言。這兩人全然不會武功，無法以內(nèi)功抵御創(chuàng)傷，只能聽天由命。

    蘇夜苦笑一聲，道：“他們總會醒來，到時候，你自己問吧。如果想死，就送他們?nèi)ニ?，如果想活，就讓他們活著。我沒有任何辦法?！?/br>
    她想了想，又問道：“你們是否還想向開封府尹報案？我勸你們打消這主意，直接去神侯府，請那四位名捕做主。我聽說，蔡京、童貫等人不達到目的，誓不罷休。你們?nèi)舨磺笕吮Ｗo，逃不了一世，不久后就得重蹈覆轍?！?/br>
    說完之后，她右手輕輕一抖，又將甲蟲放了出去，緩緩道：“不知府上管家何在？方便的話，請隨我走一趟?！?/br>
    花晴洲拖著周家管家，茫然跟在她身后，見她在宅中不停穿行，轉(zhuǎn)眼已離開主人所居正房，來到下人居住的院落。那幾只甲蟲毫不猶豫，飛進院子中的一間屋子，直撲床鋪，停在了被子上，示意那就是對方的藏身處。

    蘇夜走進屋中，一邊翻箱倒柜，一邊問道：“這是誰的屋子？”

    管家已經(jīng)看呆了，囁嚅道：“是唐……唐，哎呀，反正是個姓唐的雜役。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別人都叫他老唐。他來了一年多了，專門負責西院的清理灑掃?！?/br>
    然而，在周家清點仆役人數(shù)，看是否還有人受害時，只發(fā)現(xiàn)被來客隨手殺死的仆役婢女，沒發(fā)現(xiàn)這個平凡無奇的唐姓仆役。

    蘇夜深深懷疑，他投靠蔡京后，奉命潛入周家，想要找出寶庫入口在什么地方。但他武功受損，心中惶惶不可終日，只怕沒能做出任何成就。最后，他的后臺失去了耐性，決意直接粗暴下手，讓他殺了那名死者，給任勞任怨提供出手的機會。

    若非事出巧合，她恰于此日來到周家，那么事后再來，只會看到一地尸體，一座兇宅，還有行蹤杳然的兇手。

    蘇夜再度催促，讓他們速去神侯府求援，將這事交給專業(yè)人士。畢竟她對六扇門缺乏了解，只敢相信諸葛神侯一脈的人。她自己正要離開時，卻突然改變主意，決定親自將花晴洲送回花宅。

    也不知花枯發(fā)出于何等心理，明知自己與蔡京過不去，已經(jīng)成為蔡黨的眼中釘，卻讓兒子遠離江湖，導(dǎo)致他無法隨機應(yīng)變，應(yīng)付危險。

    只能說，當父親的一片苦心，想要保護花晴洲，使他遠離血雨腥風，不要他參與江湖爭斗。但蘇夜想到發(fā)夢二黨的勢力，不由對這個決定深表懷疑。

    花晴洲見她親自送自己回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蔫蔫地跟在她身后，問一句就答一句。蘇夜屢次囑咐他，一回府就向父親提及此事，千萬不要隱瞞。花晴洲喏喏連聲，直到快到花宅，才恢復(fù)了膽氣，敢于主動向她搭話，并問她是否真是蘇樓主師妹，是否真住在金風細雨樓。

    蘇夜奇道：“你問這么清楚干啥？”

    花晴洲不太好意思地道：“我得上門道謝?！?/br>
    “……你這幾天不要出門，說真的，最好以后也別出門，”蘇夜又好氣又好笑，只好把他當成閨閣中的大小姐，事無巨細地吩咐道，“對方不擇手段，報復(fù)不了我，也許就會報復(fù)你。你在花黨魁庇護下，可保平安，但孤身出門時，未必能逃過他們的毒手?！?/br>
    花晴洲忽地鼓足勇氣，問道：“那你呢？”

    蘇夜笑道：“我？我反正逃不掉責任。沒準過幾天，就被人家的上司找上門來。不過這樣也好，我不怕他們來找，只怕不來?！?/br>
    花晴洲道：“那，那么……”

    但他還沒說完，蘇夜便已向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進家門，然后轉(zhuǎn)身走了。

    她徑直回到金風細雨樓，并未把這件事告訴給任何人，先去醫(yī)堂翻找藥草，煎熬藥汁，將甲蟲沖洗干凈。沖洗過后，甲蟲體色恢復(fù)原狀，便可以進行下一次追蹤。

    她做完這件事，才將它們重新送出，目睹它們消失在一望無際的碧空中。

    此法出自苗疆，本為那位被人出賣，不幸慘死的舵主的絕技。因毒手藥王就在十二連環(huán)塢中，他主動將不少奇技交給程英，換取晉身資格。因此，在他死后，蘇夜才能利用蟲子，追蹤身上帶有異常氣息的人。

    她又離開，前往白樓的資料庫，主動查閱刑部和六扇門資料。她從刑總朱月明，看到神侯諸葛先生，然后再看到三絕神捕、四大名捕、四小名捕。她反復(fù)誦讀，將他們的資料牢牢記下，這才嫣然一笑，將卷宗放回原處。

    她已經(jīng)做好準備，決意承擔任何責任。但她沒想到，朱月明辦事雷厲風行，前一天聽說她插手案情，第二天就親自來到金風細雨樓，求見蘇夢枕。

    他來的時候，蘇夜正坐在蘇夢枕對面，陪著他吃午飯。待楊無邪說完朱月明親至的消息，蘇夢枕皺了皺眉，問道：“有說是什么事嗎？”

    “沒有?！?/br>
    蘇夜微微一笑，安然道：“若我沒想錯，他是沖著我來的?！?/br>
    楊無邪霍然一驚，扭頭望向了她。蘇夢枕卻不動聲色，將手中筷子輕輕擱在碟子上，發(fā)出微不可聞的聲響，然后問道：“你在外面犯案了？”

    蘇夜想笑，卻覺得不是時候，又把笑意憋了回去，正色道：“沒犯案，但我打了辦案公差，還打了公差的保鏢。這樣吧，你繼續(xù)吃，我出去見他?！?/br>
    蘇夢枕雙眼猶如鬼火，不住閃動，忽道：“你可知你打的是誰？”

    “任勞，任怨?！?/br>
    她還以為，他必然把她一起帶去，共同會見朱月明。但蘇夢枕只咳嗽了一聲，仿佛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他長身而起，淡淡道：“你留下，過會兒我讓人叫你。”

    第四十七章

    蘇夢枕走了，楊無邪也走了。房間里頓時一片清冷，只留下她自己，還有桌上冒著熱氣的飯菜。

    蘇夢枕重病纏身，隨時可能被外因引發(fā)痼疾，所以有許多忌口。幸虧他自幼不喜享受，對飲食、住宿、以及其他生活條件均無要求。他甚至認為，一個人要過的艱苦些，才能永存大志，不忘初心。

    他的椅子和床都很不舒服，一日三餐亦乏善可陳。他就用這種方式，時時提醒著自己，永遠別忘記心中夢想。

    蘇夜常陪他用餐，吃的卻不是同一份，全是現(xiàn)點現(xiàn)做，隨她心意挑選。她若和他一起吃，沒過兩天，嘴里就得淡出鳥來。

    他們離去后，她收起笑容，變?yōu)槊鏌o表情，扒完最后一口飯，卻不著急把筷子放下，仍將它們拿在手里，轉(zhuǎn)筆似的轉(zhuǎn)著玩。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站起身來，走到窗前，抬手支開窗戶。

    從這里望出去，外面依然白雪茫茫。蘇夢枕很喜歡雪，除了樓中必經(jīng)道路，從不讓任何人將雪掃掉。此時，天上細雪飄揚，撒鹽堆絮一般。青山負雪，滿地雪色微微泛白，猶如一張闊大無比的白色絨毯。

    她深吸口氣，讓清寒之氣充滿胸臆，才滿意地笑了笑。

    如她所料，上門的人是朱月明，而非方應(yīng)看。其實，方應(yīng)看表面與蔡京同流合污，利用在朝廷中的人脈勢力，通過官府護持，大肆行商獲取利潤，并主動向蔡京等人供應(yīng)金銀財物，成為人人都喜歡的“財神爺”。

    這樣一來，蔡京要求他動用八大刀王，為任勞、任怨保駕護航，自然不會遭到拒絕。

    但蘇夜亦很明白，方應(yīng)看自有一派勢力，從來不甘屈居蔡京之下，也絕非萬家生佛的菩薩。任氏兄弟究竟是蔡京的人，還是他的人，還很難說。

    她凝視著窗外細雪，將它們想象成暮春三月，江南隨風飄揚的柳絮，出了好一會兒神。她出神之時，想了很多事情，想到最后才陡然驚覺，自己所有心思竟都系在蘇夢枕身上。無論想起什么，終究歸結(jié)成那個瘦削孤傲的身影。

    她嘴角泛起苦笑，自嘲般搖了搖頭。就在此時，終于有人推門進來，請她去黃樓會見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