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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書)黑蓮花攻略手冊在線閱讀 - 第84節(jié)

第84節(jié)

    陽光透過花窗,在慕瑤頭發(fā)上落下一塊光斑:“帝姬的瘋,是否另有隱情?”

    “……是。”柳拂衣默了片刻,神情凝重,“有人企圖蠱惑帝姬,但事情沒能如她所愿。興善寺事件過后,陛下遣皇宮里的方士鉆研三日,給帝姬做了一道護身的符,專辟妖邪。妖物想要侵入帝姬意識,卻被這符阻擋,兩相拉鋸,產(chǎn)生了意想不到的后果——帝姬的精神失控了,看起來就像瘋了一樣。”

    慕瑤問:“那人是誰?”

    柳拂衣斂袖喝茶,嘆了一口氣:“宮城之內(nèi),幾無妖氣,很難辨別?!?/br>
    “我甫入宮城,就被死死看住,只能跟帝姬待在一處,不能與其他人多做接觸。我走到哪里都有四五個侍衛(wèi)跟著,實在無法脫身。那一天我借著陪帝姬出宮散心的機會,喬裝改扮得以脫身片刻,本想到你們所在客棧遞個信……”

    他慶幸地笑了笑:“沒想到在街上恰巧碰見了妙妙。”

    只是這女孩不知其中利害,當(dāng)街大喊他的名字,他只得扔下信遁了。

    凌妙妙一點也不覺得幸運,涼涼地看了慕聲一眼——就是為了接這個紙條,她被人按在樹上威逼利誘了一番,真是大義凜然,無私奉獻。

    她抿了抿唇:“那柳大哥是如何找到‘花折’的?”

    無方鎮(zhèn)的酒樓很多,花折并不是最起眼的的一座,但是從那個說書老頭出現(xiàn)的瞬間,便意味著它成了解開一切秘密的關(guān)鍵之處。

    柳拂衣解釋:“帝姬身上的妖術(shù),老一輩給它起了個名字,叫‘同心蠱’,同心蠱并非是蠱,不過是使得受控制的人任憑那妖物驅(qū)使的惑心之術(shù)罷了。稱之‘同心’,是因為受蠱人被妖物的心念所控制,因此有時也會出現(xiàn)混亂,感知到那妖物的記憶。”

    “我在帝姬床榻旁邊,曾經(jīng)聽見她在夢魘中念叨過兩句反常的話。第一句,是‘榴娘,求你?!?/br>
    “榴娘?”慕瑤微一思忖,回憶起前一天聽到的內(nèi)容,想到了這有些耳熟的名字的出處,“是‘花折’的老板娘?”

    柳拂衣頷首,表情變得相當(dāng)嚴(yán)肅,接著道,“第二句,是‘花折,這樣才算干凈?!?/br>
    梆子聲敲響,老頭揮舞著手臂,袖子上彩色雞毛一般的布片上下飛舞。

    “午夜,滿城的煙火盛放,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br>
    “趙公子如愿以償看到了煙花,可心,卻不在那煙花表演之上了?!?/br>
    “立在他身旁的姑娘,仰頭好奇地看著滿天的光華璀璨,似乎沉醉于其中,姹紫嫣紅開遍,朵朵都在她眸中”。

    座下鴉雀無聲,人人懸著筷子,似乎看到了山上那絕世佳人的眼眸。

    “你道趙公子這就動了心?”老頭笑著搖頭,“開始的時候說了,趙公子性子內(nèi)斂,為人倨傲,不是那等輕浮浪蕩之子。看完了煙花,他與那姑娘真的一前一后,一路無言,做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是這個姑娘,和他從前見過的都不大相同——見慣了旁人的驚艷之色,嬌羞之態(tài),驟然見著一個對他毫無反應(yīng)的,反倒覺得自在極了,喜歡與她攀談,何況在此良宵,兩個人同時想到登上這座山看煙花,多么巧!他一路走,一路惦念身后的那個人,猶豫要不要回頭同她搭句話?!?/br>
    “他正走神,沒留意腳下踩空,就這樣倒霉地跌進了石洞里,碰傷了額頭?!?/br>
    “趙家公子高門大戶,出入城門都是七香車?yán)?,何曾有過這種狼狽的時候?他心里懊惱的時候,倏忽一陣香風(fēng),一道白影子輕盈地落下來了,他抬頭一瞧,怔住了:那姑娘竟也跟著他跳了下來,毫不猶豫地伸出一雙柔荑,就來拉他起來?!?/br>
    臺下聽眾sao動了一下,低低的笑聲混雜著竊竊私語。

    ——孤男寡女,深夜被困在一起,倒是不少爛俗話本的開頭。

    只是慕容氏一個姑娘家,有勇氣跳下山來美救英雄,倒是惹人服氣。

    “趙公子和這白衣姑娘呆了一晚,說了許多話。只知道她姓慕容,問她名諱,她又說不出,道父母喚她慕容兒,家鄉(xiāng)在極北之地?!?/br>
    “不知怎的,她說極北之地的時候,他竟相信得很——極北之地,想必是雪原了,是純白無瑕的冰天雪地,才走得出這一朵一塵不染的雪蓮花。”

    “極北之地的一座高山腳下,有一座很小很小的寨子,寨子里只有很少的人,慕容氏就是那寨子中為數(shù)不多的女娃娃。趙公子聽著,有些明白了——深山里來的姑娘,難怪沒見過煙花?!?/br>
    “按趙公子的脾氣,旁人很難投其所好,他喜歡真實,討厭矯飾,討厭到了苛刻的程度??墒茄矍暗哪饺菔弦谎砸恍?,都像是為他量身打造,他不可避免地動了心——在他故去的二十年光陰里,頭一次地,主動地喜歡上了一個女孩?!?/br>
    “當(dāng)風(fēng)掀開她的面紗的時候,趙公子呆住了。他的姿容昳麗,世人夸他貌比潘安,可是當(dāng)他看見慕容氏的臉,他便想,自己的樣貌在她的面前,才是最大的矯飾?!?/br>
    “美人面孔是天工造物,一氣呵成,短一分則寡淡,多一分則妖艷,她便是那個恰到好處。更關(guān)鍵的是,她眸中天真,似未經(jīng)塵世沾染,美而不自知,才是殺人利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很難想象那是一種怎樣的美,只能抽象地將她感知,就像感知無方鎮(zhèn)輕柔的云和濃郁的霧,大概也是這樣的絲絲縷縷,纏纏綿綿。

    凌妙妙的筷子無意識地絞著碗里的桂花糕,將它夾成了稀碎的塊,看起來慘不忍睹。

    “趙公子想,這個女子,他要定了?!?/br>
    “一個風(fēng)華絕代的公子,在帶著必勝的目的去獵取一個女子的時候,沒有人逃得過他的掌心?!?/br>
    “慕容氏的寵辱不驚,并非是性子里的高傲,相反,她的性子平和得很——諸位或許不信,那是因為她從山下的寨子里出來,還沒見識過這滾滾紅塵的紛亂。一個天真的女人,第一個遇到的人,便是一個認準(zhǔn)了要她做妻子的人,她怎么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臺下一陣細細的唏噓,似乎不太滿意這樣的美人就這樣被人收入囊中。

    慕聲聽得不太專注,伸手將她的碗拿走了,又夾了一整塊邊角完整的桂花糕,喂到她嘴邊。

    凌妙妙下意識地叼住了桂花糕,發(fā)現(xiàn)是他,恨鐵不成鋼地拿著筷子在他手背上輕輕打了一下,“好好聽,認真聽!”

    少年漆黑的眸子一閃,有些委屈地捂住了手,扭頭看向那喋喋不休的老頭,按著碗,開始一點點吃她那碗被夾碎的桂花糕。

    唇齒間甜味蔓延,他的嘴角又無聲勾起來。

    “這一年三月,慕容氏嫁給了趙公子。趙公子為人很爽快,既娶了慕容氏,自感人生圓滿,便決心不回長安了,一心一意定居在無方鎮(zhèn),萬貫家財終可棄,功名利祿皆可拋——他壓根不在乎。”

    “成婚以后,趙公子發(fā)覺,他這位妻子對于感情的感知有些遲鈍,人情事故,她多半不懂,他一樣一樣慢慢教過來,便像是給一副未畫就的美人圖,點上了明亮的眼睛一樣——慕容氏過了一段蜜里調(diào)油的日子,愈發(fā)美得驚人,驚動了鄰里街坊,她穿的衣裳,戴的首飾,哪怕泡澡的花瓣,轉(zhuǎn)瞬便被全城女子競相模仿?!?/br>
    “趙公子自然是愛她的,可是他總覺得心里不踏實——這樣一個女子,容顏絕美,性情溫柔和善,一心一意地照顧他,似乎沒有任何缺點,他不知道要怎么愛她,才能配得上她的這般完美?!?/br>
    “……”臺下的人怔怔聽著,陷入沉思。

    “很快,這無謂的煩惱便消失了,次年五月,榴花綻放的季節(jié),慕容氏有孕。趙公子終于覺得心滿意足——飄在天上的妻子,終于像是踏入了凡塵,她即將為自己生下一個孩子,這個孩子,有一半是他的骨血,脫離了他無法造就。這是他和慕容氏愛情的證明?!?/br>
    “趙公子握著妻子的手,在桌上畫院外芭蕉。這個冬天,她已身懷六甲,趙公子對她笑道:‘此子是你我心中期許,就叫做子期,好不好?”

    慕聲倒茶的手驟然一抖,茶壺蓋掉了下來,guntang的茶水徑自從圓口潑出,嘩啦一下澆在他手背上,手背上的皮膚立即紅了一大片。

    凌妙妙嚇了一跳,在一片熱氣蒸騰中,飛速地將他的手拉離了桌面,斥道:“你怎么回事??!”

    “……”他的眸中是深重的茫然,似乎完全沒有感到疼痛。

    第91章 迷霧之城(五)

    凌妙妙拽著他的手腕,徑自從席間起身:“出來?!?/br>
    慕聲讓她拉著走,走出大廳,疾步走到了寂寂夜色之下,回廊中幽暗冷清,與里面的明亮熱鬧形成鮮明對比。

    凌妙妙一路走一路左顧右盼,終于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石砌的小水池,水池旁邊還靠著一只木瓢。

    “過來點。”她拉著他蹲下來,將他的手腕抓著,扯到了水池邊,舀了一瓢冷水澆在他手背上。

    慕聲靜靜地看她的側(cè)臉,凌妙妙專心致志地低著頭,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水,發(fā)鬢上的綢帶有些散了,長長地垂在肩上。

    他伸出左手,幫她將那綢帶拉了一下。

    凌妙妙回頭看他一眼,放下了瓢,直接將他的手按進了池子里。

    池子里的水澄清透明,看得見底下絢麗的彩石和石縫間茂盛生長的蓬松水草,幾尾狹長的魚在水中警惕地穿梭來去,有幾條擦著他的手背過去。滑膩膩的、帶著韌性的觸感。

    他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一陣火辣辣地痛。

    凌妙妙仍然保持著抓他手腕的姿勢,望著水面自顧自地笑了:“看,小魚來咬你了?!?/br>
    “……”他纖長的睫毛動了動,烏黑的眼珠凝望著她,看起來異常柔軟。

    浸了一會兒,凌妙妙將他的手抽出來,放在眼前細看,手背上仍然是通紅的一片,好在沒有起泡,她的指腹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摩挲了兩下:“疼么?”

    “不疼?!彼降爻吨e。

    凌妙妙這才舒了口氣,撒了手,抹了一把頭上的汗,瞥著他,晶亮的杏子眼里滿是嫌棄:“連個水也不會倒?!?/br>
    她頓了頓,征詢道:“回去吧?”

    慕聲猛然抓著她的手腕,再次浸入池子里,“手疼?!?/br>
    凌妙妙心里大概有了數(shù),他暫時不想聽。

    她沒有再勸,瞅著池子:“那你自己泡著,拉我干嘛?”

    少年垂下的眼睫輕輕一動:“擋小魚?!?/br>
    “……”凌妙妙沒繃住,“嗤”地笑了,撩了點水到他臉上,他沒有躲,只是閉了一下眼睛,等攻擊過去后,立即用沾濕的臉頰去蹭她的臉。

    兩人蹲在池子邊,撩著水玩,身影遮蔽了月光的影,池子里的魚驚恐地四下穿梭。

    老頭收拾了東西,準(zhǔn)備離開。

    他在繁華時來,給這種熱鬧再添一把火,隨即在一片熱鬧間抽身而退。

    柳拂衣和慕瑤隨之起身,跟著他走到了外間,叫住了他。

    穿著布片衣服的老頭意外地回過頭,離近了看,看得到他通紅鼻頭旁邊的皺紋,和因為開始掉牙而顯得有些干癟的嘴,配合著一身簡陋艷麗的衣裳,滑稽荒誕。

    這也只是個被生活打磨的民間藝人。

    慕瑤的雙目澄清,隱隱流露著急切的情緒:“可以問問您的故事是哪里聽說的嗎?”

    傳聞逸事加工一下,還可以像模像樣,只是很多細節(jié),都是私密之事,他說的如此細致,好像他當(dāng)時就身處其中一樣。

    老頭眼里流露出些微茫然和警惕。

    柳拂衣上前一步:“我們并無惡意,在下柳拂衣……”

    在民間混的,大都聽過柳拂衣和九玄收妖塔的威名,他惶恐地瞪大了眼睛:“柳方士?”

    柳拂衣的表情依然謙遜有理:“別怕。我們捉妖人查案至此,在您這兒聽到了一些線索,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煩請解惑。

    “……”老頭默了默,嘆了口氣,雙手合十,“小老兒靠這點口技吃飯,還請二位不要說出去呀?!?/br>
    柳拂衣誠懇應(yīng)道:“那是自然。”

    “小老兒原先是混跡市井茶坊的說書人,講些演義傳奇。十多年前,茶坊附近的最有名的妓館突然失了火,燒得干干凈凈,老板榴娘死于非命,幸存的女子四下奔逃,花折就此倒了。”

    “有人從廢墟里面挑揀出了一些沒被燒毀的女子首飾,拿到集市上低價倒賣,賺些閑錢。”

    “我就是那個時候,在集市上買了一個精致漂亮的妝奩,本想拿回去送給我家婆子用……”他猶豫了一下,“誰知打開以后,無意中發(fā)現(xiàn)那匣子有個夾層,夾層里裝了近百顆晶瑩剔透的珠子,我看著好奇,便捏起來看,一個沒拿住,珠子跌在地上碎了,一段畫面便憑空入了我腦海,仿佛我親歷了這些事一般?!?/br>
    慕瑤輕不可聞地一嘆:“是女人的淚珠。榴娘收姑娘入煙花之地,竟然還要收集她們苦楚的回憶?!彼行﹣y地捏了捏鼻梁,“——這個榴娘,恐非凡物。”

    柳拂衣沒說話,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心。

    “后來……花折換了老板,改成了普通酒樓,我便去碰碰運氣,將這些珠子里的畫面稍加敘述,改編成了故事,豈料大受歡迎……我也從老板那里拿了分成,日子過得比往常更紅火?!?/br>
    他言語間有些歉意,仿佛也知道消費逝者的悲慘過往是件不太仗義的事。

    只不過,芳魂已逝,無人追責(zé)。

    “慕容氏的故事,可與旁人有所不同?”慕瑤追問。

    本來她只當(dāng)是普通故事去聽,直到聽到了“你我期許,名之子期”,她驟然大驚,發(fā)覺恰巧讓他們趕上的這一段,并非偶然。

    “……不瞞二位,這慕容氏的珠子,與其他女子都不同……”他面露惶恐之色,“唯她一人的珠子,是血紅色的……”

    帝姬提著食盒出來,裙擺上繡著閃閃發(fā)光的金線,腳步輕而慢,高貴優(yōu)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