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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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周氏正要接過,就有丫鬟紅衣從外頭進(jìn)來,附耳說了幾句話。顧周氏神情立刻不同了,收了冊子道:“今日倒是突然有事了,不能多說了,孟掌柜先到客店歇息,剩余的事情到時候說。下一回禎娘也能來,還能同她多商量,她就是主意多么!” 打斷顧周氏與孟本商議珍珠生意的事情的正是小王氏與宋氏的信兒——當(dāng)然是以王夫人的名義。來得是一個王夫人身邊的mama,顧周氏還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曉得是王夫人身邊的人,就先放在了頭等重要的事情上了,便匆忙送了孟本走。 那個mama是滿臉笑意,見了顧周氏便賀喜。看看周圍壓低了聲音道:“給顧太太賀喜了,這一回是真有大喜事兒!老身這一回來是因為二奶奶給顧太太家小姐尋了極好的人家,只說這一回必然是成的,不只二奶奶點頭,就是太太看了一回也說了呢!” 顧周氏心里砰砰直跳,禎娘的婚事一直壓在她心上,的的確確是她心里最大的事情了。之前托付了王夫人后王夫人就把事情交與了小王氏,之后顧周氏就是與小王氏說話了,是論過一回人家了的。只是上一回三個人家都不好,顧周氏到底沒點頭。 沒想到的是王夫人還會倒回來管這件事,這一條就能說明其中不同了——可好可壞,若是不好,自然就是王夫人有自個兒意思,到時候就要犧牲一些。好的話,就是人選真不錯,王夫人不過是做一回好事罷了。 顧周氏固然知道自家沒什么值得王夫人算計的,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自己看得清的,或者真有那些東西值得算計,又是如何?顧周氏心里波浪滔天,面上還只能裝出一副喜色來,只期待著真能是好事兒罷。 那mama不曉得顧周氏想了什么,只是道:“這事兒還是要與顧太太商議的,因此讓我來送信兒,讓顧太太明日上午去一趟府里。到時候太太和二奶奶與太太說——顧太太可是有福了,將來可要有佳婿了,滿金陵城里有多少才俊能讓太太這樣重視?!?/br> 顧周氏只能送這mama出門,心里有些后悔當(dāng)初托付給王夫人這件事了。自己把這件事料理清楚,就是得不著最好的,至少也不能是差的了。這時候這樣誰知有什么后文——她清楚知道,王夫人表面看是一個菩薩一樣的人,燒香拜佛,待身邊丫頭都像是個慈祥的老祖母。但是真?zhèn)€狠心起來,也是不見底的。 冬日日短,天色本就常常陰陰的,到了傍晚更是昏暗的快了。禎娘已經(jīng)比夏秋回來地早了,天色卻還是已經(jīng)是要入夜的樣子。外頭風(fēng)也盛,還細(xì)細(xì)地下起雨來。禎娘就是這時候回了家,才下馬車就有婆子上前請她去安樂堂。 禎娘接過丫鬟遞過來的暖爐,重新把斗篷緊了緊這才跟著過去。要說這金陵的冬日真是難熬,可比太倉厲害。雖然同樣都是南方,但是太倉靠海,冬日也不見得多冷。但是金陵卻往往凄風(fēng)冷雨,走在路上讓人一腳濕一腳冷就罷了,要命的是穿的再暖也是沒用,不是冷,而是暖不起來。 到了安樂堂,也不是在客廳花廳,顧周氏在最暖和的梨花櫥等她——這兒布置地極暖,椅子凳子上都有厚厚的搭子,還有一張仿著北方炕床的木炕床,也是燒的地龍。屋子角落更是擺放許多熏籠,里頭有紅蘿炭燒著,散發(fā)出暖融融的氣息,偶爾有幾聲‘噼啪’聲。 禎娘進(jìn)來的時候就只覺得一層熱氣撲面而來,原來渾身泛冷的也立刻暖了起來。就把手上的暖爐給遞了出去,自己給解了斗篷系帶。顧周氏屋子里的大丫頭翠袖接過斗篷,平平整整地給搭到熏籠上。 顧周氏這時候收起原先的擔(dān)憂之色,就把禎娘拉到了木炕床上,有小丫頭給禎娘脫了小靴。禎娘也就把腳縮到了了毯子里頭,順著顧周氏靠到了了她懷里。顧周氏只撫摸禎娘的手和臉。入手是溫涼的。 她不由有些生氣,就問跟著的紅豆和微雨:“這是怎么照顧的,小姐手上臉上顯然是冷的。不是叮囑過了,車上要備熏籠、湯婆子、毯子這些,隨身也該帶著暖爐。你們是一大群人跟著,也不該是人人都疏漏了罷!” 跟著的丫鬟婆子們立刻就是噤若寒蟬,禎娘不難伺候,顧周氏也不是麻煩人。但有一樣,她們?nèi)羰窃诖笮〗闵砩鲜韬隽?,太太就能扒了她們的皮。之前也不是沒有先例的,所以一時都是害怕了起來。 禎娘只扯了扯顧周氏的袖子,緩緩道:“娘可別怪錯人了,這金陵冬日是個什么樣子,娘小時候不就是在金陵長大的,還會不知。就是照顧地再好,還是能這樣地冷,實在怪不著人。實在該抱怨,也是抱怨神仙了?!?/br> 顧周氏是今日心情不好,又關(guān)心則亂,她哪里不知金陵氣候是個什么樣子。這時候自然就不再說什么了,底下人也是松了一口氣。顧周氏這時候才能又好好看看女兒——冬日里女孩子最愛紅妝,也是白雪大地,紅妝美人,顯得熱鬧喜慶的意思。 禎娘也是這樣,穿了一件淺銀紅百蝶穿花的琵琶襟大襖,底下是一條紅緞妝花石榴百子馬面裙。額間還有一條珍珠間珊瑚珠子的絡(luò)索,中間是一顆水滴紅寶石,紅的似火。襯得膚色越發(fā)如玉,眼珠黑亮。 顧周氏年輕時候也是個美人,最愛打扮?,F(xiàn)如今只有禎娘一個女兒,自然是怎么打扮都覺得不為過的。最不愛如今年輕的女孩子要做一個樸素樣子,就是禎娘穿素色也是極其精致的素色,這其中不得不說有顧周氏的功勞。 見女兒的樣子,顧周氏又想到明日要去公府里頭。一時又不想把事情給禎娘說了,或者根本就是好事,何必讓女兒跟著一起犯難。便提了另外一件事,只說白日孟本來過,珍珠生意的一些。 顧周氏拿出孟本要給禎娘的小冊子,道:“這是孟掌柜給的養(yǎng)珠戶與采珠戶的訊息,說是你要。今日見了他,只是你不在,已經(jīng)說起了珍珠明年年初要出。我聽說你與孟掌柜說要找一個大珠商,最好是能往皇宮里進(jìn)貢珠子的,你是怎么想的?!?/br> 禎娘也不起身,依舊懶懶地躺在母親身上,聲音悶悶道:“這是與人結(jié)盟來的,與多個珠商做生意還不如與一個厲害的。到了時候,為了與家里獨門合作,可不是得付出一些,自然幫著家里打壓別個——這也能擋一擋那些養(yǎng)珠戶和采珠戶?!?/br> 顧周氏也耐心詢問道:“那不是綁死了,與多個家族合作,到時候可能左右逢源,不至于吊在一棵樹上?!?/br> 禎娘這時候才側(cè)側(cè)露出小半臉頰,蹭過裘皮毯子上軟軟的毛皮,道:“就算與大珠商合作了依舊能左右逢源呢,天底下只要不只一個珠商,生意就沒說釘死在這上頭了,到時候他們真有不好,咱們只管投到他對家去。如今珍珠難得,自然以咱們?yōu)橹鳌!?/br> 禎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坐起身子來道:“我是想的清楚的,做生意有一件事最是重要——‘誰是咱們的朋友,誰是咱們的敵人’。這些珠商算起來應(yīng)該是朋友,畢竟是咱們下游,買咱們的珠子的。一般的生意或者還因分利上有分歧,但以如今珠市上的行親,賣珠子給珠商的不就是再生父母?!?/br> 顧周氏好笑地拍了拍女兒,道:“呵,還說出‘誰是咱們的朋友,誰是咱們的敵人’來了,這不是武宗皇帝說過的。圣上當(dāng)年說的是國之大事,你現(xiàn)在也拿這句話做生意?” 禎娘難得促狹一回,只是仰仰頭道:“有什么不對,商場如戰(zhàn)場,這也是武宗皇帝的原話呢!多少商賈崇敬武宗皇帝,把他的話奉如圭臬,差我一個不成?!?/br> 又道:“所以咱們做這個生意,事情大頭可不在珠商上頭。只要與人結(jié)盟,不至于獨吞好處,又有盛國公府幫襯,到時候生意必然無礙。可是那些養(yǎng)珠戶和采珠戶可不是好相與的,咱們與他們算是同行了,同行是冤家?!?/br> 顧周氏笑著點了點女兒的額頭道:“是這樣,不過也有一樣利好。咱們一家能有多少珍珠,他們的珍珠生意依舊滋潤的很,不會因此動搖。到時候大家也不定會真正翻臉,說不得要一起發(fā)財呢?!?/br> 天底下差珍珠的地方多了去了,就是每年出的珍珠再多一倍去,也是同樣供不應(yīng)求——其實多出十倍百倍也是一樣,不過是價格可能會降下來罷了。 看上去將來是能和氣生財?shù)?,不過母女兩個心照不宣:到時候還是要與養(yǎng)珠戶和采珠戶做過一場才知道的。不然那些人可不會服,只覺得沒了自家,價格還能更好。或者還想著能得了自家養(yǎng)珠法子,借此發(fā)財。若是這樣,那就更是眼中釘rou中刺了。 禎娘和顧周氏兩個心知肚明,這時候談天氣氛和樂,懶得再說罷了。顧周氏只叮囑道:“過兩日孟本又要來家的,到時候你就不要去學(xué)里了,也來一起商議。我看著如今國公府里小姐們念書,倒不一定能念出個什么?!?/br> 禎娘百無聊賴地玩了玩香囊上的穗子,也就應(yīng)了。當(dāng)夜母女兩個也在一處歇息,這樣暫且不提。 只到第二日,禎娘出門上學(xué),顧周氏稍后也打點裝扮,晚一些也是同樣去了盛國公府。比約定的時候早些,她就到了王夫人處,卻沒想到小王氏比她還早。不只是小王氏,身邊居然還有宋氏。顧周氏與這位二房的少奶奶見得少,一時格外納悶。 小王氏見顧周氏到來,趕忙拉過她的手要入席。只道:“冬日就是日短,自覺起的夠早了,其實洗漱一番,再吃過早飯,這就要準(zhǔn)備午飯了。這時候太太就起的更遲了,咱們先等著,等太太到的時候倒是可以吃鍋子,當(dāng)午飯。” 小王氏就是能說話這樣親熱,饒是顧周氏是滿腹愁思地來,這時候也不由得心思輕了一些。能笑著與她道:“冬日里還是吃鍋子最好,我記得我小時候在府里——那時候咱們做貼身丫頭的吃的也好,冬日里也是有鍋子的。府里鍋子湯頭有秘方,和外頭的不同,后來我是再沒吃過那味兒了,這一回倒是托二奶奶的福?!?/br> 這時候又對宋氏道:“七奶奶也來了,只怕被咱們兩個潑皮破落戶給嚇著——咱們說話做事就是這樣,成日說些吃吃喝喝,又是雞毛蒜皮小事兒。” 宋氏這時候也笑著道:“這是顧太太不知道我哦,我在家與二嫂最好,咱們是一樣的人呢!說二嫂潑皮破落戶,我比她還破落。只打聽打聽家里的名聲就知道,顧太太不用有這樣的顧慮。” 說話功夫王夫人也來到,見她們正說笑,便也笑著問道:“你們倒是來得早,只我這個老婆子不能起早。也是下頭的人了,叮囑過今日要早些叫起的,卻還是遲了。你們剛剛在說些什么?” 顧周氏小心殷勤地親自扶王夫人坐下,道:“哎喲,多少人想要太太這樣的福氣?人是越來越不缺覺的,長到我這年歲,往往是天不亮就睜眼,再睡不著了,只有年輕人才困覺呢。太太如今能這樣,底下的人哪個不是暗自歡喜,還敢打饒不成?太太且受用著,咱們一些小事,哪里勞動太太早起?!?/br> 旁邊的小王氏也笑道:“周jiejie最是嘴甜,一來就沒我這個做兒媳婦的事兒了!太太少與她說些話,不然該不要我了!” 她這樣表白,不只是王夫人、宋氏和顧周氏三個,就是旁邊伺候的聽到了也忍不住笑起來。笑過后還是宋氏答了王夫人原來的問:“咱們?nèi)齻€剛才再說午間要吃鍋子呢——咱們都是嘴饞的,聚在一起,原來要說的正事也不說,最先說的還是這些吃喝。” 王夫人卻是很高興,道:“這才是最大的正是,圣人也說‘飲食男女’嘛!人這一輩子,除了吃喝睡覺外,還有什么大事兒呢?!?/br> 宋氏抿嘴一笑,道:“自然還有一件大事,這就是今日來與顧太太說的大事了。說來終生大事是不是大事?” 第52章 金陵人能吃辣, 不過大戶人家大都吃的清淡,這也是飲食上的風(fēng)尚。不過冬日里吃鍋子少了一點辣子也是差著意思。因此每逢家里吃鍋子, 盛國公府總會上兩個湯, 一個清湯, 一個紅油湯。個人喜好不同, 也可以隨意選用。 桌子中間放了兩只大銅鍋,一個湯底雪白,一個湯底通紅。周圍則是二十多個碟子, 放了羊rou、牛rou、白玉菇、蟹味菇、金針菇、魚丸、鮮藕、凍豆腐、腐竹等。凡是需要切片的,都切成了薄薄的片兒。似羊rou這些還給打成了小小的卷兒, 整整齊齊地碼放好。 中間兩個銅鍋底下都有炭火,白鍋已經(jīng)在翻騰了, 熱氣直冒。紅鍋則沒那么顯眼,這是因為表面那一層紅通通的紅油,擋住了熱氣, 以及翻騰的水花。 冬日里吃鍋子確實是再好不過了, 這時候還沒開始吃, 在場的人就已經(jīng)覺得熱氣滿面, 渾身暖和起來。旁邊有小丫鬟要幫著涮菜, 四個人都是擺擺手,這吃鍋子和吃螃蟹一樣,都是自己動手才格外香甜呢! 一面吃著鍋子, 小王氏便于顧周氏說幾個青年才俊,這是之前‘精挑細(xì)選’的人選。既恨拿得出手, 又是弱了周世澤,也是為了后頭的事情鋪墊。若是顧周氏對這個滿意,那也無話可說,畢竟人家在金陵就能有滿意的,何必把女兒嫁到外頭去呢。 好在顧周氏只是聽著,一個意見也沒有。這是顧周氏的細(xì)心了,在她看來這樣的事情哪里能早早表態(tài),這時候說的好,也不一定真的就是那樣。不是小王氏有所欺瞞,只是人家是欺世盜名罷了。 也有的是如同所說,但卻保不準(zhǔn)有別的不好沒說出來,這同樣也要去求證。因此顧周氏從來沒打算聽到一點點訊息就立刻火急火燎,這有什么用。這樣的大事再小心也不為過,女兒一生就系在這兒了。 小王氏是有些準(zhǔn)備的,上一回說話顧周氏就是這樣,等到回去一些日子才說明一家家各有的不好,算是回絕。 只是這一回不能像上一次那樣了,小王氏給宋氏一個眼色。這是兩人的暗號,在這時候宋氏就該拿出周世澤的名字。宋氏是有些疑惑的,只因顧周氏還沒有表明意思,到底看不看得上之前那些啊。 不過世上多得是計劃趕不上變化,她當(dāng)初做那‘十分計謀’的時候就曉得事情也不一定全按著順序來。顧周氏如今不說明前頭的看法就是一樣,總不能強(qiáng)要人家立刻就說吧。人家就是謹(jǐn)慎,非要思索一兩日,也是進(jìn)一步打探消息的意思,有什么不對? 宋氏也就只能不管其他,笑著道:“顧太太仔細(xì)想,不過除了這幾個人選以外,我這里還有一位,這個人選我原是不好說的。別的倒還好,只一點,人是個軍戶,也不知顧太太愿不愿意?!?/br> 顧周氏心道‘來了’,今日王夫人來已經(jīng)是蹊蹺了,宋氏來又是另一種蹊蹺。看王夫人看不出什么,就只能看宋氏要做什么,這時候說這個自然就在這個人選上了。 顧周氏再三想了想,憑本心說軍戶確實不好。自己是軍戶,從此子子孫孫也是軍戶。但除了繼承軍戶位子的一子外,其余的在軍戶籍卻可以任由讀書、經(jīng)商等——平民間還羨慕軍戶呢,全族只要有一個做軍丁服役,其余人就免除了許多稅役。 所謂軍戶困苦,那也是相較而言,底層軍戶困苦不堪。但是這種困苦若是和最困苦的民戶來比,那又是小巫見大巫了。更何況這里值得拿出來做媒,那就不是一般軍戶了,必定是家里做著軍戶長官的。 這樣的人家是不是軍戶已經(jīng)不算什么了,說起來盛國公府不是也與一個千戶結(jié)親了么,雖然那只是庶出子弟。 于是顧周氏只是謹(jǐn)慎道:“軍戶倒是不算什么,人家也是有武官職位的,我家一個商賈可怎么說?說起來似乎有位府里的蔣奶奶也是軍戶出身呢,府里尚且如此,咱們這些人說這個不是自打嘴了?!?/br> 小王氏卻是笑嘻嘻道:“周jiejie可別這么說話,說是周jiejie經(jīng)商罷了,其實姐夫不是原來太倉學(xué)正,也是正經(jīng)科舉出身,說一句書香門第也是使得的?!?/br> 顧周氏趕緊給小王氏夾了一筷子菜,道:“二奶奶快別羞人了,我家說什么書香門第。咱們自己說說,要是讓個外人知道了,可不該說是‘有辱斯文’?” 旁邊的宋氏卻道:“顧太太是謹(jǐn)慎了,如今外頭牛鬼蛇神的一大堆。但凡是家里出了一個秀才,若是原來種田的就敢掛‘耕讀世家’的牌子。若是經(jīng)商的。少不得打點一個‘書香門第’的牌匾。顧太太家先大人也是舉人出身,做著學(xué)正官兒,主管教化和縣學(xué),怎么說不得是書香門第?!?/br> 顧周氏聽到外頭那些說法,也是笑了:“哪管外頭如何呢,總不能外頭那樣瘋瘋癲癲,看得咱們好笑,當(dāng)笑話似的。然后反過頭去也一般不講究,那不是與人沒分別了,也成了笑話了?!?/br> 這樣打混幾句,宋氏心里有底,知道是更進(jìn)一步了,便接著道:“這位公子我是知道的,真是個好的。別的先且不論,只說一樣,太太來評好不好。這公子是最潔身自好的一個人,長到如今十九歲,房里沒有一個淘氣的。不要說妾室通房了,就是混的近的丫頭都沒有?!?/br> 顧周氏聽到這個果然睜大了眼睛,忍不住追問道:“果真?” 宋氏斬釘截鐵道:“果真?!?/br> 這樣的事情,顧周氏知道宋氏既然能拿出來說就一定是真的了。畢竟她們又不是媒婆,非得對著結(jié)親人家半哄半騙才能成事。真?zhèn)€想做成,就是拿勢力壓人也好過行騙了,畢竟人還要國公府少奶奶的面子呢。 潔身自好不只是說明今后女主人進(jìn)門會少許多麻煩,也是說明是這公子是個守禮的。那么將來無論如何也不會出了禮法的邊兒,這對于正室夫人來說已經(jīng)立于不敗之地了。 宋氏見顧周氏好容易動容,立刻加緊道:“這位公子家里軍戶職位也不低,正是五品武官呢,若是侄女兒嫁過去,那就是正經(jīng)官夫人了??杀燃藿o一些窮酸讀書人強(qiáng)得多——都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且不說讀出來了為官做宰的有多少,只說真等他們讀出來了,有幾個能糟糠之妻不下堂呢?!?/br> 這正說到顧周氏心坎上了,原來她也想過給禎娘尋一個讀書人,后來與禎娘談起,這才歇了心思。 宋氏又道:“不只是五品武官的家世,只說這公子的父親是極其擅長經(jīng)營的。雖說這不許服了軍役的軍戶經(jīng)商,但是咱們知道事情如何,對于他們這些有頭有臉的武官那就是擺設(shè)了。因為擅長經(jīng)營,這家家資富饒,就是比不得顧太太家里,在衛(wèi)所里也是頭一份,總歸不會叫侄女兒動嫁妝吃苦就是?!?/br> 聽到這里顧周氏已經(jīng)是滿心念佛了,實在想不到有這樣好的人選。不是禎娘不夠好,而是自家家世不上不下,因此高門不得,低們不愿的。如今這個人家,說是高門自然不是,但也不是那些低門了。又是家底殷實的,這樣看來倒是與她家門當(dāng)戶對,正好合適,這樣的實在難得。 這時候顧周氏也就拋開來時心里的顧忌與疑慮,殷切開口道:“這樣聽起來竟是沒有個不好的了,只是說到現(xiàn)在,七奶奶也不說這是哪家子弟,這倒是讓我心里沒譜兒。七奶奶倒是先說這公子是誰,心里好有底?!?/br> 宋氏知道這是最要緊的地方,因此打點起精神道:“這個人卻不是咱們金陵的,說起來是緣分。原是我家爺們在九邊時部下的一名小將,只怕顧太太也該聽府里議論過他,正是那名叫周世澤的小將軍?!?/br> 聽到這里顧周氏先是察覺不出什么,但是很快反應(yīng)過來‘九邊’意味著什么。眉心猛地一蹙,原來臉上的喜悅滿意全都褪去,轉(zhuǎn)而變成一種凝重愕然,最后變成可惜——宋氏以為她接著開口就該是拒絕了。 誰曾想顧周氏沒有直言拒絕,只是勉強(qiáng)笑了笑:“這個事情也太突然了,不是我同奶奶們拿喬,這可比原來想的難多了——九邊,九邊這地方實在太遠(yuǎn)了。我與奶奶們直說,前面真是千好萬好,我都不信能有這樣好的,倒是后頭一條出來,我心里反而踏實了?!?/br> 這樣的話可以說是推心置腹了,一時之間小王氏和宋氏兩個面面相覷,卻都不好開口。只有似乎一句話都未說過,只是聽著的王夫人忽然開口道:“周丫頭,這事兒你是該好好考慮考慮,也別多想了。這原就是應(yīng)櫸那孩子過來開口求的,你應(yīng)不應(yīng)的還是看自己。只是有一樣,世間哪有十全十美的,這些日子你也挑了這些人了,難道心里沒個數(shù)兒?!?/br> “家資、身世、人才、品貌,這些東西哪里都沒有十全十美的。這一樣好的,那一樣就要差著一些。如今這個是哪里都好了,卻是要遠(yuǎn)嫁,知道你不愿意,但是也該想想怎么挑人。即使這個不成,以后挑人也該知道有所取舍了。” 顧周氏這時候聽到王夫人的勸說,真是句句真金?;秀遍g就是當(dāng)年自己挑選夫婿的時候自己看中禎娘父親時說的話——‘是有各種不好,家資不豐,年歲頗大,還是有過一個老婆的。但是哪里去尋真的十全十美來,就是有,也輪不到我一個丫頭出身的不是,這時候就該有所取舍’。 當(dāng)年自己能干脆決斷,這時候輪到女兒身上卻是這樣,可謂是‘當(dāng)局時清,旁觀時迷’了。但天下父母心不就是這樣,倒是比看重自己還看重兒女了。 顧周氏想了又想咬咬牙,苦笑道:“我是無法做出當(dāng)年的取舍了,再讓我想想罷。” 之后她再不說話,宋氏的‘十分計謀’進(jìn)展到這里,最后兩分也就進(jìn)展不下去了。只是這不能說是成了,也不能說是不成,就看顧周氏回去后怎么想了。 小王氏心里不看好,想到顧周氏原來不也是回去想想,之后就是拒了么。不過宋氏自己倒是覺得還有些戲——明顯的,顧周氏是讓王夫人一句話說的有所觸動的。這樣回去怎么想可說不定。 顧周氏確實不是像前頭那一回那樣,回去想想是推辭,就是要拒了。她心里這一回確實是猶豫了,這樣合適的人選再難找到,但是要遠(yuǎn)嫁,她可狠不下心來。 等到禎娘晚間回來,她便拉住她的手,把事情原原本本說來。就如同她當(dāng)年自己做了自己的決斷一般,這時候她替禎娘做不出一樣的決斷了,只得讓禎娘自己說。 禎娘的臉色映在玻璃燈下,不再是雪白色,但是卻更美麗了——燈下看美人,本就是越美的,幾欲不似凡間人。 禎娘的睫毛微微扇動,灑在眼瞼上的黛影也微微顫動。顧周氏等她的意思,禎娘卻不解她的猶豫,只干脆道:“娘猶豫些什么呢,就是沒得這樣合適的了,也有差不多合適的,為甚非得是他?真遠(yuǎn)嫁了,娘和我就都是一個人了,這不是更重要?!?/br> 顧周氏一下竟不知說什么好了——禎娘當(dāng)然不是一個人,她將來會有自己的丈夫兒女,真是一個人的只有自己??墒堑澞镞@樣說,分明是把她這個母親放在最上頭,她一時也覺得目酸。 心里只覺得女兒暖心后,她也能想禎娘的話了。這也是確確實實的,就是沒有這樣好的,但是稍稍差一些的也不是沒有,為什么非得骨rou分離。況且九邊多遠(yuǎn)啊,禎娘去了那邊又沒個靠山,自家家世也不是讓人忌憚的,將來被欺負(fù)怎么辦。 禎娘本就不知這周世澤是誰,甚至不知他就是那一日遇到的。在她眼里這和別的有意往她家提親的沒什么兩樣,這時候拒了也不見心里有異樣。顧周氏就不同了,雖然禎娘那樣說讓她覺得拒了也不是天塌了,但到底有些可惜。 這樣可惜就只能更多力氣給禎娘找人家才能撫平了——難為這幾日要和孟本理清楚年初珍珠生意布局的事情,卻還不忘了給女兒做媒。果然天底下做母親的最抖擻的時候就是挑女婿了。 她一面默默打探更多青年才俊的消息,一面委婉給小王氏和宋氏去信:“實在是對不住奶奶們的好意,只是這遠(yuǎn)嫁太為難了。人離鄉(xiāng)賤,就是這周小將軍再好,也說不得到了太原那邊要吃苦頭——真有這樣的事兒,娘家又是千里之外,那可怎么辦!” 小王氏本就是幫忙的,這時候也不怎么想要再勸。這樣的事兒將心比心有幾個做母親的能夠,她自己也是有女兒的,顧周氏比她還不如,她只有禎娘一個女兒啊。周世澤又不是她什么人,她自然是更多站在顧周氏這邊想了。 宋氏倒是甚是遺憾,她可是給安應(yīng)櫸那樣信誓旦旦過的。不過買賣不成尚且仁義在,沒有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道理,何況是姻緣上頭,總不能逼著人家答應(yīng)罷。既然已經(jīng)拒了,那就再沒什么法子。 宋氏只得把事情與安應(yīng)櫸說清楚:“我是說過了,這事情不容易,一個小節(jié)不成事情便休了。如今顧太太這樣說話我是沒得法子可想了,難道再說第二回?這就是不知趣了,人家要答應(yīng)自然就會答應(yīng),已經(jīng)拒了再來第二回就是討嫌,人家也尷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