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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紅樓修文物在線閱讀 - 第313節(jié)

第313節(jié)

    而夸岱的手法確實得到了一定的效果,在聆聽夸岱稟報之后,雍正確實點了頭,表示憐憫隆科多的狂悖,表示“舅舅”的性命應當?shù)靡员H?/br>
    只可惜隆科多不想要這樣的保全。

    在佟家全家里,隆科多唯一想要保全的就是李四兒和玉柱??墒抢钏膬涸泿椭】贫嗍帐芰舜罅康馁V賂,并且以一己之力,得罪了全族,甚至得罪過整個京城里有頭有臉的誥命們。如今隆科多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他有什么能力去保全愛妾與幼子?

    若是早知這一日,他能收一收手,或是約束一回李四兒,他和李四兒、玉柱,他們一家子,或許不會落到這樣一個田地。他與岳興阿也不會父子反目成仇,整個佟家,也不會在這個時候一起拍手稱快,落井下石。

    千金難買早知道。

    然而石詠始終都覺得,以隆科多的能耐,他早知道了。隆科多不是沒有意識到危機的到來,只是他選錯了解決方式。

    翌年六月,隆科多病死于禁所。此乃后話。

    石詠從隆科多處出來,那只“梁葫蘆”所制的葫蘆器沒能送出去,只得又轉送給了十六阿哥。十六阿哥如獲至寶,喜孜孜地捧了去賞玩去了。

    除此之外,石家還意外收回了一件寶物:楊玉環(huán)的銀香囊。

    這件銀香囊早年曾在拍賣會上為孟氏和李四兒所爭,最終還是李四兒財大氣粗,高價奪了去。不過數(shù)年之后,孟氏早已沒了,而李四兒也已經淪為階下囚。而隆科多家中的財富盡數(shù)折銀,充入國庫。所以那枚楊玉環(huán)的銀香囊就再次通過百花深處的拍賣行拍賣了一回。

    石詠沒有經歷任何意外,輕輕松松地將這枚香囊買了回來?;氐郊抑?,他數(shù)了數(shù)藏在那只藤箱中的寶物,武皇的寶鏡、衛(wèi)后的金盤、楊妃的香囊、紅娘的瓷枕、外加源自和氏璧的曠世奇珍一捧雪,他已經湊齊了五件。

    石詠偶爾想想,也不曉得是不是湊齊七件就可以召喚神龍了。

    此時已進了臘月,弘歷已經從江南回來。這位四阿哥竟然還受了李衛(wèi)之托,給石詠捎了不少東西,除了江南的土產之外,還有石詠所求的,關于造船和航海儀器的書籍與資料。李衛(wèi)還幫石詠挑選了一些懂行的水手,倒是沒有托弘歷帶回來,一概都送到廣州十三行附近,傅云生想必能聯(lián)系上。

    除此之外,弘歷很隱晦地找過一回石詠,問起那夜弘晝去往清河大營的經過。石詠只能以很“官方”的方式回答。弘歷也沒再多說什么,他身為皇子,與外臣走得過近也不太合適。但是石詠隱隱約約地覺得弘歷與弘晝之間,多多少少有些微妙。

    弘晝那一夜的確是表現(xiàn)英勇,并且因此受到了雍正的贊許。但是知道實情的人都清楚,弘晝是支持弘時在先,后來被怡親王發(fā)現(xiàn)了,不得已而去做的補救。

    一方面弘晝曾經“附逆”,也就是說他對弘歷曾經生過反意。

    另一方面弘晝那一夜在清河大營干得漂亮,也的確讓朝中不少人認識到,雍正皇帝膝下,不止弘歷一個能干的皇子。這兩點都足以令弘晝與弘歷心內生出嫌隙。

    偏生石詠教過這兩個孩子,弘歷懂事弘晝活潑,因此最不愿看到這兩人疏遠的,就是石詠。

    眼見著年節(jié)在即,石詠便邀弘歷與他一道去探視弘晝。弘晝剛剛出宮建府,算是有了個自己的府邸。石詠的意思,他們一起去看看弘晝府上有什么缺的,若是缺些書畫和古玩之類的,他這個師父,弘歷這個兄長,剛好可以幫襯幫襯。

    弘歷聽見“書畫”二字,便會不好意思地笑。他從小受石詠點撥,因此在書畫品鑒一道上品味極高,甚至連皇父雍正都夸過幾回。只是有時忍不住手賤,還是喜歡在四處搜羅來的書畫上蓋上一方兩方小紅章,后來被石詠見到一回,石詠又苦口婆心地勸過一回。“蓋章”幾乎便成了師徒之間的一個常用梗,以至于弘歷每次取出印章的時候,都會斟酌再三,多數(shù)時候會訕訕地把東西再放回去。

    但是石詠提過一回就再也不說了。他知道弘歷已是儲君,自己可以管他一時,但是管不了一輩子。以后一切都只能靠這位十全寶寶自己自覺了。

    這一次師徒兩個聯(lián)袂去弘晝府上,還未進胡同口,便聽見敲敲打打的鼓樂之聲。弘歷笑道:“沒想到五弟還好這個!”

    石詠卻聽著不像,須知這樂聲壓根兒不是什么雅樂,倒像是平常百姓家婚喪嫁娶的時候所奏的樂曲。

    果然如此,弘歷與石詠越是走近,就越覺不對,待看到弘晝府邸跟前的紅柱子上都扎起了白布,弘歷登時慌了,一個箭步上前,拉住一名弘晝府上的仆從就問:“這是怎么回事,五阿哥怎么樣了?”

    那人見是弘歷,“啪”的一聲就跪下了,雙手捂著臉干嚎,道:“回四阿哥的話,五阿哥,五阿哥……剛剛沒了!”

    弘歷登時跺腳:“這還了得?怎么沒人向宮中稟報?”他到底是兄弟情深,撥開那命侍從,大踏步就往弘晝府里趕去。

    而石詠在一旁則看出破綻,那名侍從是“真”干嚎,哭得響亮,還捂著臉,指縫里卻一點兒淚水都沒有。再者這侍從說弘晝“剛剛”沒了,這府上又怎么會這么快就把一應喪儀的東西準備起來。須知如今弘晝府上的主子就只弘晝自己,那么年輕的阿哥,誰給他張羅這些東西?

    石詠無奈地搖搖頭,心想:明白著這都是弘晝自己準備的了。

    史書上所載的軼事果然是真的,弘晝這家伙兒,在自己給自己玩“活出喪”。

    可是文字記載的寥寥數(shù)言絕對沒有眼下親眼所見來得震撼,石詠剛剛還只是嘆氣無奈,可下一刻,他就只有目瞪口呆,啞口無言的份兒了。

    只見弘晝府邸的中門打開,從里面駛出了七駕自行車。每輛自行車由府里的仆役推出來,車前車后都各自支著挽幛和招魂幡,那招魂幡底色為白色,但是弘晝家的這些卻做得花里胡哨的在空中飛揚,甚至還有一副招魂幡上畫了一個美人兒的形象,大袖飄飄的,煞是動人。

    這些自行車一出中門,立即擺出架勢,一人當先,后面六人排成兩列,組成了一個自行車的“出喪隊”,在弘晝府邸門前的街巷里慢慢地騎著,再加上后面又吹打的樂手跟了出來,立即便引起了街坊鄰里聚攏圍觀。

    壓根兒沒多少人關心弘晝的死活,聚過來的都是看自行車的。因為是“出喪”,所以這支自行車“車隊”騎行得甚慢。車手大約都曾苦練過車技,此刻都炫耀車技,在人叢中一點點地往前騎,卻照樣保持著平衡,誰也沒有倒下來。

    于是便出現(xiàn)了這樣的盛況:有街坊在出殯的車隊跟前攔著,問:“這鐵驢子好使不?”騎著車的都是弘晝府里的仆役,一面騎,一面單手脫把,用一只袖子掩面號哭:“嗚——”中途停頓一下,露出臉來肯定地答復街坊:“好使——”

    石詠在一旁實在是不知該哭還是該笑。他明白弘晝想要在人前表現(xiàn)“荒唐”,可是卻萬萬沒想到,他竟然能將這“荒唐”二字演繹成這樣的極致。

    直到這時,弘歷才省過來此事有詐,連忙沖過來拉石詠,道:“師父,事情不大對!”

    當然不對——石詠心想。弘歷卻到底關心弘晝的安危,一扯石詠的衣袖,兩人一起擠開在弘晝府門跟前圍觀的人,沖進弘晝的府邸,直奔正堂。

    正堂里比外頭更加熱鬧,弘晝似是為他這一次“活出喪”既請了和尚又請了道士,左邊是和尚念經,右邊便是道士開壇做法。中間有些男女仆從的模樣,都伏在弘晝的“靈位”跟前哀哀哭著。有一名男仆正在靈位前的火盆里煉化紙錢。

    弘晝則盤腿坐在自己的“靈位”跟前,一副馬上要飛升了的樣子。他面前的供桌上放著香燭錫箔,并肴饗饅首之類的祭品。弘晝正襟危坐,閉目垂首,偶爾會突然睜眼,眼見四下無人正注意著他,便伸手抓一枚祭品,糕餅之類,塞到口中,繼續(xù)閉目。

    他自以為無人留意,可實際的情況卻是人人都目瞪口呆地望著弘晝,目睹他一邊閉目靜坐,一邊口中大肆咀嚼,吧唧有聲。

    弘歷見狀,滿臉僵硬,氣得夠嗆。他立即高聲道:“弘晝,你在胡鬧什么,還不快快隨我進宮,去向皇阿瑪請罪去?”

    弘晝聽見,馬上睜眼,“呸”的一聲吐了口里的糕餅,歡然道:“四哥,你也來看我出喪啊!”

    弘歷只得“呸呸呸”三聲,連聲道:“童言無忌!”又說,“弘晝,我看你真是皮癢,回頭叫御史參上一本,看你到時怎么交代!”

    弘晝卻一臉的滿不在乎,笑道:“要是有御史敢參我,我就問他,你給自己出過喪嗎?沒有吧!我出過!”

    弘歷與石詠在一旁聽著,齊齊絕倒。弘晝卻還沒完,接著道:“這世上有甚規(guī)矩說是人死了才能給出喪的?等我死了,我怎么給自己安排這樣完滿的喪儀?四哥,人沒有哪個是能活到百歲的,你就讓我舒坦一回,體會體會死了是什么樣的么!”

    弘歷:……

    可是弘晝卻疏忽了弘歷身邊還立著一個石詠。此刻只見石詠板著臉,對弘晝說:“好不容易勻出來幾兩自行車,最好最齊整的都給了你,讓你組自己的車隊,可你用這車隊來給你打前站給你出喪?”

    他抬眼向天,冷笑道:“是呀,這世上沒什么人能活到百歲的??墒茄?,這人若是都不在了,要什么自行車?”

    弘晝一聽,“蹭”的就起身,朝石詠這邊沖了過來,撞翻了供桌,上面的祭器祭品乒乒乓乓掉了一地,弘晝也不管,徑直沖到石詠面前,雙手拉著石詠的袖子,依舊像他小時那樣撒嬌:“不行啊師父,這車隊是您答應了給我的?!?/br>
    “我這不胡鬧了還不行嗎?”

    第416章

    弘晝剛從靈位上爬下來, 底下吹打的哀樂聲就頓了頓。這“出喪”的正主兒都活過來了,他們到底還該不該奏這哀樂?

    弘晝連滾帶爬地往石詠跟前跑, 還不忘回頭揮一揮手, 對這吹打的鼓樂班子急急忙忙地道:“師父不愛聽這個, 換支曲子奏著, 要喜慶些的。”那班子的班主一聽,趕緊給那頭吹嗩吶的使個眼色。吹嗩吶的便耍個花腔,帶著吹起一支嫁娶時的喜樂。

    鼓樂班子專注尋常百姓的婚喪嫁娶, 自是紅白喜事皆可。只是這頭低沉的哀樂陡然轉了高亢歡騰的喜樂, 弘晝整個皇子府都瘋了:這又哭又笑,又喜又喪的, 到底是在做什么?

    旁邊弘歷看著這一出荒唐至極的鬧劇, 瞧著自家五弟的眼光卻有些不同。他心里明鏡兒似的,曉得弘晝正是在用這種胡鬧的方式, 將他自個兒從那個位置附近遠遠地推開。弘晝行事越是荒悖, 弘歷便越發(fā)顯出人君風范。

    或許也只有這種方法, 天家的兩兄弟,才能和和睦睦地將這手足情誼,維持到最后。

    一時弘晝奔到石詠跟前, 扯著石詠的衣袖道:“師父答應的, 自行車!”

    弘歷板著臉盯著弘晝,溫言道:“弘晝,你可知道錯了?”他一邊說一邊給弘晝使了個眼色。

    弘晝扭轉腦袋,盯著兄長, 片刻后歡然點頭:“知道錯了!我這就進宮去跟皇阿瑪面前認錯去。四哥,你可愿替我跟師父這兒求求情,我想要一個百人的車隊,這點兒座駕,哪兒夠呀!”

    弘歷白他一眼:“皇阿瑪跟前老實跪著去,師父這里,四哥來想辦法!”

    弘晝登時一陣歡呼,轉身就往外跑,一面跑一面喊:“散了散了,有自行車騎,這活出喪,咱就不玩兒了??靵砣?,給爺更衣,爺要進宮。”

    石詠此刻依舊立在弘歷身邊。弘歷則輕輕地開口,對石詠說:“師父您請放心,五弟在我心頭,永遠都是當初一起在藩邸時一起隨著師父學寫字的五弟。”

    石詠無言,曉得天家的孩子都是人精。弘晝能想出“活出喪”這種方法避免手足相殘,兄弟之爭;弘歷也能一眼看破這種做作,從而心生感激。

    這日弘晝進宮,果然在養(yǎng)心殿外跪了小半個時辰,外加弘歷求情,才得了他老爹雍正的原宥。隔日石詠則尋了個機會去見弘晝,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紙,道:“喏,你要的百人隊!”

    他給弘晝的,正是一張自行車的圖紙,上面繪制了自行車各處的部件和原理,甚至有些眼下這時空還生產不出來的部件,石詠也畫了圖,做了標注。

    “如今廠子里的人還少,只有一兩個工匠明白整個工藝,其他人多是各自負責各自的。你將這圖拿回去琢磨琢磨,吃透了,你的百人自行車隊很快就能組建了?!笔伣^對相信弘晝的能耐。

    弘晝望著這章圖紙驚呆了。他本以為這自行車的工藝是石詠的不傳之秘,卻沒想到石詠竟然這么大方,直接把圖紙給他。待弘晝再仔細看這圖紙,見到那詳細描繪并解釋的鏈條工藝,弘晝更是驚奇,他可還真是此生見所未見,從不曉得竟有這種工藝。

    正當弘晝凝神沉思的時候,就聽見石詠在他身旁向他道別,弘晝一下子警醒,趕緊轉過身,扯住石詠的袖子,半帶著撒嬌的口吻詢問:“師父,您這是要離開了么?這么好的生意,就這樣拱手讓給我?這……未免也太可惜了吧,不像師父您呀!”

    石詠一聽,轉過臉來盯著弘晝,心里有點兒發(fā)毛,心想這少年人的第六感實在太準,弘晝只從一張圖上就能猜到他的心意。但是此刻他的心思還不能向旁人透露,所以只沖弘晝微笑著說:“怎么會?”

    弘晝很明顯松了一口氣,拍了拍胸口,笑道:“我就知道師父不會就這么丟下我!”

    石詠繼續(xù)圓,說:“只是我恐怕以后朝中公務過忙,無暇分身,繼續(xù)將這自行車研制的更好些,所以才會將圖紙交給五阿哥。將來這廠子我也想交給五阿哥,五阿哥若是愿意替我接下這個擔子,那就再好不過了?!?/br>
    弘晝聽見石詠這么說,眼光依舊膠在圖紙上,難以挪開,但是卻一個勁兒地點頭應下:“沒問題,師父放心吧!”

    可是石詠隱隱還有種感覺,弘晝似乎并未有消去全部疑心。只是這孩子如今學會了將什么都放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肯說罷了。

    石詠的確去意已堅,而且他為此已經做了很久的打算。這日從弘晝處離開,石詠便去宣武門一帶拜訪一位相熟的傳教士,實則去拜見昔日從鄂羅斯使團處救下的“奴隸”米科。

    石詠不得不佩服自己,運氣真的很好。當初他將米科救下的時候,此人不會說也聽不懂旁人說話,一身是傷。后來石詠托人將米科帶到京里,如英又將其轉托給認得的傳教士照顧,悉心治療,并試圖探知他的身世——至少得把他是哪國人給打聽出來,否則怎么指望他能說會交流?

    功夫不負有心人,米科在悉心照料之下,身心漸漸痊愈,漸漸開始與人交流。石詠認得的幾名荷蘭傳教士與使節(jié)都表示,米科的語言,與他們的相近,有一部分彼此能夠互相交流。

    石詠聽說之后心想,能夠聽懂荷蘭一帶的語言,那么這米科是比利時人?只不過這純屬他瞎蒙,蒙中的幾率很小。

    待后來米科全面恢復,能夠與通譯用法文或是拉丁文交流的時候,謎底才揭曉。米科是丹麥人,而且是羅默的弟子。羅默是一名極有建樹的丹麥天文學家,是恒星中天法測時的發(fā)明者。而米科則將他的老師慣常使用的天文觀測技術用于航海,用于測量定位,同時也擅長使用經緯儀等測量工具,能夠繪制非常精確的海岸線圖,同時也是一名非常有經驗的水手與大副。

    偏生米科在當年鄂羅斯與瑞典的戰(zhàn)爭中誤入波羅地海,不幸被鄂羅斯軍隊當做瑞典人給擒住,原本以為要終身苦役,再也見不到他鐘愛的大海了,可誰料到有生之年竟然能在遠東因為一個水手結,就被石詠發(fā)掘,并無私地施與援手。

    米科在京中住了數(shù)月,已經學會了幾句漢語,用極生硬極蹩腳的漢語說了“多謝”二字。石詠卻想,我才是該多謝的人。他當即提筆,用他一向與傅云生約定的漢語拼音寫了一封信,隆重介紹了米科,表示他們這一回真的撿到“寶”了。

    此外石詠也在信中暗示,表示他恐怕會在“不久的將來”,也加入傅云生他們的計劃,爭取能夠早日出海,駛向那片還未完全被西方人發(fā)現(xiàn)的豐饒大陸。

    信與米科一道被送出去,轉過年來,待到雍正七年的年頭上,傅云生的回信就到了,表示收到米科這塊寶,也收到了石詠的訊號。他們會做好完全的準備,等他南下,再一起出發(fā)。

    石詠放了心,在當差之余,也多少開始著手準備。只是他還沒有做好準備,不知此事到底該如何向母親與妻子提起,又如何向石喻一家子提起。

    然而就在這時,十三阿哥的病情惡化。石詠幾乎每天在宮里和怡親王府兩頭跑,不止是他自己關切,石詠每天都需要將十三阿哥的準確情形報與雍正皇帝知道。在十三阿哥的健康這件事上,雍正皇帝似乎只聽得進石詠一人的稟報。

    如此這般過了十幾天,這日石詠從怡親王府出來,剛好看見他家的長隨“丁武”,正立在車駕一旁,與一人談話。

    自從石詠與如英發(fā)現(xiàn)這個“丁武”曾經被調換過之后,他們夫妻倆就非常小心,同時也提點了石喻與敏珍。石家的主人們幾乎從來不在家里下人面前提及差事上的事,在孩子們面前也三緘其口,免得小孩子童言無忌,無心卻落得什么不是。

    這個“丁武”在石家也相當安分,從來不曾行差踏錯,逾矩的事從來沒做過,也從來不與石家其他仆婢多說什么,始終保有一定距離。從外表看起來,這個“丁武”正是最叫人“省心”的那種忠仆。

    然而石詠卻一直明白,舊的那個“丁武”是十三阿哥安插在他身邊的,用意恐怕是保護多于監(jiān)視,而現(xiàn)在這個“丁武”,卻……

    老大哥正在看著你!石詠心想,這種感覺令他覺得芒刺在背,極不舒服。

    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今日這丁武竟然一反常態(tài),在石家的車駕旁邊,與一名中年人面談。石詠走近,丁武便給對面的中年人遞了個眼色,然后搶上來給石詠行禮:“大爺,這邊有人想要見您!”

    石詠在離自家車駕十余步的地方站定了腳步,冷冷地望著來人。

    賈雨村,這張面孔就算是燒成了灰,他也會記得的。

    話說這賈雨村,在上次石家寶扇的那一樁案子之后被迅速地貶了官,從他早先那順天府尹的位置上跌了下去。石詠只要稍一留意便能打聽到,那是隆科多下的手。賈雨村為年羹堯做事,竟然還能用到隆科多的地盤,隆科多自然看不過眼。再加上石家寶扇的事情過去,賈雨村立即成為一枚棄子,被人毫不留情地從棋盤上掃下去。

    可是現(xiàn)在,賈雨村又找到他石家的頭上了。

    “石大人,怎么,多年的老交情都不頂用了?”賈雨村微弓著腰,石詠看見他身穿著正五品的官袍,應當是當年被連降了兩級。兩人的官階如今已經是天差地遠了?!跋鹿儆幸孪喔?,此事關系重大,石大人,請車上說!”

    接下來丁武便取了上車的小木梯,賈雨村竟自說自話地順著木梯,率先攀上了石家的車駕。

    石詠立在原地,并不作聲,只管盯著丁武。丁武卻一下子慌了神,趕緊沖石詠打了個千下去,惶恐地道:“石大人,小人,小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