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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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公公急道:“因為娘娘她,她, 走出了北和宮?!?/br> 他耷拉著腦袋, 不敢去看這位二殿下的神色,害怕從對方臉上看到怒容,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卻注意到二殿下擰起了兩道濃眉, 不像是發(fā)怒,倒像是有些怔忪的模樣。 蘇凌沉聲問:“什么時候的事?” ——北和宮的娘娘們, 蘇凌并不陌生。 皇帝剛登基時,血氣方剛, 后宮頗多內(nèi)寵。后來姚貴妃進宮, 皇帝獨寵姚氏,視其他妃嬪如同無物。本欲將她們?nèi)壳采⒊鰧m,最終卻沒有付諸行動?;实鄄幌胱屢F妃堵心,就重修西苑,安置姚貴妃。而先前的一眾妃嬪, 則悉數(shù)移居北和宮。 初時, 有些妃嬪還曾試著走出北和宮爭寵, 皆以慘烈失敗告終。久而久之,也就知道再難沐圣恩,就都息了爭寵的心思,老實待在北和宮。 好在北和宮殿宇巍峨, 建筑雄偉,并不像一般意義上的冷宮。而且她們分位不減,一應(yīng)待遇照舊。她們的父兄,仕途也并未因為她們的失寵而受到影響。她們的娘家親眷也默默接受了自家娘娘無寵的事實。 十幾年來,雙方形成了一種默契。 北和宮的十幾個妃嬪們安分守己,不再踏出北和宮半步。沒了皇帝可爭以后,十幾個人盡棄前嫌,和睦了不少。 — 天陰沉沉的,劉公公嗚咽一聲:“就是今日晌午那會兒?!?/br> “出來也沒什么,只要不到皇上跟前,就不會有大礙?!碧K凌猶帶著一些僥幸,溫聲道,“皇上如今常住西苑,靜嬪娘娘在宮中行走,也不礙事?!?/br> “可靜嬪娘娘就是到了皇上和貴妃娘娘跟前啊?!眲⒐蹨I掉了下來,“娘娘今天不知道從哪里得知,說是馮家的老夫人病重,她就偷偷出了北和宮,去向皇上求情,想回家去看看??墒牵噬?,哪有情分可言??!” 他聲音尖利,像是有長長的指甲在桌面劃過,刺得人渾身上下都不自在。 蘇凌心中一凜,眸光微閃,仍輕聲道:“孝悌是人倫大事,母親有恙,為人子女……” 他心說,都溜出北和宮了,其實完全可以直接溜出皇宮的。反正皇上原本也不會留意到北和宮的十幾個妃子。 劉公公苦笑,連連搖頭:“皇上十多年前就說過,北和宮諸人不得出現(xiàn)在貴妃娘娘面前。靜嬪娘娘不聽勸,沈美人她們勸都勸不住她……” “那,靜嬪娘娘如今身在何處?” 抹了一把眼淚,劉公公道:“娘娘今日闖進西苑的時候,偏巧貴妃娘娘也在,靜嬪娘娘說了一些不好聽的話,氣到了貴妃娘娘?;噬袭敿创笈?,教人攆出去,趕回北和宮。說是貴妃娘娘若是安然無恙還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教靜嬪娘娘自裁?!?/br> 蘇凌雙目微斂,哂笑。他并不覺得意外,在他父皇心里,貴妃娘娘是個寶,其他人連根草都不如。 “殿下也知道,貴妃娘娘的身子骨跟紙糊的一樣,若是真……”劉公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叫你亂說話?!?/br> “別打了?!碧K凌伸手制止了他的動作,“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你是靜嬪娘娘身邊最得力的人,她現(xiàn)在正是需要人的時候,你不陪在她身邊,到這兒來做什么?先別自亂陣腳。我去西苑那兒看看。” 蘇凌頓了一頓,又道:“我請?zhí)t(yī)院院判去馮家看看。都到這個時候了,馮家老太太想來也熬過這個冬天?!?/br> 劉公公連連道謝。 蘇凌教人拿了他的名帖去請?zhí)t(yī)院院判,他則換了一身衣衫,前往西苑。 冬天的白晝較短。 蘇凌來到西苑,已是傍晚。 他這數(shù)月來,開始參與朝政。皇帝有時也召他去西苑面圣。他剛到西苑,就有人去稟報。 不多時,小太監(jiān)請他入內(nèi)。 剛隨著宮人走進暖閣,蘇凌就感到一陣暖意襲來,暖暖的香風(fēng)直往人臉上撲。他定一定神,上前行禮:“父皇,貴妃娘娘。” 暖閣里銀炭燒的正旺?;实酆鸵F妃圍坐在一張紅木圓桌邊,身上的衣衫并不算厚重。皇帝面色紅潤,而姚貴妃臉龐雪白,雙眉輕蹙。 “懷思過來了?。俊被实厶ы屏怂谎?,“正想著要不要叫你過來,誰知你自己倒先來了?!?/br> “懷思”是皇帝給蘇凌取名蕭瑾時,一并給他的字。因為身份原因,這字也只皇帝一人叫過。 蘇凌自己對“懷思”這個字,并無多少好感。他原名蕭凌深,去崇德書院讀書時,借用母姓,化名蘇凌。至于皇上后來給他賜名蕭瑾、字懷思,他都不大習(xí)慣。 蘇凌拱手施禮:“兒臣不經(jīng)傳喚入內(nèi),還請父皇恕罪?!?/br> 皇帝擺一擺手:“都是自家人,說這些做什么?” 蘇凌勾一勾唇角,沒有說話。他心中頗不以為然,自家人么?去年這個時候,父皇你可不是這么說的。 他還清楚地記得,去歲懷敏太子出事,他接到姑父陽陵侯蘇景云的通知,匆匆忙忙趕回宮。當時內(nèi)心深處未嘗不曾想過,可能會得到承認,然而迎來的卻是皇帝的震怒。 他的生父盛怒之下,揮劍砍他,說他不安好心,巴著太子離世。 正好那時查出暈倒的姚貴妃又有了身孕,擔心他的出現(xiàn)會影響姚貴妃,皇帝更是下令,任何人不得在貴妃娘娘跟前提起他…… 蘇凌輕輕握拳,他能感受到自己手心的疤痕。 宮中有玉顏膏,能讓疤痕變淡??伤幌氤暨@道疤。 皇帝看了一眼姚貴妃,續(xù)道:“娘娘方才還說,除夕夜少了一個人,你來的正是時候。快坐?!彼D(zhuǎn)向姚貴妃,含笑道:“殊兒,你不是說煩了嗎?叫懷思給你講個笑話?” 姚貴妃懶懶的,沒多少興致:“不必了吧?他這個時候過來,肯定是有正經(jīng)事情?!?/br> 皇帝聞言,看著蘇凌,雙目微瞇:“懷思真的有事?” 蘇凌也看出來了,姚貴妃并無大礙,如此一來,靜嬪娘娘應(yīng)該也沒什么事。這個時候,他不應(yīng)該再提靜嬪的事情。 于是,略一沉吟,他輕聲道:“也沒什么,只是想著今天是除夕夜,民間都是一家團圓……”輕輕搖一搖頭,蘇凌止住了話頭。 皇帝接話:“也是,除夕夜一家團聚,教你孤零零的,也不好?!彼匆谎垡κ希m(xù)道:“貴妃娘娘也心疼你?!?/br> 蘇凌垂眸:“謝娘娘。” 姚貴妃偏了頭去看宮人:“是不是該用晚膳了?”她又轉(zhuǎn)向蘇凌:“你也留下來吧?!?/br> 宮中用膳,原有固定時間。然而姚貴妃身子弱,又在西苑,不管這些死規(guī)矩。 皇帝聽她發(fā)問,忙吩咐宮人準備晚膳。 這頓年夜飯看上去非常普通。姚貴妃只用了一點,就擱下了碗,聲音柔嫩:“我吃好了,有些乏,就不守歲了。” 皇帝一笑:“你父母亡故多年,身子骨又弱,快去歇著吧,不用你守歲?!闭f著吩咐宮人:“還不快伺候娘娘回去歇著?” 宮人領(lǐng)命,扶著姚貴妃先行離去。 皇帝則又命人上酒,對蘇凌道:“來,陪朕喝兩杯?!?/br> 蘇凌神色淡淡:“嗯?!?/br> 酒是上好的酒,菜是最好的菜。除夕夜又是最好的時候??珊苊黠@皇帝的心情并不算好。 他一杯又一杯,后來已有了些醉意:“你母親若是殊兒該有多好……” 姚貴妃單名一個殊字。 蘇凌只輕聲道:“父皇醉了。” “是啊,醉了……”皇帝輕嘆一聲,再次端起了酒杯,滿滿一杯酒,一口飲下。 蘇凌的回答并沒有讓他滿意。他想,懷思如果聰明一些,就該回一句:“兒臣會事貴妃娘娘如母?!?/br> 皇帝搖頭:“罷了,不說那些了。貴妃娘娘待你很好,沒有她,就沒有你的今日,你要記得她的恩情。” 蘇凌只“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這話五月份,他被召回皇宮的時候,皇帝就對他說過了。 那時,皇帝居高臨下,告訴他,他之所以能以二皇子的身份回宮,是因為貴妃娘娘心善,執(zhí)意要給他本該有的身份地位。要他時刻牢記姚貴妃的恩情,以母事之。 而蘇凌心里很清楚,最重要的原因是姚貴妃四月份小產(chǎn),再難受孕。與其皇位旁落,交到宗室子弟手上,不如給自己的兒子。——盡管皇帝不喜歡那個兒子。 “你如果聽話,這江山都是你的?!?/br> 蘇凌眼眸低垂,對這話倒也不懷疑。姚貴妃傷了身體,難再受孕。而皇帝又唯恐她傷心難過,也不敢再臨幸其他妃嬪。如今存活在世上的,只有“蕭瑾”一個兒子。 ——即使真的再選妃生子,也未必能順利長大。 皇帝再不喜歡,將來也是要把皇位交到他手上的。 放下酒杯,皇帝緊盯著蘇凌,坐直身體:“還是那句話,好好孝敬貴妃娘娘。你想要的,都會有?!?/br> 蘇凌神色平靜,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不緊不慢:“兒臣有一事求父皇?!?/br> “你說?!?/br> “父皇知道,兒臣是在北和宮長大的?!碧K凌聲音很輕,“北和宮原本有十四位妃嬪,哦,不包括我的母親……” 皇帝神情微變,懷思的生母自然不是住在北和宮的妃嬪。當年他為了姚氏,差點遣散后宮,最后雖未成功,卻也將她們安置在一旁,不讓她們打擾他和殊兒的生活。 他是真心愛她的,愛到眼里、心里只能容下她一個人。最開始的兩年,他們?nèi)缤耖g夫婦一樣,很恩愛,偶爾也會吵架。只是他不應(yīng)該在吵架后,負氣離開西苑,又臨幸一個小宮女。 清醒以后,他就后悔了,對自己的行為深感厭棄。 姚氏得知此事,哭鬧著要出宮,想要和離。 他使出渾身解數(shù),才哄得她回轉(zhuǎn)了心意,原諒了他。 自此,他寵著她,縱著她,不想讓她有絲毫不快。至于那個被他臨幸過一次的宮女,他本想賜死,向殊兒表明心跡。 然而姚氏卻攔住了他。她眼中含淚,神色凄楚:“又是何必呢?糟蹋了人家姑娘,又要人家性命,果然女人就活該這么慘嗎?” 他干脆讓那個姓蘇的宮女進北和宮去和那些妃嬪們作伴。 此后,他就一直守著姚氏了。 后來才知道,那個姓蘇的宮女一夕承歡,竟有了身孕。但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后了。 …… 如今聽懷思提到生母,皇帝隱約有點不自在。他咳了一聲:“然后呢?” “十四位娘娘,現(xiàn)在只剩下十一個。兒臣聽說今日靜嬪娘娘闖進西苑,驚到了貴妃娘娘?!?/br> 皇帝原本還帶笑的面容驟然沉了下來:“若是為她求情,就不必再開口了。你以后只管把貴妃娘娘當你的母親!” 蘇凌眼眸低垂,自動忽略了他的話:“兒臣想給北和宮里剩下的十一位娘娘求一道旨意?!彼酒鹕?,恭恭敬敬行禮:“兒臣希望父皇能準許她們能自由去留?!?/br> 一字一頓,擲地有聲。 皇帝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搖曳的燭光在他臉上覆下一層陰影。不遠處當值的內(nèi)監(jiān)也暗暗屏住了呼吸,唯恐在這大年夜里出什么狀況。 “咣”的一聲,皇帝將酒杯重重放在桌上,滿臉不悅,“你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先前教那個姓程的黑丫頭給你做伴讀,現(xiàn)在又想讓宮中妃嬪去留隨意。接下來是想做什么?要朕現(xiàn)下就將皇位傳給你?!” 這話不可謂不誅心,當值的內(nèi)監(jiān)下意識跪倒于地。 蘇凌則深吸一口氣,躬身行禮,誠懇至極:“兒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倒是沒什么不敢的?”皇帝冷笑,“朕愿意抬舉你,你自己也該知道分寸?!?/br> 蘇凌毫無懼意:“兒臣聽聞十多年前,父皇也曾動過念頭,想要遣散后宮?!彼D了一頓,續(xù)道:“其實今日回頭看,當時如果真的放她們各自回家去,也是一樁好事。對父皇,對貴妃娘娘,對北和宮的娘娘們,都是好事?!?/br> 皇帝瞥了他一眼,神色略微緩和:若當年真將她們遣散回宮了,殊兒這些年也會開心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