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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姑娘請自重在線閱讀 - 第76節(jié)

第76節(jié)

    花讓見狀,輕拍了下腦門兒,抱歉地一笑:“對不住,或者我該叫楊夫人?”

    他指尖驟然一頓,繼而垂眸笑了笑,搖頭說:“不是。”

    作者有話要說:  樹:臉上笑嘻嘻,心里mmp

    【扣樹皮狂魔施百川】

    原以為我能寫到表白現(xiàn)場,看來還是高估了自己……大家后天來看吧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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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八章

    聞言, 花讓有些意外地?fù)P眉, “原來不是么?昨日在園中,我見她帶著楊大人你的腰牌, 還以為你們已經(jīng)……”

    他忙將杯子放下, 拱手道:“花某失言了?!?/br>
    楊晉對準(zhǔn)竹笛的吹孔試了兩下,并不介懷地?fù)u頭:“小事而已, 無妨?!?/br>
    為表歉意, 花讓仍是提起茶壺親自給他斟滿茶。

    “這家的秀芽是從蜀地千里迢迢買來的,算得上精品,權(quán)當(dāng)我向你賠不是?!?/br>
    知道讀書人麻煩多, 楊晉倒也給面子的抿了一口。

    “不過,話說回來……”

    花讓靠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我雖為旁觀者, 但短短一日卻也瞧得出,楊大人對聞姑娘處處留心,嚴(yán)厲不足, 關(guān)切有余,想必……也非全然無情吧?”

    楊晉持杯的手聞之頓了下,眸中隱隱帶著遲疑,只是掩飾性地把茶喝完, 并未接話。

    花讓手爐似的把熱茶捧在掌心里,神色間笑意未減,“這么久了,難道你就未曾向她吐露過心意么?”

    他嘴里含著滿口的茶水, 目光半是思索半是恍惚地盯著桌角,在咽下去的同時輕輕搖了搖頭。

    “恕我冒昧,說幾句不好聽的。”花讓終于把杯子擱在了手邊,身子微傾,面向他,“聞姑娘的身份,此前我也有所耳聞。風(fēng)塵里打滾的女子,有她們自己的那套處事章法,大部分男人——包括你我,僅僅只平日里相處是很難察覺的。

    “她們和普通的姑娘不一樣,因為缺少依靠,心思總是比較深,時常做事會留一手,這叫給自己準(zhǔn)備后路?!被ㄗ尦麩o害地一笑,“你們相識的時間應(yīng)該也不短了,她是不是很愛與你調(diào)笑?也很愛把終身大事掛在嘴邊,隨隨便便就能‘以身相許’?……”

    話音未落,就被“砰”的一聲驟響斗然淹沒。

    漆黑的刀鞘將堅硬的紅木桌砸出一快裂口,足足插/入了半寸之深。

    楊晉握著刀鞘,雙眸凜冽。

    盡管花讓并沒挑明,他也一聽就知曉他想表達(dá)的是什么意思。

    楊晉冷聲問道:“你查她?”

    此刻若有熟識的人在場,一眼就能看出,他是真的生氣了。

    花讓不太想摸老虎的屁股,當(dāng)即連連擺手:“不不不,楊大人你多慮了。”

    他好脾氣地笑道:“花某也有不少走南闖北的朋友,知道廣陵城艷壓群芳的聞芊姑娘并不稀奇。之所以有此一言,純粹是過來人的經(jīng)驗,一番好意罷了?!?/br>
    楊晉從他那張溫文爾雅的臉上收回視線,似乎把某些血腥的想法強(qiáng)壓了下去,只面容冷峻地提刀在手,轉(zhuǎn)身便走。

    “楊大人?!?/br>
    他剛行出三步,花讓忽然站了起來,朝著他背影不緊不慢的說道,“你自己不也是這么想的么?”

    他語氣波瀾不驚,“你從不敢與她表白心意,其實潛意識里也在擔(dān)心。

    “擔(dān)心她對你,不過是一時興起,玩笑而已?!?/br>
    微微下垂的刀鞘驀地?fù)蔚霉P直。

    楊晉握刀的手緊了緊,又緊了緊,最后緩緩松開,偏頭用余光瞥了他一眼,似乎不屑地冷哼了下,隨即舉步出了樂器行。

    花讓一路目送他行遠(yuǎn),方才意味不明地輕笑,撩袍坐回了原位,端起他未飲的秀芽,慢條斯理地細(xì)細(xì)品嘗。

    楊晉覺得自己不應(yīng)當(dāng)把花讓的話放在心上。

    畢竟此人言語刻意挑撥,句句綿里藏針,他又不傻,如何聽不出來。

    但所謂“動之以情”有時真的很厲害,無論心中怎樣告誡自己要明鏡止水,卻還是會忍不住去想。

    許多事,在沒被人道明之前可以心安理得的存于不為人知的暗處,那或許只是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正因未曾捅破,尚能維持著相安無事的太平。

    可一旦越過了那一線,誰也無法保證,迎來的會是海晏河清,還是分崩離析。

    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說出口的,打破僵局最大的風(fēng)險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這一刻,那些長久以來深埋在夾縫中的心緒掙扎著破土而出,荒草一樣迅速蔓延瘋長。

    他在屋中枯坐了一整天,把花讓說的每一句,每一個字都翻來覆去地在腦海里回憶。

    看著身側(cè)的火光油盡燈滅。

    看著素月分輝,沿墻角一路爬到青花牡丹的茶壺上。

    散碎的銀光順著細(xì)膩的紋路發(fā)出星辰般的微光,隨即隱沒在黑暗中。

    “我喜歡她。”楊晉五指扣緊,在起伏了無數(shù)次后,他空曠的心海里只留下了這四個字。

    我喜歡她。

    花讓說得并不都對,但也有那么一兩句略有可取之處。

    他們之間,總得有人先邁出那一步。

    楊晉其實也生出了一點私心,生出些許想用實際來反駁花讓的念頭。

    他不一定會輸。

    幾個時辰后,黎明攀上了窗戶,隱約能聽見早起的下人在外窸窸窣窣的打掃。

    楊晉難得的感覺到時光如此漫長又煎熬,他在漸次明亮的晨曦里下定了決心,抬起僵硬了一夜的手,推開門走出去。

    *

    聞芊才把自己收拾整齊,菱歌便進(jìn)來說外面有人找。

    這倒是個很會掐點拜訪的客人,哪怕再早上半刻,她絕對會閉門不見,連等都不必讓他等了。

    聞芊打起簾子,外間掛著的那副雄鷹展翅圖前,花讓正負(fù)手而立,微仰著頭欣賞,約摸是聽見腳步聲,這才回頭來沖她一笑。

    “聞姑娘,打攪了。”

    花讓并非空手而來,他還帶著禮物——是此前答應(yīng)過聞芊的一支夜簫。

    這個人素來圓滑,八面玲瓏,言行舉止不多不少恰到好處,似乎誰看了他都會萌生好感。

    瞧他們二人像是有事要單獨談,菱歌把茶點放下后,知情識趣地溜了。

    “這簫是前幾日一個同鄉(xiāng)替我?guī)淼?,我久不用夜簫,擱著也是擱著,正好送給姑娘你把玩?!彼麑⑹⒎艠菲鞯腻\盒遞上去,“夜簫只有四孔,是苦竹所制,這支比較細(xì),所以音較高,你試試看。”

    花讓很是貼心地開始給聞芊講解,從音色到吹奏,不遺巨細(xì),何其耐心。

    倘若換個年紀(jì)稍小的姑娘,或者就在聞芊十五六歲的那會兒,大概很容易被他牽著走,甚至還有可能被迷得神魂顛倒。

    但她畢竟吃了那么多年的紅塵飯,定然不會天真的以為花讓此番來真是和她談琴論調(diào)的,久在樂坊里的人都明白,什么“改日得空了,挑支好簫送你”之類的話不過是客套的說辭。

    聞芊支著下巴聽他扯了半柱香的淡,終于笑著開口:“花先生,無事不登三寶殿?!?/br>
    “你借著送簫的名義來,應(yīng)該是有別的事要說吧?!彼龖袘械?,“我耐心有限,你不妨直言?!?/br>
    被她一語道破,花讓也不窘迫難堪,反而波瀾不驚地把手上的簫放下,“讓姑娘見笑了。”

    他不著痕跡地將方才的尷尬揭了過去,“我只是在朋友那里打聽到,聞姑娘這趟是奉詔上京授藝,由云韶府?dāng)M的文書。”

    聞芊頷了頷首:“嗯?”

    他笑道:“云韶府是朝廷官署,里頭的水深得很。

    “我對你們這一行有所了解,舞樂之事,所求不過娛己,娛人而已。娛一人與娛千萬人孰輕孰重,姑娘應(yīng)該早就心中有數(shù)?!?/br>
    她聽出點貓膩來:“怎么,你也想留我?”

    “在下是惜才?!被ㄗ屨f道,“打第一眼起,花某就知道聞姑娘的琴藝遠(yuǎn)不止于此,與其埋沒宮中,姑娘何不留在濟(jì)南?我花家有足夠的財力與勢力,能聘請?zhí)煜旅麕煟部杀9媚镆皇罒o憂?!?/br>
    聞芊挑起眉,不置可否地看著他:“你要我留在你們花家?”

    “不錯?!?/br>
    在她問出這句的時候,花讓的視線微不可見地偏向了門外,又很快收了回來。

    “我聽說了。你從前是廣陵樂坊的頂梁柱,也曾和兩浙總督、巡按御史、松江總兵交好過,有不少人上門提親,卻因為出身的緣故做不了正房,所以至今未嫁?!?/br>
    他頓了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替你保個大媒?!?/br>
    聞芊像是聽到什么有趣的事,別開臉,自鼻腔里擠出一聲輕笑,隨后轉(zhuǎn)過頭來看他。

    “花先生,你是第一次認(rèn)識伶人嗎?”

    “同那些達(dá)官顯貴,王孫公子來往,不過逢場作戲,各取所需而已。什么偏房,正房……”她抱起胳膊不以為意,“我聞芊是匹野馬,深宅大院關(guān)不住我,莫說花家,便是世家大族,皇宮禁庭也一樣不感興趣,您還是別費心思了?!?/br>
    楊晉側(cè)過身輕靠在墻上。

    刺目而耀眼的日光迫得人睜不開眼,他只好垂下頭去,在冬日的清晨里打了個寒噤,握成拳的手在袖下顫得厲害,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凸起。rou體凡胎禁不住如此力道,指縫間隱隱滲出一抹殷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