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陸壹忽然直起身。 “唉我去?!蓖瘧棁樀檬褡讶隽艘谎?襠,低頭扒拉的時候聽到他問:“你小姨搬家,你不去幫忙嗎?” “搬家?”童憲一臉茫然地抬頭,“她沒告訴我啊?!?/br> 春夏的行李不多,也不少,衣物被褥裝了兩個大行李袋,還有幾箱子的畫稿和工具。 平時見面如陌路的室友和很多同學(xué)都來勸她,“為她好”的話說了很多,她顧自收拾,聽而不聞。 宿舍面積不大,幾個箱子,幾個人,已經(jīng)擠得沒有落腳處。 東西都整理好,準(zhǔn)備叫車時,發(fā)現(xiàn)好幾通未接電話,來自那個沒多少親戚感情的表外甥。 春夏沒打算回電話,但恰好他又打了過來。 她接了,在背后一眾人的注視下聽了一會兒,回答:“不用了?!?/br> 童憲在兩個損友不停踹屁股的鼓勵下再三堅持:“不行,搬家不是小事,我怎么放心讓你一個女孩子自己搬?我有車,肯定比打車要方便多了,還能幫你搬東西,小姨,你就別跟我客氣了,要不讓我媽知道我沒幫忙,肯定要削我,你就當(dāng)我救我一條狗命吧……” 他啰嗦了一大堆,好一會兒才聽到那邊同意的聲音:“好?!?/br> 童憲舒了口氣,掛斷電話就被譚風(fēng)吟一胳膊肘拐了過來:“干得漂亮!” 春夏答應(yīng)的時候,并不知道會是這么大的陣仗。 ——她將行李和箱子和都搬下樓,等了不到五分鐘,便見一個車隊從宿舍前的水泥路上開過來,寶馬、奧迪、路虎,打頭的是一輛奔馳glc suv。十幾輛整齊地在宿舍前停成一排,場面相當(dāng)宏大。 接著車門同時打開,一群年輕男人像訓(xùn)練過似的,下車,關(guān)門,轉(zhuǎn)身。 動作整齊劃一,清一色戴著墨鏡,身穿名牌腳踩限量版,架勢十足,將紈绔子弟四個字生動真切地詮釋給那個時段恰巧經(jīng)過的無辜路人。 天氣很好,校園里青春盎然。 童憲看著春夏身后呆若木雞的女生們,在原地里沉默了兩秒鐘。 “是不是裝b過頭了?” 譚風(fēng)吟扶了扶墨鏡:“是?!?/br> “那咋整,”背后傳來一道不知名的聲音,“我們還過去嗎?” 童憲嘆了口氣,摘掉墨鏡。 他就不應(yīng)該聽這群傻b的建議。 他朝春夏走過去的時候,那些目瞪口呆的人已經(jīng)把張開的嘴巴合上了。 春夏倒是從始至終面無表情,神色和平時一模一樣,這讓童憲的羞恥感稍微減少了那么一點點。 “就這么多東西嗎?” 春夏道:“對?!?/br> 還不夠十幾輛車分的。 童憲摸摸鼻子,提起她腳邊的一個行李箱:“你先上車休息吧,頭一輛是我的車,這些交給我了。”說完一招手喊了聲,“過來搬箱子!” 一幫還在原地擺pose的青年們立刻往這邊走來。 一人搬一個,還有一半空著手的。 摩托車的轟鳴聲便是在這個時刻響起的。 正向車輛走過去的眾人情不自禁被這性感的馬達(dá)聲吸引了注意力,齊齊循著聲音望去。 一輛帥氣的哈雷載著身穿專業(yè)裝備的車手,在萬眾矚目中從馬路那端闖入視線。純黑色的車身氣場強(qiáng)大,烤漆工藝在陽光下反射耀眼的光。 寂靜的人群中不知何處發(fā)出一聲感嘆:“臥槽,不怕處分嗎?!?/br> 哈雷在抵達(dá)近前時剎車,以一個漂亮的姿勢停在場地中央。 距離春夏不過兩米的距離。 一條長腿落地,車手摘掉頭盔,甩了甩泛著金亞麻色的柔軟頭發(fā)。 不遠(yuǎn)處suv車前,童憲和譚風(fēng)吟雙雙不忍直視地撇開眼。 陸壹一手扶著車把,一手抱著頭盔,笑起來時微瞇的眼睛格外招人。 “jiejie,我?guī)闳ザ碉L(fēng)啊?!?/br> 春夏在周邊女生們激動的竊竊私語聲中看了他幾秒鐘。 “你是?” “……” “……” 陸壹臉上的笑容微微變形。 大概是根據(jù)這種出場風(fēng)格把他劃歸到了先前那一批的同類,春夏詢問地向童憲望了過去。 童憲和譚風(fēng)吟動作默契地擺手:“我們也不認(rèn)識。” “……” 第4章 四毛 陸壹尚來不及體會“被當(dāng)眾打臉”和“她竟然不認(rèn)得自己”,究竟哪一個更傷害他的心靈,忽聞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吼: “那個騎摩托車的,你給我站??!” 是穿著制服的保安追了過來。年近六十的大叔跑得氣喘吁吁,指著那幫一看就不太良的少年中最不良的那個,怒目而視,氣勢沒有因為那一排豪車而有絲毫的削弱。 “我站著呢。”陸壹腳撐著地,很有耐心地等著保安沖他跑來。 剛才還撇清關(guān)系的童憲此刻比他還急:“快走啊,你等他干嘛,還想帶他兜風(fēng)??!” 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將他手里的頭盔拿下來往他頭上一套。 畢竟是剛過架的人,現(xiàn)在是敏感時期,再被抓到輔導(dǎo)員一怒告到家里去,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學(xué)校不允許騎重機(jī)車不知道?你是哪個學(xué)院的,把你名字留下!”保安大叔鍥而不舍地喊著。 陸壹不慌不忙,把面鏡打開,掃了眼杵在馬路邊的那一幫墨鏡青年。 總統(tǒng)出巡規(guī)格的陣仗吸引了不少路人側(cè)目,被圍觀的這些稀有動物臉皮比城墻厚,有個缺貨正沖經(jīng)過的小女生飛吻呢。 陸少爺覺得這群2b太給他丟人了。 “你帶這么多人去你小姨家,合適嗎?” 他輕飄飄一句,給了童憲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隨即關(guān)上面鏡,在保安大叔伸手捕捉他的慢動作中,踩著轟鳴聲絕塵而去。 童憲在原地還沒琢磨明白,看到保安猛地逼近的怒氣猙獰的臉,反射性后退一步,心虛想跑。 好在譚風(fēng)吟不知何時走了上來,指著陸壹走的方向鏗鏘有力道:“大叔你快抓住那個破壞紀(jì)律的,在校園里騎車,這不是拿大家的安全當(dāng)兒戲嗎!” 保安正要興師問罪的話就拐了彎:“可不是嗎!” 譚風(fēng)吟三言兩語把保安糊弄過去,童憲跟著他往回走的時候,才琢磨過味兒來。 一幫狼崽子心懷叵測,帶去小姨家這不是引狼入室嗎。 指揮著把東西全裝上自己的車,他直起身一揮手:“今個兒謝謝兄弟們來助陣,也沒多少東西,就不麻煩你們跟著白跑一趟了,回頭我再請你們吃飯啊。” 從前他在發(fā)小圈里是小媳婦的人設(shè),如今借著神仙小姨的光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了,也沒人表示不滿。 譚風(fēng)吟跟著要上車的時候還被他一巴掌毫不客氣地推了下去。 譚風(fēng)吟捂著胸口一臉震驚:“干啥玩意兒?” “我得保證我小姨的人身安全,”責(zé)任重大的童外甥嚴(yán)肅道,“接下來的行程你不方便參與,退下吧?!?/br> “你小姨不就是我小……”譚風(fēng)吟話都沒說完,被大氣沉穩(wěn)的奔馳甩了一臉尾氣。 春夏自始至終都在后座上安靜得像不存在,童憲回頭看了好幾次,確認(rèn)自己沒把她也落下。 “剛才那個,還有騎摩托車的那個,是我最好的兩個兄弟,”雖然這兩個所謂的好兄弟剛剛分別被他大義滅親了,童憲還是給春夏特別介紹了一下,“就是嘴貧點,人是好的,絕對信得過?!?/br> 春夏點了點頭,但看起來更像是禮節(jié)性的敷衍。 等到達(dá)目的地樓下時,童憲又想吞回自己那句話了。 ——陸壹比他們還早到,哈雷停在香樟樹下頭,他蹲在花壇邊上,右手邊的椅子上坐著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倆人一人一瓶ad鈣奶,邊喝邊聊正開心。 地上放著兩個相當(dāng)大的大果籃,其中一個的保鮮膜破了個洞,最頂上的一顆蘋果大約是被摳出來了,此刻正在小女孩手里抱著,又大又紅。 suv停下的時候,陸壹也從花壇上跳了下來,拎起大果籃,悠悠哉哉地走過來。 童憲狐疑地盯著他:“你怎么知道地址呢?” “你剛才問你小姨的呀?!标懸夹Σ[瞇。 “哦,也對。” 春夏已經(jīng)自行從后備箱搬下一個大行李箱,陸壹把沒喝完的奶揣進(jìn)褲兜,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箱子。 “我來吧。” 沒給春夏拒絕的機(jī)會,他直接提著把手,單手把足有20斤的箱子拎了起來,大步走進(jìn)單元的玻璃門。 “誒,不對啊,我明明在車上才問的……” 終于把腦子里別著的那根筋掰正,童憲從后備箱一抬頭,人已經(jīng)沒影子了。 春夏租的是套兩居室,房子很新,裝修完就沒住過人的,因此家具并不是很齊全?!酢跏矫椎拿娣e,采光很好,一片敞亮。 客廳有一個大陽臺,封閉裝修,屆時裝上一個秋千吊椅,鋪上地毯,便是一個情調(diào)別致的小空間。 “你一個人住套二嗎?”東西都從電梯里運上來,童憲坐在箱子上休息。 找房子的時候每個中介都要問一遍這個問題,春夏“嗯”一聲,懶得解釋。 她需要一個單獨的工作室畫畫。但書房這個詞像是被人刻意遺忘了,然而每當(dāng)提起,又總能得到對方的恍然大悟。 童憲看看房子,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據(jù)他所知,姨姥姥家的經(jīng)濟(jì)狀況自從姨姥爺?shù)貌√崆巴诵葜缶筒淮蠛?,還有個小表舅先天身體不好常年在吃藥的。這房子的地段雖然說不上好,但在a市的房價,月租少說也三千起步,對他們來說自然不算什么,還不夠買雙球鞋的。 他撓撓頭,想著讓老媽怎么幫襯一下,又覺得之前那么艱難的時候姨姥姥都沒開口,現(xiàn)在肯定也不會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