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jié)
“可算是見著您了!”沐疏芳高興得很。 跟著咧了嘴,長念上下打量她一圈,松了口氣:“你沒事就好?!?/br> “嗯?”沐疏芳覺得很奇怪,“妾身能有什么事?倒是殿下,說好了回府,卻怎么也不見人。” “不是說王府屋檐坍塌,你回定國公府住了么?” “那個屋檐,坍塌得不是很厲害,我就換了個院子,沒回去。”沐疏芳想了想,瞇了瞇眼,“而且,怎么看都像是人為的?!?/br> “有人圖謀不軌?”長念緊張了起來,“那要不你進宮住,亦或者,跟我在國公府躲躲?” 沐疏芳瞪大了眼:“殿下在國公府?” “是啊。”長念點頭,“正好有很多事要與國公商議,府上伙食也不錯?!?/br> 沐疏芳愕然了好一會兒,倒是想通了:“如今這形勢,國公想必是暫時不會對殿下不利,只是……殿下不恨他了嗎?” “怎么可能不恨呢?”長念苦笑,拉著她的手道,“他殺我父皇,也想殺我,還要奪我趙家江山,他是我的敵人??伞璺迹矣泻芏嗍孪氩幻靼?。” “殿下不妨說來妾身聽聽?” “其實按理說,我父皇不是他殺的,可我就是忍不住要怪他?!遍L念垂眸,“一想到他當(dāng)時與我在一起,卻暗算我父皇,我心里就難受,想被大鉗子夾著心口,硬生生地疼?!?/br> 眼神微動,沐疏芳問:“那時候,殿下沒有想到國公會這樣做?” “怎么可能想得到?”長念苦笑,“他待我那么好,像當(dāng)真要同我一生一世似的。” “那殿下呢?” “……什么?” “當(dāng)時的殿下,是怎么想的?”沐疏芳歪著腦袋看著她,“有想過與他一生一世?” “怎么可能?”長念想也不想就搖頭,“我心里知道他想做什么,也知道兩個人不會有結(jié)果,又怎么會有這么荒唐的念頭?” “可是?!便迨璺驾p笑,一雙眼看著她,低聲道,“您要是當(dāng)真沒有這樣想過,就不會那么恨他了?!?/br> 長念一愣。 “人都是這樣,知道沒結(jié)果,也知道自己不能有多余的想法,可腦子是管不住心的?!便迨璺寄罅四笏氖直常皼]有希望的人,是決計不會失望的?!?/br> 失望嗎?長念怔然地想,原來她那種生氣惱恨又不知道該怎么怪罪的心情,是失望?。?/br> 她對葉將白,有過希望?希望他什么呢?希望他能一直同她在一起?還是希望……他能像他說過的那樣,一直護著她? 心口發(fā)脹,長念不舒服地揉了揉,搖頭道:“不管這些了,我現(xiàn)在為難的是,他要派人追捕姚家人,又生了我的氣,我不知道該怎么繼續(xù)勸他放過姚家其余的人?!?/br> “葉將白那個人,看起來嘴硬得很,其實很好哄的。”沐疏芳意味深長地道,“尤其是殿下,只要稍稍花點功夫,就能將他哄好。” “我哄他?”長念皺眉,“他是我的仇人?!?/br> “可現(xiàn)在,暫時為一營了不是嗎?”沐疏芳笑道,“國公尚且能放下舊怨留您在府里以圖大事,那您為何就放不下呢?” 有道理。 長念突然覺得豁然開朗,眼下不是同葉將白算舊賬的時候,她這樣期期艾艾也不是個事兒,總要等塵埃落定,再秋后算賬才是。 振作起了精神,長念側(cè)頭吩咐紅提:“給北堂將軍傳話,讓他分些人護送姚家離開京都范圍?!?/br> “是?!奔t提應(yīng)聲而去。 長念笑著搖了搖沐疏芳的手:“你真是我的福將?!?/br> 沐疏芳巧笑嫣然:“得殿下如此夸獎,妾身很是高興。對了,內(nèi)務(wù)府傳話來,說是中宮鬧了脾氣,不知該如何處置,便傳話到我這兒了。殿下有何看法?” 中宮皇后嗎?長念瞇了瞇眼:“她欠秦妃一條命?!?/br> “但輔國公不讓人動她?!便迨璺悸柤纾爱吘乖蹅兊幕屎竽锬?,替葉將白開過宮門?!?/br> “那你就好生看看她吧?!遍L念似笑非笑地道,“皇后娘娘手段極多,處死過宮里不少的人,眼下戰(zhàn)禍起,冤魂多,不妨讓她多贖罪,以免半夜冤魂纏身?!?/br> 沐疏芳終于來了點興趣:“如此,那妾身就有事做了。” “嗯?!遍L念頷首,“你去忙吧,我……我出宮去找點東西。” 第184章 不是要走? 沐疏芳剛想問她有什么要買的,就見長念已經(jīng)提著袍子飛快地往前跑了,她個子本來就小,這樣遠(yuǎn)看著就像只小兔子,蹦蹦跳跳地就消失在了宮墻拐角。 宮外有什么值得她買的?沐疏芳很納悶。 大戰(zhàn)后的京都比之前蕭條了不少,不過街上還是有許多鋪子開著門,長念自個兒牽了馬,一條街一條街地找,終于在天黑之前找到了一家當(dāng)鋪。 “掌柜的?!彼昧饲霉衽_,“這兒可還有冰種賣?” 柜臺里有人聞言抬頭,看了她一眼,道:“客官倒是識貨,咱們這兒是有冰種賣,可貨不多了,就一件,倒是不急著出。” 長念笑了笑:“可否看看貨?” 以前她騙過葉將白一次,是打著給他買冰種的旗號,偷偷出去聯(lián)絡(luò)人了。當(dāng)時的冰種就是在這當(dāng)鋪里買到的,他的確是挺喜歡。長念想,那人也沒別的愛好了,要哄,就只能買玉。 掌柜的拿出了冰種,手心大的一塊,晶瑩剔透,未加修飾。 “我是誠心要買的,掌柜的不如誠心開個價?”長念掂了掂。 掃了一眼她的裝扮,掌柜的端著架子道:“五千兩。” 長念嚇得一個哆嗦,差點將玉給碎了:“什么?” “五千兩白銀。”掌柜的道,“這冰種就這么一塊,您要就拿走,若是舍不得,那就給我留著?!?/br> “我以前來買過?!遍L念瞇眼,“那時候沒有這么貴。” “您也說是那時候了?!闭乒竦暮咝Γ叭缃駪?zhàn)亂剛過,珍寶四處流散,這種極品存著的本來就少,價格自然會高。” 可也不該這么高?。¢L念咬牙,五千兩銀子?她又不是葉將白,一時半會兒哪里拿得出來? 戀戀不舍地把冰種還給他,長念耷拉著腦袋想了好一會兒,問:“真的不能再便宜些?” “不能?!闭乒竦臄蒯斀罔F。 長念撇嘴,垂頭喪氣地離開當(dāng)鋪,回去國公府翻找自己的行李。 葉將白從宮里出來就陰沉著臉,剛回府,往這人的院子前頭經(jīng)過,就聽見她在里頭喊:“紅提,看見我那塊羊脂佩了嗎?” “殿下,這兒?!?/br> “好,包起來。還有這個,也貴重,包仔細(xì)些?!?/br> “是。” 犯了錯一點不覺得該道歉,倒是又在這兒收拾起行李來了?葉將白這叫一個氣啊,牙都要咬碎了!他真不知道這人是誰給慣出來的毛病,難不成她算計了他,還要他去哄著她? 咋不放佛龕里供起來呢? 憤恨地一甩衣袖,他大步回主院,一邊走一邊道:“誰都別去管七殿下,她愛走就讓她走!” “是?!绷疾邞?yīng)下。 主院里擺了矮桌,葉將白陰著臉喝了半盞酒,旁邊有下人進來跟良策咬耳朵,他余光瞥著,就見良策聽完點了點頭,便將人打發(fā)走了。 “有什么事?”葉將白問。 良策猶豫地道:“是側(cè)院那邊……” “關(guān)于七殿下的,不必來稟?!比~將白打斷他。 “是?!绷疾呃侠蠈崒嵉貞?yīng)下,然后當(dāng)真站著不說了。 葉將白瞇眼,捏著酒杯冷哼一聲,凝神去聽。 院門外有人經(jīng)過,似乎有紅提的聲音,還帶了不少東西,語氣聽起來都很吃力。 背脊微緊,葉將白仰頭喝完杯中酒。 要走就走好了,他不稀罕。 院門外漸漸歸于平靜,再側(cè)耳聽,就什么也沒有了。葉將白抿唇,側(cè)頭對良策道:“請些樂師來?!?/br> “是?!?/br> 不少人盯著國公府呢,國公要什么東西,都是立馬就送來的。良策傳話下去要樂師,不到半個時辰,十八個婀娜的樂伶就排在了主院里,熱熱鬧鬧地吹拉彈唱。 “好?!比~將白笑著贊許,仰頭又喝下一杯。樂伶里有受過調(diào)教機靈些的,上來便以洞簫尾托住酒杯,吹著一曲《廣寒秋》,將酒與他敬上。 這樣的花樣新鮮得很,葉將白伸手接過,又是一飲而盡。那樂伶便跪坐在他身側(cè),捏著洞簫秋波盈盈。 這不挺好的?葉將白笑著想,他這樣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樣的熱鬧沒有?何苦強留一個人呢? 而且那還是個沒心沒肺的小王八蛋。 酒意上涌之時,絲竹聲好像小了些,葉將白皺眉,不悅地道:“大點聲?!?/br> 樂伶?zhèn)円欢叮瑒幼骷娂娂哟?,葉將白茫然地看著,卻總覺得耳邊的聲音在一點點消失,到最后,四周又變得無比安靜。 “曲子呢?”他問。 旁邊的樂伶張嘴跟他說著什么,葉將白聽不清楚,他搶了她手里的洞簫,試著吹了吹,就聽見單調(diào)空洞的聲音響徹整個院子。 不好聽。 惱怒地將洞簫扔開,他捏著酒杯看著面前這一大群人的動作,眼神里陰郁更甚。 樂伶?zhèn)儽凰麌槈牧?,個個面無人色,彈琴吹笛的手都在發(fā)顫。但饒是如此,葉將白還是覺得這院子太安靜了,安靜得什么也沒有。 “國公?” 寂靜之中,他聽見有人在喊他。 葉將白側(cè)頭,看見趙長念滿臉驚訝地從院門口走進來,心想自己可能是喝醉了,這人已經(jīng)走了,怎么可能又出現(xiàn)在他眼前? 可是,不管他眨多少次眼睛,面前的人都沒有消失,并且還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抿著唇別別扭扭地道:“在街上看見個東西,料想國公會喜歡,就……拿來給您看看?!?/br> 葉將白迷茫地看著她,看著她打開手里的黒木錦盒,看著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塊東西。 “以前寒酸,送過國公一個消氣掛件,但后來那掛件碎了,大抵是消不了氣。”趙長念說話磕磕巴巴的,好像有點緊張,又有點滿不在意地把東西往他手里一放,“試試這個好了。” 手心一陣涼爽,葉將白一震,終于回過了神。 上好的冰種掛件,尚未雕琢,但一手可握,跟她第一次送他的那個很像。 “你……”抿了抿唇,葉將白垂眸,“你不是走了?”