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jié)
她裝得有這么像嗎?長念納悶,偷看他一眼,又忍不住嘀咕,還是說這人太好騙了? 面色凝重,葉將白直將她扶進了福壽宮正殿,旁邊的宮女瞧見,幾個去通稟,幾個去請御醫(yī),宮里霎時鬧騰起來。 “念兒這是怎么了?”太后連忙出來看,“吃壞肚子了?” 長念干笑著點頭,葉將白倒是恭恭敬敬地先行了禮:“給太后請安?!?/br> “免禮吧?!碧蟠认榈仡h首,而后又拉著長念的手左右看了看,“要緊么?” “沒大礙。”長念指了指外頭奔忙的宮女,“不用請御醫(yī)的,讓她們回來?!?/br> 話剛落音,葉將白就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殿下自己不把身子當(dāng)回事,也該為太后想想?!彼?,“身上傷病本來就多,一直未曾好生調(diào)養(yǎng),加上……您病著了,太后娘娘也免不得擔(dān)驚受怕?!?/br> 太后頗為意外地看了看葉將白,眼里有惑色。 葉將白眼眸盯著趙長念,臉上的表情有不耐也有些微氣憤,和他那張英俊的臉揉在一處,怎么看怎么讓人覺得古怪。 這樣的輔國公,太后從來沒見過。以往都覺得這人是個大尾巴狼,可今日一看,怎么倒像是個小狼崽子,終于露出了符合他這個年紀(jì)的稚嫩。 “本也就沒什么大礙?!遍L念小聲嘀咕,“隨意開點藥也就是了?!?/br> 葉將白懶得同她說了,淡笑著朝太后道:“本是來請安的,不曾想?yún)s是要驚擾太后娘娘休息?!?/br> “無妨,哀家呆在這宮里也正無聊?!碧笤谥魑簧献拢笾o甲看著他笑,“難得國公來給哀家請安,正好想聊聊這最近朝中的事?!?/br> 葉將白一頓,眼里劃過一絲煩躁。 就知道進來了這兒不好出去,都怪這狗崽子! 背后莫名一涼,長念打了個寒戰(zhàn),怯怯地看他一眼,繼續(xù)捂著肚子做痛苦狀。 “太后既然想說,不妨順道讓殿下多知道些事。”葉將白淡笑,“畢竟和當(dāng)年的先帝一樣,是您親封的太子?!?/br> 先帝也是太后親封的太子?長念愕然,看向主位。 太后臉上有些掛不住,捏著帕子擦了擦嘴角:“都是些舊事了……” 她很想糊弄過去,奈何葉將白沒有放過她的意思,不愧是大權(quán)在握的輔國公,竟是逼視著她,非要她開口不可。 太后沉默良久,嘆了口氣,看向長念道:“你皇叔……哀家同你父皇,都虧欠你皇叔。若有朝一日他敗了,念兒,你也一定要給他一條活路?!?/br> 長念皺眉,沉聲道:“是他殺了我父皇,無論從前虧欠什么,現(xiàn)在都不欠了!” 眼眶發(fā)紅,太后抿唇:“是……你父皇不欠了,只哀家還欠他一條老命?!?/br> 第182章 舊事 十四年了,什么都變了,就這福壽宮里的東西一次也沒被動過。太后坐在主位上摩挲著手上的護甲,恍惚間還能看見當(dāng)初得勝歸來的武親王。 “母后!”武親王意氣風(fēng)發(fā),抱著盔甲朝她跪下,“兒臣幸不辱命!趙家江山,兒臣保住了!” “珩兒好樣的?!碧髮⑺銎饋?,雙眼含淚。 “母后哭什么?”武親王不解,“這不是大喜事么?” “喜事……是喜事。”她別開眼不敢看他,低聲喃喃,“你先休息休息……” “不了?!蔽溆H王笑道,“還約了人議事呢,母后,兒臣還有個不情之請……若是登上龍位,兒臣想尋一個姑娘?!?/br> 說著,生怕她反對,武親王連忙道:“是個很好的姑娘,雖是庶民,但心地善良又賢淑,不比高門女子差!” “珩兒……” “母后您不會連這件事都不答應(yīng)吧?”武親王慌了,“兒臣……兒臣立了不少功勞呢?!?/br> “珩兒,你聽母后說。”她抖著手捏著他滿是老繭的手,眼淚止不住地落,“你在外征戰(zhàn)半年,的確是勞苦功高,但國不可一日無君,你不在的時候,宗兒他……暫代你處理了國政?!?/br> 武親王一愣,不太明白:“什么意思?” 太后無語凝噎,不知該怎么說才好,正落淚呢,外頭就傳來一聲:“陛下駕到——” 武親王渾身都是一震。 出征半年,流血無數(shù),京中太后來信都說:盼著吾兒歸來,登上大寶。結(jié)果他好不容易回來,大寶上已經(jīng)坐了別人了? 武親王愣愣地看向門口,就瞧見母后一向疼愛的小兒子進門來,朝他笑道:“皇兄終于得勝歸來,朕心甚慰?!?/br> 朕心甚慰,朕?他憑什么說朕?武親王雙手發(fā)顫。這人在母后的庇護下長大,從小一點苦也沒吃,父皇給他的賞賜,只要這個人喜歡,母后二話不說都會讓他拿給皇弟,他讓了十幾年,最后連皇位也要讓嗎? 捏緊刀鞘,武親王沒有行禮,帝王臉色微變,沉聲道:“御前應(yīng)該卸刀的,皇兄?!?/br> 卸刀?武親王看著他衣裳上的龍袍,沉怒拔刀,直指他咽喉:“我在前征戰(zhàn),你在后竊國?!” 宮人驚叫,太后也連忙撲上來攔,武親王紅著眼問:“母后,兒臣是不是非您親出?所以這一輩子所有的東西,您都要我讓給他?他什么也不會,一點功績也沒有,到底憑什么登基?!” “珩兒,別說了珩兒?!碧筮煅剩白趦阂呀?jīng)登基了,他已經(jīng)是皇帝了……” “以為這樣我就會善罷甘休嗎!”武親王大怒,“這一次,我說什么都不會讓!” 福壽宮里亂成一團,太后捂嘴哭泣,看著侍衛(wèi)沖進來將他壓住,手里顫顫巍巍地捏著個東西。 那是武親王的兵符。 那天,武親王的咆哮聲響徹整個福壽宮,之后的幾個月,太后都會從噩夢里驚醒。 “我知道我欠他的,我都知道?!碧鬁I水漣漣,“可宗兒……宗兒是哀家最小的孩子……” “小又怎么了?武親王才是您最有出息的一個孩子?!比~將白覺得好笑,“在您看來,親生的兒子難不成是以年齡論好壞的?” “不是……”太后咬唇,眼里有愧疚,“哀家也知道這樣不對?!?/br> 長念聽得一臉茫然。 故事里他的父皇變成了一個竊國之人,武親王卻是被人奪去龍位的悲劇英雄。 怎么會是這樣呢? 太后哭得喘不過氣,宮女連忙扶著她進內(nèi)室休息。長念遲鈍地起身行禮,眼里滿是困惑。 “肚子不疼了?”葉將白斜眼問。 長念呆呆地?fù)u頭。 “那便走吧。”葉將白道,“太后看樣子也不想你繼續(xù)留在這里?!?/br> 長念頷首,踩著他的腳印離開福壽宮,剛出宮門,就見良策一臉焦急地迎上來,喊了一聲主子。 葉將白側(cè)頭,聽他耳語幾句,臉色驟變。 “趙長念!”他咬牙,“你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竟然敢趁著他在宮里,假傳他的話? “是啊,膽子挺大?!毙箽獾匕攵紫聛?,長念喃喃道,“我讓人改成了隱蔽行刑,下葬用的是死囚的尸體,姚家人已經(jīng)在被流放的路上了?!?/br> “你!”氣極反笑,葉將白道,“你還敢這樣說給我聽?” “嗯。”長念點頭,“多行不義必自斃,就律法而言他們罪不至死,我想替你消些罪孽,以免你孽力反噬,傷到自己還連累我?!?/br> 葉將白一噎,戾氣微消。側(cè)眼看了看她這突然沮喪的模樣,翻了個白眼道:“怎么?隨便聽點舊事,就一蹶不振了?” “不是。”長念揉了揉額角,“我是想不通……若真如太后所說,那這皇位,本就該是武親王的,我同他爭什么?” 葉將白失笑:“皇位這東西,向來是有能者居之,從未有人定下一定要是誰的道理。武親王囚于宮中十三年,如今除了他身邊一些死忠親信,別的什么也沒剩下。他坐這皇位,必定江山飄搖,多內(nèi)亂。” “可是……” “沒有可是?!比~將白道,“你這人就是太認(rèn)死理,若天下人都按照你這樣的道理來也罷,可只你一人遵照,別人都自私自利,那你要吃多少虧?” 長念不太贊同地看著他。 “別妄想跟我說教?!比~將白皮笑rou不笑,“在下過的橋,比殿下走的路還多?!?/br> 撇撇嘴,長念道:“你這人就是貪贓枉法,喜歡走捷徑慣了?!?/br> “事實證明,在下走得通?!比~將白道,“當(dāng)世之事,只要能成便好,誰去管其中過程呢?” “路走不踏實,會摔的。”長念認(rèn)真地道,“早晚而已?!?/br> “那就等摔了再說?!比~將白不耐煩地將她扶起來,冷聲道,“姚家一事,殿下任意妄為,可知會牽扯多少人?” “我算過了,幫忙的人大多是我的人,只有一個林茂,是被人騙了?!遍L念十分坦蕩地道,“但國公已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待人寬恕,否則,就將那玉珊瑚還給我罷。” 第183章 重振旗鼓 價值連城的北海玉珊瑚,是他花了很大力氣才得到的最鐘意的寶貝。他以為她專門留下來,是心里有他,有那么一絲的惦記。 誰知道,結(jié)果竟然是一場算計,早就想好了在這兒等著他呢。 悶哼一聲,葉將白緊繃了下頷,冷聲朝良策吩咐:“派人去追?!?/br> 長念一愣:“走都走了,刑也行過了,追來做什……” 話沒說完,她看見葉將白掃過來的眼神,寒意凜凜,帶著明顯的厭惡和惱恨。 睫毛顫了顫,她住了口。 這種眼神,她不是第一次看見,但每次看見,心里都覺得發(fā)悶,像兜頭一桶冰水潑下來,冰渣子扎得人生疼。在遇見葉將白之前,長念從來不知道眼神能帶給人這樣的感受,她覺得,一定是葉將白的眼睛長得太好看了,所以比別人的厲害些。 別開臉,長念不再看他,帶上紅提從一邊出宮。 “殿下。”紅提怯生生地道,“國公看起來好像特別生氣?!?/br> “能不氣么?”長念撇嘴,“他最討厭有人忤逆他,想殺的人被放了,總夠氣一壺的?!?/br> “可是……”紅提猶豫地道,“國公生您的氣,終究是不好?!?/br> 他們現(xiàn)在可是與虎謀皮呢,把老虎先得罪了,萬一要吃人怎么辦? 長念抿唇,眼睛左看右看,終于松了語氣:“我不知道該如何對待他?!?/br> 兩人之間隔了太多的東西了,就算如今若無其事地繼續(xù)相處,可心里的坎太多,她不知道該怎么邁。葉將白看起來邁得很自然,但是她……做不到。 “殿下?”正想著,有人喊了她一聲。 長念抬頭,就看見沐疏芳驚喜地望著她,然后張開手,像一只大蝴蝶似的朝她撲了過來,將她抱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