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jié)
原以為只是一場有去有回的游山玩水,想不到世事難料,揚州那片土地成了過往,這就要扎根京城了。 安頓好了兩個小姑娘,聞芊走上長安街,迎面的陽光照得她睜不開眼,四處客商云集,車水馬龍堪稱擁擠。 北京不愧為天子腳下,好像隨便哪個路人的出身來歷都不容小覷,連角落里要飯的乞丐似乎也有不為人知的故事。 可是,這里太大了,大得令她無法想象,單單只是四九城走上一天也走不完一半。 也不知白三娘和樓硯在這內(nèi)城、外城的哪處地方,他們的書信往來到兩個月前就中斷了,這會兒離開濟南多日,再有信寄來她也沒法收到。 聞芊攏攏散發(fā)。 決定等有空,讓楊晉幫自己找好了,反正他眼線多門路廣。 這么一想。 有個在錦衣衛(wèi)供職的男人還真是好使…… 回到楊府時已近傍晚。 楊夫人正找了個裁縫在給朗許量身。他生得人高馬大,一個人得花去不少布料,平日沒有收入來源,又不好意思老找聞芊討,總是幾件衣裳輪流換,湊合著能穿幾年,非常好養(yǎng)活。 楊夫人素來最是看重儀表的,眼見他手肘的料子都磨起了毛,忍不住叫人來改頭換面。 一屋子人湊在這尊龐然大物面前,商量著該做個什么款式,朗許雖被人圍觀慣了,此刻也分外窘迫,不住伸手撓頭,惹得老裁縫得踮腳把他手拿下來好幾回。 楊老爺子就是在這個時候從外面回來的。 他一進正院,所有的動靜都隨之戛然而止。 楊漸如今已年過半百,坐著內(nèi)閣首輔的位置讓他整個人因為cao勞愈發(fā)蒼老了許多,好官和貪官的區(qū)別,就是一個累死,一個玩死,這把年紀了他還是瘦長的一條,可見日子過得有多不容易。 楊老爺忙了一整日,身上風塵仆仆,面容卻照舊精神抖擻,他負手走進來,好似對這一大幫突然冒出的甲乙丙丁不感興趣,只徑直朝前行。 楊夫人瞧見他回家,立時滿臉笑容的迎上去,“老爺,您回來了。” “晚膳已經(jīng)備好,您看要不要這就擺上?”她正要解釋,“哦,這些都是……” 楊漸抬手打斷,“先不急?!蹦抗獾故菢O準確的落在了聞芊臉上,略一打量之后,沖她頷首道,“聞姑娘是吧?” “你,隨我來書房一趟?!?/br> 他說完這句話,楊晉已經(jīng)轉(zhuǎn)過眼。 聞芊卻波瀾不驚地笑笑:“好?!?/br> * 楊閣老是在承明十年,也就是當今圣上第一次內(nèi)閣大換血之后接任首輔的。十幾年來坐得四平八穩(wěn),相安無事,這都得歸功于他和稀泥的技術(shù)。 楊漸是個很懂官場生存之道的人,沒有什么驚世駭俗的改革和抱負,文武百官中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也沒誰敢得罪他,一直以來維持著朝廷太平的局面,朝內(nèi)朝外頗負盛名。 然而越是平靜的湖面,底下就越是洶涌湍急。 楊閣老白天得應付一堆焦頭爛額的國事和一群明槍暗箭的同僚,晚上回家還得面對兒子丟給他的意外“驚喜”,很是心累。 出了一次外差,用了整整一年,除了牽出寧王的逆黨,剿滅紅蓮教余孽,還額外捎了個女人回家,楊漸簡直不知道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憂。 他坐在太師椅內(nèi),手撐著額頭勉力平復心緒,正琢磨要如何開口,那面前站著的姑娘突然一聲抽咽,竟低低哭了起來。 楊閣老有些懵,忙放下胳膊望過去。 聞芊側(cè)著身,掩面拭淚,雙目一圈通紅,模樣委實可憐。 “……姑娘這是怎么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聞芊:我厲害么?】 【阿基:裂裂裂裂裂!】 …… 又沒嘚啵完,老爹看樣子得留到下章了…… 輪流攻略爹媽系列。 ←_←是的,本文比較放飛自我,惡婆婆和惡公公大家就別想了。 連表姐都是這種類型,哪兒來的表妹暗戀表哥,丫環(huán)覬覦少爺?shù)墓0。?/br> 當然全天下都是我芊爺?shù)暮髮m啦,嘻嘻嘻嘻…… 【更新時間也一起跟著放飛自我了啊喂! _(:3ゝ∠)_最近在玩錢與野男人,總是不自覺把阿基代入白飛飛的臉……【。 【感謝】 讀者“沒沒沒沒沒沒沒沒沒沒沒時間”,灌溉營養(yǎng)液 920180104 20:06:13 讀者“搖啊搖mio”,灌溉營養(yǎng)液 120180104 12:00:14 讀者“”,灌溉營養(yǎng)液 820180103 23:22:51 讀者“官方小說白癡”,灌溉營養(yǎng)液 120180103 17:06:11 讀者“蠟筆小新”,灌溉營養(yǎng)液 220180103 11:18:29 讀者“皮皮瓜”,灌溉營養(yǎng)液 620180103 03:04:56 讀者“給我你的所有格”,灌溉營養(yǎng)液 120180103 02:03:17 第七六章 她拿帕子擦去下巴上的淚珠, “閣老不必多言, 我知道您要說什么……從一開始我就明白,像我這般的低賤身份, 楊家自然不能接受的, 而今自取其辱,不過是聽聞楊閣老剛正不阿, 襟懷坦蕩, 故而特來請您為我作主?!?/br> 楊漸被她哭得一頭霧水,就著青須擼了一把,遲疑道:“呃, 你是說晉兒他……” 剛開口,聞芊含淚朝他低頭行禮:“請閣老放心, 小女子雖為下九流, 但也不是不知廉恥之人,做不出那些糾纏不休的事,等明日一早, 我會收拾東西離開京城,從今往后安分守己,絕不食言?!?/br> 她這一招先發(fā)制人打得楊閣老有些措手不及,大概也是沒見過這么痛快的女子, 楊漸伸手叫住她,“等等,等等?!?/br> “你和晉兒之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不著急, 慢慢說?!?/br> 聞芊略擦凈面頰,深吸了口氣,好似在平復心緒,良久才緩緩道:“是這樣的……” “我家祖上原也是書香門第,因為家道中落,迫不得已進樂坊學藝,為的是混口飯吃不至于餓死街頭。” “小女子盡管身在風塵之地,卻也懂得‘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的道理,多年來潔身自好,從無逾越之舉。” 眼見楊漸甚為贊同地點頭,她心知有門,當下接著說道:“那一日,楊公子與人來樂坊吃酒聽曲,不小心便多喝了幾杯。他點名道姓要我送他回房,錦衣衛(wèi)的行事作風,您是知道的……所以我只能照做?!?/br> 言至于此,聞芊悲從中來,繡帕掩住嘴角,“誰曾想,進屋之后,楊公子他、他、他……” 后面的話幾乎不言而喻,但凡有腦子的都能猜出,血氣方剛又在酒水刺激下的楊二少爺和一位貌美如花的歌女,孤男寡女獨處一間房能發(fā)生出什么好事來。 楊閣老摁著眉心直想嘆氣。 聞芊哭了片刻恰到好處的停下,“事后,楊公子也很后悔,還留下一大筆銀錢給我。我清楚他的來歷,不敢有什么多余的念想,橫豎自己這輩子已經(jīng)毀了,不怕再添一道疤的?!?/br> “可誰能料過了一個月,大夫竟說我……說我……” 楊漸倏地抬頭,愈發(fā)細致的打量她,驚愕道:“你有了身孕?” 聞芊故作難堪地點點頭,“楊公子于是便帶我上京?!彼ё∠麓剑翱上也粻帤?,孩子因為旅途顛簸勞累,就、就沒了……” 言罷她在心里醞釀好了情緒,手指悄悄往胳膊上一掐,立時像是痛失所愛,萬念俱灰地嚎啕出聲,簡直有哭倒長城的架勢。 楊閣老在短時間內(nèi)經(jīng)歷了一場跌宕起伏的大起大落,坐在原處發(fā)了好一會兒呆,抬手“啪”地拍在桌上。 “把楊晉給我叫來!” 彼時天才剛剛黑。 自打聞芊跟著楊漸進了書房,楊晉就一直在院外不安地等著,他耳力雖好,一炷香的時間里卻也只能捕捉個只言片語。 隱隱聽到聞芊的啜泣聲,接踵而來的就是拍桌的動靜,他心頭驟然一緊,暗想:爹對她發(fā)脾氣了? 直到傳話的長隨跑來喚他,楊晉才往房里走。 屋內(nèi)才掌燈,光線并不很通明,將楊閣老深邃的眉眼映得更加暗沉,聞芊則立在堂下楚楚可憐地小聲飲泣。 楊晉一頭霧水地在她旁邊站定,偏頭瞧了瞧聞芊,后者目不斜視地還在哭,他只得朝楊漸施禮。 “爹?!?/br> “我問你?!鄙献死溲劭此?,開口時擲地有聲,“混跡煙花柳巷,□□女子,始亂終棄,一路長途跋涉又疏于照顧,害得孩子小產(chǎn),這是你干的好事么?!” 楊晉被從天而降的幾口大鍋砸了個不知所謂,聽完便皺眉道:“我?” 他下意識地拿余光去瞄聞芊,她正用帕子遮住臉,飛快沖他遞了個神色。 楊晉:“……” 楊晉在內(nèi)心深處重重的嘆了口氣,用鼻尖想都猜得出這么苦大仇深的話本是出自誰的手筆,他默默地把背上的鍋照單全收,認命地頷首:“……是我干的?!?/br> 楊閣老面容鐵青地嘆道:“好,你肯承認,病得還不算離譜……離家千里,沒人管得了你,你倒是長進了,以往的圣賢書都讀到陰溝里去了是么?” “不是……不會有下次了,爹?!?/br> 他自己的兒子自己最清楚,早些年橫起來連勾結(jié)反賊這種事都做過,全家上下除了老爺子沒人能治得了。 楊漸聽了這句不疼不癢的道歉非但沒消氣,內(nèi)火反而越燒越旺。他素來喜怒不形于色,哪怕氣得快炸了,臉上也只是陰沉而已。 “不用多說?!彼鹕恚笫忠粨],“來人,上家法!” 聞芊先還游刃有余,沒想到對方說翻臉就翻臉,一聽這話,她瞬間感覺不妙,梨花帶雨的面容已然繃不住,舉步擋在楊晉跟前,“不許打?!?/br> 爺倆同時一愣,隔著這個嬌俏的身子對望了片刻,楊閣老看著聞芊斗然凌厲的雙眸,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沒有言語,只朝楊晉頷首道:“自己說吧,這回領(lǐng)多少罰?” 他神情平靜,答得很干脆:“一百遍?!?/br> 楊漸伸出指頭沖著他的方向點了點,“男子漢大丈夫,記得言出必行,今天的晚飯免了,去祠堂里領(lǐng)家法吧?!?/br> 楊晉垂首抱拳道:“是?!睉暤耐瑫r,楊閣老已大步從他身旁走過去,徑直出了門。 聞芊從頭到尾也沒聽懂這是哪個地方的黑話,趁著那尊大佛行遠,她轉(zhuǎn)身問:“什么一百遍?你家的家法又不是幾十杖軍棍了?” 楊晉笑了笑:“軍棍是我爺爺?shù)恼f法,我爹不興這個?!?/br> 起初聞芊是自他口中得知,楊老爺性格溫文爾雅,極其看重道德義理,所以才臨時想了這么一招,誰料得到讀書人惹毛了也有“家規(guī)”一說,當即便有些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