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司令大人,求床咚、寵入心扉、食物鏈頂端的女人[娛]、渣受生存手冊[快穿]、你是不是想撩我[娛樂圈]、AWM[絕地求生]、[綜英美]吸血鬼現(xiàn)代生活日常、粉雪[電競]、總覺得暗戀對象喜歡我、當(dāng)你成為維密天使
“唉,只是可惜了!這樣好大一注財貨,又聽說顧家小姐是個難得的美人——怎么就便宜了個九邊的軍漢?難道我們金陵爺們都瞎了眼,錯過了這顆明珠?” “也別這樣說,當(dāng)初定親的時候珍珠顧家還不是珍珠顧家呢,自然不像如今這樣出挑。又說什么九邊軍漢,人家可正是正五品千戶官,還因著立功賜了正四品明威將軍。這是什么意思,是當(dāng)大用的意思,很快就要高升了。” 旁邊卻還有人酸溜溜地道:“文貴武賤早就成了定例,就是正五品正四品又是如何?正一品的武官見了正一品的文官還不是門下一走狗!到底是西班出身,雖有興頭,卻沒得十分尊重?!?/br> 這話就是有些妄斷了,不說九邊武官與其他武官分別大著。就說普通的武職,自從武宗皇帝之后也不是那樣沒地位了。雖說千百年以來‘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只定見不是能夠輕易解除的,但也不至于一個是天,一個是地。 不說別個閑人如何議論,禎娘的花轎在十里紅妝之中,周圍又有十幾個丫鬟跟隨有周世澤在最前頭坐著高頭大馬,然后就這樣一路上人馬浩浩蕩蕩,帶著這豪華的發(fā)嫁隊伍到了??恐眯┕俅拇蟠a頭。 金陵就在秦淮河邊,依水而生,碼頭自然不少。其中最大的一處港口,總有十幾個碼頭,還單單留出了一個小些的專門給官船走的。 船只也有各種各樣的,海上的不論,只說專走運河的大抵可分做三種。頭一種是專門運送漕糧的運糧船,這都是大船,出入江南和京杭大運河,把南邊的稅米給運到帝國的都城去。這樣的船自然要大,同時也少不了,按著個省編成了‘幫’,總共有數(shù)千條。 這些運糧船不停歇地南來北往,輸送漕糧。然而卻也不只是運送漕糧,要知道漕上漕丁們的收入是受到層層盤剝的,偏偏要養(yǎng)活家小,自然就要找些偏門財了。往漕船上捎帶零星貨物和客人,本就是慣例了。特別是自京城空船歸來,哪里有走空的道理。 第二種就是各種小船,從單艙船到各種小船都在此列。有名的紹興烏篷船、武昌□□燕、揚州草上飛等等有一樣算一樣,都是的,也沒法子細(xì)說。 第三種,也就是最后一種就是官船了。只是官船并不是顧名思義是當(dāng)官人家的船,這是專門指專門坐人的大木船。相比運糧船它是專門載人的,自然舒適的多,相比小船它大很多,更加適宜遠(yuǎn)行。 這樣的官船也分作兩種,一種是官宦大戶人家自己自備的,專門供自家使用。另一種則是車馬行和船戶所有,他們打造這樣的大官船專門就是租用給一些大戶人家使用的。 但凡稱之為官船的,收尾三丈是至少,分作了前艙、中艙、后艙。里頭有床、桌椅等各種家伙,路上也可以自起伙食,收拾的也往往十分干凈講究。一路行船,同在家一樣方便。 今日在這港口專門的官船小碼頭上,總共泊了七八只裝飾喜慶的官船,其中兩只是周家的,其余的就是顧家的。周家前來接親自然有自己的船,顧家則是為了送新娘子及押送嫁妝。給禎娘及陪嫁下人居住的船是自家打造的,至于押送嫁妝的船則是問車馬行租的。 這時候所有穿都是裝飾著彩球綢花,上頭也是繪著紅漆,好不吉利! 等到一行人到了,嫁妝則是抬到專門的船上,旁邊有的是人監(jiān)督檢視,只一樣樣記錄好,最后封艙。一行下人則是跟著花轎上船——禎娘可不能中途落地!花轎只能把轎子抬上船,直到禎娘的艙房,這才下轎。 轎簾子被打了起來,禎娘只覺得眼前似乎明亮了許多,便知道是要下轎。旁邊丫鬟來攙扶,這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搅伺摲康拇采稀?/br> 這時候不相干的人自然退了出去,余下的有禎娘的貼身丫頭,還有幾個周家人。外頭是熱熱鬧鬧的,既有炮仗噼里啪啦,還有各種人來人往。安頓嫁妝和行禮,各人各司其職、各尋其位,在這樣反襯下,這艙房好似獨立成了一個安靜的小小世界,直到禎娘自己摘了蓋頭才又有了響動。 若是尋?;槎Y,自然只有新郎來挑蓋頭的道理。只是在禎娘到太原與周世澤拜堂成親之前兩人都沒個相見的,更不要說什么挑蓋頭了。既然是這樣,難道讓禎娘一路頂著蓋頭么,自然是要自己撤了的。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凡是禎娘身邊伺候的丫鬟都動了起來。只看禎娘哭花了的妝便是要熱水的要熱水,開箱籠的開箱籠。將離開了早準(zhǔn)備的隨身箱籠,拿了香皂、大手巾、小手巾、香脂、香露等,和紅豆兩個就到禎娘身旁扶著她坐直了身子,低聲道:“這就給小姐梳洗” 至于子夜則是叫小丫頭去取熱水,她也跟著去船上廚房要些禎娘愛吃的東西,要知道禎娘從早到現(xiàn)在只吃了兩個雞蛋,應(yīng)該是早餓了的。還有微雨,她則是和鳶尾、辛夷兩個去開衣裳箱籠,這些日子可都要在船上過了,總不能一直禮服上身罷。就算沒得不方便,也要想到太原拜堂的時候還要穿呢。 之前梳頭娘給禎娘化妝,頭油、黏汁、妝粉、胭脂都是一層一層地上上去的,這時候從頭皮到臉面,禎娘只覺得都不再是自己的了——總算等來了這時候的解脫! 然后將離紅豆兩個便拿著大手巾圍著禎娘的脖子,利落地給她拆了簪釵,放到旁邊小丫頭捧著的茶盤里。最后是一點兒衣服也沒打濕就洗過了頭發(fā),又有三四個小丫頭圍著禎娘拿棉布一縷一縷地給她揩干頭發(fā)。 兩個站著的周家媳婦子可是呆住了,她們平常見外頭女眷也不多,哪里見過禎娘這樣的排場。真?zhèn)€是一腳邁八腳出的,小小一件事也是有眾人一起小心翼翼無微不至打理。全程下來沒有一點遲疑慌亂,熟練又恰到好處。 再等她們回過神來,就只見將離這個大丫頭拿了個大手巾一包,然后伺候禎娘洗臉,洗去臉上一層又一層脂粉胭脂,禎娘微微覺得重新喘過氣來。然后閉著眼睛讓紅豆親手給她上了一點薄薄的香脂,微微點了紅嘴唇,比家常裝扮還簡單呢。 這時候再打開頭發(fā)已經(jīng)干了七八成,微雨也把衣裳尋出來了——這也是早就準(zhǔn)備好的,一身大紅織金過肩蟒緞夾襖,一條紅妝花絨女裙。給禎娘換過,這時候看去,正像個剛剛嫁人的新婦了。 微雨重新收過禎娘的禮服,小心單獨存放在一處箱籠里。將離則是拿了梳子篦子給禎娘小心地通頭發(fā),等到頭發(fā)梳順了,竟然是一根頭發(fā)也沒掉的。這時候頭發(fā)差不多干透,只剩下梳頭,那便是紅豆是手藝了。 禎娘依舊閉著眼睛,并不看一眼,道:“便給梳個家常些的,在這里走動,不用墜的慌!” 說著這話,梳頭的紅豆自然明白。手上輕巧靈活,一會兒功夫就綰出來一個溫婉漂亮的彎月髻。又打開妝奩從首飾盒中挑選了幾樣,金廂蝴蝶戲花珍寶珠花兩朵、金廂貓睛押發(fā)一對、金廂紅寶石倒垂蓮簪二根。給禎娘裝飾完畢,最后才往發(fā)間插上一支金鳳點翠嵌大珍寶步搖,禎娘輕輕動作,也就隨著微微顫動。 旁邊周家的媳婦子只是看完全套,卻是插手不上,也沒得說話的機會。這時候只在墻角站著,倒是有些縮手縮腳了——其實她們平常也不這樣,到底是千戶府上的仆婦,有些氣度還是有的,只是這時候再禎娘跟前竟是一點也是不出來了。 還是等到一切完畢了,這才找著空兒,前來磕頭認(rèn)識。禎娘只沖她們招手道:“過來一些,咱們認(rèn)識一番,以后要去家里了,處的日子還長著。只說這些日子,只怕就要麻煩你們了。” 這兩個如何不知這是少奶奶與她們客氣,不然按著禎娘身邊這些人能干的樣子,怎么也麻煩不著她們的。于是趕緊又是行禮磕頭,連聲說著‘不敢’。 禎娘見她們這樣,只對著將離點點頭,將離立刻會意會意。從床后的小皮箱里拿出兩個秋香色荷包遞給她們道:“這也是第一回見少奶奶,這是少奶奶與你們沾沾喜氣的,以后還要你們互相周全呢!” 體面人家嫁女兒,總歸會給百八十個荷包,里頭都裝一些銅錢或者銀錁子。顧家當(dāng)時給禎娘準(zhǔn)備了兩三百個,里頭都放著金銀錁子。就是準(zhǔn)備她拿去,這一路上以及到了太原,上下尋人情,見人就撒錢。 兩個媳婦子接了荷包,只看這荷包精細(xì)功夫,再輕輕一捏,自然明白其中價值。自袖中袖了,然后趕緊磕頭,道:“謝少奶奶賞賜,以后定是好生辦差!” 看她們這樣行動,禎娘身邊的大丫頭都是點頭的。一個是為了她們的本分,另一個則是為了她們也看重銀錢。話說如今顧家錢多,最不怕就是將來宅子里的人看重銀錢,至少這就是一樣捏得住的。 說話時候子夜就領(lǐng)著兩個手上提著食盒的婆子,正是來給禎娘送些吃食了。揭開食盒,一樣樣擺上桌兒,子夜在禎娘耳邊道:“去時候遇著姑爺了,有一份正是姑爺讓送來的,說是讓姑爺家?guī)淼膹N子做的山西菜,讓小姐嘗嘗,若用的好往下說一聲,廚房里就知道了?!?/br> 于是禎娘面前擺著了兩份事物,手上箸兒頓了頓,到底先下筷子那些山西小食——也不曉得是不是巧合,這些山西小食竟然都是她的口味,以至于禎娘只是動了這一份。用過后指著另一份道:“讓下頭人分了罷,還有你們。輪著去吃些東西,從早上忙碌到現(xiàn)下的,也該用飯了?!?/br> 這些人身邊人依言行事,禎娘則是有人陪著坐到了窗下——窗戶關(guān)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不讓外頭人見著里頭新娘子的情景。禎娘也沒有打開窗子的意思,那是不合禮儀的,真的要做,身邊這些人都要攔著。況且禎娘自己意思也不大,她只不過是到了這時候,才恍惚間后知后覺,原來自己要離開家鄉(xiāng)了。 其實金陵也不是自己家鄉(xiāng),自己家鄉(xiāng)是太倉才是。但是從太倉到金陵路途何其短,有時回太倉查賬就回去一趟,況且兩邊風(fēng)物相似,也不會有多少離鄉(xiāng)的愁緒。然而這一回不同了,往太原而去,從此以后便是天南地北兩處,更重要的是還有與母親分離。 禎娘有些怔然,她曉得這時候母親定然是在家的——又不能一路跟著來!還要招呼原本來觀禮的親朋。然而這時候她心里該多難過,硬撐著做這些。忽然一滴淚珠滴落,臉上是有感覺的,禎娘這才知道自己又掉眼淚了。 只怕她這一日把過去十幾年的眼淚落光了罷,禎娘忍不住想到。這時候她才知道,不只是母親依賴著自己,而一直以為冷心冷情性子老成自立的自己也是依賴著母親的。 一番思緒當(dāng)中,外頭聲音忽然大了了起來。忽然有個媳婦子進來,在禎娘身邊道:“少爺讓對少奶奶道‘這就要啟程了’,讓少奶奶知道?!?/br> 這就是,要離開故土了么。 第83章 轉(zhuǎn)眼間離開金陵也有幾日了, 他們這一行人走的不算緊也不算慢。既沒有只是埋頭不停歇趕路,也沒有逢著港口就如, 往往要歇好幾日。大概都是忖度著來的, 保證船上的補給為上??傊恳褂型2葱菹? 三五日還要采購一番。 禎娘聽珍珠說了些山西的風(fēng)物, 一時覺得有些意思,便讓丁香把手邊的一個大樟木箱打開——這里頭全是書籍,是提前揀出來的, 讓一路上看的。尋出了一本名士所著的游記,里頭還單開了一節(jié)太原。 然后抱了一個大大的引枕, 舒舒服服地倒在了貴妃榻上,這上頭鋪了幾床厚褥子, 軟綿綿的妥帖。腳下踩著熏籠,旁邊的彩畫金妝螺鈿小桌上擺著熱茶點心,禎娘一邊喝過熱茶, 拿火箸兒撥了撥小手爐里的炭火, 一邊讓一個小丫頭給念書 正在這時候守著門外的一個丫頭給打開了簾子, 原來是周mama來到了。禎娘趕緊端正坐起, 等到周mama行過禮后就讓人搬來一個腳踏, 讓她在自己身邊熏籠處坐著。只問道:“mama要照管一船人,怎么得閑來我這里?” 周家也有兩條船,一條住著周家下人, 一條則是周世澤和他一些貼身服侍的人起居。周mama自然是要跟著周世澤身邊照料的,這也是瑣碎事情多, 不知道什么時候有這個空閑來了禎娘的官船。 旁邊有小丫鬟端來熱茶點心,奉給周mama。禎娘也把手上的小手爐遞給周mama,周mama揣了小手爐,又喝上熱茶,笑著回道:“我不過是瞎忙活!其實少爺那船上青天白日有什么事兒?難道沒我一個老婆子了,往常做什么的都不會了么?” 放下茶碗,又道:“說起來這時候什么能重過少爺和少奶奶,我往常是坐在少爺那船上,少奶奶這邊請安的少,心里還覺得不夠哩!這時候過來也是表表我的心意——方才少奶奶是在忙些什么?” 其實這話說的不全真,周mama自然是尊敬禎娘的,只是這一回來禎娘船上卻不是她的想頭。要知道這會兒也不是在碼頭停泊的時候,那時候去各船也容易。正在運河上走著的,兩條船之間還要搭橋,可不是麻煩! 本身是周世澤聽說禎娘船上有山西丫頭,專門給他說太原那邊的掌故——這些日子他一個是高興,一個就是失落了。原先想要討做老婆的禎娘就是要進門了,沒的說的就是高興。但是卻有一條,明明是一路行船一起去山西,卻不能見面。要說運河沿路多少不能玩兒的,不能吃的,偏偏因為一點子規(guī)矩,是相見也不能。 沒得法子,他只能是自己每到碼頭就得些有意思的吃食和玩具,寫上信箋就往禎娘船上去。這幾日禎娘身邊的丫頭也不知接過多少次了,大家還說過呢! 周世澤寫的這些信箋倒是不見得長篇大論,也不定是什么兒女情長。反而多得是一句兩句,就是說一些小事,譬如一句‘這麻花味兒甚佳,你也嘗嘗’,譬如‘倒是兩年沒見你,之前見不到,是不是長高了些’??傊强吹侥膬?、想到哪兒,就寫到了哪兒。 這一日還是小順兒與他說:“少爺!少奶奶身邊要好些漂亮的小jiejie——你說我近些日子常常替你往那邊跑腿,著力討好一個,將來討人做老婆行不行?聽說江南那邊的jiejie是既漂亮又溫柔的,丈夫面前從來百依百隨,這可真是不錯哇!” 周世澤原本為著焦躁走來走去,這時候拿了點心就去砸小順兒:“你小子倒是比我好,能去看看——討人做老婆?你不是原來喜歡府里那個是叫小紅還是小玉的么,常常買了尺頭、頭花之類的討好,這又是什么打算?” 小順兒不躲不閃的,咬了一口點心,笑嘻嘻道:“噯!少爺可別瞎說,那時小春子。人已經(jīng)有老子娘說定了人家,去年年下才放出去待嫁的,是少爺你親自勾的一批外放。這時候又說這個,外頭有個不好傳聞,讓人怎么做人,本就是我一頭熱罷了,別禍害人家么?!?/br> 周世澤倒是不知道小順兒能夠說出這話來,只是心里向著小順兒,忍不住皺眉道:“還有這事兒——你小子是怎么回事,一個宅子里的小丫頭都拿不下。罷了,你說你少奶奶家的丫頭,也成,回去后我就與她說。我記得有不少個,總該有一個看的是你罷?!?/br> 又說過幾句話,周世澤就起開自己窗子?——這面的窗子正好對著禎娘的船,只是禎娘從來只在江心的時候才開窗,人也一般不在窗下,畢竟冬日寒冷,怎么會總在風(fēng)口上。于是周世澤實在少見禎娘,偶爾幾次也不過是不清不楚的影兒。 然而雖說如此,他依舊常常在這窗戶前站住,一看半晌。只是可憐了幾個跟著的小廝,身體不如周世澤,還常常在這風(fēng)口上,頗有幾個風(fēng)寒的。周mama曉得了立刻把他們移到另一條船上,也是怕連帶周世澤。 小順兒見自家少爺這樣倒是有些怪不落忍的,小聲道:“少爺總這樣也不是法子么,不若我與少奶奶身邊的幾個jiejie說一聲,讓她們常常開著些窗子,也讓少奶奶多往窗下走幾回。” “不必?!敝苁罎闪⒖滔氲搅藥讉€因為自己多開幾回窗子就風(fēng)寒的小廝,他身邊這些健壯的小子是這樣。似禎娘那樣的女孩子,看著弱不禁風(fēng)的,一陣大風(fēng)來了都要刮跑的,小心些罷。 不曉得自家少爺又犯了什么擰巴勁兒,小順兒也沒法子勸。只是過了一會兒,見周世澤還在窗前釘著,又道:“說起來這些日子我在少奶奶身邊見著兩個咱們山西的女孩子,其中有個叫珍珠的是太原人,少奶奶常讓她說些太原那邊的事兒呢!少奶奶也是十分上心了,竟然還給家里買了咱們那邊的丫頭,這不是提前做功課?!?/br> 本來小順兒以為自家少爺不會這個事兒多大興趣,卻沒想到周世澤卻讓他詳細(xì)些說,他自然是把自己看到的聽到的一五一十說了。還不等他知道自家少爺又有什么主意,就被他打發(fā)著去叫周mama了。 所以周mama來到的時候可不知道自家少爺這個時候讓自己來是個什么事兒,只見周世澤似乎是振奮起來了,對她道:“我竟是才知道的,禎娘那邊有咱們山西丫頭,成日向她們打聽山西的事兒——那些小丫頭知道什么,況且更重要的和咱們家有關(guān)的山西事兒更就不知道了?!?/br> 周mama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試探道:“少爺?shù)囊馑际亲尲依锶€見事情多的與少奶奶詳細(xì)分說?” 周世澤立刻雙手一合,道:“就是這個道理,只是不是什么別的見事情多的,說起來見事多誰有mama你多呢?況且最了解家里內(nèi)情的也是你,不然這幾日你就常常去禎娘船上走一遭,去與她說說。” 周mama有心說自己也要照管周世澤這一船的人事,要說知道家里情形的,哪一個婆子不是一樣的呢。然而就聽周世澤又道:“mama只管去罷,我這船上又有什么為難的事兒,誰照管一會兒又要什么不同的?!?/br> 聽到這里她也是啞然失笑,明明是同一個事兒竟然有了兩個全然相反的結(jié)果。自己這邊把個少爺放在第一位,沒想到人家自己心里早就有了另一個第一。既然是這樣,那還說什么,周mama立刻就應(yīng)下了。 這便是周mama這會兒來到禎娘這船上的始末,只聽到禎娘回她剛才的話:“也沒做什么,不過是聽身邊一個山西那邊來的丫頭說些那邊的事兒。一時有些趣味,又拿了一本游記,讓她們念一念山西那邊的章節(jié)?!?/br> 聽到這樣的話周mama立刻笑道:“竟是這樣的!只是少奶奶要聽說這些太原的事兒怎么舍近求遠(yuǎn)起來!這些小丫頭才多大,又是小人家出身,見識有限。至于這些書本子上頭,文縐縐的,也不見得說到咱們生活里頭。少奶奶打聽這些,合該來問我們呀!” 禎娘真不知道周世澤有讓周mama來專門給她說這些,只是以為自己這些事已經(jīng)讓周mama知曉了——并不奇怪,這些事情都在大日頭底下,沒個瞞著誰的,有心打探,還有個不知的? 不過禎娘也不推辭,也微笑道:“既然是這樣,就麻煩mama一遭了,平常讓個見識多的mama過來多陪。只當(dāng)是與咱們這些外地來的閑話,讓我們學(xué)著些,免得到時候冷不丁過去,在一些小處犯了忌諱,倒是丟臉?!?/br> 周mama聽過這話,趕忙道:“哪里的話!這本是咱們的本分,能給少奶奶盡心意是求都求不來的,說句大實話,如今這些人誰不想與少奶奶親近。至于說什么學(xué)著些,那就是過了。天底下禮儀大溜上是一樣的,少奶奶再沒有一點差錯。至于一些地方忌諱,少奶奶來自金陵誰不知道,難道拿這個來為難。” 禎娘對此就是但笑不語了,周mama也明白其中的含義。因此頓了頓就道:“既然是這樣的,若是少奶奶不嫌棄,就讓我這個老婆子來罷!一個是別的人不如我清楚,好歹我也上下打點周全了十多年,比別個知道的略多些。另一個是我的私心,想要奉承少奶奶,這也是機會。” 禎娘搖頭道:“既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的,就不是奉承的,哪有奉承的把這話說出來的——這正是mama的貼心,想要照顧我罷了!這話也沒得說的,只是我在心里記得mama的好就是。以后這些日子可就要常常請教mama了。” 周mama并不多說話,當(dāng)時就應(yīng)下。然后就道:“這些事情也不用特地挑日子來說的,既然是這會兒來了,我就給少奶奶分辨一番。事情前后這些,我說來就當(dāng)是給少奶奶解悶兒,消遣過這一個下午罷?!?/br> 曉得能立刻聽到太原那邊周家的事兒,不只是禎娘立刻坐直了身子。就是禎娘身邊的大丫鬟們,以及陪著禎娘出嫁的文mama——禎娘有四個陪嫁mama,一個是她奶娘,另外兩個也是寶瓶軒的掌事mama,還有就是文mama了。這是顧周氏特意請求文mama的,她想著文mama一慣是一個再聰明不過的,又熟知后宅,有她在旁輔佐幫襯禎娘,她也放心些。 她們個個是認(rèn)真聽起來,這可是將來禎娘要生活的‘戰(zhàn)場’,哪能不處處留心注意著呢!似文mama這樣的立刻示意小丫頭拿紙筆,然后自在屏風(fēng)后頭記錄下來,這是怕大家只憑著記憶有疏漏。 周mama也是察覺到了這些,卻沒有說穿什么,只是自顧自道:“少奶奶也知道少爺家里人口簡單,若是沒有迎娶少奶奶,只怕就是民間所說的‘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罷。所以少奶奶過去就要當(dāng)家,把擔(dān)子揭過來?!?/br> 說罷,她就詳詳細(xì)細(xì)地說明周府的下人人口,宅子是個什么樣子——憑著她的描述文mama甚至畫了一個宅院簡圖。然后大家各司其職到底是個什么章程,特別是其中重要的都一一點明。 她自然清楚與其說是治事,管家更是治人,只要把一干人等收拾地服服帖帖的,那就沒有什么難為的了。差事可以簡單些說,反正但凡學(xué)過管家總該知道個八九不離十,但是各人品性就該說的仔細(xì),這以后打理中饋,還不是要先拿住這些人。 這一日先說這些都不夠了,之后又?jǐn)鄶嗬m(xù)續(xù)說了幾日才算完整——完了這些后文mama就攢了一本厚厚的小冊子,只把周家上上下下的人都寫進去,而且凡是重要人物沒有不詳細(xì)的。有了這個,禎娘及她身邊這些人也算是知己知彼了。 等到說完這些其實也不過是完了一道開胃菜罷了,畢竟再怎么說也是一些仆從,禎娘將來入了周家們理所當(dāng)然管著他們,有個不好也不見得是大麻煩。真正的重頭戲卻是在之后,就是有關(guān)周家親眷那些人了。 這一回周mama是做了準(zhǔn)備再來的,把個與周世澤稍近的親眷都寫成家譜的樣子,這時候拿著這個與禎娘來看就再清楚沒有了:“想來少奶奶也是聽說過的,如今與少爺最近的一支也出了三服了。” 周mama這時候也是有些推心置腹的意思,雖然等于是周家一些秘聞了,但還是清清楚楚說來。原來周世澤曾祖父那一輩原本原配生了周世澤祖父,不幸卻去的早,后頭才續(xù)弦了一位后頭的,就是現(xiàn)在的周家老祖宗曹老太君。 當(dāng)初這位曹老太君為了能讓自己兒子繼承千戶位置可謂是費盡了心機,雖然有丈夫向著她,畢竟于禮法不合,周世澤祖父這個原配嫡子好端端的在這兒么!不過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到底曹老太君得償所愿。 法子也簡單的很,只是讓周世澤的祖父自己出具文書說明自己憐惜弟弟弱小,甘愿把千戶位置出讓。自古以來華夏便重視孝悌,這就是人人所頌揚的了。有這樣的理由,又有周世澤曾祖父上下活動,很快就批了下來。 只是明眼人都知道這只怕不是周世澤祖父自己甘愿的,畢竟知情的搜知道周世澤祖父一直與繼母所出的兄弟不和,哪里來的這些深情厚誼,怕是瞞不過人眼睛。不過人家也不是要瞞過人去,只是有個合情合理的說辭罷了,不然上頭如何批準(zhǔn)呢。 說到這里周mama也是恨恨道:“就沒有見過這樣的,雖說我不過是個婆子,沒得資格說仙去老太爺?shù)牟皇?,但是實在沒得好話兒了。真?zhèn)€是繼母手辣也沒說的,不是自己骨rou,又是擋了自己兒子路的,那想法子對付能說什么!只是老太爺難道不是太老爺?shù)母赣H,一點兒不顧惜父子之情??!” 在場的都聽著,雖然是些老黃歷了,但也跟著感慨,實在是這樣的事情最讓人切齒。周mama說過又道:“好在太老爺自個兒奮進,當(dāng)時也有人看不過眼便考察了太老爺?shù)谋臼率兆隽耸障乱粋€小兵頭。” 之后的事情倒是沒什么值得詳細(xì)說的,也就是周世澤祖父如何英勇善戰(zhàn),等到最后也給自家兒孫掙來了家傳的衛(wèi)所千戶官。禎娘聽的似曾相識,倒是覺得和一些話本子里頭的故事很像了。 之后就到了周世澤父親時候,這時候邊疆平靜,倒是事情不多。巧合的是周世澤父親天分和心思也不在這沙場上,若不是他沒個兄弟只怕要讓了千戶位置去從商。不過既然只有他一個,那么久只能他來了。不過他也能巧妙利用自己身份,更好地經(jīng)營生意,并不耽誤什么。 說到這時候周mama已經(jīng)是眉飛色舞了:“到底是做些什么老天都看著呢,這不是就在老爺身上顯示出來。這時候九邊衛(wèi)所不算窮,畢竟有邊貿(mào)的分子可以抽,倒是比俸祿還要豐厚的多??烧f真有錢,也只能數(shù)得著幾位最頭面的將軍都督,底下的就只能中等了。偏偏老爺好經(jīng)營,給少爺留些偌大家世?!?/br> 說著她似乎是帶著一些出氣之意,惡意道:“再看咱們曹老太君那邊就一年不如一年了,雖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挠星粑恢脗鞒?,但是如今五世同堂,人口繁多。因著她在世也沒得分家,說起來生發(fā)也不多,擺著千戶人家的架子,其實內(nèi)里早就捉襟見肘!” 似乎是那邊的窘境讓周mama覺得心里暢快,想來也是的,對著不喜歡的人,知道他們過得不好不就是最大的歡喜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