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jié)
宋予奪不躲不避地看了回去,提醒道:“記得賠錢?!?/br> 婁興直接扯了荷包,扔到了李掌柜懷里,而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那幾個侍衛(wèi)隨即跟了上去。 料理完了此事,宋予奪不疾不徐地上了樓,來到了沈瑜面前,低聲笑道:“看得可還高興?” 第100章 若宋予奪沒來,這事兒就得沈瑜自己出面來料理,少不得要費些功夫。如今倒是好了,宋予奪全盤接手,她只需要站在這里看戲就成,省心省力。 宋予奪在沈瑜身側(cè)坐了下來,偏過頭去看向她,神情很是專注。 “有勞你了?!鄙蜩ばα寺?。 宋予璇見自家兄長就跟沒看見自個兒似的,又是無奈,又是好笑,“大哥,這一時倒是出氣了,可這位婁公子只怕是要記恨上你了?!?/br> “由著他去?!?/br> 宋予奪并不是那種意氣用事,莽撞的人,他既然會這么做,那就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 沈瑜了然道:“這件事上是婁興理虧,婁家必定給他撐腰,不責(zé)備他就是好的了……只是,怕他會轉(zhuǎn)而恨上李掌柜,暗地里為難?!?/br> 宋予奪自然不必顧忌婁興這么個紈绔,可李掌柜就不同了。若是婁興有意為難,總是能尋著下黑手的時機的。 宋予奪道:“我還是清楚婁興的性情的,他做不出這種蠢事。再者……”他頓了頓,并沒把話說完,只是又向沈瑜道,“你放心?!?/br> 他已經(jīng)將話說到這份上了,沈瑜自然也不會再有什么疑心,這件事暫時就算是揭過,三人轉(zhuǎn)而聊起旁的閑話。 在這聽音茶樓又耗了小半個時辰,宋予璇起身要回府去,沈瑜與宋予奪送了她,便也結(jié)伴回家去了。 天色尚早,便沒乘馬車,一路閑逛回去。 方才有宋予璇在,沈瑜并不好直接去問,如今只剩了他二人,方才問道:“你怎么過來這邊了?” 宋予奪神色如常,“我在家中閑得無事,又突然有些想見你,便過來了。” 沈瑜沉默了會兒,忍不住提醒道:“我今早出門前,與你還是一道用的飯,到現(xiàn)在也不過是幾個時辰罷了。” 又不是分別十天半個月,何來“想見”? 宋予奪并沒同她爭辯,只低低地笑了聲。 西市這邊沿街的攤販極多,一派熱鬧氣象,沈瑜并不急著回去,索性就慢悠悠地閑逛著。 及至要出西市時,竟恰巧碰見了已是禁軍統(tǒng)領(lǐng)的顧訣。 他帶著七八侍衛(wèi)打馬而過,一錯眼間見著了宋予奪,便及時勒住了韁繩,招了招手,示意身后的侍衛(wèi)先走,自己則翻身下了馬,向宋予奪問候了句。目光落在一側(cè)的沈瑜身上后,也含笑點頭示意。 自打五月那樁事后,顧訣與宋予奪的關(guān)系親近了不少,只是礙于公務(wù)繁忙,并不能時常相聚。 “平遠(yuǎn),你倒是清閑得很?!?/br> 顧訣神色復(fù)雜地看向宋予奪,乍一看像是艷羨,可卻又帶了兩分“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宋予奪對此熟視無睹,神情自若地問候了他,而后道:“你這是要去何處?” “奉皇上之命,去辦件事情。”顧訣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忍住問道,“平遠(yuǎn),你何時歸朝?” 眼看著他們像是要商量正經(jīng)事,沈瑜便想要避開,去看看路邊攤子上賣的糕點??伤艅傄粍樱捅凰斡鑺Z給輕輕地勾了下手腕,只得停住了腳步。 宋予奪借著衣袖的遮掩,手上沒干正事,口頭的話卻是正兒八經(jīng)的,“你是知道的,我腿傷有傷。” 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顧訣險些要被他給氣笑了,“宋平遠(yuǎn),你是真當(dāng)我蠢不成?你這傷……” 顧訣氣歸氣,可多少還是有理智的,及時閉上了嘴,沉默片刻后又道:“如今朝中正缺人,你歇了兩年有余,也該是歇夠了?” 沈瑜的手腕被不輕不重地握著,試圖掙開,未果,便垂下眼看著衣裳上的繡紋。 她倒是知道顧訣為何會如此。 當(dāng)初在去津山的路上遇匪,宋予奪陰差陽錯地點醒了顧訣,又將那樁案子交給了顧訣。雖說那件事最后并沒鬧大,可沈瑜覺著,皇上會重新重用顧訣,想來是跟那件事脫不了干系的。是以,顧訣才會對宋予奪心懷感激。 顧訣自己耽擱了數(shù)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以重用,又怕宋予奪會重蹈覆轍,所以見不得他這么一副“消沉”的模樣,想讓他快些還朝。 只不過以她對宋予奪的了解,恐怕顧訣此番又要失望了。 果不其然,宋予奪平靜地開口道:“我無意于此,你也不必費心再勸?!?/br> “你一身武藝,滿腔抱負(fù),難道就這么荒廢著?”顧訣一見他這模樣就來氣,再看到一旁的沈瑜后,擰眉道,“男子漢大丈夫,豈能耽于女色?” 沈瑜:“……” 她站在這里半句話沒說,居然都能被顧訣給遷怒了,委實是冤得很。對此她也不便反駁什么,只是又掙了掙手,想要跟宋予奪撇開。 “你既是有皇命在身,就不必同我在這里耗了?!彼斡鑺Z握著沈瑜的手微微收緊,并沒放開,面不改色地看向顧訣,“我知道顧兄一片好意,只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的事情,就不牢顧兄費心了。” 顧訣頓時覺著一腔好意都喂了狗,看向宋予奪的目光也多了些失望,他倒沒再開口多言,直接翻身上馬,走人了。 沈瑜偏過頭去,看向宋予奪,不輕不重地在他手背上掐了下,磨了磨牙,“大庭廣眾之下,煩請宋將軍自重?!?/br> 聽了她這話,宋予奪原本冷淡的神色一緩,又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掌心,方才松開來了。 “這顧將軍倒也是一番好意?!鄙蜩哿藫垡滦?,隨他向前走去,又問道,“說來我也有些好奇,你為何不肯再回朝去?” 以往,兩人是不談這些事情的,她此番也是借著這個由頭問了出來。 宋予奪并沒正面回答,而是開玩笑道:“許是耽于美色?” 他一提這話,沈瑜就又想起來方才顧訣看過來的,頗含三分譴責(zé)的眼神,先是瞪了他一眼,又無奈道:“你若是不想說,不說就是,何必同我開這個玩笑?!?/br> 顧訣是局外人,見宋予奪陪她去津山游玩,如今又在街上閑逛,便自以為是地覺著宋予奪是為了她。 可沈瑜自己卻是非常清楚,她在宋予奪心中,怕是還沒這個分量。 更何況,宋予奪可不是個看重聲色犬馬的人。 他不肯回朝為官,唯一的理由,就是他自己不想罷了。 宋予奪又道:“我的腿傷……” “少拿腿傷來誆人了,”沈瑜將聲音壓得極低,話音竟難得有些兇,“連顧訣都能看出來的事情,難不成我是瞎子嗎?” 顧訣能看出來,是因為當(dāng)日遇劫匪之時,親眼見著了宋予奪的反應(yīng)。他雖不是大夫,可卻也是久經(jīng)沙場的將軍,自然清楚一個受了腿傷的人該是怎么樣。 至于沈瑜……她可是與宋予奪同床共枕的人,又豈會察覺不到? 宋予奪一怔,而后笑道:“也是,你早該看出來了?!?/br> 他雖什么都沒說,可沈瑜仍舊是覺著這笑不懷好意,索性加快了腳步,想要把他甩在身后。 可宋予奪三兩步就又趕了上來,他輕輕地扯了下沈瑜的衣袖,而后道:“我并非有意欺瞞,只是我需要這傷,來當(dāng)個掩護(hù)。不然當(dāng)初皇上想讓我來統(tǒng)領(lǐng)禁軍之時,該拿什么由頭來回絕?” “再者,我這傷的確還沒好全,”宋予奪著意提醒道,“你若是走得再快些,我恐怕就跟不上了?!?/br> 沈瑜雖明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卻還是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你為何寧愿如此,也不肯歸朝?” 其實這話,原不適合在大街上談的。 可沈瑜卻到底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當(dāng)年你在西域,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樣的事情,才能讓一個心懷家國天下的將軍,寧愿自毀,也不肯再回朝去承擔(dān)半點責(zé)任? 隨著她這句話,宋予奪的眼神一黯。 神情明明沒什么大的變化,可沈瑜看著,卻莫名覺著難過。 “那些事早就過了,不提也罷?!彼斡鑺Z的目光在大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身上掠過,沉聲道,“若邊關(guān)再起戰(zhàn)事,需要我,那我會披堅執(zhí)銳,萬死不辭??扇缃襁@勾心斗角的朝局,我卻是半點不想沾手的?!?/br> 沈瑜張了張嘴,觸及宋予奪的眼神后,將心中的話又咽了回去。 但凡是人,總會有不想提的事情,她也應(yīng)該諒解。 她與宋予奪的關(guān)系,或許還未到能議論當(dāng)年那事的地步,也沒必要非打破沙鍋問到底,讓彼此都為難。 因著這橫生的枝節(jié),沈瑜也沒了什么興致,回去之后沒再跟宋予奪對弈打發(fā)時間,而是去了書房。 道理她都明白,可或許是這些年習(xí)慣了他予取予求的態(tài)度,所以難免會有些在意。 宋予奪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但也沒多說什么,只由著她去了。 沈瑜獨自在書房這邊,卻不意,晚間大皇子前來拜訪宋予奪,兩人來了正房這邊的會客廳來。她此時再想出去也已經(jīng)晚了,鬼使神差地,將書推到了一旁,默不作聲地凝神聽著。 書房與會客廳是通著的,門雖關(guān)了,可卻仍舊能隱隱約約地聽到談話聲。 大皇子此次前來,說的是為了白日里婁興在聽音茶樓鬧事,特地來賠禮道歉。可實際上,婁興也不過是他的妻弟罷了,縱然是賠禮道歉,又哪里勞動得到他親自過來? 宋予奪平日里不常會客,偶爾出門,見得也必定是知交好友,對于皇子們一向敬而遠(yuǎn)之,繞著走的。 就算真遇到了,那也是不出三句話就要找個借口走人。 所以說白了,大皇子不過就是想要借著這個機會,來親自見一見宋予奪罷了。 第101章 大皇子此次過來壓根是醉翁不在酒,這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但宋予奪卻愣是裝出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模樣,一本正經(jīng)的同他聊著婁興的事。 “婁公子年紀(jì)不大,難免輕狂了些?!彼斡鑺Z坐定了,很是用心地向大皇子說道,“可若是不加以約束,難免會招惹來麻煩,殿下也不必來向我賠禮道歉,不如回去多費些心管教一二。” 他這般模樣,大皇子也不好驟然去提旁的事情,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是自然。” “再有,先前在那茶樓時,婁公子被我壓著向那位掌柜道了歉,”宋予奪搖頭道,“只是他心高氣傲慣了,怕是會記恨上……” 聞琴音而知雅意,大皇子對自家妻弟的性情也有所了解,一聽宋予奪這話頭,就知道他在顧忌著什么,沒等他說完,便主動開口道:“將軍不必?fù)?dān)憂,我回去必定會讓人加以管束,不使他生出什么歪門邪道的心思?!?/br> 沈瑜在書房聽著,無聲地笑了笑。 若是旁人勸誡,婁興未必會聽,可若是大皇子發(fā)了話,他卻是斷然不敢違背的。 她就說宋予奪先前怎么就那么篤定,現(xiàn)在看來,只怕他當(dāng)時就料到大皇子會上門來,早早地就算好了。 沈瑜自問在人情世故一道上還是很通的,但如今才算是發(fā)現(xiàn),還是比不過宋予奪。 大皇子并不在乎這個妻弟,只是附和罷了,眼見著宋予奪都要開始同他商討怎么教育婁興時,終于忍不住岔開了話題,“其實我這次來,不單是為了婁興,還有一樁旁的事情?!?/br> 宋予奪心知躲不過,不動聲色地抬眼看向書房,隨即又收回了目光,“殿下還有何事?盡管說就是。” 大皇子原是有備而來,可對上宋予奪坦蕩的目光后,卻又覺著有些為難。猶豫了會兒,長嘆了口氣,“是當(dāng)年的舊事……與平威將軍有關(guān)?!?/br> 他話中的這個“平威將軍”,便是宋予奪的父親,宋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