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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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副主任差點沒忍住將自己燕大的雙學(xué)位證書砸到葉汲侃侃而談的俊臉上,老子讀過的書累起來比你還高!但是他不敢,他慫,還因為就目前表現(xiàn)來看,葉汲可能是這群臨時搭建的團(tuán)伙里戰(zhàn)斗力最高的一位。 大領(lǐng)導(dǎo)一開頭就放話了,誰都能不來,唯獨葉汲不能放。就差搭個金龕,把人給供上了。 步蕨還清晰地記得那晚誰抓著他胳膊,緊張地問對面是啥的情景,他睨了一眼葉汲。對方毫不心虛地回了他一個賤賤的笑容,瘦長的手指夾著糖紙有一下沒一下地疊著:“黃泉水沖刷了不計其數(shù)的亡魂戾氣,本身就已經(jīng)是至陰至寒之物,如果有人利用它煉化魂魄甚至活人,誰也不知道會造出個什么鬼東西來。反正,我是沒見過?!?/br> “不一定?!辈睫Ш鋈婚_口。 葉汲疊紙的手指一頓,極其意外又有些了然地看著步蕨,漫不經(jīng)心地朝著疊紙吹了一口氣,嘖嘖地說:“看看,還是我們步知觀有能耐。” 步蕨有時候忍不住想,葉汲平安無事浪到現(xiàn)在究竟是因為他臉皮太厚雷劈不動,還是上面已經(jīng)干脆放棄了對他的治療。 在陸和迷茫不解的眼神里,步蕨慢吞吞地攤開手掌,掌心里靜靜地躺著一個粗糙的橢圓石頭。 “這是什么?”陸和問。 步蕨雙指在石頭上一撮,淺淡的灰氣霎時從石頭里浮出,一種塵封已久的潮濕霉味漸漸充滿會議室,秋日里的陽光穿過菱花玻璃窗灑在褐色的地板上,卻沒有一絲溫度。 “我說你上趕著去找死呢?!比~汲笑吟吟地搭著步蕨的椅背,眼梢的溫度和室內(nèi)相差無幾,“手夠快的啊?!?/br> 步蕨十分謙虛地笑了笑,那笑容在葉汲眼里真是要多欠有多欠。 陸和不清楚他兩間的糾葛,但以他對兩人的了解,十之八/九是葉汲單方面欺壓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步蕨。這時候他就要勇于擔(dān)起身為領(lǐng)導(dǎo),拯救弱勢同事的重?fù)?dān)了:“咳,閑話少說,正事要緊?!?/br> “領(lǐng)導(dǎo)教育的是!”葉汲一本正經(jīng)地說,馬上又嬉皮笑臉起來,“閑話我待會再和步知觀好好說道說道?!?/br> “……”陸和身心俱疲,再想教育教育這位小學(xué)思想品德都不及格的同事,臉色突然一變。 渙散的灰色霧氣凝聚成一個人形,依稀可見凌亂的長卷發(fā)和垂在小腿邊搖曳的裙擺,這是個女人的魂魄。 不等陸和發(fā)問,步蕨已先一步解釋:“她的魂魄被黃泉水腐蝕得所剩無幾了,這是在活鬼體內(nèi)僅剩的一縷殘魂?!彼f著面朝那縷魂魄,聲音低柔寒涼,“你叫什么名字,被誰變成了這樣?” 女鬼懵懵懂懂地飄在那,她的身形十分模糊,一陣風(fēng)便能吹散,步蕨耐心地等待著。原地飄搖了近一刻鐘,女鬼的視線漸漸有了焦點,她癡癡愣愣地看著步蕨,顫抖著緩緩跪下,幾近虔誠地匍匐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 啊,更新啦~~~~閑來無事,就……求個收藏和評論吧~ 第十六章 陸和只看見女人模糊的影子跪伏在地上,看樣子是在痛哭流涕,可周圍靜悄悄的。真用心去聽,一股微弱的電流聲嘈雜地浮動在耳邊,失真得像隔了幾層磨砂玻璃。 葉汲咔嚓咬碎最后一點糖塊,聲音含糊:“鬼話,你聽不懂?!?/br> 陸和有點尷尬,在這方面他的理論水平相當(dāng)高,但實際cao作卻連半吊子步蕨都不如,典型的高分低能。沒辦法,他當(dāng)初考公務(wù)員的時候也沒被要求加試一門畫符驅(qū)鬼哪。 步蕨叉手搭在交疊的膝上,專注地聆聽女鬼的哭訴,下顎的線條越繃越緊。 葉汲的神色依舊看不出任何端倪,他就是這么一個人,天塌下來別說低頭彎腰,連眉頭都可能不帶皺一下的。 陸和如同圍觀了一部啞語,圍觀得一頭霧水,不得不打破這古怪的安靜:“她說了什么?” “領(lǐng)導(dǎo)你自己聽唄?!?/br> 葉汲在他頸后拍了一掌,陸和人一震,一道氣流洞穿雙耳。無數(shù)嘈嘈切切的私語聲蜂擁擠進(jìn)了他的大腦,時而高亢,時而低迷,好像四周圍繞了無數(shù)人在他耳邊低語,一波波沖擊得他找不到南北。 步蕨緊蹙的眉梢一動,屈起雙指在陸和額頭快速地連叩三下,聲色俱厲地斥責(zé)葉汲:“他一個從沒聽過鬼語的凡人,你想讓他瘋了嗎?!” 葉汲半分悔改之心都沒有,反而恨鐵不成鋼地瞪著陸和,強(qiáng)詞奪理地替自己辯解:“我怎么知道他菜得摳腳!聽幾個野鬼聊天打屁都能把自己聽得半死不活?!?/br> 步蕨無言以對并深深懷疑,在葉汲眼中有不菜的嗎? 陸和天旋地轉(zhuǎn)的腦袋里驟然響起三道響亮的洪鐘聲,霎時所有噪音平息了下去,只余下一縷輕得一抓即逝的哭泣聲縈繞在耳邊:“救救,救救我的兒子?!?/br> 他乍然從人聲鼎沸的菜市場回歸第四辦公室寧靜的會議室內(nèi),一時間有點緩不過神,過了好幾分鐘才渾渾噩噩地反問:“啊?什么兒子?” 女鬼的殘魂非常虛弱,才一會功夫輪廓已淡得快看不見了,步蕨抓緊時間:“你哭也沒用,不說清來龍去脈,我們沒辦法去救你的孩子。”他循循善誘地問,“誰給了你黃泉水,那些孩子又在哪里?” 低泣聲慢慢止住,女鬼抬起頭,她死亡時應(yīng)該很痛苦,從臉到肢體都扭曲變了形。她畏懼又殷切地看著步蕨,朝他伸出傷痕累累的手。 葉汲劍眉擰成了個倒八字,想阻攔最終卻沒開口,焦躁地反復(fù)嘬著留在舌尖的那點糖分。 在陸和驚奇的眼神下,步蕨平靜地握住女鬼的手,快要散開的鬼影又清晰了幾分,女鬼的喉嚨里發(fā)出凄慘的悲啼:“你!!是你?。?!” 陸和:“???” 抓著步蕨的五指倏地鉆進(jìn)他的血rou里,蛛網(wǎng)般的黑氣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沿著他的手腕向著心臟處竄去。葉汲尚未出手,步蕨已驀地扼住女鬼咽喉,面不改色地將她單手提起:“我最后問一遍,你是誰?” 女鬼戰(zhàn)栗地掙扎著,喉嚨里咯咯作響,始終說不出一個字。 步蕨臉色冰冷,視線穿過虛妄的鬼影仿佛看向極為遙遠(yuǎn)的一個地方,又或者一個人。青色光芒在他箍著女鬼的指縫里若隱若現(xiàn),黑浪浮起又退下,女鬼漸漸地不再掙扎,呆呆地與步蕨對視:“一個男人,你認(rèn)識的?!?/br> 她的嘴角像被兩根線提起,咧開得快到耳根,對著步蕨一張一合:“他知道,你回來了。他說歡迎回來,北……” 平地上狂風(fēng)乍起,哀嚎聲才響氣就戛然而止,鬼影消失不見,留下股令人作嘔的焦臭味和一縷碾碎的黑煙。 “差一點,”步蕨疲乏地擰了擰鼻梁,“差一點就捉到她背后那個人了?!?/br> 陸和背后冷汗已冒了兩三層,剛才的情景其實并不多恐怖,但無端地就讓他心底發(fā)涼:“剛,剛剛她說得那個人是誰?” 步蕨攤攤手:“不知道?!?/br> “……”這謊話太不高明了,陸和持有保留意見 葉汲拈著根煙在桌面上一下下?lián)v著,笑嘻嘻地說:“陸主任他說不知道就一定不知道,沒必要騙你是不,咱年度考核獎還是您給批的呢。” 說到年度考核獎,步蕨想起什么:“陸主任,能不能提前支付一部分工資給我?” 陸和一根筋繃到現(xiàn)在彎不過來,直愣愣地說:“你打個報告,應(yīng)該可以的?!钡鹊?!怎么好好的話題就歪到考核獎上去了,他趕緊擺正態(tài)度,“步蕨,十幾個孩子,真不是鬧著玩的?!彼聊ブf,“我聽那女鬼說,她的兒子也在那些失蹤孩子中,所以想讓我們?nèi)ゾ人???/br> 他心里疑惑的其實是女鬼那句“是你”,不是他不信任自己的同志,可對方明顯是沖著步蕨來的??刹睫У牡准?xì),早在進(jìn)單位前就摸得一干二凈了,家底清清白白,根正苗紅。真要雞蛋里挑骨頭就是有點文藝細(xì)胞,沒事來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陶冶下情cao,熏陶下靈魂。這不,前不久差點就把自己小命給送了嗎。不過回來后性情和檔案上有點不大一樣,以前是個不太靠譜的文青,現(xiàn)在有點靠譜過頭了…… 葉汲一心惦記著步蕨透支工資的事:“你要錢干嘛?” 步蕨認(rèn)為沒什么好隱瞞的:“還債?!?/br> 葉汲警惕了起來,喋喋不休地追問:“還什么債?欠誰債了?為什么欠債?你是不是又……” 步蕨用一臉“關(guān)你屁事”阻截了他的廢話。 葉汲鼻腔里哼了兩聲誰也聽不懂的話。 陸副主任一通分析猛如虎,回頭一看手下兩個員工完全不在狀態(tài)內(nèi),頓時氣得七竅生煙,連咳了好幾聲喚起兩人注意:“你們有沒有其他頭緒,上頭給了最多三天結(jié)案的期限?!彼Z氣悲壯,“三天到了孩子沒找到,我就真要拿著根繩子去上吊,平息民憤了?!?/br> 葉汲一聽還挺樂呵:“那領(lǐng)導(dǎo)你下去正好幫我們問問陰司那幫鱉孫,黃泉眼的封印都開了,出了還這么大漏子他們在搞什么飛機(jī)呢?” 步蕨居然有點不置可否的意思。 陸副主任覺得《道德經(jīng)》已經(jīng)不能拯救自己了,他需要《大悲咒》來超度自己暴躁的靈魂。 步蕨終究是個厚道人:“這件事可能比我們預(yù)計得要嚴(yán)重得多,一個黃泉眼的封印破了,意味著其他四個泉眼的封印很可能不會完好無損。最主要的是黃泉眼聯(lián)動著黃泉九獄,九獄一破,地府和人間都是一場浩劫?!?/br> 陸和被他一番話震得說不出話,半晌謹(jǐn)慎地問:“真的有那么嚴(yán)重?這可不是說著玩的?!?/br> “這是最壞的情況,”步蕨平靜地陳述道,“當(dāng)務(wù)之急是最好能確定黃泉眼泄露的具體方位,及時封印起來?!?/br> 陸和斟酌再三,拍板:“我馬上將這事向上層匯報,而幼兒失蹤案這邊我們還得繼續(xù)追查。三天之后不管好歹,我會給上面和外界一個交代,你們不要過慮也不要急躁,按程序來就是了?!?/br> 步蕨點頭,沉思了下:“我想去那所幼兒園看看?!?/br> 陸和愣了下:“你的身體……” 步蕨輕描淡寫地擺手:“不礙事,死不掉?!?/br> ┉┉ ∞ ∞┉┉┉┉ ∞ ∞┉┉┉ 盡管步蕨表現(xiàn)得自信無畏,但陸和仍然放心不下,把葉汲踢出來陪著他一同前往雍縣唯一一家公立幼兒園。 葉汲不慌不忙開車先帶著步蕨到了一家熟人開的早點店填五臟廟,剛坐下來,他習(xí)慣性地將耳朵后那支煙摸了出來,打火機(jī)還沒掏出來又給塞了回去。 步蕨刷刷地翻閱幼兒園的資料,頭也沒抬:“不用管我,你抽吧?!?/br> 葉汲仍然越過桌面,執(zhí)著地往步蕨兜里摸索去:“糖呢?” 步蕨不動聲色地一把按住他那只肆無忌憚的爪子。 葉汲不撒手,拱起手背輕輕在步蕨手心里蹭了蹭,臉上無比正派:“別鬧,我戒煙呢?!?/br> 步蕨與他對視了一眼,若無其事地松開手:“糖吃了?!?/br> “……”葉汲悻悻地坐回原位,“步蕨同志你不老實?!?/br> 步蕨充耳不聞。 葉汲裝模作樣地嘆息:“也就我們單純善良的陸主任被你一本正經(jīng)地忽悠了去,還九獄聯(lián)動,騙鬼呢。”他眼里含著笑,有點壞還有點猜度,“黃泉眼里究竟藏了什么,讓你這么小心翼翼地遮著掩著?” 步蕨完全沒聽出他的試探一樣,繼續(xù)不理他。 葉汲滿不在乎:“你不說也沒事,我早晚會查出來了的?!?/br> 步蕨開始重溫到熟悉的頭疼了,指了指兩人頭頂,言簡意賅:“舉頭三尺有神明。” “……”葉汲被他雷得不輕,好久沒說話,直到電話鈴響起時他嘴角掛起漠然的笑,“太清境那群狗/日的,管不到老子頭上?!?/br>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今天開始出門在外一周左右,晚間更新時間飄忽不定,希望小可愛們諒解(づ ̄3 ̄)づ╭?~ 第十七章 電話是沈元打過來的,背景音樂疑似是某個大型服裝甩賣市場:“喂?!葉老三,步哥和你在不在一起!?。 ?/br> “葉老三也是你這小崽子喊的?”葉汲單肩夾著電話,嫻熟地澆上開水給自己和步蕨燙了碗筷,“有本啟奏,無本滾球!” 沈元罵了一句什么,葉汲不怒,薄唇一掀:“哥高興~” 步蕨順手倒掉兩個碗里的水,直接從葉汲手里取過手機(jī):“有事嗎?” “步哥?。?!”沈元激動地立馬換了個語氣,巴拉巴拉關(guān)心了一遍他的身體狀況才切入正題,“我和宗鳴走訪了幾戶失蹤兒童家里,在兩戶人家附近我們發(fā)覺了類似那晚在隧道里的氣息。宗鳴說是從地府里來的,他讓我提醒你們,正常的鬼怪不會在光天化日下出沒,很可能有陰神介入到這件事里了。你們千萬要小心??!打不過就跑路!不慫的!” “慫你奶奶個腿的!”葉汲奪過手機(jī),和藹親切地告訴他,“你步哥和我在一起,別說陰神,蔣子文本尊大駕光臨他屁事都不會有。倒是你和宗鳴兩個蠢貨碰到一起,自求多福吧你們!” 沈元立即告狀:“宗家主!葉老三說你是蠢貨!” 葉汲夾起個湯包往嘴里塞,稀奇地問:“你該不會以為我會怕宗……臥槽!燙燙燙?。?!” 步蕨在電話這頭都能感受到沈元的幸災(zāi)樂禍,果斷摁掉電話,他給葉汲倒了碟醋:“含一口?!?/br> 葉汲用醋漱了口又狠灌兩口冰水,才齜牙咧嘴地緩過勁,惡狠狠盯著手機(jī):“我就說今年本命年,流年不利,尤其是和姓沈的沖天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