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噓,那可是皇親國戚,他們丟了個少爺,指不準心底如何怒呢,小心遷怒到你身上來?!庇钟腥说?。 肖氏被沈二老爺扣著,無力掙扎,只得安靜下來。好一會后,她滿面哀求地望著沈二老爺,道:“老爺,你若不是隨口敷衍我,便快救救竹兒吧?!?/br> 沈二老爺依舊不答話,重重地嘆了口氣。見此情狀,肖氏懵了一陣子,身子忽然顫了起來,眼眶變得通紅,險些要淌下淚珠來。 她嫁入安國公府這么久了,還從未如今日一般忐忑絕望過。便是從前,那季文秀趁機拿捏她,她也熬過來了,只因著自家老爺定會來給她撐個公道??山袢諈s說不準了,以是,她的心底一陣空落。 那邊,阮迎又讓捕差亮出自沈庭竹房中搜出的春喜遺物。人證物證俱在,一時間滿堂皆是噓聲。 沈庭竹抖著肩跪在堂下,見著官差手中證物一件接著一件,他心底愈發(fā)驚恐。這些東西,他早已明明白白叫人處置了,如今又怎會在他房中搜出來? 他望一眼堂外的沈二老爺,見二老爺滿面悔痛之色,唉聲嘆氣、搖頭不止,沈庭竹心底忽而明白了些什么,眼前頓時一片灰敗。 家里人見這件事捂不住了,便要棄了他這顆廢子! 證據(jù)確鑿,眼看著這罪名便要定了,肖氏猶如熱鍋螞蟻,終是淌下了眼淚來,哭得不像模樣。她一邊哭著,一邊道:“老爺!您不是說一定會救竹兒的嗎?老爺!您倒是說一句話呀!” 那在堂下哆嗦不止的沈庭竹也明白,求沈二老爺怕是沒用了,只得轉頭對肖氏慘哭道:“娘啊!兒子是冤枉的!”翻來覆去,不過也就這么一句話,卻令肖氏哭得肝腸寸斷。 肖氏急病亂投醫(yī),想到次子沈庭康向來多慧,便急急對沈庭康道:“康兒,你也去為你大哥說一句話。那些媳婦、丫鬟都是外人,自然不會幫著咱安國公府!可你不一樣,你是竹兒的親弟弟!” 沈庭康原本漠著臉做壁上觀,聞言,他安撫道:“娘,庭康知曉。你且擦擦眼淚,莫要叫外人瞧了笑話。”說罷,取出一方手帕遞給肖氏。 肖氏接了手帕,望著次子頎長沉穩(wěn)身影,心底微微踏實。 夫君是不指望了,就盼著庭康有些主意,能把他大哥撈出來。 卻見沈庭康上前一步,抱拳對阮迎道:“阮大人,鄙乃沈家二房次子庭康,在此有話一言。” 阮迎聞言,一撩胡須,道:“哦?你有何話要說?” 沈庭康微一躬身,開口道:“家兄有過,證據(jù)確鑿,不容輕判。只是家兄向來頑劣,將我安國公府蒙在鼓中。我伯父為人剛正不阿,父親亦是如此,必不會包庇兄長。還望阮大人從嚴發(fā)落,以儆效尤,正我沈家家風。” 他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鏗鏘有力,再加之他本就一表人才,圍觀百姓見了,對沈家惡感便紛紛淡去,稱贊起沈庭康的是非分明來。 “大義滅親,談何容易?沈家親自將兒子扭送來,足見其心誠?!?/br> “說的是,說的是……” 肖氏聽了,一口氣險些沒喘上來,猶如五雷轟頂一般。 怎么會……怎么會! 她苦心拉扯大兩個兒子,可庭康卻反而要庭竹送了這條命!天底下哪有這般事情?! 肖氏滿面煞白,沒一會兒,她腳尖兒一顫,終于直直地厥了過去。 肖氏一暈,再無人鬧騰,沈庭竹的罪名便這樣定下了。聽到“死罪”二字,沈庭竹兩眼發(fā)白,呆怔猶如一抹幽魂。好一會兒后,他才喃喃道:“我怕不是在做夢罷?” 不過是殺了個丫鬟罷了,何至于如此!父親不但不幫著遮掩,竟還直接棄了他這個兒子。莫非,是有人對父親說了些什么,才讓父親為了別的事兒丟棄了他? 是誰在暗中謀害他?! 沈庭竹跪地而行,時笑時哭,一副瘋瘋癲癲模樣。他邊哭笑,便在心底道:父親與弟弟都棄他不顧,偌大安國公府,也只有娘待他好,還特意叮囑他在外避避風頭。若非那鎮(zhèn)南王世子將他一頂轎子送回安國公府,他又何至于淪落到這番下場? 他神智昏聵,竟將怒火全部遷到了陸麒陽身上,胡亂地罵起了陸麒陽來:“說什么是我殺了人,還不是你們嘴一張便來!要不是那陸麒陽害我,我又何至于被扭送至此?保不準,這春喜就是鎮(zhèn)南王世子殺的,好扣到我頭上來……” 他這樣的胡言亂語,自是無人會信。不僅如此,還有人嘲笑道:“怕不是失心瘋了!那世子爺又怎么跑到安國公府里頭去殺丫鬟?污蔑人也要長個眼睛!” 阮迎也沒將這番話放在心上,只讓官差將沈庭竹押下去。此時,卻聽得堂外傳來一道女聲,問道:“阮大人,我想多問一句,攀污皇家,該當何罪?” 原是沈蘭池。 阮迎道:“這……應施笞刑?!?/br> “我堂兄有罪在身,又攀污世子,理應罪加一等?!鄙蛱m池仰起頭,目光迥然,直直望著阮迎,口中肅然道,“還望阮大人秉公裁刑?!?/br> 阮迎微蹙了眉,心底思忖一番——這攀誣之罪,向來是可查可不查的。但聽這沈蘭池的意思,是要狠狠給沈庭竹吃個教訓了。 想到這沈蘭池曾助女兒阮碧秋一臂之力,阮迎心底有了主意,便一拍堂木,喝道:“人犯沈庭竹,不知悔改,攀污他人,罪加一等,施以笞刑!” 一聲大喝,這樁殺人案便了結了。百姓看夠了戲,紛紛散去。沈家的馬車已在外頭巷子里靜候了許久,蘭池卻沒有跟著父兄一道走,而是幾步追上了阮迎,道:“阮大人,我還有一言,要與庭竹堂兄說,算作踐行之語?!?/br> 阮迎一愕,側身道:“沈二小姐要說話,自然是方便的?!闭f罷,又叫了官差領路,帶她跟上了押解沈庭竹的隊伍。 押解的隊伍走得不遠,沈庭竹走的渾渾噩噩、失魂落魄,需要官差推他一下,他才能走幾步。雖還未問刑,沈庭竹卻已和行尸走rou差不多了。 “庭竹堂兄。”沈蘭池慢慢走近了他,對他笑道,“蘭兒還有句話要與你說。” 沈庭竹抬起了頭,見到面前乃是一位艷光四射的佳人,眼前不由微微一晃。想到方才沈蘭池的話,他卻陡然清醒了過來,暴怒道:“堂,堂妹!你!你為何害我?!”他喊的聲嘶力竭,那官差嚇了一跳,連忙踢他膝蓋一腳,勒令他跪下。 “害你?”沈蘭池彎下腰,盯著他一雙眼,譏笑道,“我才懶得害你。只不過,那鎮(zhèn)南王世子爺是我的人,誰也動不動。你想害他一分,我便還你十倍。要我說,今日這笞刑,還是輕了些。但你這條命也快要沒了,我還是作罷吧?!?/br> 她轉了身要走。離去前,她側過頭,眸中凝著一縷狠意,口中道:“這句話,你給我記住了,帶到下輩子去?!?/br> 第34章 貴人之辭 沈庭竹一案, 在京中掀起了軒然大波,連圣上都在朝中問及此事。好在沈家大義滅親,恰好抵去了沈庭竹所帶來的滿朝嘩然。沈家眾人自是松了口氣, 唯有肖氏心底悲痛,病倒在床。 她在床上躺了足足四天, 這才稍稍恢復了些精神;在房中休息的這幾天, 她每日都是以淚洗面, 哭得喑啞難言。沈庭康去探望肖氏,肖氏卻指著他大罵不肖子, 哭叫著將次子驅出了房門。沈庭康見狀,便不再去多探肖氏——他又不是傻子, 何必與見識淺短如肖氏者計較? 兒子不在身旁,肖氏也只得與女兒沈桐映作伴。 沈桐映口上好言相勸, 心底卻是極不豫的。她是將來的太子妃,可自家哥哥卻出了這種事兒。也不知太子殿下會如何看她?只望兄長之事早些過去, 她可以平平安安地嫁入東宮去。 肖氏若是知道沈桐映心底所想, 恐怕要吐出一口血來——她為兒子哭得肝腸寸斷,可女兒卻一個勁兒地想著嫁人之事, 一顆心只撲在將來的夫君身上。娘家人造化如何, 她已然不大看得進眼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