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jié)
長念一回府就找來了馮靜賢,關(guān)門議事,一張黑漆漆的臉在議完之后才稍稍放晴。 “殿下?!瘪T靜賢遲疑地道,“雖說國公的做法的確殘暴,但就眼下局勢來看,當(dāng)真是殺一儆百。” “你也這樣覺得?”長念錯愕地抬頭看他,繼而有些生氣,“你是不是也覺得,是我婦人之仁?” “微臣不敢。” “不敢是不敢,但卻是這樣想的。”長念失望地道,“馮大人,我以為你跟了我這么久,會懂我的想法?!?/br> 望著她那雙清澈的眸子,馮靜賢有些汗顏,可他又覺得輔國公的確是沒錯,一時只好低頭拱手。 “此事,大人不若與我打賭。”長念道,“事情該辦就辦,至于后果,我賭葉將白不會有好果子,你賭他能殺一儆百,賭資是你的兒子,你敢不敢?” 第180章 北海玉珊瑚 額上有冷汗落下來,馮靜賢抬袖擦了擦,立馬義正言辭地道:“殿下所言甚是,微臣不賭。” “你緊張什么?”長念叉腰,“要你兒子去巡衛(wèi)營歷練,又不是要他的命?!?/br> “這……”馮靜賢有點(diǎn)猶豫。 “知道你疼他,但他病都好了,男兒家就該多歷練。況且你不也堅(jiān)信葉將白沒錯?”長念輕哼一聲,“那就這么定了?!?/br> 馮靜賢干笑,總覺得殿下有那么點(diǎn)記仇的意思,但總的來說也沒太為難他,想想還是應(yīng)下:“便依您說的?!?/br> 姚重夜躲在忠武宮不肯露面,葉將白查抄姚府,武親王卻也沒說什么,任由他將姚家一家老小全部打入天牢,半點(diǎn)動作也沒有。 長念正在收拾行李的時候,葉將白又過來了,端著一盤燒雞面無表情地道:“瞿廚子的新菜。” 斜他一眼,長念放下包袱道:“多謝國公,正好路上吃?!?/br> “路上?” “王府那邊來人傳話,說是已經(jīng)收拾好了,疏芳在等我過去?!遍L念道,“就不多叨擾國公了?!?/br> 好整以暇地把門一堵,葉將白淡聲道:“誰亂傳的話?在下方才收到消息,王府屋檐坍塌,皇妃已經(jīng)回定國公府去了。殿下難不成要去定國公府?。俊?/br> 長念皺眉,看向旁邊的紅提,紅提慌忙道:“方才傳話的人明明說……” “這樣吧。”葉將白道,“讓人現(xiàn)在再去王府看看,回話來,殿下再走不遲。正好在下有話想說,也要耽誤些時候?!?/br> 想了想,長念接過他手里的盤子,在桌邊坐下,邊吃邊問:“國公想說什么?” “今日姚家行刑,武親王沒有出面,姚重夜也不見人影?!比~將白道,“方才三省六部有過一次短議,借著機(jī)會,在下已經(jīng)將姚重夜定罪。武親王此番不保他,上下必有議論?!?/br> 長念覺得很好奇:“武親王為什么不保?哪怕出面做個樣子也好?!?/br> “他自己就曾經(jīng)是帶兵打仗之人,帶兵打仗的,最厭惡的也就是背叛。”葉將白哼笑,“他騙姚重夜歸順于他,心里對姚重夜也沒有好看法,更何況殺我不成,姚重夜已經(jīng)是廢棋,為了省事,他干脆就裝病不出,躲過這一回。” 可武親王沒想過的是,這一躲,以后再不敢有人反叛投靠于他了。 長念咬了一口雞腿,笑了笑:“國公好手段?!?/br> “是武親王愚昧?!比~將白直截了當(dāng)?shù)氐溃八m合帶兵打仗,不適合做皇帝。先帝當(dāng)年奪他皇位,是變著法地替趙家皇室續(xù)命。” 提起先帝,長念垂了眸,放下手里的雞腿道:“吃飽了,我還是親自去王府看一眼。” 葉將白:“……” 哭笑不得地按住她,他道:“我夸你父皇,你急眼什么?” 長念冷冷地看向他。 “好吧,不提了?!比~將白撇嘴,“那姚家行刑,你要不要去看?” 旁邊的良策覺得,自家主子有時候很聰明,可在七殿下面前怎么總跟個傻子似的?哪壺不開提哪壺!姚家行刑,殿下本就不滿,還去看呢? 葉將白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不對勁,正想改口,卻聽得面前的人淡淡地道:“不去看了,倒是太后,回京這幾日,還沒去給她老人家請安?!?/br> 竟然沒再瞪他?葉將白覺得很難得,打趣似的問了一句:“可要在下相送?” 她不喜與他在一起,他也就是說說客套話,沒指望她點(diǎn)頭。哪知,長念聽著,想了想,道:“好,正好我沒有馬車?!?/br> 葉將白笑意僵住。 本來還說去觀刑,順便抖抖威風(fēng)的,眼下這可怎么是好? “怎么?國公又要說話不算話?”長念斜他。 “什么叫‘又’?”葉將白不樂意了,“在下說話什么時候不算話了?” “現(xiàn)在。”長念瞇眼。 “……”又好氣又好笑,葉將白擺手,“罷了,在下送殿下一程,走吧。” “我要吃完這個再走。”長念破顏一笑,重新拿起了雞腿。 “你堂堂七殿下,還稀罕個雞腿么?”葉將白一撩袍子在她身邊坐下,揶揄道,“守京都的時候,什么好東西都該吃過了?!?/br> 淡淡地看他一眼,長念道:“我留守京都,與將士通吃住,吃的都是白水饅頭,偶爾有兩個小菜,rou都不多?!?/br> 葉將白一頓,很是不悅:“收買人心也用不著這么委屈自個兒?!?/br> “不是收買人心?!遍L念嚼著酥皮,不以為意地道,“是真的沒錢,買軍餉的銀子不夠,你的府邸搬空了,很多珍寶是低價急賣的。” 氣得翻了個白眼,葉將白叩了叩桌子:“我的北海玉珊瑚呢?那可是稀世珍寶,你也給我低價賣了?” 長念沒答,又咬了一口雞腿。 葉將白氣得起身,在她身后來回踱步:“亂世出jian商,就你這腦子,也不懂做生意,賤賣珍寶,高價買糧草,銀子怎么能夠?光那一座玉珊瑚,就夠你那點(diǎn)人吃兩個月了!更別說我書房里還放了現(xiàn)成的銀票!” 長念一頓,扭頭看向他。 “看我做什么?”葉將白直咬牙,“你這不懂行情的!” 責(zé)怪她不懂行情,卻沒有責(zé)怪她搬空他的府?。块L念咬著雞腿,一時有些怔愣。 她突然有一個想法。 這人,難不成是故意把這滿府的珍寶留給她來搬的? “做那玉珊瑚的名匠已經(jīng)死了,世間就那么一座?!比~將白猶自在心疼,“你當(dāng)去哪兒了?” 長念起身,用油膩膩的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做什么?”葉將白萬分嫌棄地盯著她的手。 “跟我來?!币еu腿,長念口齒不清地說著,引他往外走。 國公府四處都翻修過了,獨(dú)那一處碧水青山池還保留著原樣,長念拉他走近,左右找了找,示意他搬開一塊池邊的假山石。 葉將白疑惑地看著她,撩起袖子,奮力將假山石推開,露出一個半人高的石洞。 石洞里有東西,葉將白定睛一看,愕然睜大了眼。 絕世的北海玉珊瑚靜靜地矗立在石洞里,像一位故友,朝他散著柔和玉光。 第181章 拙劣的演技 “這……”伸手把它抱出來,葉將白很是想不明白,“怎么沒賣?” 長念撇嘴,別開頭道:“太貴了,沒賣掉?!?/br> 葉將白:“……”他覺得這狗崽子在騙他,這東西只要給得出價錢,多的是人搶著要,怎么可能賣不掉? “這寶貝既然值錢得很,如今我歸還于國公,國公可有謝禮?”長念問。 葉將白深吸一口氣,還是忍不住咬牙:“你搶我的東西,沒搶走還要問我拿謝禮?臉面這東西,殿下還要不要了?” 趙長念理直氣壯地?fù)u頭:“臉面是身外物,不要也罷,謝禮更實(shí)在些。我也不要什么珍奇寶貝,就想國公應(yīng)我一個事兒。” “什么事?” “對人寬容些?!遍L念眼神幽深,“就算有人犯錯,只要過錯不大,就不要觸碰極刑?!?/br> 葉將白怔愣。 說實(shí)話他有點(diǎn)感動,趙長念這么頗費(fèi)周章的,原來就是為了勸誡他?這么勸對她是沒有好處的,只能是為了他好。原來她……也沒他想象中那么恨他? 表情跟著柔和了下來,葉將白抱著玉珊瑚想了良久,輕輕地“嗯”了一聲。 長念暗松一口氣,提前為行動的人拿了一塊免死金牌,這玉珊瑚藏得值當(dāng)! 只是,她再看一眼面前這心情極好的人,有點(diǎn)不太明白,一座玉珊瑚而已,輔國公怎么就笑得這么開心,還帶點(diǎn)兒……嬌羞? 也許是她看錯了,長念想。 可是兩人一起出府入宮,離開玉珊瑚的輔國公依舊笑得春暖花開,楚楚動人,時不時看她一眼,眼里都沒了平日里的冰霜,叫長念心里直發(fā)虛。 這人……該不會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吧? 鹿眼亂轉(zhuǎn),長念忐忑不安地挪了挪身子,偷偷往車外望了一眼。 馮靜賢跟著她進(jìn)宮的,此時走在車邊,正在想什么事情。感覺到她的目光,他微微側(cè)頭,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示意。 看來事情進(jìn)行得很順利。 收回目光,長念輕咳兩聲道:“太后也是許久未曾見過國公了,國公不妨與我一起進(jìn)去請個安?” “不了?!比~將白道,“等刑場那邊事畢,在下還要過去一趟?!?/br> 長念急了,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就請個安而已,能耽誤多久?” 葉將白微愣,低頭看了看她的手,眼神有些恍惚,不過片刻便回神,低聲道:“改日再請罷?!?/br> 宮里繁文縟節(jié)本來就多,太后若再留他嘮叨,那就更是走不掉。 他都這么說了,長念也沒好再勸,只別開頭滴溜溜地轉(zhuǎn)著眼。 馬車在福壽宮附近停下,葉將白有禮地扶趙長念下車,剛落地呢,這人“嗷”地一嗓子就捂著肚子彎下了腰。 臉色一變,葉將白身子僵了僵,伸手捏住她的手腕替她撐著身子:“哪里不舒服?” “肚子難受?!遍L念皺著臉,努力讓自己裝得像點(diǎn),可到底還是有點(diǎn)別扭,只得叫喚,“好疼啊……” 老實(shí)說,這演技有點(diǎn)拙劣,長念自己都覺得心虛,余光瞥著葉將白,心想要不要倒地來增加點(diǎn)可信度? 然而,不等她倒下去,葉將白已經(jīng)緊緊握住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摟過去依在他身上,然后半扶著她往福壽宮里走。他呼吸有點(diǎn)急,步子也難得地凌亂,搞得趙長念反而不好意思哼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