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再一張就是他拉開車門,護送那個女的上車,時間是清早九點。最后一張是張曉潔的刮宮化驗單,因為時隔了兩年,紙張有些褶皺,簽字的時間是2009年的三月。而鄒茵,是在08年的12月下旬才和陳勤森和好的。也就是在和好的三個多月之后流的。 等陳勤森從他合股開的酒吧里回來,便看到了鄒茵哆著嘴唇說不出話來的樣子。 陳勤森俯身問她怎么了,哂笑地想要抻起她親嘴,然后他的臉就被鄒茵撓了一爪子。 鄒茵紅著眼眶問他:“陳勤森,你和她……發(fā)生了幾次?” 陳勤森表情一默,精致的眼角余光瞥見電腦,就說:“鄒糖糖,你都想些什么呢?老子是去酒店里找人?!?/br> 鄒茵質問他:“去酒店找人,一定要住一晚?還有這張刮宮單是怎么回事?” 陳勤森不擅長解釋,臉色忽然就變陰起來:“鄒茵你還有臉反問我?你那段時間背著我又做了些什么,你當老子不說,心里就不知道?” 他這樣的性格,這么問,就必然已經是在心里壓抑了幾年了。扯過她就要把她往她的木架子床上壓。 然后鄒茵就跑出了屋子。 那天晚上姑奶奶去她外甥女家,樓下沒有人,鄒茵出去時穿的是居家的白褲子和西瓜短袖,忽然被一顆石頭絆倒,她的褲子底下就滲出了一縷紅,勾勒出了內里屁股的美好形狀。 陳勤森從樓上追出來,一下子就把她抱起在懷里,絞心道:“鄒糖糖,老子他媽的只對你是認真,就只想和你一個?!?/br> 在去醫(yī)院的路上,鄒茵推搡著不要他,陳勤森執(zhí)意不肯松開。那段時間他們zuoai經常都不用套,張氏怕兩個懷上了沒經驗不懂,一定要去醫(yī)院里做個檢查。 陳家大宅的堂廳里,老爺子和陳茂德一人坐一把沉沉的花梨木扶手椅,老爺子抽煙斗,陳茂德兩眼睛盯著茶幾上的手機屏幕。 兩個多小時后,張氏打來電話說:沒懷,是生理反應。 還好還好,沒傷著,全家松了一口大氣。繼而又勃然大怒。或許原本還帶著一絲企盼能抱小孫子,沒懷上,希望落空,懲罰起家法來下手那就更重了。 陳勤森跪在牌位前受了二十匾,陳茂德粗噶著嗓門叱:“賣見效,以為你還是民國,現在都是一夫一妻。人家鄒茵要是不原諒你,就跪在這里不要起!” 張氏對外放出話來說:“陳家的兒媳婦就是鄒茵了,除了鄒茵,旁的女孩子管她是天仙還是白菜,這個門檻兒都沒她入的份。” 那天鄒茵大姨媽出血痛得嘴唇發(fā)白,連她自己也都差點誤會了??赐甏蠓蛘f是氣血虛,張氏把鄒茵接到了陳勤森的二層小樓里,好湯好水的調理著。 鄒茵本是定了心要和陳勤森分手的。隔天陳勤森受完罰,一直在牌位前跪著。傍晚徐蘿卜拿著大彩屏手機,站在房間門口囁嚅:“少保也是要當大佬的人,28歲了還跪在那里,以后在族人跟前面子會不足?!?/br> 又把手機屏幕晃給鄒茵看,照片里陳勤森硬實的脊背上,被長竹匾打得青紅淤腫,徐蘿卜唏噓說:再打就要壞掉了。 鄒茵扭過頭閉眼不看。徐蘿卜下去就說阿茵嫂原諒他了。 半個小時后陳勤森回來,淺灰的背心上沾著血漬,眉眼憔悴。一進房間就爬上床攬住她說:“鄒茵,你想要怎么我都行,想和我分手不行。” 姑奶奶勸鄒茵:“女人啊,就要找個老公有錢有米供著你,你看你mama,后來也學乖了。少寶年輕貪玩,可他對你是誰都有目共睹的。如果不是他,阿姑這條命也懸了。他現在懂得錯,你就再給他一次機會?!?/br> 這些年,鄒茵和陳勤森之所以多次沒分手,許多也是因著姑奶奶那一次,最后都隱忍下來。 鄒茵不知道他和那個張曉潔到底發(fā)生到哪種程度,反正她也沒抓到他實際把柄。聽說張曉潔在z城一個不算繁華也不算冷清的地段開了個休閑屋,到如今連當年的黃瑤都和張志列結婚,生了個2周歲的孩子,張曉潔也依然未婚。 何惠娟曾鼓動鄒茵殺上門去看看,但鄒茵一直不想去看,不想知道她長什么模樣。也不想在店里撞見黃瑤,免得收她嘚瑟解氣又挑釁的眼神。黃瑤這些年倒是發(fā)達了,自從鄭元城倒臺之后,她爸爸也從中翻了一個小身。 自從知道張曉潔那件事后,鄒茵和陳勤森在一起,就一直是堅持要套的,早先陳勤森覺得受挫傷,后來便也逐漸鮮少對鄒茵表露自己的情緒。 但自去年夏天開始,他就不用了,兩個人什么話也沒說,鄒茵一開始還有些排斥與他這種無隙的貼合,漸漸也就放任了。暗想如果懷孕那就結婚,反正年齡到了,他也已經三十而立,懷不上就逐漸冷淡到彼此都看明白。但一直到了今年,仍然沒有動靜,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他又出了這樣的事,叫她怎么再容忍他? * 一場會開完下班已經過了十五分鐘,姑奶奶在五點半的時候打來電話,問鄒茵有沒有回去吃晚飯,鄒茵在陽臺上接起,說要加班不回了,姑奶奶囑咐幾句就掛斷。 水頭村地氣有點濕,鄒茵前幾天把姑奶奶接來換換環(huán)境,今年姑奶奶已經六十二,好在除了有點風濕,其他都康健,精神氣兒也很不錯。 開完會再整理下資料,出大廈的時候已差不多六點半,大街上車輛川流不息,燈火霓虹。鄒茵正欲伸手打車,看到對面一輛銀色的小車上走下一道高大的身影。 轉頭看見她,有些意外地叫了聲:“鄒小姐?” 鄒茵定睛一看,認出來是見過一面的駱希鵬。據說是一家地產投資公司的老總,大約二十八九歲。鄒茵是在一次同在x市的大學同學結婚宴上認識的,是新郎方面的親友,當時同坐一個桌,因為坐得近,客套閑聊了幾句,后來酒席結束天上下雨,駱希鵬正好車里也載了兩個老同學,都是熟識的,就叫鄒茵也坐了一趟順風車。 在小超市門口把她放下,考慮還要走一段路,順手借給了她一把傘。那傘看著估計要幾百塊錢,鄒茵原想找個機會怎么還他,沒想到在這里見到。 她就回了他一句:“駱先生,你怎么會在這里?” 駱希鵬笑答:“哦,過來開個項目會,鄒小姐怎么也在這?” 駱希鵬笑起來比較親和陽光,身高一米83,氣宇堂堂的,給鄒茵的感覺有點像她在高二時曾短暫傾慕過的那個林彥。鄒茵微有拘謹,不過在面上看不出來,她就抬頭看看大廈說:“我在這里上班的?!?/br> 駱希鵬順勢望向暗去的大廈燈火,低頭凝了眼她白皙的臉頰,邀請道:“那估計是也沒吃飯,鄒小姐如果不介意,不如我們一起用個便餐。上次聽說鄒小姐是z城人,正好一些不懂的可以向你請教下?!?/br> 鄒茵本來還想找借口拒絕,被這么一說反倒不好推卻了。 說是個便餐,但駱希鵬還是開車到了一個比較僻雅小區(qū)里的私人餐廳。 黃暖的燈光,角落小提琴輕嚀,總共十來個小餐桌,坐了有七八座人,說話靜悄悄的,讓人不自禁感覺溫馨靜謐。 點了兩份中式套餐,兩個人淺淺聊了點z城的風土人情。鄒茵拿勺子的手柔白而纖瑩,腕上挽著個鑲紅寶石金鏈,點綴得皮膚越發(fā)光潔。 駱希鵬看了眼,似隨口問:“鄒小姐平時喜歡在哪里用餐?” 鄒茵答說:“我平時基本自己做,很少在外面吃?!?/br> 聲音似春雨潤潤。駱希鵬笑:“看不出來鄒小姐這般賢惠?!?/br> 一頓飯吃完,送到小超市門口,時間差不多九點半了。 鄒茵掏出手機,才看到陳勤森在五點40分給打過自己一個電話,然后六點十分又打過一個,快八點的時候先后發(fā)過兩條信息: “在干嘛?” “很忙?” 她才想起來,可能是接完姑奶奶的電話,不小心摁了靜音。 從正月十五她回去到現在,已經快一個月沒見面,最后一次電話也是她說要回去看姑奶奶的風濕,今天晚上終于才想起自己。 鄒茵心里又有點被攪亂。 她就給他回了一條信息:“加班開會,不小心摁了靜音,有事嗎?” 電話響起來,接起,便聽到陳勤森那邊低醇的嗓音:“到哪了?在哪邊家,我去接你?!?/br> 第十二章 他說的哪邊家,指的是鄒太婆的房子和陳宅。 這些年兩人雖未結婚,但雙方通住著,在z城這樣的地方本也見怪不怪。 愛情談到一定的時候,便沒有了最初的波瀾起伏,不會再像那個青春涌動的時代,因為你一個眼神、一句話沒有解釋清楚,或者是誤會,而傷心傷腦一個晚上。漸漸的就像是一日三餐的米飯,天天吃著總是那個味道,忽然一段日子不吃了,才又覺出里頭的個中滋味。 陳勤森的嗓音磁性而低柔,不由叫鄒茵本已平寂的心又抓了抓。仿佛看到他披一件綢衫,搭著腿在花梨木椅上打電話的模樣。鄒茵就回他說:“不用了,我今天加班,沒回去?!?/br> 陳勤森那邊似默了一下:“忙到快一個月了?” 語氣里聽出一點生硬,鄒茵還以為他根本不會去記這個時間,因此不回答。 陳勤森又緩和道:“陳伯和嬸媽從新馬泰回來,帶了不少包和首飾,讓你挑挑喜不喜歡,剩下的拿去送人。你什么時間回來看看?” 鄒茵知道張氏不僅是去旅游的,很多的明星都跑那邊去求子,她眼前忽然又浮起陳勤森床上那條細細的玫瑰內褲,心里就頓生反感。 她就答:“再說吧,我最近常加班。要進電梯了,回頭聊?!?/br> 然后就掛斷了電話。 “那我過兩天去找你。”這頭陳勤森半句話還未落盡,電話里已經傳來冷漠的嘟嘟聲響。溫泉泳池旁霧氣氤氳,他赤著脊背上的龍鳳紋身,便噴了口煙把電話扔去小桌上。 徐蘿卜在旁邊問:“森哥,怎樣了?” 陳勤森沒回應,覷了眼阿k問:“房間你收拾干凈了?確定她真的沒發(fā)現?” 如今的少保哥,已經不再是當年沖動義氣的陳少保了,從11年秋天開始,老太爺便逐漸把許多的事情交與他去料理。這二三年來,他已經變得形似散漫而不露聲色,沒幾個人能揣摩他的內心想法,當年的跟班也都改口稱呼“森哥”或者“阿森哥”,陳少保已經是過去時了。 阿k連忙答:“確定。那天都出去了,就我留在前宅里看家,看見阿茵嫂一個人走進去,過了十分鐘又拎著一個小包出來,臉上安安靜靜的,沒什么表情變化?!?/br> 徐蘿卜聽了就在旁邊罵:“收拾干凈?那枕頭下的內褲是怎么塞的?她拎著包出去就是離家出走了,女人都這樣。呆殼瓜,叫你辦事不牢靠!” 阿k低頭:“那是森哥的枕頭,誰敢隨便翻吶?!?/br> 徐蘿卜被噎得齜牙,又轉向陳勤森小心道:“聽說她前幾天把姑奶奶也接去x市住了,恐怕是不想回來?!?/br> 陳勤森聽了,雋逸的臉龐浮起陰冷:“她對我薄涼又不是一次兩次?!?/br> 徐蘿卜很想脫口而出:她就是氣你和別的女人睡覺了。不過不敢張口。徐蘿卜在23歲那年就已經和小女朋友結婚,現在已經是一兒一女兩個孩子的爹了,疼老婆也愛孩子。 陳勤森睇了他一眼,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問:“那個小婊找到是誰沒有?你們他媽的也沒人攔下老子?!?/br> 阿k回答:“那天晚上劉老板請客,看森哥喝多了,就說讓你帶個女孩子回去照顧下。我看森哥你攙著那女的,阿茵嫂也半個多月沒回來了,你心情也不好,就沒敢攔。那個女的頭發(fā)散散的,嘴唇涂得很紅,不記得臉長什么樣,早上五點多就走了,根本不知道上哪里去找?!?/br> 但曉得這些年森哥在阿茵嫂跟前的小心遷就,他說話也有些囁嚅為難,不敢把話說太透。 陳勤森就把煙頭一摁,低斥道:“難找也要給老子把人找到,去附近幾個娛樂城、酒吧里挨個問。我只怕她是偷翻了那兩塊地皮的地契合同!” 幾個連忙應誒,他就起身往儲衣柜走去。 * 電梯里沒人,鄒茵進去摁了6。房子在六層,算是個不錯的中檔小區(qū),x市房價飆漲,鄒茵選擇在這里租,是考慮離公司比較近。陳勤森本來是打算買下來給她的,但鄒茵沒讓買,他就一口氣給她把這兩年的房租都繳清了。 回到家里,姑奶奶正在沙發(fā)上看《還珠格格》,看得如癡如醉。 瞥見她進門,便提醒道:“剛才少寶打電話過來問你,說你沒回應怕出事,你給他打一個過去。” 鄒茵邊換拖鞋邊答:“已經回過了,沒什么事?!?/br> 鞋柜旁燈影黃朦,打著她近腰的長發(fā),發(fā)尾自然地松卷著。女人的美在十七八歲時是青春羨人,到二十六七那就是味道的美,看哪哪兒都是馨香誘人,到了三四十往上若是再美,那許多就是氣質之美了。 姑奶奶睨著她日益標致的模樣,嘆說:“你在城里呆久了,少寶一個人在水頭村接老爺子的班,你也要?;厝タ纯此?。不要冷落了他,兩個人要在一起才會有話說?!?/br> 鄒茵回答她:“在一起了也沒什么話說的?!?/br> 又戲笑道:“姑奶奶看《還珠》,年年看三遍,還看得津津有味?!?/br> 姑奶奶果然便被引開了話題,站起來道:“我看這個紫薇啊,就不要回來認這個格格好了,和爾康私奔也少挨幾針扎?!?/br> 進廚房給鄒茵端了個甜湯當夜宵,又嘆道:“你就是太心高氣傲,少保這些年對你的好,我可都看在眼里,是你欺負他的多?!?/br> 鄒茵也不辯解,吃了甜湯,進房間洗完澡,打開電腦查了會兒房源,差不多就夜里十一點半過去,她就關了機睡覺。 隔天清早七點,姑奶奶正在陽臺上澆花,門鎖響動,看見陳勤森一手勾著皮衣,一手推開門進來。 她忙把水壺一放,迎出去道:“哦,少寶這么早就來了。” 如今的水頭村,也就姑奶奶一個還留著“少?!边@個稱呼,叫人聽著莫名順耳。 陳勤森嗓子有些喑?。骸鞍爸看管的那片族林,昨晚半夜起火,陳伯年紀大了,我替他過去看看。反正是半路,這就干脆過來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