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節(jié)
第三八章 夜里, 聞芊在驛站客房的木床上翻來覆去, 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把楊晉給得罪了。 雖說死乞白賴跟上來是有些惹人懷疑,但若在平時, 他要么一句話道破, 要么拉著她問個究竟,自己只需編個謊敷衍過去就萬事大吉, 再如何也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反應(yīng)。讓她像是一招打在棉花上, 頗為進退兩難。 小客棧有了些年頭,床板稍一動就吱呀作響。 她突然翻身坐起,摸著自己的臉無不擔憂地想:“難道是我不夠水靈了?” 思及楊晉此前在院子里同菱歌相談甚歡的模樣, 似乎也不無可能。 連施百川這種冠都沒及的少年都知道找菱歌游月那樣的嫩草吃,更別說正值血氣方剛、二十出頭的楊大人。 倘若果然如此, 那倒是個對她而言非常棘手且無解的問題了…… * 臨近淮河, 沿途的旅人便多了起來,地界還處于江浙,兩場雨一下, 滿地濕氣,走在路上便有種說不出的黏糊感。 這季節(jié)氣候反復(fù),極容易得病,時常有馬車從身邊經(jīng)過, 遙遙便是一句拖長了的噴嚏。 兩隊人一前一后地照常趕路,楊晉也依舊同聞芊保持著距離。 白日停車休息,她在道旁的小攤上百無聊賴地翻撿,耳畔恰聽到楊晉在不遠處說話, 偶爾掩嘴輕咳。 “哥,是不是昨晚沒睡好?今天要不我守夜吧?!?/br> “沒關(guān)系,只是剛好嗆到了……” 她心里一計較,彎腰在水果攤上撿了幾只新鮮的梨。 一整天風塵仆仆,傍晚照例找地方歇腳。 官道上的客棧賺的都是流水錢,飯菜很不走心,最初兩天的新鮮勁兒過去后,游月幾人也沒那么愛蹦跶了,終于感受到長途跋涉的疲憊,差不多吃過飯便早早上床就寢。 等樓上樓下的客人都已回房休息,聞芊才輕手輕腳地走到廚房。 那個年輕的廚子正蹲在灶前看火,瞧她進門來便趕忙起身,聞芊擺擺手,繞過他掀開鍋蓋,白氣刷刷往外冒,帶著一股清甜的香氣。 鍋里的雪梨rou白如雪,盛到碗中與紅棗、枸杞相應(yīng),顯得愈發(fā)甘甜可口。 她把冰糖雪梨裝好,給了廚子一把銅錢的封口費:“不能告訴別人這是你煮的?!?/br> 隨即拎著食盒出門找楊晉去了。 拿甜食哄人這種法子都是她六歲前玩剩下的,乍一看有些單薄無力,不過一個蘿卜一個坑,對不對癥還得看人。 聞芊在客棧尋了一圈,房間內(nèi)不見人影,等繞到后院才發(fā)現(xiàn)他在那里練刀。 記憶里,似乎很少看見楊晉拔刀,他不太愛沾血,多數(shù)情況下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冰涼如水的清輝中,雪亮的刀光像是流星閃電,不經(jīng)意落下的月華在刀口起勢時擦過一絲細細的光芒,但很快都隱沒在了那漫天飛雪似的一招一式里。 楊晉不穿那身官皮的時候,總是偏愛箭袖,墨色的上衣束在玉帶之中,腰身緊窄,隨著刀風繃出結(jié)實的肌rou來。 耳畔聽到腳步聲,他周身的鋒芒倏地一收,整個人像手中那把寒光遍隱的繡春刀,眸色冷凝的看過去。 聞芊背著手在后面,正慢悠悠地走過來。 一見是她,楊晉眼底的戾氣瞬間淡去不少,抬頭望了一眼天色。 深更半夜,她挑了個最清凈的時間來找自己,會是為了甚么? 他心中莫名生出些微弱的期待。 荒野里的小店連蠟燭錢也要省著,墻外紙糊的燈籠在夜風中輕晃,那抹不甚明亮的昏黃與銀白的月光交織,她的臉從晦暗不明的陰影里浮出,眉目間有妍麗的笑。 這樣的神情,并不陌生。 認識這么久以來,除了他跑樂坊之外,聞芊倒也不是沒有主動上門拜訪過,但仔細想了想,她的每一次笑臉相迎好像都帶了目的。 初遇時是為了讓錦衣衛(wèi)撤出樂坊,第二次是為了上清涼山莊,第三次是為了青梅竹馬的朋友…… 這么粗略一推算,楊晉先前生出的那絲意外便很快平復(fù)了下去,只沉默著垂首收刀入鞘。 “楊大人?!甭勡凡蛔杂X放輕了腳步,眉眼上端著笑意,“在練刀呀?” “我是不是打攪到你了,不然你再練會兒?” 不著痕跡地將她的表情打量了一遍,楊晉把刀放在石桌上,終究還是開了口:“有事么?” 眼見他出聲,聞芊已覺事成功了大半,“別這么提防我,又不會吃了你,來,你先坐。” 她硬生生把他摁在凳子上,這才將藏在身后的食盒拿到跟前,擺在他手邊,笑靨如花,“是好東西?!?/br> 然而,楊晉卻在看到那食盒時,目光明顯的暗了一暗。 聞芊并未察覺,俯身打開蓋子,雪梨的甜香猶在,盡職盡責地撲出來,“怎么樣?冰糖雪梨。瞧你這段日子染了風寒,吃這個正好清肺止咳?!?/br> 瑩白瓷碗中的梨rou映入眼簾,他心情不自覺往下沉。 聞芊仍忙活著往里面灑杏仁碎,取出勺子放到他手中,“嘗嘗看,照你的口味做的,味道應(yīng)該不差,若是不夠鍋里還有,我去給你盛?!?/br> 話音剛落下,楊晉便將湯匙輕擱入碗內(nèi),哐當一聲脆響。 他眉峰皺起深深的紋路,低聲道:“這一次,你又打算要甚么?” 一瞬間,徐徐的北風乍然而止,四周的空氣像是凍結(jié)一般,帶著冷意。 聞芊聽到這句話莫名地怔了怔,不在意地眨眼笑道:“一碗糖水而已,我還能要甚么呀?” “是啊?!睏顣x神色不變,口氣卻稍稍陰郁,“一碗糖水而已,我怎知道你想要甚么?” 她總是如此。 沒來由地示好,沒來由地獻媚,一路避重就輕,等最后才道出有所求,然后自己就心甘情愿地替她鞍前馬后。 他是不是太好說話了?才放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 到這個份上,聞芊也覺察出他的語氣并非玩笑,一時間唇邊的弧度漸漸凝滯。 短暫的寂靜后,她盯著他的眼睛,“楊晉,你甚么意思?” “莫非我對你好,就一定有所圖?” 他避開視線:“是與不是,你心里清楚?!?/br> “我不清楚?!彼瘩g,“覺得我對你有企圖?那當初你查唐石利用我的時候呢?” 楊晉強壓著情緒,“這一路上,誰利用誰還說不準呢?!?/br> 聞芊被他這態(tài)度弄得一肚子無名火,拍桌便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們錦衣衛(wèi)平時是不是都是這么斷案的?也難怪詔獄里出那么多冤假錯案!” “我小人之心?!”楊晉跟著拍桌而起,四平八穩(wěn)的瓷碗愣是被他掌力震得彈了起來。 “好,那你倒是說說。你不是放不下樂坊嗎?你不是不打算上京授藝嗎?眼下突然改主意又是為甚么?”言罷,他自嘲的一笑,“可別說你是因為舍不得我?!?/br> 聞芊竟難得被他問得一陣語塞,半晌吭不出一聲來。 她這般表情顯而易見,不用質(zhì)問就知道被自己言中,楊晉胸口沉重無比,一把握住她手腕往身前拽了拽。 “你平日里不是千方百計的勾引我,吵著嚷著要以身相許嗎?”他星眸如刀鋒般刺人,簡直帶了些殺氣騰騰,“我給你這個機會,你許?。 ?/br> 這番言語滿是挑釁,又含著分明的嘲諷與戲弄。 聞芊被他拉了個趔趄,腦中像是炸開了花,她原就禁不起激怒,現(xiàn)下聽了這話,愈發(fā)將那股不服輸給逼了出來,當下毫無猶豫,伸手揪住他脖頸處的衣襟,猛地往下一拽,仰頭狠狠吻了上去。 楊晉本在氣頭上,冷不防被她咬住嘴唇,思緒驟然一片空白,聞芊發(fā)起瘋來像是收不住勢,狂風驟雨似的在他口中席卷,甚至貝齒磕在他齒間也渾不在意,雙唇覆在舌尖上用力吮舔,又來回撩撥,時松時緊,仿佛想將他最原始的欲望一并牽出。 在愣過片刻后,楊晉回過神來,怒火把他所有的吃驚和遲疑全數(shù)焚毀,他驀地扣住聞芊的雙肩,轉(zhuǎn)身將她壓在墻上,毫不示弱地吻了回去。 從咬到舔再到吮,她怎么做的他也便一個不剩的依樣反擊,唇齒間的血腥味沿著嘴角滑下,此刻也顧不得這么多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他不自覺將力道放大,再放大,手指兜著她的頭,發(fā)狠般的將聞芊整個人壓在懷中。 唇齒追逐,互不相讓。 此刻如有外人,大概得被如此凌厲霸道的“以口相就”驚住。 那些逢迎躲避時傳出的碎吟和吮吸聲,糾纏出令人心馳神蕩的熾熱。 周遭的氣息終于在這個無比“認真”的吻里沸騰了起來,饒是互相較勁,那些異樣的呼吸聲也一寸寸地撥動著神經(jīng),他口中越發(fā)潮濕,身上的溫度不可抑制的開始guntang,周遭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同一處,四肢酥麻…… 男子遠勝于女子的耐力到底讓楊晉占了上風,聞芊在呼吸耗盡前反守為攻,伸手把他推到自己身下,來去如風似的猝不及防又松開了唇。 兩人相顧無言地各自喘息。 楊晉目光灼灼的看她,抵著冰冷的石墻,抬起手背擦去唇下的血跡與水漬。 聞芊卻突然拉住他的這只手,猛地摁在自己胸上,甚至還引著他揉捏了兩下。 楊晉微微一怔,指尖的綿軟讓后背已不可抑制地起了一層細栗。 近在咫尺的那雙嫵媚的桃花眼中帶著從容不迫的神情。 “不就是以身相許么?我聞芊說到做到。”她一字一頓地挑釁,“你隨時來我房里,我隨時奉陪,就看楊大人你自己敢不敢了。” 說著,將他的手往旁一甩,頭也沒回地走了。 石桌上的雪梨湯早已放涼,微風吹不起半點漣漪。 原地里,楊晉收回視線,垂目用拇指抹了抹嘴唇。 隱約的疼痛還在其中蔓延,他發(fā)現(xiàn)手抖得有些厲害,攤開五指在眼前看了,才覺得掌心燙得像是竄起了火…… 他無言地緊緊合攏五指,最后又頭疼地摁住眉心。 另一邊,走得趾高氣昂的聞芊回了房,倨傲地插上門閂,倨傲地掩上窗戶,再倨傲地卸完了妝,最后直挺挺地仰面倒在床上。 經(jīng)年日久的木床當即發(fā)出哀鳴,好似下一刻就要分崩離析。余音尚未斷絕,就見她拿起軟枕罩住頭,在背面上狠錘了兩下,心煩意亂地嚎了兩聲。 這叫什么事兒??! 她明明是去送甜湯,怎么搭上一個“以口相就”不說,倒頭還多添了個“以身相許”! 尚未從方才的混戰(zhàn)中走出來,這一夜簡直過得亂七八糟,細想更是不堪回首。 實在不愿面對現(xiàn)實,聞芊索性把被子一蓋,決定天大的事睡完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茍延殘喘的更了第二章……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一個深刻的道理,道理的名字叫……【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