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假山外的宮衛(wèi)登時警覺,提好褲子,大聲道:“誰?” 眾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敢說話。 大概是那宮衛(wèi)藝高人膽大,見沒人應(yīng)答,竟然踏著碎葉,一步一步往假山里面走。 云溪登時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伸手摸了摸腰畔的匕首,猶豫了一下,咬咬牙,搬起腳邊一塊茶壺大的石頭。 旁邊的女眷們看見了,也紛紛抱起腳下的石頭。 眾人屏氣凝神,空曠的假山中,一時安靜得可聞彼此的呼吸聲。 假山內(nèi)多歧路,宮衛(wèi)愈走愈慢。他目光掃過潮濕泥土地上斑駁的腳印,疑心迭起,“嗖”一聲抽出腰間鋼刀。 云溪這時已和另外幾個女眷從另一條道繞到宮衛(wèi)身后。 她看準(zhǔn)宮衛(wèi)方位,低喝一聲:“扔!” 登時,二十多個女眷同時抱起石頭砸了過去。 一開始,還能聽到鋼刀“咣當(dāng)”被石頭砸中的聲音,后來那宮衛(wèi)怒喝了幾聲,好像被一塊石頭砸中,悶哼一聲,竟直直倒地。 云溪壯著膽子踢了踢宮衛(wèi)腦袋,紋絲不動,這才蹲下身來,去探他鼻息,然后對眾人道:“他應(yīng)該是被砸暈了過去!” 眾女眷們都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官宦人家出身,哪里經(jīng)歷過這個陣勢,各個都只盼著不泄露行蹤,見宮衛(wèi)沒死反倒都暗自一松。有人從裙擺扯下布條,七手八腳地把這名宮衛(wèi)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又在他口中塞了滿滿一嘴布條,這才長長吁了口氣。 云溪心細(xì),目光掃過眾人,忽然沉聲問:“方才咱們有二十三個人,現(xiàn)在只有二十二個人,大家看看,有誰不在?” 眾人都暗自心驚犯起嘀咕。 “應(yīng)該是禮部簡侍郎的夫人,”李夫人低頭思索片刻,猶豫了一下,告訴云溪,“簡侍郎好像和崔尚書不太和睦?!?/br> 云溪暗暗蹙眉:若簡夫人是淑妃事先布下的棋子,那她趁亂去報信,倒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時,只聽有個柔柔弱弱的聲音說:“方才好像就是簡夫人踩了妾身一腳。妾身忍著疼沒有出聲,可她反倒叫了一聲,這才將那宮衛(wèi)引了進(jìn)來?!?/br> 云溪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李夫人亦惋惜道:“看來從御膳房的泔水桶中混出宮這條計策是行不通了!” 眾人不禁惆悵,又開始苦思逃出之法。 突然,只聽一聲高喝:“夫人們竟全都躲在這里,真讓咱們好找!” 云溪猛然一驚,原來竟是另一個宮衛(wèi)久等不見伙伴,原來折回來尋找,循著先前宮衛(wèi)小解的地方,悄悄摸索了進(jìn)來…… 遭擒 “這位小兄弟,樂平王弒君犯下不赦之罪,朱提王和平原將軍已經(jīng)在宮外調(diào)集人馬,準(zhǔn)備拿他問罪。我等雖然此刻被挾為質(zhì),但都是朝廷大員的家眷,日后不論是誰登基為帝,我等都會被赦?!?/br> 云溪挪動腳步,伸臂擋在眾女眷前面,斜睨著宮衛(wèi),趨利避害地奉勸他:“我瞧你年紀(jì)不大血氣方剛,何不通融一下,也為自己的前程考慮一二?” “這個……”宮衛(wèi)皺起眉,言語間有些拿不定主意,“讓我好好想一想!” 云溪繼續(xù)因循善誘地對他道:“退一步講,就算樂平王篡位登基,可他會把功勞記在你小小一個侍衛(wèi)身上嗎?可若是你放了我們,情況就不一樣了。我們會記得你的恩德,自然會在家老爺面前提攜你,到時你加官進(jìn)爵指日可待!” “你說的倒有些道理!”宮衛(wèi)把鋼刀往下按了按,面色微微和緩,“也罷,我權(quán)當(dāng)什么也沒有看見?!?/br> 眾人登時松了一口氣。 “不對!” 誰料宮衛(wèi)剛剛往回走了兩步,突然猛轉(zhuǎn)回來,提刀直直指向云溪:“不知夫人姓甚名誰,家老爺在朝廷做什么官?” 云溪看他架勢,隱隱猜出了些什么。 她回頭看了看戰(zhàn)戰(zhàn)兢兢了女眷們,突然壓低聲音對李夫人道:“密道!”目前看來,這些女眷中也就只有李夫人臨危不懼,能拿些主意。 李夫人似是有些詫異,云溪眼角斜向先前被砸暈的宮衛(wèi),耳語道:“他的祖上既然修過密道,又僥幸逃了一條命出來,或許有些線索也不一定。待會兒我那個同伴回來,讓他領(lǐng)你們?nèi)フ颐艿??!?/br> 說完,也不待李夫人說些什么,突然往前走了兩步,鎮(zhèn)定地對宮衛(wèi)道:“我是泰平王妃!” “果然!”宮衛(wèi)嘿嘿冷笑,“早就聽說泰平王妃左臉有塊胎記,今日一見果真不假!” 李夫人這時才意識到云溪為何突然把那些事交付給自己,神情有些急迫道:“王妃快回來!” 云溪卻搖搖頭,問那宮衛(wèi):“你如此問,可是要單獨拿我?” “泰平王妃果然聰明過人!” 宮衛(wèi)唇角突然噙了一絲笑意。 “在下一年前入宮,只是個初等侍衛(wèi)。找到眾位夫人下落,在下可連升兩級,已是運氣不錯。但若只拿了泰平王妃您一個人,在下卻可以直接晉升為侍衛(wèi)長!泰平王妃,您真是老天爺派下來給在下指路的福星!” 云溪暗自嘆了口氣,對宮衛(wèi)道:“你不用拿刀,我跟你走!” 然后看向李夫人語意深沉地道:“各位夫人們常年拜佛祈福,在下相信佛祖一定會保佑你們平安脫險!” 說完,宮衛(wèi)便壓著云溪離開假山。 兩人走了約莫兩盞茶功夫,云溪認(rèn)出他們已來到昭和宮附近,她心念微動,試探宮衛(wèi)道:“除了侍衛(wèi)長,樂平王妃可還應(yīng)了你什么賞賜?” 宮衛(wèi)奇道:“樂平王妃也有賞賜嗎?在下先前只知道淑妃娘娘布下了賞賜,竟不知樂平王妃也有!” 云溪心道:不是杜芊月就好! 同時她也好奇:淑妃到底會站在元丕這邊,還是會站在杜芊月這邊? 然后面對不明真相的宮衛(wèi),她也只是抱歉的笑了笑:“原來竟是淑妃娘娘布下的賞賜,我竟弄錯了!” 宮衛(wèi)聽說她弄錯,多少有些唉聲嘆氣。 果然,兩人路過昭和宮時并未停下,而是一路往東而去。 路上好幾次云溪都暗自摸了摸腰間暗藏的匕首,摸到還在,便放心多了。 或許,對她而言,真正危險的時刻就要到了。 可能是因為云溪身份特殊的緣故,宮衛(wèi)押著她一路上沒有遇到太多阻攔,竟直接進(jìn)了太和殿。 元丕此時已換上一件新趕制的龍袍,正在品酒。 看見她,元丕眸子倏地一亮,招招手,命宮衛(wèi)把她放進(jìn)來。 云溪長長吸了一口氣,整了整隔了一夜有些皺巴的衣裳,從容走了過去,掃視了一眼元丕身上的龍袍,突然評價道:“皇上仍未殯天,王爺現(xiàn)在就龍袍加身,未免有些心太急了!” 這一夜雖然過的驚險,宮中一直未聞喪鐘,想來是鄴皇還未遭毒手,那么倘若元燾能搬來救兵,或許還有扳回局勢的機(jī)會。 元丕狹眸微瞇,兩指抬起云溪的下巴,凝視了片刻,眸子里忽然一冷:“你為何言而無信,刺傷杜氏逃跑?” 云溪怔了怔,立即反應(yīng)過來是杜芊月扯了謊。 但鑒于此刻元丕是條危險的狼,自己是只弱小的羊,云溪決定還是不拆穿杜芊月為好:“我沒有言而無信!既然王爺不肯動手,我只好自己動手了!”頓了頓,她話音突然一轉(zhuǎn),“只是,只是我運氣未免太差了,那么近的距離,我居然只刺傷她的胳膊!” 元丕眸光閃了閃:“這倒是和杜氏說的一致!” 然后倒了杯酒自飲自酌:“可本王還是不信!” 云溪心里猛地一驚。 “若是只因為這個,你刺傷她,大可以來找本王尋求庇護(hù),”元丕重重把酒杯擱在桌上,“可足足六個時辰,禁軍和宮衛(wèi)都在到處找,你說說,這么長的時間,你都去哪兒了?” 六個時辰? 云溪驀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被關(guān)進(jìn)水牢大概三四個時辰,后來又藏到假山中兩個多時辰,那么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卯時。 也不知元燾有沒有見到朱提王,說服他? 元丕見云溪不說話,有些不悅,伸出一只手捏住她臉頰,令她張開口,另一只手不由分說地提起桌上酒壺,動作粗魯?shù)赝炖锕嗑疲骸澳莾蓚€侍衛(wèi)有一個沒死透,還有口氣在……說!告訴本王,那個和你在一起的男人是誰?” 火辣辣的液體不受控制地從咽喉滑落,嗆得云溪連連咳嗽。 她艱難地想咳出那些酒! 元丕扔掉酒壺,俯下身,滿身酒氣地越逼越近:“本來本王不想這么快就要了你!可你太不聽話了,太令本王失望了!” 說著,大手往前三兩下一動,輕而易舉地就將云溪兩只手禁錮在一起。 刺傷 云溪奮力推開他,但元丕此時酒勁上頭,力氣異常的大,他三兩下便把她禁錮在自己身下,在她耳畔重重喘著粗氣,還想強(qiáng)行分開她并攏的腿,更徹底地壓她下去。 他一只手緊緊按住云溪雙手,另一只手按住她后腦勺,強(qiáng)迫她用某個固定姿勢朝向自己,唇齒肆無忌憚地落下,恣意掠奪。 云溪使勁掙扎,兩只小手抽了又抽,可怎么也拔不出來。 桌上雕花的銀酒壺被“咣當(dāng)”一聲碰到了地上,發(fā)出了清脆的響聲,元丕的腦袋似乎猛然清醒了一下,他愣怔一下,抬起了頭,眼中露出些許迷茫。 云溪伺機(jī)抽出一只手來,摸到腰間暗藏的匕首,來不及細(xì)想,便對準(zhǔn)某個位置使勁捅了過去。 霎時間,隨著細(xì)微的啵的一聲,元丕陡然吃痛,臉上露出痛苦的神情,他低頭看向了身下云溪握著的匕首。 云溪突然恐懼,手一抖,猛然松開匕首。 然而匕首卻斜斜插在元丕左腹,沒有掉下。 “你,真的,就這么討厭我?” 猩紅的液體自元丕左腹滴滴掉落,元丕像是感覺不到痛楚,看向云溪的眼神充滿詰責(zé):“靜樂公主,我元丕是真的喜歡你??!” 云溪害怕得往后蹭去,唯恐元丕獸性大發(fā),沖上來掐死自己。 元丕卻再度低下了頭,一只手按在匕首上,稍一使勁,拔出匕首。 登時,又有細(xì)細(xì)幾道腥熱的血噴涌而出。 他把匕首扔到一旁,看著云溪,滿眼血絲,目光沉痛。 云溪驚悚地?fù)炱鸬粼诘厣系你y酒壺,擋在胸前,渾身顫抖,神經(jīng)緊張地喊道:“你別過來!” 元丕一把奪過銀酒壺,扔到了一旁。 云溪手足并用連連往后退。 元丕看了看她,卻沒再上前,而是掀起外袍,露出被刺得并不是很深的傷口,自中衣撕下一根布條,一圈一圈地把傷口纏裹住。 云溪初時有些害怕,后來見元丕沒有意思要傷害自己,稍稍安穩(wěn)了些,但也還是遠(yuǎn)遠(yuǎn)地躲著,不敢靠近他。 直到,元丕給自己包扎完傷口后,也不知想什么沉默了許久,然后抬眼看向她:“我不逼你了,你,過來,扶我坐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