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jié)
多慮了? 房氏不覺得她多慮了,以前meimei在世的時候,兩家走動就稱不上十分頻繁,meimei走后聯(lián)絡(luò)更少,這幾年只剩年禮往來。按說親戚關(guān)系很淡了,這種時候她請外甥女過來,她是為了耀祖才擺出親切熱絡(luò)的態(tài)度。 按理說外甥女應(yīng)該無所適從,雖是姨母,這些年聯(lián)系少,在這個前提下她親熱過了??捎粝哪兀繌倪M門到現(xiàn)在沒出過岔子,知進退并且識大體,你拉著她怎么親熱她都接得住,被關(guān)心的時候一臉感動,配合著演了出姨甥情深。 原先房氏被兒子說動,想靠外甥女借妹夫的勢,對郁夏本人,她沒什么想法。這會兒倒是覺得,外甥女也有做官太太的資質(zhì),有顆玲瓏心肝。 稍晚一些,曹耀祖寫好文章,從書房來到正院同母親請安,他屏退左右,使翠姑守在門口,問房氏那事兒可有眉目。 房氏嘆口氣,說:“我這個外甥女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兒啊,你也得使點勁!只靠娘同她鼓吹怕是沒用,你與她往來一二,陪她賞賞花游游園。” 曹耀祖原想讓自己格調(diào)高點,他負責(zé)優(yōu)秀,讓表妹崇拜景仰心儀他。照母親這個說法,他現(xiàn)在表現(xiàn)出來這些還不足夠? 房氏告訴他姑娘家喜歡什么,曹耀祖一邊喝茶一邊聽,聽完點點頭說知道了。 這個表妹不像他原想的那么無聊,還有點意思。 曹家母子密談的時候,喬越隨萬榮出了曹府,等到走遠一些,他長舒一口氣。萬榮一臉好笑看他,問外甥是不是緊張?比起萬府,曹府排場大不少,院落多,園中景致也好。 喬越搖頭,他好幾世富貴出身,什么排場沒見過?進這么個宅院還用得著緊張?舒那口氣是感嘆終于出來了,這曹家真的臭,臭氣熏人。 曹大人高高在上,他家仆也不拿正眼看人,這家真是土霸王當(dāng)久了,把自己當(dāng)成了天大的人物。 想起進曹府之后的經(jīng)歷,喬越就感覺好笑得很。偶遇夏夏之后,他跟著去了讓曹家引以為豪的菊園,進去之后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就是幾盆再普通不過的菊花,花型普通,顏色一般,品種也就那樣,看來看去還沒農(nóng)大校園里的花花草草有意思。 這被當(dāng)成稀罕物喬越能理解,畢竟是古代嘛,有意思的是,曹大人偏偏點了他的名,說賢侄隨便看,不用拘謹,喜歡端兩盆去也行。 萬榮不是多敏感的人,都感覺有點尷尬,心想今天這趟是來錯了,本來以為曹耀祖名聲在外,值得結(jié)交,小越能認識這種朋友不是壞事。這會兒他后悔起自己冒失,偏曹大人官大一級,輕易開罪不起,萬榮只得裝不尷尬打圓場,說這是曹兄心愛之物,君子不奪人所好。 本來這趟過來還想順便探探郁先生那事,他都沒尋著機會問出口,萬榮也不想問了,心想曹家人看小越這打扮不顯富貴就慢待他,如此家風(fēng),他親戚也不必期待,多半是一丘之貉。 萬榮只要想到自己還配合著夸了一通破爛菊花,他就胃里泛酸,想吐。 “姨父見過曹耀祖兩回,本來覺得還成,若能結(jié)交也是幸事,沒想到讓外甥遇上這種事,以后咱們不來曹家,咱們回去?!?/br> 喬越想了想,這曹家的確臭不可聞,不來還不行,他老婆在呢。想起老婆那點難受便消失殆盡了,喬越感覺心里美,美滋滋的美。 看他方才還在嫌棄,這會兒莫名高興起來,萬榮便問:“外甥在想什么?” 喬越?jīng)]回,他就略過說起另一茬,說外甥剛才盯著人家小姐看不合適,讓他以后千萬不能這樣。這是登徒子,遇上脾氣差的為這事打你都有可能。 “剛才那個不是曹家的吧?” 萬榮說到一半,聽見這句,問他怎么如此說? 剛才那么多小姐在,誰都沒做過介紹,如何得知是哪家的? 喬越自信滿滿說:“我一看她就喜歡,她和那幾個不一樣,那些都臭,她噴噴香?!?/br> 萬榮:…………………… 敢情我那一大堆都白說了? 讓你以后不許直愣愣盯著人家小姐看,結(jié)果你轉(zhuǎn)身搞了個更過分的,什么臭啊香都出來了。 “小越你不能這么說,讓人聽去會壞人家名節(jié)?!?/br> 喬越點頭說記住了,問他那到底是哪家的? 萬榮攤手:“誰家小姐長什么樣姨父如何之情?不過看她同房夫人最為親近,不是府上得寵的小姐就是她娘家侄女兒外甥女,總歸是曹府親眷?!?/br> 喬越四平八穩(wěn)“哦”了一聲,他“哦”得萬榮心慌,順著問了句,便聽外甥說:“我在想怎么把人娶回家去,我中意她。” 讓外甥遭遇那一通冷嘲熱諷他是愧疚的,這會兒,萬榮心中愧疚更甚,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么,只覺得晴天霹靂,他對不起喬福來全家! 出門一趟,他就把外甥帶進了火坑里,他他他、他喜歡上曹家姑娘了。 那個曹家!狗眼看人低的曹家! 假如說喬家要是高門大戶也罷,他家偏偏是鄉(xiāng)間地主,對普通人來說有幾百畝地已經(jīng)算家大業(yè)大,對曹家,那算個屁! 想到外甥踏踏實實過了十幾年,好不容易動個心,看上的卻是那家人,人間慘劇不外如是。 萬榮心里沉甸甸的,回府之后他第一時間同夫人說了這事,王錦娘不敢相信,還當(dāng)他說笑呢,看老爺滿臉菜色才試探道:“小越當(dāng)真看上曹家人了?曹家哪個?” “模樣最俊的那個,我看她就跟在房氏身邊,很親近的樣子,想來該是嫡出。” 王錦娘搖頭:“房氏沒生過女兒,府上盡是庶出,老爺您仔細想想,給我形容形容。” “我只不過瞧了一眼,都沒仔細看,錦娘你不是為難我?” “我不為難你小越可怎么辦?曹家女兒很不好娶,我大姐那條件,人家篤定瞧不上眼?!?/br> 既然篤定瞧不上眼,那還回憶什么?不如想想怎么寬外甥心,或者說看能不能另外尋個品貌周正的讓外甥重新傾心一次。 萬榮心虛,王錦娘發(fā)愁,喬越回來看過他的寶貝種薯之后就去找親娘聊人生,說他今天跟姨父去曹家,看上一個姑娘。 王貞娘一聽就來勁兒了,問是怎么個姑娘? 喬越回憶了一下,說:“臉紅紅的,嘴小小的,頭發(fā)黑漆漆的,反正好看得很?!彼f的時候雙眼亮晶晶的,王貞娘聽完只想問問哪家姑娘不像這樣?難道還有臉黑黑的外加一張血盆大口?要是這種你能看得上?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王貞娘問他是怎么看上人家姑娘,當(dāng)時是個什么情形,喬越也用自己的套路形容了一遍,當(dāng)娘的聽得很絕望。 “行吧,兒你繼續(xù)翻你的馬鈴薯,娘找你姨母聊聊,幫你打聽打聽?!?/br> 王氏姐妹再一次坐到一起,王錦娘還心虛呢,正在猶豫是說還是不說,說的話該怎么說,只聽大姐喜滋滋道:“剛才小越告訴我說他看上個姑娘,就今天,跟妹夫出去的時候。” 一聽這話,王錦娘就哆嗦,她抖這一下哪瞞得過大姐的眼?王貞娘問:“三妹你這是怎么?” “姐你聽我說,都怪我們老爺胡鬧沒事把外甥往火坑里帶,外甥看上的是曹家姑娘,曹家姑娘不好娶啊?!?/br> 王錦娘本來沒想說人是非,平常提到也挑好聽的講,短處不揭,這會兒沒法子,才把話點破。她邊說邊瞄大姐的臉色,果然越來越差,到最后黑透底了。 “這回怪我們老爺,姐你看能不能勸勸小越。” 想想兒子那脾氣王貞娘覺得勸不了,她還是努力了一把,說什么看人不能光看皮相,曹家風(fēng)水不好養(yǎng)不出好姑娘,總之讓兒子醒醒。 喬越不愿意醒,還說呢:“娘放心吧,我感覺她應(yīng)該挺中意我的。” “你是怎么感覺出來?” “我看她的時候她也看我,她臉紅撲撲的,還沖我笑。”喬越邊咳邊說,看起來真挺高興。 王貞娘拍拍他后背,讓他歇會兒,別再說了。 她又覺得心酸,這傻子,人家姑娘沖你笑不一定是喜歡你,也有可能單純看你覺得可笑……就是不知道兒子遇上的是哪種。不管是哪種,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兩情相悅也沒用啊。 作者有話要說: =w= ☆、第190章 農(nóng)家子的榮華路 得知郁夏真實身份已經(jīng)是小半月后,縣令夫人芳辰, 請了許多有頭有臉的太太, 康平縣二三把手的夫人也在受邀之列。 王貞娘是被她三妹錦娘帶進金府的, 她覺得自己身份低了, 不合適去。錦娘不以為然, 說縣令夫人好熱鬧, 誰家接了帖子都不是獨一個去。至于說身份,到場的多半還是商戶人家太太, 身份又有多高? “大姐莫要胡思亂想,讓你去也不是為了在縣令夫人跟前露臉, 咱們?nèi)ヅ雠鲞\氣,看能否見到小越中意那個姑娘?!?/br> 對對對,還有這事。 王貞娘險些忘了。 她沉思一番, 跟著站起身來, 準備再找兒子打聽打聽,又想起自己來萬府做客沒帶什么值錢玩意兒, 便抽了銀票出來, 請妹子幫忙備一份禮?!翱倸w沒有空手上門的說法, 我又不知道縣令夫人好什么, 這事還得麻煩小妹。” 王錦娘哪里肯收, 忙往回推, 說大姐太見外了。 王貞娘堅持:“我來你府上已經(jīng)給你添了許多麻煩,小妹待我推心置腹,我卻不能得寸進尺, 規(guī)矩和禮數(shù)還是要講。那這事拜托小妹,我再去問問我兒,打聽個大概模樣,到那日也好仔細瞧瞧?!?/br> 讓喬越通過口述把郁夏的樣子描繪出來,這真的很不容易,本來郁夏也不是十全十美哪里都好,但從他嘴里過一遍,就變成仙女下凡。 他那個語言表達擱現(xiàn)代還好,挪古代也難受,是學(xué)過古文讀過詩詞不假,要他靈活運用真為難人。這就像那種學(xué)了很多年英語,語法都會,就是開不了口。喬越學(xué)不來別人出口成詩,他相當(dāng)純樸的夸了郁夏一通。 聽他講完,王貞娘勉強知道個高矮胖瘦,具體長什么樣勾勒不出,照兒子的說法,就是曹家隊伍里最漂亮最討人喜歡那個。 “你還記得什么?再想想?” 那日隔著好幾丈遠,只能看個大概,他還真沒注意到細節(jié),倒是想起那本書里表小姐第一次露面時有過一段描寫,說她瞧著十四五歲,雪膚花貌楚楚可憐,又提到她眸似春水,瞧著清透,多幾眼便蕩漾你心,她左邊眼尾垂有一顆小小黑痣,似露珠惹人心憐…… 喬越右手握拳,在左手心輕輕一垂:“我想起來,她眼尾有痣?!?/br> 王貞娘噎啊,她噎得慌。 據(jù)妹夫說,那日兩行人至少隔著六七丈遠,小姐們還側(cè)身避過,都這樣他兒子還能注意到人家眼尾有痣,該夸他眼神好看得夠仔細嗎? 本來聽說喬越在曹府遭慢待王貞娘是有些難受的。官老爺瞧不上農(nóng)家子乃常事,沒什么稀罕,可事情出在自己頭上還是氣悶。一聽他這話,王貞娘感覺自己沒立場給臭小子抱不平了,他這還能不是登徒子?他到底盯著人家小姐看了多久?這種客人誰能給好臉色? 被擠兌,該!活該! 王貞娘又問他是左還是右,喬越說左。 “小越你聽娘說,眼尾長痣在民間稱淚痣,是苦命的痣。這種姑娘不管出身幾何,命途大多坎坷,她是生來帶淚的?!?/br> 喬越點點頭,這么說沒錯,書里那個可不就是坎坷命?早年喪母不說,還遇人不淑。 要說她也沒吃很多苦,因為曹耀祖這人是做戲做全套的,成親之前如何哄,成親之后還是照原樣騙,他舍得費心。郁夏從頭至尾沒覺得夫婿不好,每回提起都說能嫁給曹郎是天下第一的幸事。郁文白在府學(xué)教書,每旬休一日,假少,他來康平縣的次數(shù)少得可憐,同曹耀祖成為翁婿之前也見過這個外甥,當(dāng)時覺得曹耀祖人太年輕,有些鋒芒早露,至于說人品道德……只要不是朝夕相對,偶爾才見一次,他有心誆騙,你不易看穿。 郁文白對女婿的評價隨女兒走,女兒日子過得好,哪怕曹家有點問題,也無傷大雅。但凡是高門大宅,哪能沒點陰私? 喬越不知不覺想遠了,看兒子突然走神,王貞娘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說:“你從小也是多災(zāi)多難,娘還想給你尋摸個福氣好能旺夫的。” 正負得負,負負得正,兩個原先都慘,湊一起不就好了嗎? “娘說的,說親要講究個門當(dāng)戶對,條件相仿才是好姻緣,我是個病秧子,她要是命好旺夫,我倆登對?” “……” 總覺得他在胡說八道,你偏偏還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也怪氣人。 王貞娘覺得她沒法同兒子聊下去了,便照例關(guān)心他一番,說藥端來要趁熱喝,飯要好好吃,讓他愛惜身體。 喬越答應(yīng)得很好,因為郁夏的關(guān)系,他任性都有限度,也就偶爾胡鬧一下,平常很少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就是怕,怕老婆摸完他脈象淚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流。 那畫面,喬越很不敢看。 邁出門檻,王貞娘還嘆了口氣,世間之事難有十全十美的,像以前,兒子不像現(xiàn)在隔三岔五又是一出,不過那時他更孤僻,一身陰郁,極少理人?,F(xiàn)在稍稍開朗些了,想法也跟著多了起來。 又想到老爺人在家中,還不知道小越有心上人了,若給他知道,也不知是怎么個想法。 這一晚,王貞娘睡得不好,都躺下個把時辰她還是清醒的,心里裝著事,下半夜才勉強睡著,感覺沒睡多會兒,就到起身的時間??h令夫人芳辰,要登門道賀總得收拾收拾,錦娘怕大姐在鄉(xiāng)間不清楚縣里時興的妝法,還給撥了個手巧的丫鬟過來,姐妹兩人都收拾妥當(dāng),還在府中坐了一會兒,差不多了才乘上轎子準備動身。 康平不小,底下鎮(zhèn)子挺多,可縣城只得那么大,縣令、縣丞、縣尉甚至于說縣中大戶宅邸相距都不算遠,乘轎子不多時就到了。此時,金府已十分熱鬧,縣令夫人跟金家老太太坐一塊兒,說著話聽著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